密室逃脱攻略,电路图中隐藏着四位数密码,求破,等了四个多小时了,很急,拜托😫&#128

  这个故事很好看,本来我一直是在潜水,为了这个我注册了,希望能给大家带来有同感,只想好东西与大家一起分享。    正文:    一种生物从另一种的体液、组织或已消化物质获取营养并造成对宿主的危害,更严格地说,寄生物从较大的宿主组织中摄取营养物,是一种弱者依附于强者的情况。   然而,寄生物与宿主如果产生了协同进化,常常会使有害的“负作用”减弱,甚至演变成为互利共生关系。     裴明昊从一幢25层楼高的建筑物顶跳下,在生还率不到千万分之一的物体运动规律下毫无意外地落到地面。  这是一幢盖了五六年还未完工的烂尾楼,工地里乱七八糟地堆满了建筑材料和垃圾,裴明昊就像一个装着水泥粉的破麻袋摔落在这片晦暗、肮脏、灰尘遍布的角落里。   按照裴明昊的个性,就算跳楼自杀也绝不可能像另外一些人那样,从市中心灯火辉煌的唐城大厦顶楼自由落体,为自己的人生做一次豪华而万众瞩目的谢幕。裴明昊活着的时候,就连进那种门口站着侍者和保安的大楼都有点腿软,更何况是一心想死。     裴明昊的身体现在就像一具开始溶化的泥塑,产生了奇怪的变形。他的骨骼多处粉碎,内脏也几乎全部破裂了,暗红的血霎时间泉涌而出,染红了一大片砖土,如同顽皮的孩子猛地将一个装满水的塑料袋拍破。他的颅脑也受了致命的撞击,只剩下一小部分神经电流还在灰质白质的神经回路里盲目乱蹿。基本上,裴明昊可是算是死亡了。他现在的濒死状态维持不了几毫秒。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说是“听”,是因为那股神经电流直接进入了大脑中已经无法运转的听觉神经线,强制性地接通了他即将消失的意识。  “你希望‘死亡’吗?”  “是的……不!我还不想死!不想永远消失!不——!”   人类总是这样,出尔反尔,浑浑噩噩,不论怎么进化,仍然是依靠本能活着的低级生物……  “既然你不想‘死亡’,就把生命体给我吧,我会让你‘存活’下去。”  “……”   “觉得还有什么东西让你‘舍不得’吗?肉体,精神,还是你现在仅存的、我一离开就将马上消亡的意识?”  “……我明白了。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与其让我的尸体在垃圾堆里腐烂,直到几天后臭味终于被人闻到,几个警察围过来鉴定身份,然后直接扔进火葬场,不如就给你吧。至少让这副身体活下去,让‘裴明昊’活下去……”  外来的那股神经电流输入的信息中断了。   一根像蚕丝般洁白细长的丝线状物体蜿蜒着爬上他支离断碎的身体,从后颈第一节脊椎处缓缓地钻了进去。     城市夜空的月亮又大又圆,却黯淡无光,酷似某种动物灰白色的尸骸。临近大楼勉强投射过昏黄的光线,映在砖瓦堆上的一团黑影剧烈地震颤、抽搐、突起、凹陷,不断变化成各种怪异至极的形状,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寂然不动了。   这是繁华城市中某一处人们不屑一顾的角落。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看上去糟糕透了。 满身血污、头发纠结,棕色的毛衣和蓝色牛仔裤裂着好几条破口,粘满了灰尘。我游荡在不算偏僻的街道上,就像个疯子或酒精中毒的流浪汉。   我可以把寄主的身体修补得很完美,重整骨骼、连接肌腱、血管和神经、修复内脏……但是对非生命体的衣服之类的东西却没辙。我甚至连身上的血迹都没法清理掉,希望面前不要突然出现个警察,把我当嫌疑犯什么的抓起来,那样会有点麻烦。   好在现在是凌晨三四点,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我一路适应着这个新躯壳,摇摇晃晃地爬进街心公园的喷泉里,把身体上的血迹和灰尘冲刷干净。在这过程中,偶尔路过的几个生活作息时间异常的人看了我几眼,很快走过去了。——那种眼神就好像看到别人家的水池里爬满了蟑螂。不过我无所谓,甚至有点感激人类对自身相关之外的事物漠不关心的本性。   我在喷泉边沿的瓷砖上坐下来,浑身湿嗒嗒的,但是既不觉得难受,也不冷。我习惯这种潮湿阴冷的感觉,甚至喜欢它。我开始读取宿主存于大脑神经中的咨讯,关于这个世界、人类社会、城市、生活……等等,还有这个身体以前的所有经历。   这非常简单。人类的脑容量很大,但他们不善思考,也不懂得怎样更加合理地开发利用。   就像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叫做“裴明昊”的人。他毕业于F大化学系三年了,一份正式工作都没有找到,倒是被非法中介公司骗了五六次。家庭情况很简单,贫困,父母双亡,有个哥哥在国外,已经很多年没有跟家里联系,生死未卜。他之所以产生厌世的念头并最终付诸行动,主要是因为从大二开始相恋了六年的女朋友最后还是抛弃了他,跟一个有钱的商人订婚了。他不甘心地跑去找她理论,毫无悬念地被狠狠羞辱了一番,于是万念俱灰。   一个懦弱的可怜虫,我想。他这一生唯一做过勇敢的事情,就是有胆子从25层高的楼顶跳下来。——其实8楼就足够了,这样衣服也不至于破得这么厉害。   总而言之,这个叫“裴明昊”的青年又一次验证了我对人类的看法:  弱小、无知,并且永远不知道为什么活着。   而我不同,我一出生就知道为什么活着,并且始终不渝地朝那个目标努力。   微弱的晨光撒向这座城市,和公园喷泉边上的我。高楼密布的城市,看不到太阳是如何从天际升起的,它如同命运的转折点一样突如其来。     我发现衣服逐渐被风吹干的同时,肚子发出了咕噜噜的奇怪声响。差点忘了,现在我的宿主是个人类,他需要不断摄入食物来补充能量,以维持身体机能正常运转。我开始摸身上的口袋。   一小叠零碎的钞票、半包湿漉漉的香烟、一个打火机、一小串家里的钥匙,没了。   钞票粘满了血迹,又在喷泉里浸泡了不少时间,已经沤烂到无法使用了。 我觉得越来越饿了。   又摸了片刻,我从挂在脖子的黑绳上拽下一颗圆润的珠子。对着阳光看,半透明的圆珠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里面有些絮状与针状的沉淀。是颗水晶,人们好像管这种水晶叫“绿幽灵”。我的脑中闪过一条讯息:这是“裴明昊”的前女友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对于我来说这只颗普通的矿石,很多星球上都有。我只看了一眼就分辨出来了,用宿主所学的专业用语来说,化学式SiO2,属六方晶系,硬度7,比重2.6,折射率1.54—1.55。   “不能吃。”   我学着人类的模样叹了口气,神经末梢却感到一种轻微的颤动。   这是通常被人类称为“预兆”的,一种非常敏感的神经活动,人类本身基本上不具备,却传得神乎其神。对我来说,这是本能,类似于吃饭睡觉。   一个十岁左右、圆滚滚的小女孩背着书包从我身旁走过,我叫住了她。  “小姑娘。”   “干吗?!”她很警觉,凶巴巴地瞪着我。  我向她摊开手掌:“你看。”   “……哇,好漂亮的绿水晶!一定很值钱吧?”   人类对“钱”这种货物流通中的代替品一直有着非常狂热的渴求,这我很清楚。只是没想到连他们的幼体对此都具有这么敏锐的嗅觉。我想这大概是他们的本能。   “你想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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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可我不认识你!你干吗平白无故给我东西?我们老师说了很多坏人会伪装成好人的样子给我们东西然后把我们骗去卖掉——” 小女孩突然反应激烈起来,声音尖锐得像在耳膜里用小刀划过玻璃。   跟人类打交道往往是一件很讨厌的事情,再年幼的人类也不例外。   开始有驻足围观的人了,我立刻截断了她的尖叫:“当然不是白给,你得拿口袋里的东西来换。”   小女孩一愣,终于闭嘴了,胖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枚硬币。   “你是说用这个换?”   “没错。”我把那个叫“绿幽灵”的珠子递给她。   “只卖一块钱?”她还在狐疑中。   我没理会,从她手上直接拈起硬币,走开了。     “阳光照耀我的破衣裳,我就站在街口东张西望。”   脑中忽然自动浮出了这一句歌词,看来这个宿主的幽默感很低级。   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对着头顶逐渐强烈的光线眯起双眼。硬币从我手中划出一条圆润的抛物线,而后在水泥马路上飞快地滚动起来。   白线、黄网、车轮、阴井盖、许多人走动的脚……   我愉快地盯着那枚肆意奔跑的硬币,最后看着它撞在一个人脚边停了下来。那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出头的男性,西装革履,长相……说实话,我最不擅长的就是分辨人类的长相。我觉得他们都长得差不多,或许不同性别、年龄的还比较容易区分一些。其实这不能怪我,假如让人类来分辨同一品种的蜗牛,我想他们也觉得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个人不同。我根本不用“看”,就能认出他来。   他和我一样是独一无二的个体。   我看着他,终于露出了一个不明其意的微笑。   他也在微笑。   我走过去,跟他面对面,可是谁也没有说话。   我们虽然不属于同一类,但是都没有低等到像人类那样,需要依赖不可靠的声波来彼此传递信息。我可以跟他直接通过宿主的大脑神经脉冲进行交流。   [你看起来混得不错。]我“说”。   [你看上去倒是挺惨的。虽然不是同类,但我还是愿意帮助你,毕竟像我们这样的寄生者已经很罕见了。你需要我的帮助吗?]他“回答”。   [是的,我需要一个——]我从他脚下把硬币捡起来,晃了晃,[这个。]   他看上去有点吃惊,好像我的回答出乎意料,不过还是从钱包里摸出一枚硬币给我。 鬼,恐怖论坛,鬼故事,有声鬼故事,玄幻小说,鬼图片
  [谢谢。]我转身就走。   [等一下——难道你就不要其他的什么……比如说更多的钱之类的?]   我转过头看他。我想他大概是在人群中生活得太久了,连思维方式都跟人类很相像。   他被我的目光看得有些局促起来,好像刚才说了什么很愚蠢的话。可怜的家伙。
  我有点同情他了,走过去用人类表达友好的方式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吧,我还要一样东西。]  我把他手上的早餐抽走了。 那是一块咬了一口的汉堡包,不过没关系,我现在饿极了。   
  “想……可我不认识你!你干吗平白无故给我东西?我们老师说了很多坏人会伪装成好人的样子给我们东西然后把我们骗去卖掉——” 小女孩突然反应激烈起来,声音尖锐得像在耳膜里用小刀划过玻璃。   跟人类打交道往往是一件很讨厌的事情,再年幼的人类也不例外。   开始有驻足围观的人了,我立刻截断了她的尖叫:“当然不是白给,你得拿口袋里的东西来换。”   小女孩一愣,终于闭嘴了,胖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枚硬币。   “你是说用这个换?”   “没错。”我把那个叫“绿幽灵”的珠子递给她。   “只卖一块钱?”她还在狐疑中。   我没理会,从她手上直接拈起硬币,走开了。     “阳光照耀我的破衣裳,我就站在街口东张西望。”   脑中忽然自动浮出了这一句歌词,看来这个宿主的幽默感很低级。   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对着头顶逐渐强烈的光线眯起双眼。硬币从我手中划出一条圆润的抛物线,而后在水泥马路上飞快地滚动起来。   白线、黄网、车轮、阴井盖、许多人走动的脚……   我愉快地盯着那枚肆意奔跑的硬币,最后看着它撞在一个人脚边停了下来。那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出头的男性,西装革履,长相……说实话,我最不擅长的就是分辨人类的长相。我觉得他们都长得差不多,或许不同性别、年龄的还比较容易区分一些。其实这不能怪我,假如让人类来分辨同一品种的蜗牛,我想他们也觉得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个人不同。我根本不用“看”,就能认出他来。   他和我一样是独一无二的个体。   我看着他,终于露出了一个不明其意的微笑。   他也在微笑。   我走过去,跟他面对面,可是谁也没有说话。   我们虽然不属于同一类,但是都没有低等到像人类那样,需要依赖不可靠的声波来彼此传递信息。我可以跟他直接通过宿主的大脑神经脉冲进行交流。   [你看起来混得不错。]我“说”。   [你看上去倒是挺惨的。虽然不是同类,但我还是愿意帮助你,毕竟像我们这样的寄生者已经很罕见了。你需要我的帮助吗?]他“回答”。   [是的,我需要一个——]我从他脚下把硬币捡起来,晃了晃,[这个。]   他看上去有点吃惊,好像我的回答出乎意料,不过还是从钱包里摸出一枚硬币给我。 鬼,恐怖论坛,鬼故事,有声鬼故事,玄幻小说,鬼图片
