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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好色,无男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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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好色,无男不欢》 作者:姬昭璋【完结】
   ☆、将军如玉
  我醒来的时候,天刚刚擦黑,我躺在地上看着天边的星星,感觉脑子一片空白,好像忘了好多东西似地,可是仔细一想,就脑仁子疼。
  我觉得肚子很饿,于是站起来找吃的,还没站稳就被裙子绊了一下,一下栽倒在地上,我感觉手上很疼,翻掌心看的时候,手心一片殷红。
  我愣了下,眼角有点湿,于是抬起袖子擦了擦。其实我不知道这感觉是什么,我是个小强命,不管把我扔在什么犄角旮旯都活得跟向日葵似地没心没肺,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悲哀的要命。
  我咬牙忍了。
  第二天一早我拿一把泥弄花了脸,撕掉了身上那件看起来很华贵衣服繁复的裙摆和袖子,在土里打了个滚,我朝河水里照了照,水里是一个瘦弱脏乱的小乞丐。
  我撕掉过长的指甲,把手指浸在冰凉的水里用力抠掉指甲上的丹蔻,手指流出了血,我咬咬牙,抓起河岸上一把沙子,用力的磨去。
  接着我就开始了一个月的乞丐的生活。
  我现在这身子的一双手有一层厚厚的茧子,看起来像长时间拿剑的一双手。可是我脑子里却连一招半式都想不起来,不由的叹息,看来我是傻了个彻底。
  这天我拉着柯九上街讨饭,街上太阳正好,走到西司街的时候柯九嫌累,拉着我袖子走的慢腾腾的。
  柯九是我在路上捡来的,那天我蹲在茶馆门口打探消息,饿极了的柯九冲到茶馆找吃的被小二打了出来,我将半个馒头分给了他,他变死活腻歪着我。赶他走他就泪眼汪汪地看我。
  有天实在被逼急了,我把他扔到城东,骗他在原地等着,我怅然若失的回平常住着的破庙,结果心酸劲还没过,就看到他蹲在破庙里煮着开水。第二天我把他扔到更远的城西,可是回破庙的时候他依旧乐呵呵地看着我,还献宝一样把一个烂了一半的苹果塞在我手里。
  第三天,我七转八转到一个自己也不认识的地方把他丢下,结果回去的时候找不着路了,天擦黑快宵禁,我急的团团转,这时候柯九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跑的满头大汗,拉着我的手飞快朝城外跑过去,赶在宵禁前出了城。柯九依旧乐的傻呵呵的看着我,从怀里掏出来一块桂花糕要给我吃,结果一下子把糕点捏酥了,顿时显得特别委屈。
  我如鲠在喉,发誓再也不丢开他。
  我和柯九正走着,路上有官差模样的人三五成群的拿着画像在街上找人,柯九孩子心性凑上前去看官差手里的画,被立刻赶走,他委屈拽我袖子,我好笑,拉着他准备离开。
  这时候那群黑衣官差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不经意回头和他视线对上。
  那官差上了年纪,嘴边三撮胡子,看起来在那群官差里也最有权威,他锐利的眼神盯着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画像。
  我这才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他走上前来。
  我摆出谄媚的表情:“大爷,赏口吃的呗。”
  他眉眼里又重新有了疑惑,摇了摇头,转身想走。
  我看他要走,赶紧拉着柯九离开,可惜动作太过,看起来更像是故意掩饰,我刚迈出步子就后悔了,那官差也是老油条,他立刻叫住我。
  “你,站住。”
  “大爷,您有什么吩咐?”我暗道这次可是难逃一劫。
  “你同我一道去一趟太守府。”他盯着我上上下下仔细地看,看的我浑身发毛。
  我一惊:“大爷,我可没犯事啊,我可是好人。”
  那官差只解释:“去一趟罢了,要不了你的脑袋。”说罢,挥手,手边的官差听命,押着我往太守府去,我一想此去大概生死未卜,交待柯九回去等我。
  柯九看我一眼,一副觉得我又要抛弃他的委屈模样。我顿时有口难言。
  那官差把我带进太守府,又带进一个小房间里,房间里有三四个和我一般年龄的姑娘,身材样貌居然难道都有几分相似,那几个姑娘看我进门,纷纷掩住了鼻子。
  我起了坏心思,故意往她们身边站的近了点,那姑娘顿时被熏得摇摇欲坠,我装出一幅无辜的样子看她。
  这时候门又再一次打开,进来的是一个藏青色袍子男人,他身后跟着穿着官服的太守。几个姑娘羞涩地低下头,我却大咧咧地盯着他们看。
  太守大人顿时吹胡子瞪眼地怒视我。
  那男人一开始并没有看我,他看过了那几个姑娘,只皱了皱眉,又看我的时候,一副又要无功而返的样子。
  可是那时候他的眼睛突然睁大。
  我觉得有点不妙。
  他结巴了:“大……大大大……”
  我皱眉。
  他抖了抖:“大人。”然后飞快的一统说辞,“卑职来迟,大人受苦了,卑职万死莫辞。”
  我眼角抽了下,下意识说道:“那你就去死吧。”
  他悲戚地看了我一眼,抽出腰间宝剑,顿时一片寒光,他抬手就要抹脖子。旁边太守顿时吓得胡子都不住得抖。
  我伸手拦他:“慢。”
  这一伸手,他看到我手上的伤口,因为没有药,加上春季天气暖和,伤口一没留神就化脓了,看起来狰狞得厉害。
  他眼神更悲戚了:“卑职万死莫辞。”
  我挥手:“你认错人了,我只是一个乞丐。”
  他一副“看吧你生气了你肯定生气你生气得都不认我了”的表情,愧疚又自责地继续说道:“卑职万死莫辞。”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先起来吧。”
  “不——”他挺着脊梁坚定的拒绝,“卑职……卑职……”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到最后还是汇成了一句话,“卑职万死莫辞。”
  我:“……”
  他:“万死莫辞。”
  我默默挠墙。
  我历尽艰辛,终于从那藏青色袍子的男人嘴里问出了些信息,天知道他说一句就是卑职万死莫辞,我问的有多辛苦。
  他说我叫赵如玉,大华的正五品上定远将军,镇国将军赵明德是我爹。