  [谢谢。]我转身就走。   [等一下——难道你就不要其他的什么……比如说更多的钱之类的?]   我转过头看他。我想他大概是在人群中生活得太久了,连思维方式都跟人类很相像。   他被我的目光看得有些局促起来,好像刚才说了什么很愚蠢的话。可怜的家伙。
  我有点同情他了,走过去用人类表达友好的方式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吧,我还要一样东西。]  我把他手上的早餐抽走了。 那是一块咬了一口的汉堡包,不过没关系,我现在饿极了。   
  我兜里揣着惟有的两枚硬币进了街旁一家小小的福利彩票站,把钱递给老板。   “我买一张既开型彩票,什么种类的都可以。”   老板鄙夷地扫了一眼我的打扮,还是收下了钱,朝旁边的大箱子努了努嘴。   我把手伸进去,拿出我碰到的第一张彩票,用指甲刮开兑奖区。 “……末等奖,运气不错。” 老板咕哝着,给我一张五十元面额的钞票。   当然不错,这样我就不需要什么公证手续和证件登记了。我连回家拿证件的车费都没有。  我决定先回家(就是“裴明昊”住的那套简陋的小单元房),准备好一切证件,明天继续来拜访这位老板。   用不了几天,他就将成为这座城市的名人,到时会有无数彩民络绎不绝地涌入这家十平方米不到的小店,疯狂地购买彩票。   不过这与我无关,我既不想得到谁的感谢,也不想被人围观。我去办领奖手续的时候,要求媒体不得泄露我的真实姓名。   两周后,我带着一张信用卡飞往澳门。   信用卡里有一千五百万人民币。   但是远远不够,我至少需要10亿。   美金。  
  对于赌徒、猎艳者与享乐者们而言,澳门无疑是个天堂。它具备了所有繁华而靡乱的大城市气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这里拥有数不胜数的大型商场、酒楼、夜总会、桑拿城、红灯区、秘密俱乐部……你可以尽情吃喝嫖赌抽,享尽人类的感觉器官所能承受的愉悦的极限。当然,前提是你得有钱。     我对以上的任何一种感官享受都没有兴趣。但是为了确保不被赌场门口的保安赶出来,我买了一套价值不菲的名牌西装,修剪了发型(我坚决制止发型师在我脑袋上染各种奇怪的颜色,我喜欢纯黑,因此听见他无声地嘀咕了一句‘老土’),并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开了间豪华套房。   沐浴后我对着镜子刮胡渣。我看见镜子中宿主的身体,皮肤白皙、四肢修长,只是太单薄了点,淡淡的肌肉线条。我开始努力回忆“裴明昊”曾经看过的服装杂志,上面的男模特好像个个肌肉贲张、身材完美——但是我实在无法区别这一个与那一个之间有什么不同,最后不得不放弃了进一步改造身体的念头。——其实这个身体用起来挺舒服的,反应神经灵敏,系统协调性也不错,各个部分之间健康而充满活力地运作着,至少能顺利地使用三十年以上。这点对我而言非常重要。   我吹干了湿漉漉的头发,然后按部就班地穿上那套刚买的铁灰色西装,打好领带。全身镜中映出了一个光鲜亮丽的身影,看上去像个含着银汤匙出生的纨绔子弟。这样的败家子形象我很满意,它在赌场里泛滥得犹如黄金时间段的电视广告,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我拎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离开了酒店,打车前往澳门最大的赌场。        
  说实话,我很不喜欢赌场里嘈杂的声音。钟声、电子音乐、硬币撞击金属盘的脆响,混合着人类急促的呼吸、懊恼或欣喜若狂的低叫……把箱子里的澳门币全部兑换成筹码后,我希望速战速决。    百家乐、廿一点、轮盘、法国轮盘、番雄、大小、摇银机,项目多得令人眼花,但我只对轮盘有点兴趣。38格红黑两色的轮盘,庄家的抽红率是5.26%,也就是轮盘每转100转,就有52.6次输掉的机会,比掷骰子输的速度快4倍,但是赢的利润相对也非常可观。   这种纯粹物理运动与几率计算的方式对我来说没有丝毫所谓的“运气”成分可言,你只要稍微计算一下球投掷的力度、轮盘的旋转速度及其相对产生的各种作用力就行了。不过光凭目测对人类来说相当有难度,他们已经很习惯依赖大型计算机了。 这种游戏虽然简单,  但还蛮有意思的。我小试了一盘,然后开始放开手脚。  几个小时的时间,筹码在我面前像骨质增生一样疯狂地堆积起来,严重影响了我的视线,我不得不叫了两个侍应生把一堆堆的圆片挪到地上去。   我所在的轮盘旁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他们瞠目结舌地盯着我,好像我是哪个无人岛上的超大型猩猩被逮住后关在笼子里。隐藏在各个角落里的彪形大汉们用无线电不间断地联络着,眼神闪烁地朝我这儿飘过来。   我想差不多是该收手的时候了。反正今天我只是来体验一番的,明天我准备飞往美国。  筹码兑换了无数沓澳门币,装了满满四个手提箱,我懒得去数到底有多少。   走到门口的我被三个彬彬有礼的保安拦住了。  “裴先生,我们老板非常佩服您精湛的赌技,所以诚邀您前往楼上的贵宾休息室喝杯茶。”   “这算什么,额外服务吗?”   “您放心,我们老板绝对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见识一下您无与伦比的赌技而已。恳请务必赏脸。”   我想就算我不赏这个脸,直接走出去,他们也未必能拿我怎么样。   但我不打算这么做。我那敏感颤动着的神经末梢告诉我,“可以”选择上楼。   贵宾专用电梯一直爬升到十三层,而后“叮”的一声停了下来。我被领一间精致豪华到连五星级饭店的总统套房都相形见绌的房间里。   保安们迅速退下去。我孤立地站在诺大的房间中央,旁边是一组看上去就让人坐着不想爬起来的沙发,但我没看它们,我盯着房间最深处的地方。   在落地窗前那组背光的沙发上坐着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大约三十岁左右,或许实际年龄更大一点,我无法肯定。  他有一头纯黑的短发和相同颜色的眼睛,这跟我所见过的大多数人黑中带棕、褐的发色与瞳色不同。至于容貌与他其他同类之间的区别,我不太分辨得出来。他的身旁站着两个铁塔似的保镖,雕像一般面无表情。    “请坐,裴先生。”
  他沉稳地说,声线低沉浑厚。   我依言在沙发上坐下,在尽量合乎礼仪的范围内将身体摆成最舒适的造型。  
  “我现在既不想喝茶,也没空吃夜宵,”我直截了当地说,“但是我知道在消除你的疑心之前,无法离开这个房间。所以请你抓紧时间。”   他轻笑了一声,听上去更像个带着嘲讽意味的鼻音。“我喜欢跟裴先生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这省去了许多浪费在无聊的客套与试探之上的时间。既然彼此心里都有数,那鄙人能不能开门见山地问一问——裴先生觉得,对于一个从未在澳门任何一家赌场露过面、在各国赌界中也完全没有半点记录的二十五岁年轻人,竟然能够做到一百七十五圈转盘,每一盘稳赢不输,原因是什么?”   看来他在这几个小时中一点也没闲着,把我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了。我不禁有点好奇,他知不知道“我”曾经从25层楼顶跳下来的事?   “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是佩服我的赌技呢,还是怀疑我出老千?”我毫不客气地反问。   “或许我更倾向于第三种可能,你拥有特异功能。”他暗含讽刺地回答。   我冷笑起来:“很可惜,这种说法很不科学。”   我清楚人类的劣根性,他们习惯把所有以他们目前为止极其有限的科技无法作出解释的现象,统统归为三个字:“不科学”。   这个男人自然也不例外。他九成九是在怀疑我出老千。他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在我的脸和身体上划过来划过去,寻找着切入点,不过我敢肯定他不会有任何斩获。  “既然裴先生的赌技如此精湛,不好好见识一下也太失礼了。”他动作优雅地朝身前桌面一抹,不怀好意地挑了挑唇角,“在一副扑克中找出黑桃A,对你来说,应该是易如反掌吧?”  我低头看了一眼紫檀木桌面,扑克牌整齐细密地排列成一行,底朝上.确实易如反掌.沿着一张张牌底缓缓抚过,感觉一道咄咄逼人的目光聚焦在我的指尖,要是中间塞进一面放大镜,我无辜的手指们可能已经燃烧起来了。手指移到最后一张牌面,停顿了一下。对面的男人不动声色,定力过人。   我忽然起身,走到他面前站定。我离他太近,已经超过了人类对陌生个体心理距离的最低防线,他身后的两个保镖有些沉不住气了,我能感觉到他们全身的肌肉条件反射地轻微收缩着。   他做了个微不可察的手势,保镖们瞬间又恢复成了两尊雕像。   我的手指从他西装的领口间伸进去,隔着薄薄的衬衫,指尖传来温热硬实的触感。这是一副比我现在这个躯壳更加健康、结实,也更加充满活力与生命力的人类身体,我突然间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想把面前的这个身体据为己有!   虽然这个念头转瞬即逝,指下的身体却在那瞬间绷紧了。
  还没转完呀?先搬沙发,再看。
  这个人类的直觉强得异乎寻常,如果打他的主意,可能会有点麻烦。   我基本上放弃了这个自寻烦恼的想法。   有点兴意阑珊地抽回手指,指间夹着一张扑克牌。   黑桃A。   “真是了不起!我现在不得不对裴先生的超凡能力表示由衷的钦佩了。”他象征性地拍了几下手掌,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解。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解读人类细微的表情变化并非我的强项。   “过奖了。既然已经证明了我的清白,那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当然可以。”他递来一张白金名片,“如果裴先生愿意的话,能不能和你交个朋友?”   我接过名片,扫了一眼。  何远飞。   “裴明昊。”我说,“不过我没有名片可以交换。”   “哦?”他的语气流露出三分不解与好奇,火候拿捏得恰倒好处,“那我能不能冒昧问一下,裴先生从事的是什么工作?”   “无业游民。”   我自认为回答得很真实,不过我猜想对面那个男人绝对不会相信。     果然,他摆出一副“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我不会勉强”的微笑。   “既然这样的话,我这里有一份前景非常可观的工作想介绍给裴先生,不知你愿不愿意接受?” 鱼饵开始垂下水面了。  “愿闻其详。”   “裴先生应该知道,全澳门的名赌场几乎都是我旗下的娱乐公司经营。”他慢条斯理地轻扯着鱼杆,“由于近几年澳门博彩业的壮大,我们急需像裴先生这样身手不凡的优秀人才,不知裴先生对加入我公司发展有没有兴趣?”   “这个……”我故意迟疑了片刻,“能否让我考虑考虑?”   “没问题。如果裴先生做出决定,可以按名片上的号码打给我,我随时恭候你的回答。”他微笑着握了握我的手,志在必得。“我派人护送裴先生回酒店。”   “不用劳烦何老板,我自己可以回去。”他没有坚持。   我全身而退。
  不会吧?我该说我运气好,坐到了沙发,还是该说我运气不好,又进了一坑,而且还是刚挖的一坑?