  听到这里,我顿时一脸惊悚。
  大华民风开放,男女皆可为官,而这个赵如玉,是女官中官位最高的武将,我知道这个赵如玉,不是因为她近乎天才的为将天赋,而是因为她好色成性。
  当年她西征西凉,回来的路上掳走了路过的七王爷,死乞白赖非要强嫁,赵明德只有一个女儿,立刻上疏皇帝请求指婚,皇帝本来也有此意,奈何七王爷抵死不从,再加上太后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事情才作罢。
  后来赵如玉又劫了状元郎的游街马车,宫里皇帝一听,乐的一拍大腿,恨不得立刻把新科状元郎系上蝴蝶结送到将军府。
  然而赵如玉与那状元郎成婚两年后,西凉再次犯边,一向百战百胜运气绝佳的赵小将军居然翻了船,仗虽然打赢了,可是赵小将军却意外失踪。
  顿时举国震惊,一向仁厚的皇帝在位二十多年第一次发飙,勒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各级官员立刻慌忙寻找。贴告示,悬赏,更有甚者找到赵小将军者立刻招为东床快婿,无所不用其极。
  这才有了我这次被押来太守府。
  我闻言立刻一脸悲痛的表示我对赵小将军的噩耗表示悲哀。可我当真不是她。且不说我性格保守,绝对做不来那种抢人为夫的事情,再说我醒来那日身上穿着繁复的衣裙,绝对不像是从战场上走丢的样子。
  那藏青色袍子的男子闻言更激动了:“卑职万死莫辞。”
  “我万死莫辞,我万死,我真的不可能是赵小将军。”
  “大人,卑职回京后一定带您去倚风阁看小倌,一定带您去看江公子出浴,一定不拦着您调戏能上眼之人,大人您就不要生卑职的气了,跟卑职回去吧。”他又跪在地上。
  我伸爪子又想挠墙了。
  我只想说,我骨子里当真是个羞涩保守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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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行知
  无论我再怎么跟那个叫赵青衿的男人解释,他皆是一脸苦逼相地跪下磕头,然后一句千年不变的:“卑职罪该万死。”
  纵使我威逼利用,他也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每逢我威胁他放我走,他就开始一脸木讷地问我想吃什么,简直鸡同鸭讲。
  事后我也释然了,好歹我在太守府这几天,小日子极其滋润,所以我想,大不了跟他回长安,这找小将军的亲爹总不会不认得亲生女儿,一方面等到辨明身份,我能离开,另一方面,我也继续过几天这舒心日子。
  想通后的第二天,我答应同赵青衿回长安,但是要求他将柯九接来。
  柯九傻愣连讨饭都不会,偏偏还懒得厉害,脖子上挂个大饼都不肯转圈啃,我真怕我撇他在这里他能把自己饿死。
  赵青衿从我这里弄清楚柯九是谁之后,一脸苦逼顿时换成了恨铁不成钢。
  特别是当他的手下把柯九洗干净带来之后,我抬头看到,嘴里一口茶水差点没喷他一脸,柯九跟着我的日子,日日蓬头垢面,我也懒得把他洗干净,所以不曾想到,他竟然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
  赵青衿咬着后槽牙对我说:“大人,江公子知道会发火的。”
  我抬头看他:“我当真是无辜的。”
  赵青衿听到这话像被点着的炮仗一样窜了起来,“当年你抢七王爷回府你也说你是无辜的,后来把江公子从街上打闷棍带回家,你还是说你是无辜的,属下本以为这两年大人稳重了些,却没曾想到……”
  我打心眼觉得他说的不是我,可却不由自主的从心里冒出那么一点心虚。
  柯九没见过这阵势,拉着我的袖子不丢手。我拍拍他的手安慰他,柯九就势躲在我身后不出来了。
  赵青衿瞪我:“大人你觉得你对得起江公子么?”
  “讲什么对得起对不起来吓我,我与那什么江公子又没有关系。”我低声说。
  赵青衿闻言差点没蹦起来掐我的脖子。看我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放着家里贤惠媳妇不管不顾还要寻花问柳的负心汉一样。
  我真的心虚了。
  “将军大人本就是这种洒脱不羁的性格,青衿你何必计较。”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似江南三月桃花雪,清凉侵润,带着极少的一丝暖意让人眷恋地如飞蛾扑火。
  我心头一颤,头开始剧烈地疼痛,无数随便被强行塞进脑子里,我疼得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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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九推我,我察觉到刚刚拉着他的手太过用力,抓疼了他,急忙松开道歉,柯九做手势问我怎么了,我深呼吸几下平顺下来,摇头不答。
  赵青衿朝门口作揖行礼:“江公子。”
  我依旧低着脑袋。
  那人走到我面前,我看到他风尘仆仆的黑色靴子和白底竹纹的锦袍,我自知躲不过,抬头看他一眼,浅浅叫了一声:“行知。”
  江行知眯着眼睛轻轻笑了一声:“劳烦将军大人还记得我。”
  江行知有双极其漂亮的丹凤眼,眼角上挑,偏偏他整个人一身温润如玉的气质,倒是不显得妖媚,只是有一种漂亮到张扬的温柔。
  他……是我的夫君,我两年前因为某事借酒浇愁,一醉之下闹市纵马,遇到新科状元骑着高头大马游街,我当年鬼迷心窍被他一个轻笑几乎丢了魂魄,所以干脆支使手下打乱游街的队伍,我上前把他引到街角,闷棍打晕扔到马上扛回将军府。
  “不敢忘记公子音容。”我说。
  这话极对他胃口,江行知闻言笑了,挥手示意赵青衿退下,柯九拉着我的衣袖可怜巴巴不肯走,赵青衿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我依旧垂着眼睛。
  “这半年,你究竟去哪里了?”他在我身边坐下,自然地拉住我放在膝盖上的一只手。
  我像被烫了一下甩开他,但是立刻觉得太伤人,偷眼看他,他神色淡淡,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我这才放心,回答道:“不记得了。”
  “不记得?”
  我照实回答:“我脑袋出了问题,什么都不记得,就连你也是刚想起来的。”
  他冷哼一声。
  我知道他又生气了,他是读书人,心里弯弯绕绕比我这种粗人多一百倍,我懒得跟他计较。有时候我们一起上朝的时候他还和颜悦色,下朝的时候就给我甩一张冷脸,连带着对我身边搭着我肩膀的那刚从边关回来的好兄弟翻了几个白眼。
  “能想起来就行。”他故作宽宏大量地说。
  “你不在长安待着怎么突然过来这里了?”我问他。
  “青衿飞鸽传书说找到你了,父亲让我过来看看,青衿是个粗人,他担心哪里照顾不周。”
  我很是感动,“爹真的是这么说的?”我记得我打小就没有娘,我出生的时候我爹自己还是个青瓜蛋子,更别提照顾我了,那时候又正逢契丹屡屡犯边,幽云十六州接连失守,上震怒,赵家将门一门忠烈当时死的就剩下我爹和我两个人,还没断奶的我连个能托付的人都没有,我爹只好把我扔在军医那里,让我随军,然后挥师北上。
  幽云十六州那场仗一打就是十二年,我从还吃奶的奶娃娃长成了个假小子。我现在尤记得清晰,我小时候学会的第一句话是……干你娘的……= =
  咳咳,往事不堪回事。
  江行知听到我这话,眼神忽闪的躲了一下,右手握拳掩饰性的咳嗽一声:“是的。”
  我顿时有些荡漾了。
  这时候,江行知突然问我:“刚你身边那个是谁?”
  “路上捡的。”我挥挥手。“那孩子蛮可怜的,痴痴傻傻的,还不能说话。难得和我有缘,所以我想养着他。”
  他没有反对。我送了一口气。
  “怎么从战场上失踪的,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他皱眉看着我。
  我摇头:“真的想不起来,我醒来的时候一身繁复的女装倒在河边,指甲上居然还涂了丹蔻,你知道我最不喜欢那玩意的。”我并着十指手背朝上,指甲上还有隐约丹蔻的印记。但是更明显的是手背各种各样狰狞的伤口。
  江行知握住我的手腕。
  我想甩开他。
  “你哪弄这么多伤?”他语气有些冷。
  “不小心。”我抽出手。
  他的手在空中僵了下,不着痕迹地收回。他干巴巴地说:“我带了药,一会儿让赵可给你拿来。”
  “不用了。”我拒绝,“还是你留着吧,我皮糙肉厚的不怕这些。”
  “赵如玉!”他起身,眉宇之间是勉强压抑着的怒气,“我知道你还在恼我,你征西凉之前那件事情——”
  我打断他:“我未曾放在心上。”
  江行知闻言用抬起我的下巴,我不得不正视他的眼睛,他凤眼上挑眼中神色冰冷,他五官本就惊艳,只是气质温润,所以压抑住那一份轻薄,此刻他愤怒得都懒得掩饰一丝一毫,整个人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生这么大的气,心下一惊,不知道该说什么,僵硬的顺从他的手仰着下巴看他。
  我并未想过惹怒他,只是……只是着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当日我真的不知道那酒里有东西,否则我绝不喝,更不可能轻薄与你,”他稍稍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说完他顿了顿,眼神暗了下去,“更何况你我夫妻两年,就算那日我真强上了你,又能如何?”
  我顿时被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悠悠叹了一口气,俯身上前要吻我,我一惊,侧脸躲开。他眯起了眼睛。
  江行知摆正我的脸,狠狠咬破了我的下嘴唇,我疼得嘶得一声,他放开我,甩袖离开。
  我终于意识到他是真的气的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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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儿和女婿的差别待遇
  那日江行知走后,气冲冲的赵青衿进来与我商量何时走启程返回长安。我表示我任何时候都可以,只是要求必须带着柯九。
  赵青衿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对我说:“属下知道大人是多情种子,只是大人想好这柯九带回去你又该如何给老将军交代?”