  楼主还在吗?还贴吗?  
  回家再贴,先呼呼了。 嘻嘻~~
  不会是坑,绝对有结局。粉很好看滴说
  干脆连地板一块占了  楼主,加油啊、、、、、、、、、、、、、、、
  楼主,还我地板、、、、、、、、、、
  只好 慢慢等
  哇哇~期待下文~
  这么快就没有了呀
  回到酒店的房间已经是后半夜一点半。  我小睡了几个小时,然后往民航中心打了个电话,预定一张今天傍晚飞往美国拉斯维加斯的机票。   何远飞撒下的鱼饵很诱人。而且我相信如果真的加盟他旗下,前景不止非常可观。  可是对于我来说,这种方法收效甚微,耗费的时间也太长。  我的目标非常明确。   亿美金。——我想得到的东西最少也要这个数才有希望。  我给自己一年的时间期限。  得到民航中心的确定回复后,我又倒头大睡。   但我万万没有意料到的是,我还是低估了人类大脑的思维能力。——某些人类。  这一点小小的疏忽给我的未来所带来的,几乎是灭顶之灾。
  傍晚时分,我来到澳门国际机场,轻装简行。在赌场赢得的所有澳门币已经兑换成美金,存入瑞士银行的私人帐户中,大约有八百万。   我在贵宾候机室的落地玻璃前最后俯瞰了一眼这座沐浴在夕晖晚照中的城市,忽然觉得它是一个体积巨大的多细胞结构生物,就像海绵,或者血吸虫。不同的是,它比海绵更没心没肺,比血吸虫更具有侵略性。它始终挥舞着长满吸盘的触角,吞噬一个个自动送上门的猎物,然后不断扩展自身的领地范围。   登机提示已经响起,我转身离开落地窗。一个身材高挑的空姐将我领向密封的登机桥通道,到了机舱门口,她笑容满面地摆了个“请进”的姿势。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脸上闪闪发光的微笑很碍眼。   后脚刚踩进机舱,舱门“砰”的一声关闭了。   我倒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身份已经尊贵到可以独自霸占一架客机了。     面前的男人在真皮坐垫上翘着长腿,盯着我的双眼微微眯缝着,一副君临天下的架势。   我觉得他有点面熟,于是开始在庞大的大脑信息库中搜索着与他外形特征吻合的那一条,大约花了两三秒的时间,我才认出他来:  何远飞。   “何老板。”  何远飞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裴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不到二十四小时,已经把我们之间的谈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哪有的事。”我打着哈哈,面不改色地撒谎,“只是因为突然接到朋友的电话,说是在美国那边有点急事需要帮忙,这才不辞而别。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何老板多担待。”   “哦,这么巧?” 何远飞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刚好我也要去美国办点事,就顺便用私人座机送裴先生一程吧。裴先生,你看如何?”   我能说“不用”吗。舱门已经锁定,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一分钟后即将升空,我现在的状况只有一种动物可以形容:瓮中之鳖。     我被这个人类混蛋阴了!   他查出了我登记住宿的酒店,监控了我的出入电话记录(大概是利用服务生装了窃听器之类的),还买通了机场的空姐,偷换登机通道把我骗进他的私人飞机。   可能还要更早一些,在赌场的贵宾休息室里他就看穿了我的缓兵之计,表面上不动声色,阴暗处将触手布置成天罗地网,然后一举成擒。这条奸诈的深海老章鱼!   或许我在对于人类的评价中还应该再补充进一个词: 弱小,无知,但足够狡猾。   目前我必须先考虑的是,怎么从几千米的高空、完全密封的机舱里安全脱身。我计算了无数种可能,最后沮丧地发现,可能性是零。  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见机行事。   “我好像没有拒绝的余地,”我说,“把刚认识的人拖进自己的飞机作陪大概是何老板的兴趣之一。不过作为旅客,我想我有权知道我的目的地是哪儿。”     他伸出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晃了晃,“两个。一个是洛杉矶,另一个是太平洋上只有靠经纬度才能标识的某处海面。裴先生,你可以二选一。”   他竟然敢威胁我!  一种少有的情绪开始在我的大脑皮质形成,迅速堆积。 人类管这种情绪叫“愤怒”。   我选三!”我冷冷地说。   他身旁的两座雕像突然复活了,以迅猛无比的动作擒住了我,把我按倒在他脚下。我猜我的胳膊差不多被拧成麻花了,这很疼,但我可以忍受。   他用意大利皮鞋的鞋尖挑起我的下颌。我现在所处的角度很糟糕,视线困难地越过他高耸的膝盖,正好对上他居高临下的、像黑洞一样没有丝毫反光的瞳孔。   “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他冷酷地说,“你没有第三种选择。我最后给你十秒钟的考虑时间,在这张合同上签字。否则——”     他恰倒好处地停顿了一下,我感觉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顶在了太阳穴。   是消音器。   “我不会为任何一个人破例,哪怕他是天才。”   我在假设中飞速操办着我的后事。子弹冲进颅骨后,我那可怜的宿主的脑浆像进了烧烤炉一样瞬间被炸开、烫熟,不过我自身肯定安然无恙,然后连同宿主的尸体一起被抛下几千米高空,落进大海。运气好的话,我会碰到一两条大型的鱼类或什么的进行寄生转移,费劲力气游到海岸边,重新回到土壤层,静静等待下一个合适的人类寄主。这一折腾,可能又要耽误掉我好几十年的时间……一切都是托我面前这个人类男人的福!   “时间到。”罪魁祸首宣布,“跟我友好道别吧,裴先生。”   何远飞,你去死。  “给我笔,我签字。”     我漠然坐在座位上,从圆形舷窗望出去,白茫茫的浮云在机翼下聚散飘荡。那些水分子不论怎样改变形态,云、雨、霜、雪,本质却永远是H2O,就像我一样。前排那个男人正因为奸计得逞而心情愉快,如果他知道新招纳的部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估计他颅骨里的那部生物电脑得死机好一阵子。   空姐殷勤地问我需要什么饮料,我一言不发,脸色臭得像刚签了卖身契的倒霉鬼。   最令我生气的是,我确实就是那个刚签了卖身契的倒霉鬼。   我在肚子里把地球各国语言中所有咒骂的词汇全都慷慨赠送给了我的新老板,包括赞比亚的通加语。     从私人停机坪坐上一辆黑色加长的凯迪拉克后,我的新老板给我下了第一道指令。   “我们现在前往Four Seasons Hotel,十点钟要和一个重要的客人会面,在那之间,你把自己好好收拾清楚。”
  “我觉得我看上去已经很清楚了。”我摊了摊手,做出无辜的表情。我想“裴明昊”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西装革履、油光水亮过。   “我指的是你的脑子!” 何远飞漆黑的眼睛盯着我,“到时坐在你对面的,是号称拉斯维加斯赌王的史林格兰特·埃得森,你觉得胜算如何?”   “没发生的事只有老天才知道。”   其实我有必胜的把握,但我不想这么早让这个混蛋舒心。   他开始陷入沉思,额头上蹙起一两条细纹,不久后露出了一个不太明朗的微笑:“我相信你能赢,裴明昊。”   我可不相信他。对一个认识不到两天的人哪来的什么信任,这不符合人类的本性。八成是他的攻心之术。他想在我面前当个好老板,把我收服得死心塌地,可惜我不可能是个好员工。   “你得告诉我事情的始末,我才能尽力一搏。”   他想了想,轻描淡写地说:“去年我的人和埃得森玩了几局,他意犹未尽,跟我约定今年一决雌雄,就是这样。”  鬼才信。   赌桌下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牵扯到双方相当大的利益。不过这与我无关,我只要不出纰漏地扮演好下属的角色降低他的戒心,然后寻一个机会溜之大吉,彻底摆脱他就行了。   “如果我替你赢了赌局,有什么奖励?”   他有点意外地怔了一下,“你还真是直率,想要什么?”   “美金。”   他脸上泛出了点晴色。一个对某方面有强烈需求的手下总是比较好控制的,而我乐于将自己的缝隙暴露给他。  他马上填了张支票给我,“这里有50万,如果你表现出色的话,我再奖励你5O万。”   真是大手笔。   “多谢。”我收好支票,“遇到善解人意的老板是件幸运的事。”
  又抢到沙发了!