  我被口水呛了下。
  我爹是极其喜欢江行知的,老爷子年幼时候只贪图武学,不打板子不肯认字,后来因为目不识丁吃了苦头,我十二岁从幽云十六州回来之后,他就惦记着让我学吟 诗绣花,可是让我坐着念书我只感觉板凳上像长了钉子似地,老爷子打断了一箩筐鞭子之后,终于意识到我真的是块朽木,开始考量着给我找个状元夫君。
  当年我强抢江行知回府,最高兴的非我爹莫属,江行知蹙眉和他讲道理非要走,我爹一边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泼无赖用尽把戏将他留在将军府,一边差人去向皇帝老爷子请圣旨赐婚。再后来我只要稍微有一点对不起江行知的,他必然毫不留情抽我一顿。因为江行知,我没少吃我爹的鞭子。
  我犹豫了好久:“就说……就说是在这边救了我命的恩人。”。
  老爷子直肠子,估计这一招行得通。
  赵青衿一脸富贵不淫威武不屈。
  我垂眼捋了下袖子:“不然我挖了你院子桂子树下埋的猴儿酒。”。
  赵青衿无妻无儿无女,偏偏嗜酒如命,闻言差点泪奔,他悲愤地看我,撇头一副良家妇女含恨受辱的模样。“是,大人。”
  启程回京的时候,我多半时间都在马车中昏睡,那日见到江行知,好多被忘却的记忆重新回到脑子里,挤得头昏昏沉沉地疼,而那天过后,后遗症就更明显了,我脑仁子几次三番疼得快要炸开了一样。
  本还在生我的气的江行知发觉不对,慌忙从过路的镇子里请了郎中来,郎中开了两剂药,熬好后江行知给我端进车厢里,我嫌太苦,死活不肯喝。。
  江行知眉头微蹙着看我,像湖心涟漪。
  “如玉,听话。”他低声说到。
  我撇头:“你明知道我最恨这些苦汤水。”
  “如玉。”他声音依旧低沉,只是口气有些责怪的意味。
  我知道拗不过他,他是读书人,自然比我有耐性的多。
  我凑过去吞下药,再躺下的时候脑袋碰到竹枕,疼得几乎难以忍受。
  他立刻将碗放在旁边矮桌上,扶着我的肩膀将我的安置在他腿上,安抚地拍着我的肩膀。我揪住他的袍子,只觉得脑袋里像有无数的蚂蚁在爬。
  我疼得牙齿打颤,握紧拳头强忍着。
  我感觉他替我揉着脑袋的手都是抖的。于是我苦中作乐地逗他:“不必害怕,我死……死不了,更何况,我算我死了,你成了鳏夫,也是……也是长安最抢手的鳏夫。”
  这话是真的,长安无论男女老少都应记得两年前的状元郎,一身红袍惊世绝俗,眯着凤眼悠然一笑黯淡了长安开的最繁盛的牡丹花。
  岂料他眉头一皱,又要发火。
  我不想听他教训我,于是如愿以偿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我虚着步子惨白着脸去见我爹。
  我爹盘腿坐在凳子上跟几个同僚打麻将。抬眼看到我,眯着仔细看了一会儿,乐了,“嘿我说赵如玉你还活着呢。”看我的眼神简直就像看丢了半个月又落魄回来脱毛狗。
  我垂着眼睛平静地说:“让您老人家失望了。”
  老头子吧嗒着嘴抽了一口烟斗,看到我身后的江行知,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表情变化之快让我差点内伤。“行知啊,辛苦了,你看你都瘦了,快回去休息吧,赵如玉今天晚上好好伺候你男人,记得给你男人端洗脚水。”
  我感觉我太阳穴嘎吱嘎吱地疼。
  江行知温和回答:“多谢父亲关心。”
  老头子扔了张八筒,回头看江行知的时候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行知你快回去歇着,你可是累坏了。”
  江行知浅淡看我一眼。松开一直扶着我的肩膀的手,我脚下顿时虚浮差点软得坐在地上,好在后退两步倒在了椅子上。
  我爹推牌:“自摸清一色!给银子给银子!”
  江行知垂眸走出房间。
  过了一会儿,我爹送走了他的牌搭子,回来之后吧嗒吧嗒抽着烟斗,隔了一会儿对我说道:“行知对你不错,人长得也俊,读的书也多,你就从了他吧,也早日让我抱到孙子。”
  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眼前一黑又晕过去。
  我从十二岁起就怀疑他不是我亲爹,而今这怀疑更是越发确凿。
  “江行知他才像你儿子,我是抱养的女儿吧。”我咬牙切齿
  “何出此言?”我爹瞪眼。
  我听他反驳怒气稍消了点,冲他扬扬下巴要解释
  老爷子深沉的看着远方:“我可是把行知当亲生儿子疼,那孩子身子金贵,受不得委屈,我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所以说,岂止是像亲生儿子,简直就是我的亲生儿子。”
  我顿时青面獠牙。
  我爹慌忙给我顺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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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会儿,他又问我:“已经过去许久了,难道你……你可是还放不下……”
  我撩起眼角看他。
  他犹豫一番,吐出一个名字:“……华南屏。”
  我疑惑看他:“华南屏是谁?”
  老爷子一个没坐稳连人带椅子摔在了桌子底下,然后立刻腿脚麻利地爬起来诡异看我一眼,立刻冲出门外。
  我再次念叨这个名字,脑袋里晃悠悠出来一个人影,锦衣华服,芝兰玉树,眉眼如隔着三月烟雨般潦草模糊,只觉凉薄如水。可是再想细细地想一点,就只觉头疼欲裂。
  我抚着太阳穴瘫软在椅子上,不知为何心上有一种浓烈的悲哀,似乎就要逼得人垂下泪来。
  ☆、兽医顾盼兮
  我爹揪着个青衣大夫进门的似乎,我依旧呆滞的仰望天花板。
  “顾盼兮,你赶紧看看如玉,这孩子绝对不对劲,不是被我气傻了吧?”老爷子说到这里,悲痛不已,“哎呦我老头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诶,还指望着她养老送终呢。”
  我移开目光,呆滞地看着我爹。
  老爷子抽抽鼻子。
  “老子没死。”我平淡地说。
  老爷子闻言更伤心了。“那就一定是傻了!如玉啊,我苦命的如玉啊,你就忍心撇下我一个孤寡老头子么?我的如玉啊。”
  顾盼兮把了一会儿脉,凉凉说道:“不好意思,又让老将军失望了。”
  “没傻?”我爹瞪大眼睛。
  我撇头不想再看。
  “然也。”顾盼兮点头,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我仔细地瞧了一会儿,我极虚弱地抚着额头叹了口气,他悠悠开口,“不过,想来离傻不远了。”
  “什么意思?”