  对不起各位了,我是新注册的,一天只让我回10次,我想多发点,可一次只能4000字。我尽快把这些贴上去,知道大家想知道结局的那份心。天涯的设置太可恶了,嘻嘻,不要删哦。    正文:  大概是和宿主融合的时间渐长的缘故,我发现自己辨别人类长相的本领略有提升。尽管还分不清美丑(以人类的标准),但是一些显著的外貌特征已经可以注意到了。   史林格兰特·埃得森看上去大约六十多岁,个子很高,脸上瘦得有棱有角。他有着冰冷的灰色眼珠子和一个尖如鸟喙的鹰钩鼻,现在正用一方纯棉手帕擦拭额头上细小的汗珠。  “红心8,Q。”我把手中的牌翻在桌面,淡淡地说,“又是天牌。”   “好了,到此为止吧埃得森。一场游戏而已,不用太在意,我们可以明年接着玩。”我的顶头上司笑得亲切可人。  埃得森抿紧了他那又薄又瘪的嘴唇,脸色难看无比。 我准备起身离开,他忽然叫了一句:“等一下!”   何远飞挑了挑眉,“亲爱的埃得森,你忘了我们的约定是一年一次。”   “赌注三倍!” 埃得森斩钉截铁地说,目光中闪动着赌徒们共有的固执与狂热。   “三倍?好主意……” 何远飞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下来。  一连三个小时了,我的腰坐得有点酸。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100万美金也不是那么好赚的,我不情不愿地坐回去,顺势拉伸一下开始僵化的腰椎间盘。  埃得森额头上忽然一滴汗都不见了,松弛的皮肤上露出了阴鸷的微笑。他吩咐手下:“叫威廉过来。”   片刻之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坐在了我对面,脸色苍白,长发披肩,像个男性版芭比娃娃。   他拿牌的手稳得不像人类。   在接下来的十局里,我四输六平。   情况很不妙。   我自认为没出什么差错,但是对方算牌的能力强得惊人,总能抢在我之前一步。这不正常,这绝不是属于人类该有的能力!   何远飞坐在我旁边,他的拳头在桌下握得很紧,青筋毕露。看来这“三倍赌注”真的是个了不得的大东西,如果输了,我猜他会一枪崩了我。   埃得森若有若无地微笑着。这只老狐狸,一开始发现技不如人后就开启了双重保险,还故意装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他根本不在乎上一盘赌局的输赢,只要赢了这一盘,他一本万利。   我的怒火被他引燃了。我现在很生气。   我会让他知道,惹怒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对面名叫威廉的年轻人在专心算牌,我在专心算他。人类的生物电会释放出磁场,颜色也有细微的差别,在我看来,它们界于鲜艳的红色与黄色之间,形状非常迷人。我用欣赏的眼神从威廉的脚趾头看到了头盖骨,恍然大悟。   可爱的小骗局。   我居然差点上当了。   我看威廉的时候,何远飞投来一种非常怪异的眼神。我没理他,起身说:“不好意思,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回来,我在经过威廉身边的时候,不小心被椅子腿绊了一下,重心不稳地扶在了他肩上。他就如同丢进滚油的活鱼,全身猛地抽搐了一下。   “抱歉。”我坐回座位,拿起牌,微笑着说:“我们继续。”   威廉面白如纸,蓝眼睛像死鱼眼珠子一般黯淡无色。他拿牌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我开始全力反攻。我现在甚至可以理解为什么人类的报复心那么强。   因为复仇确实令人感觉一种到无与伦比的快感。   我们离开的时候,老埃得森使劲揪着一头稀疏的白发,神情惨不忍睹。   电梯里,何远飞忍不住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板只要验收成果就行了,”我回答,“至于方法嘛,这是个人隐私。”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威廉的大脑里被硬性安置了一块微电脑芯片,而我借扶上他肩膀的瞬间,用一股强大的生物电流将那块芯片烧短路了。   我希望那个可怜的家伙下半辈子不要弱智得太厉害,我已经尽量手下留情了。  
  我泡在豪华酒店顶层的室内温泉里,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水温恰倒好处,蒸得身体懒洋洋的,进行过特殊灯光处理的温泉浴池波光迷离,像一大碗湛蓝色的热果冻。   过高的温度会使我的神经处于松懈状态,我有气无力地仰躺着,双眼微阖。   身边水声哗然,有人进了浴池,坐在我身边。逐渐熟悉起来的生物电流,不用睁眼就知道是谁。   何远飞。   他可以算是除了宿主以外,和我相处时间最长的人类了。虽然我到目前为止还不能精准地描述出他的长相,但不可否认,他是我看得最久、也最眼熟的一个。我猜他在人类的审美眼光中是个美男子,因为昨晚被他推给了我的那个女人瞪着他怀里搂着的另一个女人的时候,眼里充满了赤裸裸的嫉妒。   “昨晚那个你不满意?听说你连一根指头都没碰。”他问。   这不是满不满意的问题,我分辨不出人类的美丑。更何况就算再美丽的雌性蜗牛,你也不会对它有什么“性趣”。人类是一种雌雄交配才能繁衍后代的生物,可我不是。我和我的同类们不需要伴侣,也不喜欢群居。我们的新陈代谢极其缓慢,通过不断更换宿主,度过漫长的生命,所以也没有繁殖后代的必要。当然,如果碰到危急情况,我们也可以自体分裂繁殖,新生的不是我的后代,而是“我”本身。   不过我不会告诉身边的这个人类,就算告诉他,他也绝不会相信。   “我比较喜欢东方的。”我随便糊弄他。   “昨晚那女的是日本人。”   “我有民族仇恨情结。”   “我会交代阿杰今晚给你安排个韩国妞。”   他到底想干吗,非要逼我跟他的异性同类交配吗?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我睁眼看他,一脸不悦,“不管哪个国家的都别塞进我房间里来。”   他看我的眼神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如同我跟威廉对赌那时一样。   “难道……你喜欢男的?”   我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跟人类沟通很困难,这我很早以前就发现了,现在这男人又让我产生了进一步的充分认识。   “随你怎么想!”我爬上岸,摊在白色躺椅上,浑身湿淋淋的,空气对流中皮肤的温度持续下降了不少,很舒服。  “你放心,性取向的选择属于个人权利,我不会干涉部下的隐私。”男人自以为是地说着,走向躺椅旁的圆桌,取了一杯颜色鲜艳的饮料,顺手把另一杯递给我。   哦,那我还真得感谢你的宽宏大量,老板。我朝天翻了个白眼,接过玻璃杯嗅了一下,放回去。   “我不喝含乙醇的东西。”   “为什么,你酒精过敏?”   “唔。”其实也不是过敏,摄入乙醇会令我产生一种非正常反应,神经兴奋,快感增强,感知觉发生扭曲,甚至出现幻觉。类似于人类服食迷幻剂后的症状。有些寄生者非常喜欢这种东西,我对此嗤之以鼻。我习惯冷静、清醒地思考,讨厌一切仅仅为了愉悦感官的放纵。   他嘲弄地笑起来:“不抱女人、不喝酒,甚至连赌博都像做计算题一样不带感情,要不是对金钱的狂热喜爱,我简直要把你当成修道院里的苦行僧了!”   他又说错了。我对金钱并不喜爱,只是需要。   “拥有多少钱才能让你感到满足?”
  今天他有点奇怪,问题很多,神情也过于温和。我还是比较习惯他表面成熟稳重、内心冷酷奸诈的的一贯形象。   “多少钱?” 他继续逼问。   我喜欢清静。看来我不满足他的好奇心的话他就不肯放过我。   “最少10亿。”   “最少10亿!看来你想添置一艘航空母舰。”他朗声大笑,一口灿白的牙齿很晃眼,大概是因为它们太少晒太阳。   我懒得跟他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我就先回房间了,老板。”最后两个字我故意咬得很重。  他看上去像是默许了。   我披好白色浴巾,光脚踩过浴池边沿的水迹,冰蓝色的波光映着我的皮肤,越发显得苍白没有血色。   “你真的喜欢男人吗?”何远飞在我身后突然出声。   我脚下一滑,险些栽进浴池。这个人类男人阴险、无聊,外加纠缠不休,我很想把他丢进浴池里淹死。假如我有这个能力的话。   “如果你肯真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什么问题?”  “你从埃德森那里赢到了什么?”   他很识相地缄默了。   人类也好寄生者也好,没有谁愿意将性命攸关的秘密与别人分享。我无声地冷笑着,离开了温泉浴池。  
  四个男人把我堵在了更衣室里。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肌肉发达,相比起来我显得瘦弱又纤细。   场面看上去有点像四只老鹰抓小鸡。两个黄种人,一个白种人,还有一个黑白混血的,但我对他们没什么印象。   “你们是谁?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个勃然大怒起来:“婊子养的!别仗着老板罩你,就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老子进公司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居然敢爬到老子头上作威作福!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老子就跟你姓!”   听上去像是何远飞的手下。不过我不记得何远飞什么时候“罩”过我,更想不起我怎么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而且我也不需要谁跟我姓。不可理喻的人类。   “麻烦让一下,”我对他说,“你挡到门了。”不明白这句话中哪个字激怒了他们,他们凶暴地咒骂着,像四条疯狗一样朝我扑过来。 他们不止“给我点颜色看看”而已。拳头落在肚子上的声音很奇怪,有点像漏气的橡胶袋。疼痛这种神经知觉对我来说并非无法忍受,一般来说,对于人类愚蠢的挑衅行为我采取的是漠视的态度,但是如果威胁到寄主的生命机能我就不会坐视不理了,我还不想失去这个身体。   有一只手卡在我的脖子上,我往那噗噗跳动的脉搏里输入一股特殊的电流脉冲。那是一个神经指令。这只手的主人骤然发出了一声惨叫,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脊背重重砸在墙面上。他浑身颤抖,双手遮在脸前胡乱挥舞,似乎想阻挡空气中看不见的凶器,发出孩童一般尖锐的哭号:“……别打我……别打我……求你了,爸爸!”   我给他大脑下达的指令是:重现记忆神经中最痛苦的往事。   他完成得很好。他面前那个看不见的继父会继续对他施暴,直至他的神经负荷不住过于强烈的冲击而昏厥过去为止。不过我一点也不同情他。   其他三个人惊愕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们的同伴好端端地发什么疯。   接下来该轮到他们发疯了。  当更衣室中回荡着的哭喊与哀嚎消失的时候,门被人猛地踹开了。   几个保镖冲了进来,然后是我的老板何远飞。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地上深度昏迷的四个人,最后停留在我脸上。我看见他脸色铁青,目光冰冷得像零下196度的液态氮。  “泰林,”他一个一个指给我看,“上届拳王争霸赛的冠军。格林克斯,跆拳道黑带六段。陈利、郑国强,特警部队退役。就算是最优秀的国家特工,同时对付他们四个也很难占到便宜——现在我听你解释,你是怎么把这四个人撂倒的?”   我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我让他们的神经统统搭错了线吧。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我跟他拜了把子后转身杀了他全家。   他的保镖们拥上来。我的手臂上感到刺痛,有一些液体注射进了我的静脉血管,我检测出那是混合了甲氧氟烷的乙醚,效果超强的麻醉剂。分量再多一点的话,我可怜的寄主的肝肾和呼吸系统就全毁了,这是哪个白痴人类医生配的,比例不对……   身体昏过去前,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幽魂般飘过。   “我生平最恨两种人,卧底和双重间谍。”   这关我什么事。   我“看”着他们把“裴明昊”的身体扛了出去。——这么描述好像不太准确,应该是我和“裴明昊”的身体被一起扛了出去。   他打算把“裴明昊”怎么样?严刑拷打还是直接杀掉?我打定了主意,如果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身体就这么毁掉的话,我就把何远飞的身体抢过来!