  “小将军,中了苗蛊。”顾盼兮拨了一下我的眼皮,我艰难抬手甩开他。他不恼,接着对我爹说道,“此蛊名为痴心。断情忘爱,小姐忘了七王爷,只是应了这蛊罢了。”
  我爹听了,“如玉性命可能无忧?”
  “无忧倒是无忧。”顾盼兮怜悯看我一眼,接着说道,“这蛊多被苗人用在痴心郎身上,从此小将军只怕爱上一人就忘记一人,断情忘爱,平生将再无痴情。”
  我爹闻言严肃点头:“如此甚好,甚好。”
  “此蛊恕盼兮才疏学浅,不知何解。”
  我爹慌忙摇手,“不需解。”
  顾盼兮低眉不发表任何评论,立刻龙飞凤舞的开了一张养身体的方子塞个我爹。施施然地一甩袍子,走了。
  顾盼兮如今是太医院首席,若不是当初我爹的知遇之恩,绝不会被老头子拉来看我的病。
  说来当初争夺幽云十六州那场战争,顾盼兮只是个赵家军里的大头兵,当年我得了急病高烧不退,偏偏随行军医死的死伤的伤,军队驻扎在荒郊野外更是找不到赤脚大夫,我爹急的嘴巴上一圈燎泡,赵家军里稍微懂点医术的都被我爹揪出来给我看病,可是皆摇了头表示无能为力。
  最后一个给我把脉的,便是这顾盼兮。我爹死马当活马医任凭顾盼兮往我嘴巴里灌药,没想到两天之后我就活碰乱跳,我爹大喜,将顾盼兮推荐给他太医院的朋友,后来被我爹那朋友收为弟子,再后来继任当了太医院首席。
  可是谁能知道,如今太医院首席顾盼兮,医术出神入化,青衣如玉眉眼如画,可在十年前给我看病之前,顾盼兮他本是个兽医。
  当我知道这件事后悲戚地看我爹。
  我爹只瑟瑟道:“他只说他懂医术来着,我哪里知道他原来是兽医,这事儿万万不能怪我。”
  所以,纵然顾盼兮现在备受世人推崇,可在我眼里,他依旧黑心黑肠,随时随地能用一碗苦汤子结果了我的小命。
  当晚,我被我爹提着后衣领扔进了江行知房内,我爹揪着我的耳朵耳提面命了一番,笑容满面地和江行知打过招呼,这才咬着烟斗离开。
  我无力地抚着床栏坐起,老头子看我体虚,欺负我无还手之力,两巴掌差点拍的我吐血。好在他还顾念着我是他女儿,没用十成力气。
  我抬头看了一眼正在灯下垂眉看书的江行知,吞吐道:“我回书房睡。”
  一灯如豆,衬得他愈发清贵优雅,他眯了凤眼,浅笑地看我,我恍然竟有一种美人在侧花满堂的感觉。他开口说话,声音浅淡温和,“怕是父亲还在门口,夫人如此出去,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我顿时蔫了。
  我爹向来本着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材的观点,再加上他只我一个独女,所以更是问心无愧地殴打着唯一一个亲生女儿。
  所以我赵如玉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是我爹手里的鞭子。
  我抱着一床被子认命地开始打地铺,无奈向江行知赔罪:“那打扰公子了。”
  我顿时周围空气有些凝滞,抬头看他,他正冷着眼睛看我,唇边冷笑。
  我以为他不愿意我在这里,只好和他商量希望他通融:“公子若不愿意,我去外间打地铺,放心,如玉睡觉一向安稳,不会打扰公子。”
  他合上手里书,淡淡说:“夫人不必避我若蛇蝎猛兽。”
  “我没有。”我反驳。我心里是本着极良善的想法的,江行知那时候娶我本就情非得已,将来有一日必定会离开将军府的,我更是不能败坏人家名节。由此可观,其实我是个极善良的人。
  “夫人如今体弱,还请夫人睡在床上,行知打地铺便可。”
  我嘴角顿时抽搐,“我是粗人,公子是读书人,打地铺这种事情,还是我这种粗人来干吧。”欺负弱书生的事情,我着实干不来。
  他闻言冷笑,招呼小厮进门,那个叫书语的小厮低声问他有何吩咐。
  江行知盯着我,一字一顿,“今晚我去睡书房,夫人请休息。”
  书语抬头,视线我在周围转了转,脸色愤怒欲言又止地看我,随后他被江行知瞪了一眼,只能应了一声,便飞快地跑了。
  “如此夫人可满意?”他垂下眼睛问我。
  “我并无此意。”我讷讷解释。
  他甩袖出了门,我松了一口气,收拾一下准备睡觉,我当真是累坏了,枕头被褥上有熟悉的清香,我只觉舒适。
  那晚我只觉睡得极不安稳,耳边似乎有谁的叹息,还有人轻声叫着我的名字。朦胧感觉似乎有蚊子在叮着我的脸,眼睛和嘴唇,躲闪不得,我极为恼火。更恼人的是居然妄图叮我的脖子,我狠狠一巴掌拍了上去,然后安然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困顿得睁不开眼睛,磨磨蹭蹭去大厅吃饭,还没坐下就又被我爹一筷子抽在脑袋上,我疼得呲牙裂嘴,“死老头子你干嘛又打我!”