     我和我昏迷的身体被弄进了一间看上去像医学实验室的大房间。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电子仪器,从天花板到地板一律雪白,亮得晃眼,我怀疑在这里待久了会得雪盲症。   保镖们把我的身体粗暴地丢在一张结构复杂、体积庞大的金属椅子上,用两边的皮质扣带牢牢绑紧。这种椅子让我想起了行刑室处死犯人用的电椅。我的颅骨、心脏、脉搏与身体重要关节部位被放置了电极,通过许多根传导电线连接在几部大型仪器上。   何远飞站在我前方不远处,两手抄在西装裤兜里,冷冰冰地看着。   他想对我的身体做什么?电击实验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建议他应该换功率更大的仪器,否则我担心它们很快就会短路。   一个年轻人类男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仪器前面的转椅上,穿着白大褂,戴一副斯文的无框眼镜。看他脸上的神情,跟何远飞很熟络。   “又是一个走霉运的家伙。”他打量了我一番,露出的微笑让我想起“裴明昊”以前看过的漫画中的变态医生,“上次那个FBI只撑了半小时,希望这家伙别那么不济事,毕竟这种娱乐机会不多。”  “把他弄醒,然后马上开始。”   “这恐怕有点麻烦,因为麻醉剂超量,他现在处于深度昏迷中。——你给他注射那么多干吗,放倒一头老虎都绰绰有余了。”   “你别管。” 何远飞停顿了一下,有点焦躁地说,“想办法把他弄醒。”   “你好像很着急,”医生玩味的眼神在镜片后闪动,“为什么?我记得以前你比我更享受这种过程。是不是因为这个家伙……比较特别?”   “把他弄醒!我不想再说第四遍。”   “好吧好吧,看来今天的你比较容易生气。”   我感到一股强电流从脊柱冲进大脑,刺激着脑核的觉醒神经。“裴明昊”的身体马上就要清醒了,但我不想控制他。我的“预兆”本能告诉我,现在最好不要待在他的大脑里。我把本体缩成最小化的状态,小心地避开每一个神经元。让他们折腾“裴明昊”的身体去吧,大不了我再换个新的。  “裴明昊”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地耷拉在椅子上。   “他的大脑已经醒了。”医生说。  “给他注射逼供药。”   “PCP还是LSD?”   “两种都注射!”  “看来你对我们的老板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过,嫌疑犯先生。”医生对我的身体咕哝,愉快地执行了命令。   种精神控制药品被混合注入我的身体,片刻之间在大脑和中枢神经产生了强大的效果。目前这个身体思维混乱、感觉迟钝、判断力和自控力严重下降,完全符合诱供、逼供要求。   “可以开始了。”医生指了指我对面的椅子。   何远飞静立不动,像是在极力调整着呼吸,而后猛地拉过椅子坐上去。   “你的姓名?”    “裴明昊。”   “身份?”   “澳门旅游娱乐有限公司员工。”   “你的真实身份!”   “F大化学系03届毕业生。”何远飞转头吩咐医生:“加大注射量。”   “确实很特别……”医生挤压着注射器里的空气,饶有趣味地笑着,“比上次那个特工有趣多了。”   又一份逼供药注射进来。我那可怜的宿主的身体受到了相当严重的损伤,细胞中的染色体被大量杀伤,记忆力与抽象思维出现了部分障碍。人类对待他们同类的手段一向很野蛮,如今我算是亲身体验了。如果我是个正常人类的话,现在恐怕已经疯了。   幸亏我不是人类。而且,我现在确定了,我讨厌人类。   非常讨厌。  
  审讯还在无耻且无聊地进行中。   何远飞第N次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也第N次回答了他同样的答案。   他脸色白里透青,牙齿紧咬,盯着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我忽然觉得快要疯掉的那个是他。   他再一次提出加大剂量的要求时,医生摇了摇头。   “我还没有问到答案!” 何远飞咆哮道,“我要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身体恐怕无法再承受精神类药品的毒副作用了。”   “没关系……如果他是卧底,我就杀了他。如果他不是,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治好他!”
  医生再次摇头,“不能再增加了,已经到了人类的极限。除非你想把他变成一具尸体,或者植物人。”   何远飞颓败地支着前额,一脸失魂落魄。   “你想听听我的结论吗?”医生自顾自地说,“他刚才说的,全部都是事实。他是无辜的。”   “那么该怎么解释在更衣室中发生的一切?我那四个手下都是受过特殊专业训练的,身手超凡,是精英中的精英!如果换作是你杜衡,你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他们打到人事不醒吗?!”   医生沉默了片刻,说:“我承认对于此无法作出科学合理的解释。但是有一些资料可以给你参考一下,你过来看。”   他把何远飞带到仪器屏幕前,“这是他经过放大后的大脑电位讯号,也就是脑电图。目前他的脑电波活动微弱,而且紊乱不堪,这是因为大量摄入精神控制类药品造成的。”   很遗憾,这个人类医生说得很不准确。如果我还控制着宿主的大脑,就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当然他们也看不到,因为我的脑电波活动会强烈到把他的仪器烧出黑烟来。   “而这里显示的,”蹩脚医生指向另一个屏幕:“是他的人体磁场和生物电磁场。看到了吗,电磁波动异常强大,几乎要超过正常人类的范畴了。这种情况非常罕见,目前国际医学界对此也没有充足的研究,只能说,他与常人不太相同,可能……”他看了何远飞一眼,“你有没有发现他具有某些比较特殊的……能力?” ^ j v  “……他性格乖僻,但头脑很好。”何远飞低声说,“他是个天才。”   “但不是什么特异功能者对吧。”医生意料之中地笑了:“当然,从人类学角度看,他的情况还是属于正常范围内的。他可能某些方面比常人优异,但你别指望他是超人,或者蜘蛛侠。”   那是因为我已经尽力收敛本体的电流活动了,不然他的仪器还得报废一台。   不过这不重要,我生气的是,他的类比水平低得让我无法忍受!我知道人类的电影一向喜欢胡编瞎造,且不论那个明明就是普通人类还动不动就顶起一整架航天飞机的红内裤有多么可笑,被蜘蛛咬了一口就基因突变的杂交品种更是荒谬之极。但我跟他们完全不一样。我是纯种的!   这是严重的人身侮辱。可惜我现在没法抗议。   何远飞的脸色好看了一些,看来他还是比较接受这个白痴人类医生的结论。   “再看看这个你可能会更清楚些。这是那四个人的身体检查表,他们的身体几乎没有受到外力撞击的伤害,主要是大脑出现了某些暂时性神经脉冲紊乱,类似于思维错乱或是幻觉什么的,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医生抖了抖手上的几张表格,再次露出了变态的微笑:“人类的潜在能力真是深不可测呀,这就是我当初选择研究人体医学的原因之一……”   你感慨你的,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人类!  
  何远飞把我的身体弄得半死不活,又无法使它恢复如初,这个男人好像是专门为了给我找麻烦而生的。修补染色体、恢复大脑部分瘫痪功能……我忙得不可开交。血液里充满了药物成分,我花了不少工夫才将它们过滤出来,通过汗腺排出体外。   好像有一条热毛巾在我的额头、脖子上擦拭着,我希望他能换成冰的。   我睁开眼睛,何远飞拿毛巾的手僵在我胸口,慢慢缩了回去。   他脸上的神情复杂而有趣,混合着欣喜、恼怒、懊悔……还有许多我无法辨识的非常细微的人类情绪,但他却极力压制着,不许它们通过脸部肌肉显示出来。   这种神情让我忽然很想打击他。从精神层面上。  “我无罪释放了吗?还是保外就医?”我装出一副虚弱无比的模样。其实我只是疲惫,我的本体消耗了太多能量,还来不及补充。   他垂下眼睑,不敢看我的眼睛。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声调和语态。我发现他是人类中难得的精神强韧的那一类型。   “要喝水吗?”他答非所问。  我没理他。  他自发地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杯水,看看我,又放下杯子,把我的身体挪高一点,再把杯子递过来。一系列动作显得笨手笨脚,他看上去丝毫没有照顾病人或伤员的经验。   “喝点水吧,你流了很多汗。”   这一句话又勾起了我的新仇旧恨。我用我所能调动的最凶狠的表情瞪了他一眼。   “就算恨我,也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他把水杯的边沿凑到我唇上。  “恨”?这种比较高级的人类情绪我还没有学会,目前我掌握的只到“愤怒”和“厌恶”这两个档次而已。   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属于哪一种。但是不管哪一种,都让我觉得更加疲倦。   没有情绪才是最好的情绪,我用人类的身体生活得太久,几乎都忘了这条真理。  我开始喝水。只喝了一口。因为我发现纯净水只能补充身体流失的水分,却不能消除本体的疲惫感。   “C12H22O11。”   “什么?”他没反应过来。   但我反应过来了,这是宿主的专业。人类一般只认识物体的名称,而非本质。    “蔗糖。”我指了指杯子里的清水,换了种说法。   我往杯子里倒了整整三大罐蔗糖,水溶液变成粘稠的半透明色,我一口气喝光了它,又开始往杯子里倒糖。
  何远飞看得目瞪口呆。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一下子吃这么多糖,身体能受得了吗?”   我白了他一眼,挣开他的手,继续倒。   他以为这是谁害的!我的本体损失了大量的能量,这些糖份远远不够,再不补充摄入,我连控制身体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样不行,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去叫杜衡!”他慌慌张张地跑去出,险些踢倒了椅子。   在我印象中,他平时极少露出这种慌乱的神情。有时看他面沉如水的样子,我想就算那天是我把消音器顶在他的太阳穴上,他可能依旧还是那副德行。   对此我能做出的结论就是某个人类自我评价的:人类是种善变的动物。   不过这与我无关。   我已经喝了十六、七杯糖浆,正准备消灭最后的三罐蔗糖。   很快我就又能生龙活虎了.    “没关系。血检结果出来了,很正常。”名字是某种中药的人类医生对何远飞说,“他恢复得很快,基本上已经没问题了,只是要记得定期来做复检。”   鬼才会再去他那间色素缺乏的实验室。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背上长耳朵的白老鼠,要不是碍着何远飞,他八成想把我弄上解剖台好好研究一番。  “病人有权要求安静,现在能不能请两位出去?”我下了逐客令。  何远飞看了我一眼,站起身:“走吧,杜衡。”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嘴角勾起了可疑的弧度:“这样可以吗,何总?会让我觉得他才是老板哦。”   这家伙在挑拨离间。我跟他有仇吗?   “你再说一遍。”正牌老板一字一字淡淡说道。   “啊呀,我是说,最好现在给他做一个比较详细的全身检查——”   何远飞把他拖了出去。门“砰” 的一声甩上,我的枕头在床上跳了两跳。他到底是来探病的还是来寻仇的?       