  “臭丫头你自己干出来的好事,行知细皮嫩肉,你是个大老粗,你就不知道温柔点!你……你浑身上下要是有一点遗传到你娘的,我就能省心的多了。”老头子恨铁不成钢地长吁短叹。
  我只觉得一头雾水,揉着脑袋撇头看江行知。
  他侧面对着我,低垂着眼睛夹菜吃饭,似乎并没有看到我。白净如玉的脸颊上一个红彤彤巴掌印记,看起来虽然淡去了一点,不过还是非常显眼。
  我顿时哑然以对,过了许久才转头对我爹说:“你让我比画比画是不是我打的。我昨晚睡得死,着实没有印象,但是也说不定昨晚我做梦梦游欺负行知来着,不过,倘若真不是我,你也不许打我。”
  默默吃饭的江行知闻言像受了莫大的侮辱,狠狠瞪我一眼,摔碗出了门。
  我揉揉鼻子:“爹,他莫不是脸红了?不过我觉得定然是我看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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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家南屏浅笑倾城
  不得不说顾盼兮那个兽医这两年医术果真突飞猛进,我这天晚上就立刻能活蹦乱跳,于是把昨天顾盼兮交代的安静静养,不要吹风的医嘱丢到一边,拉着赵青衿要出门去后院演兵场比划比划,结果太过得瑟,下台阶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了个狗啃地,艰难爬起来之后,看他憋笑憋得脸通红的模样,我揉揉红肿的额头,眯着眼睛道:“想笑就笑吧。”
  “属下不敢。”他声音都憋的颤抖了。
  我瞪他:“要笑就笑,还说什么敢不敢的,我最恨你这虚伪行径,作为惩罚,我这就去挖了你院子里猴儿酒。”
  他立刻急眼,“大……大人……你这是……这是大言不惭公报私仇公报私囊狼狈为奸为虎作伥!”
  我拎了一把顺手的铲子去他院子里挖酒,闻言对他说:“你再乱用成语我就把你丢给陈老军师看育幼堂去。”
  他即刻闭嘴不敢多言,陈老军师年轻时候跟着我爹南征北战,后来战场负伤落下病根,就一直在赵家军的育幼堂看孩子。
  在这之后老军师渐渐落下怪癖,第一见不得大老粗三句话里边两句就是干你娘的,第二见不得明明大老粗还偏偏涂一脸墨水假装文化人,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还一定要教坏小孩子。以上这两种人,老军师只要一遇到必定逮住到扔到育幼堂,蹲一群能当儿子女儿的小孩子身后抄一个月书,所以赵家军军营里,一闻陈老军师的名字就立刻一片鸡飞狗跳,简直比我爹的名字还好使。
  我捧着赵青衿视为宝贝的猴儿酒正打算揭开大快朵颐,却不想碰上顾盼兮过府给我检查病情。
  “将军好雅兴。”他道。“我似乎在上个方子里写了,将军这病最好静养,不要吹风。”
  我尴尬:“哪里哪里,我只是觉得好多了,顾首席一起坐下喝一杯吧。”
  他将目光从我捧着酒壶的手上移到我刚刚被磕得红肿的额头,我不知怎么的被他看的浑身发冷,顺带抱着酒壶的手都抖了抖。
  他这方缓缓一笑,道:“可惜盼兮还有要事在身,无缘陪小姐共饮此杯。”他顿了顿,招呼身后药童给他递上纸笔,他迅速写下另外一张方子交给药童嘱咐他送去给赵青衿。
  我舒了一口气,但是看到小童接过药方后抬头看我,眼神悲悯,我顿时身上又一寒。
  “劝小姐,还是戒酒的好。”他离开前说道。
  我左耳朵听进去,就立马从右耳朵掏出来弹走。
  这天晚上饭后,我喝着比平常苦了几倍的药,眼泪差点没喷出来,顿时明白了顾盼兮身后小童那个悲悯的眼神的意思。
  我爹看我喝一碗药喝的痛不欲生,赏脸问我:“如玉啊,可是又不舒服了?”语气间颇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他看我端着药碗,顿时了然:“可是得罪盼兮了?”
  我闻言点头。我爹问原因,我却不肯再说,要让他知道我偷赵青衿的酒,而且不分给他,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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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又得抽我一筷子。
  老头子看问我问不出原因,转头问侍立在我身后的赵青衿。
  赵青衿委屈了半天总算找到个发泄口,忙不迭地说:“小姐不安于室弄伤额头还硬要喝酒结果被顾首席发现了,所以才换了药方。”
  我手抖了一下打翻了药碗,只觉得赵青衿那词用在这里不怎么合适,究竟怎么个不合适法我却着实说不上来。
  我爹只理解了偷喝酒这仨字,于是拿筷子扬手又要抽我。“你丫兔崽子有酒喝就不知道先孝顺老子!”
  赵青衿原来是老爷子身边的侍卫,原名赵元宝,我同江行知成婚之后老爷子就让他跟着我以保周全,他武功倒是在整个赵家军也是数一数二的,不过人也是大老粗,而且和老爷子一样崇拜识文断字的江行知,于是缠着江行知给他改了名字,又缠着他从他那里学来几句成语。因为对意思一知半解,所以经常让人哭笑不得,我平时只觉得好玩,今天才算尝到了苦头。
  而唯一能理解不安于室这四个字意思的江行知,只抬起凤眼浅浅望我一眼,回头对我爹道:“行知吃好了,告退。”
  我给我爹顺了一会儿毛,答应我爹第二天一定上朝让皇帝见到我没缺胳膊少腿的,老爷子这才满意。
  晚上我在老爷子阴森的视线下回到江行知的房间,关了门发现他居然也在房内自己下棋,于是委婉问他:“今天不看书么?”
  “不看。”他回答我。
  “噢。”我应了一声,慢吞吞走回床边准备睡觉,他拈着一粒黑棋,冲我浅笑一下,道:“劳烦将军打地铺了。”
  我转头看他。
  他只生气的时候才会称呼我为将军。
  他继续自己下棋,不再看我一眼,我心里顿时苦逼。不知道他又在哪里受了气迁怒于我,可是我觉得我是个粗人,忍耐他这种文弱书生的小性子是我的责任,于是认命地开始打地铺。
  第二天天没亮,我朦胧起身和江行知一起去上朝。
  因为去得早,站在那里无所事事,只觉得周围人看我眼神分外诡异,我想可能是以为失踪这么久人家好奇多看两眼罢了。
  这时候皇帝进来,大家开始早朝。停在我脸上的目光这才统统收了回去。
  处理过各种政务之后,皇帝拉出我关切询问一番,我照实回答,皇帝是个仁君,闻言顿时唏嘘不已,赏赐我一番,聊表安慰,我跪下谢恩。
  “小将军起身,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
  我闻言抬头,皇帝是个胡子花白的老爷子,跟我爹一般岁数但是比我爹显老很多,大概是因为身体不好,据管家赵伯说我爹小时候还和皇帝拜过把子,不过我追问我爹的时候我爹难得严肃的敛眉捂住我的嘴巴。从此我不敢再问。
  “小将军额头上怎么有伤?”
  “回陛下,不小心摔得。”我诚实的说。
  皇帝眼神不经意在江行知的脸上游走一番,江行知脸上通红的巴掌印此时还没有完全下去,隐约的还有那么个形状。然后再看我的眼神写满了原来如此。
  “小将军和江御史家事,朕本不该插嘴,可是你们两人都是国家栋梁,还希望两位行事注意影响,家和万事兴。”
  我愣在原地,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待江行知拉我袖子跪下谢恩才反应过来。
  客串和事老的皇帝很开心,心满意思挥袖示意下朝。
  回府的路上,江行知有事与我背道去了御史台,他走后,和我相熟的武将皆过来搭我肩膀,低声嘱咐我:“江御史细皮嫩肉,就算要打也别挑拿来见人的地方打呀,我打我那娘们就从来不打脸的。”
  我欲哭无泪,正欲解释,身后传来急促马蹄声,那武将拉着我退到路边弯腰拱手行礼。
  能在宫门御街上纵马飞驰的人,只能是皇族子弟。
  那人骑着黑色高头大马,快到我面前的时候拉起缰绳缓缓停下,我不经意抬头看他。
  那人一双琥珀色眼睛神色淡漠如同蒙了一层缭绕雾气,高挺的鼻梁和露出衣袍外的一段优雅脖颈雪白如玉,一头黑亮的头发束一半,余下一半散在衣服上,光华流转流光溢彩。他一身玄色衣袍用银线绣着祥云纹,修长白皙的手指抓着缰绳,似乎有些太用力,指关节显得苍白。
  我有些痴愣。
  我身旁的同僚已经跪下行礼:“见过七王爷。”
  我这才反应过来,慢半拍地跪下见礼,可是脑中关于这七王爷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
  我觉得定然是顾盼兮那兽医开的方子药傻了我,暗暗下决心半路拐去先拆了他的太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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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莫不是喜欢我?
  那人在我二人面前停了许久,我跪地难受,稍稍动手揉了揉膝盖。
  他这才开口,声音淡漠,低沉优雅。好听得像我爹在我娘忌日总吹的笙。“请起。”
  我身体还未好,跪得太久起来的时候头晕了一阵,慌忙间扯住旁边同僚胡默的袖子才站稳了身子。
  “小将军保重身体。”他这么说道。调转马头打马离去,广袖扬扬。
  我看着他背影,转头认真对胡默说道:“七王爷真——真美。”
  胡默被呛住了:“我以为你当年抢他回府的时候就知道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想起我回长安后我爹提起的华南屏这个名字。我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这般人物都能忘记,小将军好记性。”胡默同我一起留恋看着那人背影。
  “久病未愈,久病未愈。”我打哈哈。
  胡默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小将军莫不是病到脑袋上了?”
  我面无表情看着他。
  他抖了抖,慌忙转移话题:“世传华家南屏倾城色,江门行知绝世才,绝非妄言啊绝非妄言。”
  我捋着袖子不再搭理他,我自然知道这话,而且也知道这话后边还有两句。
  华家南屏倾城色,江门行知绝世才。
  可怜倾城与绝世,一遇顽石再难得。
  我爹给我取名如玉,如玉如玉却不是玉,所以那顽石自然指的就是我,我与江行知,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我暴殄了江行知这个天物,至今无论东门那瞎子说书先生还是民安坊的三姑六婆说起这段儿来,都唏嘘不已。
  其实,我也一直惦记着给行知找个盘亮条顺大屁股最好能念两句酸诗的姑娘,免得再耽误他。所以,我委实冤枉得厉害。
  不过,说来我黑锅背的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个两个的。
  路上我没直接回家,在宫门口找到等我的赵青衿,和他一起骑马去了太医院。
  我直接把缰绳扔给赵青衿,跟门口侍卫打了招呼就直接进去,院子里晒着各种各样的药材,我朗声叫道:“顾盼兮你给老子出来,你他娘的今天再不换了爷的药方老子就拆了你的药房!”