  说起来,何远飞最近不太正常,尤其是看我的时候,眼底燃烧着一簇幽暗的火焰,冷热交加。我知道无论那种人类语言,“幽暗”跟“火焰”的意思都丝毫搭不上边,但我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至于“冷热交加”,我想大概是一种新型疟疾的前期症状。总而言之,感觉有点诡异。  我很想说一句“这与我无关”,但是自从出现这种症状之后,何远飞在我身边出现的几率是以前的4.5倍。我不知道他突然哪来这么多空闲的时间来检查我在病床上干什么和药及时吃了没有,但我知道目前我单独行动的机会大大减少了,这也意味着我重获自由的日期将被无限制延迟下去。   我必须做点什么。   跟在他身边的这一个月,我花了点心思搜查了他的办公室,想找到我的那份卖身契(我可不想在人类法庭上跟谁对簿公堂,那太可笑了),但我发现那里只是个幌子。我坚持相信如果人类的办公室连缴税报帐都做得滴水不漏,那只是为了应付一些来自政府的突发检查。何远飞从事的交易远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单纯,他一定有一个存放重要资料的秘密办公室,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签的那份合同也属于“重要资料”的范围之内。   我得进一步博取何远飞的信任。我不想利用他做什么,但也不允许他利用我。我们本该是两颗运行轨道相隔几十万光年的行星,天知道是怎么撞击到一起去的。不过既然相撞了,如果有一颗注定要毁灭的话,我希望是他。   夜幕低垂,空气又湿又闷,充满了沉甸甸的水分子,一场大雨随时都有可能倾倒下来。  半夜里我被云层与地面之间的强烈电场惊醒了。每厘米超过一万伏特的电场强度令我全身的生物电都发出了剧烈警报,神经脉冲在无数亿个神经元之间极速狂奔,传递速度连我都无法控制,我的磁场完全紊乱了。   是雷电!   对于人类它只是一些耀眼的光线和震耳欲聋的声响,可是对于我而言却是致命的武器。我的生物电流比人类活跃上万倍,这导致了与雷电电场之间的共鸣,一亿到十亿伏特的闪电电压很容易像磁铁吸引一样击中我,届时我会连自体分裂繁殖的时间都没有,我的生命将永远终结。   以前一到雷雨天,我就躲进深深的地壳,待在安全的花岗岩层。可现在包裹着我的只有宿主的身体和一床薄薄的棉被。   一道闪电在不远处劈下,发出轰然巨响。我可以感觉到积雨云层正缓缓地朝我所在的方向移动,像一张准备笼罩我的死亡之网。我本能地恐惧着,发出人类听觉无法接收的高频率嘶叫。   我发疯似的跳下床,把所有的床单被褥丢进最远离窗户的角落,浑身颤抖地钻进去将自己裹成一个茧。  “裁决之剑降临在你的头顶,落下,或等待落下。”   宿主储存在大脑中的信息仿佛在恶毒地嘲讽着我,我狠狠捏住它,把它掐死,管它来自于莎士比亚还是基督耶稣。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的肩膀上,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是死亡之剑。 ~“你……没事吧?”   一个人类声音说道。   “……我听到你房间里有声音,所以没敲门就进来了。”   这种情况下就算他敲了门我也听不到。   “你发抖得很厉害……害怕打雷吗?”  关你什么事,滚回去睡你的觉!想陪我烧成焦碳吗?   那人强硬地将我脸上的被单剥开。他的脸在我逐渐散焦的瞳孔里有些模糊,但我还是认出了他。   何远飞。  我现在这个样子不想被任何生物看到,尤其是人类。   “滚出去。”我用尽全力说道。   他没有动,只是看着我。   “滚!让我一个人待着——”     他半跪下来,抱住了我。动作很轻柔,但是力道很大。隔着被单我感觉到来自人类身体的热度,那不是我喜欢的温度。 “别怕,我在你身边。”他轻声说。   我不需要他。我只需要一个安全的藏身点。   一个只属于我的空间。   “和我说说话好吗?”他说。我不理他。  “要不就你听我说?”   等待了很久没有回应,他开始自说自话。  “以前我有两个手下,他们不仅是我的左膀右臂,更是我的兄弟和朋友。成子头脑很好,像你,负责打理公司对外的事项;阿乾手段灵活,我让他负责一些……”他停顿了一下,很快接了下去,“一些隐秘的业务。他们跟随我很多年,出生入死,我信任他们就像信任自己的双手。所以直到成子用手枪对着我的心口的时候,我都不愿意相信他背叛我的事实。我们曾经是那么知心的兄弟,就像亲生的一样……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那时阿乾把他的命给了我……我亲手杀了成子之前,希望听他说一句他恨我,可是他却说,他从来就没有恨过我,这只是个必须完成的任务,一开始他就是个卧底……原来我们之间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这种欺骗比被杀更痛苦,因为你会发现,你自以为拥有的东西、以为可以交付感情的人,原来是空,是无,连影子都没有……”   他低沉的声音穿透轰然的雷声,像一束我完全没兴趣却得被迫接受的神经电流一样传入我的大脑。
  他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希望得到我的安慰吗?对于人类之间的感情这种复杂多变、极其不稳定不可靠、甚至没有任何痕迹与规律可循的东西,如果连人类自身都不了解,我又怎么能体会。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安慰或信任。”他像看穿了我的想法,但我知道这绝不可能。“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一点:如果你背叛了我,我会亲手杀了你,而且不会让你死得轻松,我会把在你身上尝到的每一寸痛苦,全部都还给你!”    我当然不会背叛他,因为我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他。我们属于完全不同的世界,甚至连细胞构成都不一样,即使这两个世界擦肩而过,我跟他也永无交集。   况且,他也杀不了我,顶多毁掉我的宿主的身体。对此我毫不在乎,人类的身体,要多少有多少,包括他的那一个。  雷声逐渐停了。云中电荷正缓慢而坚定地散去,我想我安全了。   我在他的怀抱与墙壁之间,但我离他有一千万光年之远。   我是安全的。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正紧抱着我靠在墙角呼呼大睡。我用脚尖把他踢醒。   “放手!”   他清醒时对我没心没肺地笑,因为我手臂的肌肉被他压得麻痹了,暂时不听神经指挥。我洗脸的时候不得不接受他拧好的毛巾。我倒不知道他公司的福利好到可以免费享受老板的私人生活服务。  我跟他共进早餐的时候(虽然我很想把那盘极其愚蠢的、被摆成笑脸的培根和盘子一同扣到他脸上,但我毕竟还是忍住了),他漫不经心地对我说:“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我现在没有好奇心,可是他可以逼我有。我不得不从善如流地问:“是什么?”   “埃德森输给我的东西。”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打算、还是已经把我当成心腹了?   我不知道原来我具有如此平步青云的本事。如果我是人类政客的话,晋级一定很快。   送到眼前的机会就要抓住,况且我正一步步接近目标。  “好。”我说。   “你从埃德森手里赢来的,是这个?”   我花了整整三分钟的时间才从头扫描到尾,不太确定地问。   洛杉矶长滩港的风挟着湿润而腥咸的海洋气息和阵阵鸥鸣向我拂来,我为了使仰望的视线不受阻碍而用手指撩起被吹到额前的黑发。   我的面前是个庞然大物,通体洁白,镶嵌着淡淡的青色,我可以想象当它灯火通明的时候,表面流转着的翡翠冻玉般透润的光泽。 鬼“很美吧,这就是‘亚特兰蒂斯’,”何远飞用称赞的语调说,眼睛却看着我,“目前世界最大的豪华游轮。16万吨位,360米船体,可以容纳6400名乘客以及1300多名船员,总造价13亿美元。它拥有独立的制动、饮水和废物处理系统,设施完善的程度更是无与伦比,——第一次见到上面的攀岩场和高尔夫球场时,连我都惊叹不已。你知道吗,有人说,这艘船就是一座流动的海上城市。”  难怪他当时那么爽快地给我100万美元作为报酬,这跟他赢得的赌注相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尽管这艘游轮看上去宏伟壮丽、气势惊人,我还是替那13亿美金感到可惜,如果不是花在只为满足人类永无止尽的享受欲望的奢侈品上,而交给我处理,我会让它们的用途更有意义。
_  “‘亚特兰蒂斯’,人类失落的文明吗……了不起的游轮,只是名字不太相称。”我冷淡地说。   “或许吧,不过那不重要。”典型的商人式的狡狯微笑在我的老板脸上一闪而过,“重要的是它的真正意义不仅仅体现在奢侈的造价上。”  对于他的说法我并不吃惊。   “因为其中另有玄机。作为旅游公司,购置一艘游轮连上帝都不会起疑,关键是,它是否够大、够牢固、够隐蔽。”   “答案既简洁又准确,像你的一贯作风。”他眯起了漆黑的眼睛,愉快地说,“你会知道它的真正用途的,因为以后我会把它交给你来打理。目前我们要面临的是两天后的一场盛大宴会,几千名来自各国的商人、政客与社会名流将汇聚于‘亚特兰蒂斯’。届时我会隆重地向他们介绍你,我新任的公司副总裁,裴明昊。”   最后那一句大概就是人类报纸上常说的“爆炸性新闻”,我不得不承认我很吃惊。他的做法很不合常理,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什么时候升职成了你的副总裁?”  “就在我刚才宣布的时候。”   “我有权拒绝在莫名其妙的任命书上签字。”   他看着我的黑眼睛里第一次泛出了亮光,像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黑耀石。他朝我伸出了一只手,明朗,坚定,仿佛要穿越一千万光年的宇宙空间,朝我伸过来——   “做我的翅膀吧,明昊,我们一起飞,飞到天上去。”   我想,没有哪一个人可以抗拒他此时热烈执着的眼神、具有无比煽动性的姿态和话语中巨大的诱惑。那包涵着财富、权力和尊荣的巨大诱惑,散发出物质与精神混合的馥郁香气,吸引力超过了任何一个黑洞。
  ——对人类的吸引力。  何远飞,我会飞到天上去,但不需要跟谁一起。   我微笑着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和掌心灼热的温度,感觉他手背上激动的轻颤。   我身体里某一部分敏感的神经末梢也在激动地轻颤,催促我登上这艘神秘的游轮,它们不断地絮絮低语:“……就在里面……等着你……”
  属于我的东西。     
  上流阶层的宴会比我想象中还要嘈杂、无聊,以及暗流涌动。   我端着伪装成葡萄酒的蜂蜜水跟无数个陌生面孔碰杯寒暄后,终于彻底厌倦了那种纯利益的应酬与职业性微笑。人类总是把仅有的短暂时间中的一大部分,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如同乞丐挥霍着兜里的硬币。   我寻隙溜到了船尾的甲板上,尽量做到神鬼不觉。后背倚着栏杆,双眼微阖,终于可以享受新鲜的海风和远茫的星空了。   “裴……明昊,真的是你吗?”   一个颤抖的声音划破了我难得的清静。   我不满地睁眼,望向前面的人类。一个穿着白色晚礼服的年轻女人,说的是中文。   她用一副白天见鬼的眼神看着我,满脸震惊。我回忆了一下刚才宴会中见过的上千张面孔,很快找到了与她吻合的那一张。不过我们没有说过话,她一直坐在角落里。   她站在我对面,手指紧张不安地绞着酒杯,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走过来。我决定等她先开口。    “……我刚才看了很久,可就是不敢确定……明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还突然成了澳娱的副总?”   听她说话的语气,好像跟“裴明昊”相识,可我在以往的信息资料里找不到跟她吻合的那一条。   “这位小姐,我们认识吗?”   她浑身一震,紧咬住鲜红的嘴唇,眼眶湿润,颤抖地说:“……明昊,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心里恨我,可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也知道,我爸爸身体一直不好,妈妈那时又要动开颅手术……我努力过了,可我真的承受不起那一大笔医疗费……你说过要帮我,哪怕去借高利贷也要把钱凑齐,可我不想我们一辈子背负沉重的债务而活,不想让这种人生毁了你也毁了我……”   我想我知道她是谁了,她是“裴明昊”相恋六年的前女友时雨。我之所以对她没有印象,是因为宿主某种强烈的意识修改了储存在记忆神经中的信息,刻意将她的容貌消抹得只剩模糊的轮廓。   不论是由什么样的感情因素造成,这都是“裴明昊”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我只答应延续他的生命机能,没有替他的感情或意识善后的义务。   “小姐,不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事,现在对我都没有意义。我希望能将彼此当作两个今天刚刚认识的人,我想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意思。我要回房间去了,晚安。”   我朝她微微颔首,准备离开船舷。   脆响声中,酒杯残骸在甲板上滚了两圈,红酒洇了出来。她扑过来,死死抱住了我的胳膊,泪流满面,“明昊……明昊……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那天对你说出那种话,确实是我太过分,但我不是存心的……是他逼我一定要跟你做个了断……明昊……”   究竟是我刚才表达的意思不够清楚,还是人类的理解力水平开始进入退化阶段?我实在不想再浪费时间跟她纠缠下去。   “你——”我刚一开口,她的脸猛凑过来,然后吻了我。   我愣住了。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一个声音从我身后冷冷地飘过来。   时雨惊惶地推开我,踉跄后退了几步。   “没有。”而且这是你做的第一件值得我感谢的事情。我转过身,平静地对何远飞说,“我正准备回房间。这位小姐现在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稳定,我会顺带叫医务人员过来看一下。”   时雨突然失声痛哭。   “用不着!”她反手抓着栏杆边哭边喊,声嘶力竭,“我好得很……用不着你管!”   “裴明昊,我现在才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人!”她抬起泪迹纵横的脸,无比清晰地吐出这句话,眼里充满了深深的恨意。   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或许现在什么都不说,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我转身离开了甲板。   
  脚下软绵绵的,好像踩在一滩泥沼里。铺着地毯的通道在我眼前毫无规律地扭曲着,变成了无数个多边形的碎片,我进入了一个正负交接循环变幻的时空,无数彩色光谱碎裂成微小粒子在我眼前盘旋飞翔,我能看见它们的波长,7700埃的是红色,3900埃的是紫色……我甚至能听见各种各种的声音,中子衰变、细胞分裂、行星诞生……我漂浮于无限的漆黑的宇宙之中……   “明昊,你怎么了?!明昊!”   我努力看清何远飞的脸,他的胳膊正搀着我的身体,使我不至于坐到通道的地板上去。我被他接触到的部位轻微地刺痛着,产生了颤栗一般的快感……   我正极力与体内的非正常反应对抗,压抑兴奋的神经,尽量保持神志清醒。我甩开他的搀扶,扶着墙壁慢慢起身,“……没事。”   “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去叫医生!”   “不用——”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又骤然松开。他的手冰凉,就像我现在正贴着的墙壁一样,烙在我滚烫发热的皮肤上。冰凉的感觉,非常舒服……“我只是有点……累了。”   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正处于意识错乱和感知觉扭曲的飘飘然状态中,类似人类服食了迷幻剂后的症状。   那个女人的唾液里含有乙醇。   大概只有一两毫升,但是浓度很高,看来药性颇强。而且这种症状无法强制消除,只能等它的效果自然消退。叫医生来我只会更麻烦。   他扶着我进入最近的一间客房,把我放在床上。   “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我有点累,休息一会就可以了……”我闭上双眼,低声说。无法控制自我的感觉很糟糕,不知道那些嗜好乙醇的寄生者大脑里究竟在想什么!   四周安静了下来。  对抗的意识一松懈,神智就开始模糊,无数幻觉包围了我,产生了一种深度梦境般无法描述的神秘感。宿主的身体仿佛脱离了我,成为外界环境的一部分,我想把它抓回来,但它的燥热感使我浑身无力。我渴望一种冰凉的、潮湿的感觉……   真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搁在我的额头上,带着微薄的湿气,我一把抓住了它。可是不够,远远不够,我沿着那种令人舒服的触感摸索,像沙漠的旅人拥抱绿洲的湖水……   “……明昊,快放手,不然……”   这是什么声音,也是幻觉吗?   “……你在玩火……”   [  我不要火,我想要冰。   冰凉的感觉顿时覆盖了全身,我抱住了它。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黑暗、冰冷、潮湿,但是非常安全、无拘无束……我怀念一千万光年之外的自由。   寄主的身体上传来一些疼痛感,但我不知道这是否也是幻觉的一部分。我隐约感到何远飞在旁边,离我非常近,或许就是他造成的。   不过无所谓,反正我现在也控制不了这个身体,就暂时寄存在他那里吧。   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当我终于能重新控制宿主的身体时,第一反应是这辈子绝不会再接近半滴乙醇。平时我就连处于深度睡眠状态中,潜意识也始终保持清醒,这次意识错乱的糟糕体验让我深恶痛绝,我宁可直接被一道十亿伏特的闪电击中。对我而言,失去自我跟失去生命没什么区别,而后者还更干脆痛快。   幻觉中的时间感是扭曲的,我猜测现实时间大约过了两个小时,或者更多一些。   一个人类黏在我的宿主的身体上,胳膊和腿紧紧缠绕过来,脸上的神情像一只饱得快要撑死掉的章鱼。  何远飞。    其实人类的体温偏高,要不是大脑比较发达,我更愿意选一条蛇做宿主。一个人类身体就已经够勉为其难的了,两个赤裸地挨挤在一起的温度简直让我无法忍受。  偏偏他还在我的肩膀上舔来舔去。我很想提醒他,不管他再怎么咬,我也不会变成烤全羊。   “离我远点!”   
  没想到,居然是恶心的BL文,唉
  活活~~~    真没想到鬼话里面也看的到这些~~~    一直潜水,终于忍不住了
  就知道他是个gay,不过情节很好看
  他置若罔闻,甚至抱得更紧了,笑吟吟地看着我的样子让我全身起鸡皮疙瘩。     我开始反省自己对人类的态度是不是过于宽容了。如果遇到脾气暴躁一点的同类,他现在已经被挫骨扬灰,连一条染色体都不剩。     我抓往他放在我腰上的手,往脉搏里输入一股神经脉冲。他触电般全身剧震,闷哼一声条件反射地缩回了四肢,但是强烈的麻痹感足以让他难受好一阵子。   我开始快速检查宿主的身体。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可挽回的损伤的话,我一定会击昏他,谋杀他的意识,再把他的身体抢过来。好在除了一些轻微的皮下出血和韧带拉伤,以及肠道里残留着不属于这个身体的体液之外,基本没什么大碍。   他还不知道自己刚捡了条命,坐在床另一头挑眉看我,微带着怒意,“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好像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他。   “真是不好意思啊老板,”我把他的指控轻飘飘地拍回去,“我有时不太控制得住力道,尤其是心情极度恶劣的时候。”   他一愣,像是想起了我异于常人的地方,脸色阴晴不定,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明昊,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用这样的语气对话?为什么要互相伤害?你总是一副对什么事都不屑一顾的样子,好像这个世界上除了10亿美金以外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值得你去关心。你知道吗,大部分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冷漠得令人心寒,就好像在看大街上随便一个什么人,或者是一只猫、一条狗……不,还不止是这样!我甚至感觉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留住你眼神的焦距,你的视线穿过这一切,究竟看向什么地方?!”他越说越激动,愤怒与焦躁开始在他的脸上堆积,“该死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两个小时前你还在诱惑我跟你上床,抱着我就像抱着你的全部渴望,可是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你他妈的到底把我当作什么?!不喜欢我碰你的话就别来勾引我!不爱我的话就别给我希望!”   我安静地听着。虽然我可以听懂他说的每一句话,却不能理解沉淀在话语中的、交织混响的人类感情,它们的成分比我见过的任何物质都要复杂,无法分析,更无法制造。何远飞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只受伤咆哮的动物,可我医治不了他的伤口,因为我甚至不知道他伤在哪里。   或许还有个办法,就是把纠缠在我们之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清除干净。这样他就不用烦恼,我也没有困扰。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相遇,就像两颗不知为何偏离了轨道的行星,现在必须回归各自的行程。     “你的这些问题我没法回答,”我语调平淡地说,“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做出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不管是什么,都不在我的意识控制范围之内。我刚才意外地摄入了点乙醇,不过症状不是什么酒精过敏,而是意识错乱,这种感觉就像你们人类喝了……迷幻剂。”   他脸上血色尽褪,漆黑的眼睛大睁着,嘴唇颤抖。我从没见过他这么痛苦绝望的表情,好像下一秒钟就会爆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怒吼,或是哭泣。   他开始机械地穿衣,步伐僵硬地走到门口时,语言似乎又回到了他身上。他打开门,然后背对着我说:“那个女人有一句话说对了,‘裴明昊,我现在才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人。’”
  我忽然觉得有点儿冷,有生以来第一次想洗个热水澡。不,或许只要温水就够了。     我把自己收拾干净后,出了客房直奔电梯。
  至少今天之内,何远飞不想看到我,而我也不想碰到他。     电梯在最底层停了下来。接近舱底的一层,面积与上面的十四层相比明显小了很多,但高度增加了。船员一般拿这里当仓库,堆放了许多材料和杂物。我之所以会怀疑这里,是因为目测出它的实用面积与图纸上的建筑面积有些偏差。我猜何远飞的秘密办公室就在这里,不过这里堆放的货物会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假象,一般人几乎看不出什么问题。   我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找到了那个比玛利亚的棺材藏得还隐蔽的密室入口。那里有好几道锁重重把守,磁卡、密码,指纹、虹膜,就差没用DNA检测,到目前为止大概只有何远飞能安全通过这些关卡。我没办法弄出跟他相同的指纹与虹膜,只好用生物电流把密室的电脑控制中心连同报警器的芯片给烧短路了。     里面的空间约有三百平方米,分为两个部分。外间像一个资料室,我烧了抽屉的电子锁,终于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了我的卖身契,用碎纸机铰了个粉碎,毁尸灭迹。其他的秘密文件我没有任何兴趣,纹丝未动。   里间设置了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大柜子,每个柜子都有整齐地排列着由电脑控制开关的暗格。由于中心电脑当机,我很容易就可以把它们抽出来。     我有点好奇地打开手边最近的一个银色金属小门,想知道何远飞到底在暗地里做什么非法买卖。     暗格里一块薄薄的芯片被小心地放置上底座上。我盯着它扫描了许久,才认出这是美国军方发明的最新型“病毒固化”军用计算机芯片。只要把这些带着陷阱的小家伙插入武器系统中,由外国的武器制造商运送到到潜在敌对国家去,一旦双方爆发战争,不知就里地使用了这些武器系统的国家就倒大霉了,只要一个远程命令,飞机、坦克、潜艇等等装备中的电子系统就会统统染上病毒,整个作战指挥中心也将全部瘫痪。我不禁有些齿冷,人类为了屠杀同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看来何远飞是把美国军方的高科技产品偷贩到其他国家去,难怪CIA、FBI什么的时不时老盯着他。大概他行事非常隐蔽谨慎,军方就算怀疑,也总是找不到证据。  ~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要找的。   我感觉那个“属于我的东西”就在这里,但我找不到它。这里有成千上万个外形一模一样的暗格,我总不能一个一个地扒拉过去吧。何况这里并非久留之地。   到底在哪里?  我的手指沿着一排排灰银色的小门划过去。金属板上倒影出何远飞曾经摆在我面前的扑克,互相重叠着,整齐地排成一列,底朝上。他问我,黑桃A在哪里?你无法用眼睛看、用耳朵听,无法用你五官的任何一种去感知,你只能用ESP,“预兆”。超越视、听、嗅、味、触五大感觉之外的,第六感。人类其实也曾经有过这种超感觉力的,不过已经退化得所剩无几了。   指尖在其中一扇门前自动停下来。   找到了,黑桃A!   我打开最下面角落里的一道暗格,属于我的东西就静静地躺在那里。13厘米高,3厘米厚,呈金属圆管状,银白的表面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冰蓝色的冷光。  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触摸它,如同触摸希望之光。   “别动!”身后“喀哒”一声响,像好几个保险栓被同时打开,陌生男人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把手抱在脑后,慢慢站到墙边去。别想耍什么花样,否则就打爆你的头。”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一只手缓缓伸到脑后,另一手跟着举起……以迅雷疾电之势抓起金属圆管,就地一滚,躲到了一排柜子后面。   经过消音器过滤了的枪声在房间内密集地响起,我利用一排排柜子做遮挡,朝密室外夺命狂奔。   身后的枪声与脚步声随即追了出来。他们的目标不是何远飞的货,而是我手上这个神秘的金属圆管。   但我绝不会给他们。死也不。   管他们是谁!   我在堆满杂物的舱底曲折地奔跑,不断躲避身后紧追不舍的子弹,这感觉就像“裴明昊”最喜欢的好莱坞大片。我很久没有这么玩命地运动了,况且这个身体绝对跟“强健”、“彪悍”之类的词搭不上半点边。我只能在心里狠狠地诅咒,千万别让我逮到这些混蛋人类中哪个落单的,否则我要让他死得很难看。   电梯门上的红灯闪烁不停,显示有人正从甲板六层下降到地下五层。这该死的玩意儿就不能再快一点吗!
  一颗子弹射在电梯门上,迸出一大团火星,另一颗则从我的左臂穿过去,报废掉了无数血管和一根主动脉,最糟糕的是控制神经被切断了。金属圆管从我的手中蹦出来,在地板上骨碌碌滚了很远,我不惜把自己当成做圆周运动的靶子,奋不顾身地朝它扑过去。   好在电梯在这时停靠下来,“叮”的一声脆响替我吸引了大部分火力。一通狂扫后,正在开启的电梯内门弹痕累累,我想里面的倒霉家伙已经成了蜂窝状,但愿不是何远飞。   电梯里居然是空的。
  就在所有人一愣神的时间,某处隐藏电梯的门悄无声息地开启了,喷吐着火舌的枪口朝那些蒙面入侵者慷慨无比地赠送着流弹雨,舱内装置顿时被毁得惨不忍睹。   兵不厌诈,外加大手笔,还真是何远飞的行事作风。   对方只剩下身手极敏捷的四个人,三个顽强反击,一个利用枪弹掩护朝我冲来,一脚把我手中的金属圆管踢到半空接住,向底舱另一边的紧急逃生门飞奔而去。   他们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夺取这个东西。   但我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哪怕要我破例,杀死人类。   “给我枪!”   我冲着何远飞厉声大喝。  一把德林格从空中抛了过来,我单手抄住,稳如磐石地平举着,将枪口从凌乱堆放着的货物的空隙间,瞄准了那个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   子弹从76.2mm长的枪管出膛。   我知道它将优美地飞过去在那个人类的枕骨上钻个洞,一枪毙命。    我丢了枪,走过去拾起属于我的东西,套在手腕上。冰冷无机质的触感紧贴着前臂的肌肤,带来一种无法言喻的宽慰。   保镖们正把舱内的遍地横尸清理出去。何远飞虽然对窥探了他隐私的家伙深恶痛绝,但还没有笨到未经审讯就杀人灭口。我记得他很喜欢玩那种名叫“Till they tell the truth”的游戏,以精神控制药物逼供,“直至他们说出真相”。   用脚尖勾起一具并未受致命伤的尸体上的黑色尼龙面罩,果然是服毒自杀的。   这些入侵者不是来自军方,军方的原则是人身安全第一。他们不是政府特工,是精心培养的“捕猎者”。所受的特殊专业训练可以令他们身兼数职,杀手、保镖、盗贼……是不逊于政府特工的多面手。唯一不同的是,不仅是技术,他们连性命都是老板的私有物。   他们是谁派来的?幕后指使者对这个看似金属圆筒的东西究竟知道多少?还有,这东西是怎么流落混入何远飞的走私品之中的?无数迷团等待着我去解答,我要按原定计划走下去,或许过程会很危险,但我正一步一步接近目标。
  想到这里,我不由露出了自寄生人类以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不期然抬头,看见何远飞正一脸震撼地盯着我,那种惊疑至极的眼神让我似曾相识。我认出来,那是人类面对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未知事物而产生的本能的排斥与恐惧。   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胸口心脏的位置被击穿了一个洞,温热的鲜血正从破碎的冠状动脉中源源不断地涌出。这颗子弹是什么时候射进来的,我没什么印象了,可能是刚才精神高度集中的缘故。我可怜的宿主的身体又要进行一次大修了。   “你……”对面那个人类男人嗫嚅着,似乎在艰难选择该使用哪一个类型的问句。  该到让他认清真相的时候了。   他知道了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态度?惊骇?憎恶?还是避之惟恐不及?我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我会对人类的反应产生如此强烈的好奇,我大概是受什么刺激了,或者乙醇的药效还未完全消退。   “我不是人类。”我平静地对他说,吐气清晰,字正腔圆。   他脚下动了动,看不出由关节、肌肉与神经带动起来的腿部动作究竟是要朝前还是往后。或许就连指挥这一动作的大脑本身也不太清楚。我全神贯注地观察他,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他非常紧张。   直到他脚下又动了动,我才发觉自己已经屏住呼吸好几分钟。   我究竟在等待——不,在期待什么?我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无法准确把握自己的意识。我想我的本体恐怕出了什么大问题,我可能需要一次自体分裂繁殖,重新诞生一个新“我”来阻止这种情况的继续恶化。
  然后他缓缓地、不太确定地朝我走过来,停在我面前,迟疑了片刻,伸手摸了摸我胸口涌出的鲜血。  当然不会是蓝色的。   殷红、粘稠、温热,跟任何一个人类并没有两样。这种认知好像令他的紧张感消除了一些。   “你……”   他会怎么问?[你是什么东西?]或者更糟糕,[你是什么怪物?] “……你没事吧?”   那一瞬间我似乎接收到了来自面前这个人类大脑中的神经脉冲,虽然我万分确定,人类并不具备这种精神感应的能力。但是那束微弱却明亮的电流火花却历经我的每一个神经元传递进来,在我大脑中呢喃低语:……你没事吧……你流了好多血……会疼吗……一定很疼……我应该怎么说……你会回答我吗……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才好……   这是……来自他大脑中的意识流吗?他传来的精神脉冲凌乱而支离破碎,但是……非常美。   “嗯,没事。”我微笑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第一次觉得人类的长相并不像我所想的那么难以分辨。至少现在我可以清晰地描述出他的容貌。   他很美。   “……要叫医生把子弹取出来吗?”   “没事,我可以自己来,伤口很快就会愈合。我现在只需要一些新鲜血液。”   他犹豫了一下,拉起袖口,把手腕内侧凑到我嘴边。   我足足愣了一分钟。   然后捧腹大笑。我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地笑过了,笑得肚子上的肌肉直抽筋,眼角都湿润了。   “老板,恐怕你得先去验一下血型,”我戳了戳他的手腕,“再找一根输血管才行。——我不是吸血鬼。”   他猛地把手腕抽回去,用脸上紧绷的肌肉来掩饰尴尬的神情。   我笑着说:“可以麻烦你扶我回房间吗,如果让别人看见我心口开了个大洞还能一路走得气宇轩昂,恐怕会惹来很大的麻烦。”     我把那颗变了形的铜弹从身体中弄出来,它击断了我的两条肋骨和右边的冠状动脉,幸亏没有直接轰进心房心室,不然修补起来更麻烦。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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