  周围没有任何动静,来平常捧着药材匆忙奔走的小学徒都没有,我这才觉得不对劲,往侧院走去。
  刚进拱门,我就傻眼了。
  学徒和太医们跪了一地,地上是各种各样药材,看起来是在一边筐子晒着的,结果被人打翻。
  院子正中央附手站着一人,几率青丝垂在颊边,能看到他高挺白皙的鼻梁和低垂的眼睫,紧抿着的薄唇,只需一个侧脸,浓烈美丽得倾国倾城。
  我万万没想到又再次相见,跪下行礼:“见过七王爷。”
  他侧过头看到我,琥珀色眸子里缭绕的薄雾似乎淡了一些,“小将军免礼。”他转头对周围的太医说道,“卿等好自为之。”语气冰冷。
  所有人顿时抖了抖。
  他转身离开,众人看着他背影消失,才陆续唉声叹气地起身。
  顾盼兮看我一眼,小心翼翼捡地上的药,道:“看起来似乎不用小将军拆了我的药房了。”
  我看顾盼兮脸色惨白,知道他心疼药材心疼的要命。我顿时打算开溜,生怕成了他出气的靶子。顾盼兮此人见不得他的宝贝药材有丝毫的损毁,我平时威胁拆了他的药房也是只敢说不敢做。
  “我开玩笑,开玩笑。”我小心翼翼给他顺毛。
  他不领情,冷哼一声撇过头不理我。我正打算转身跑的时候,他问我:“小将军可知七王爷来此所谓何事?”
  “自然不知。”我不得已停下步子回答他的话。
  他仔细看着我的脸,冷哼一声:“可怜倾国与绝世,一遇顽石再难得。”
  “你……你这何意。”我不懂他什么意思,只不耐烦他又拿着歪诗出来念,“老子就乐意牛嚼牡丹不服气你咬我啊!”
  “盼兮自然不敢咬小将军。”他抬头看我一眼,“怕酸,今天小将军的药方过一会儿我遣药童送到府上,小将军请回。”
  昨天那个用悲悯的眼神看我的小药童闻言用更加悲悯的眼神看着我。似乎下一刻就会冲过来捧着三炷香朝我三鞠躬。
  这天晚上晚饭时候赵青衿捧着一碗比昨天苦了十倍的药走了过来,我爹闻着味感觉胃里泛酸,直接把晚饭还没吃的我撵走了。
  我蹲在门口一边喝药一边扎顾盼兮的小人,这才心里稍微爽快了点。
  我坐在书房椅子上一边看边关军报一边往肚子里灌茶水,灌了一肚子的水走起路来都能晃荡地听见水声。
  书房门被推开,我抬起刚刚画地图抹得满脸墨水的脸。
  门口江行知看到我不由的一笑,他一身月牙白袍子,绾着的青丝放下,在后背用发带系起,很家居的模样,清秀雅致,笑起来像烟雨江南样温润。
  他挑眉看我:“夫人怎样,莫不是看呆了?”
  我尴尬:“不曾想公子这般打扮看起来如此……如此贤惠。”
  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他的脸隐隐又要犯黑,我解释:“你知道我没念过几本书的,说话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还望公子原谅。”
  他这才放过我,打开手中食盒,拿出食盒里几样小菜摆在桌子上,“来尝尝合不合口味。”
  我顿时感动不已。
  我爹治家如治军,厨房准时熄火,我错过饭点休想再找到半个热馒头。加餐宵夜什么的想都别想。
  我拿过江行知递过来的筷子,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吃好之后我窝在椅子上满意的打嗝,他拿出一块手帕沾上杯中茶水擦拭我脸上的墨迹,我拿起一边的一张地图仔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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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冷不防地问:“夫人昨日的不安于室,可有什么解释对行知讲?”
  我昨日觉得赵青衿不安于室那词用的别扭,所以今天从太医院出来顺便去了趟陈老军师那虚心求教,问出的结果让我喷了陈老军师一脑门茶水,我咬牙切齿供出罪魁祸首赵青衿,想来他明天就得被陈老军师逮到育幼院抄书去。
  “赵青衿那厮的话万万不可信。”我拉着他衣袖认真又急切地解释。“我万万没有红杏出墙更没有让你带那个颜色的帽子——”
  解释了一半我觉得别扭,我们本来就是假夫妻,他何必因为这件事生气,于是试探问道:“公子……公子莫不是喜欢我?”
  本做好了被骂的准备,哪里料到他只是抚了下袖角锦纹,反问我道:“那又如何?”
  “万万使不得。”我道,“我爹打小就告诉我,情债这玩意是万万欠不得的,感情这东西,利滚利比滚雪球都快,怕偿还的时候就像战场十面埋伏尸骨无存。”
  他垂着眸子轻轻叹了口气,继续给我擦着脸上的墨痕,我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候的气息都喷在我脸上,一时脑子都恍惚了。
  他说:“不怕,我们情债肉偿。”
  他俯下身亲了下我的嘴角,见我没反应干脆噙住我的下唇细细地允吸着。我反应过来慌忙往椅子里边退,哪只我退一点他就愈发欺身向前,我终于无路可退,他抬起我的下巴,极端温柔缱绻地摩擦着我的唇。
  我好容易在他细致紧密的吻下喘过气,用力推开了他,他淡淡地看着我,眼神复杂得不是我这种粗人能看得懂的,沉默一会儿,他又想欺身上前亲我,我往下一缩,匆匆说道:“我……我……我内急。”然后从他胳膊下钻出,他没有阻拦我的意思,我顺利一溜烟跑出了书房。
  他来之前我灌了一肚子的水,都在肚子里晃荡,动一下都能听见回响,所以……我并非想尿遁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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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好色(改错字~~)
  这时候天刚麻麻黑,我抱着脑袋蹲在房顶上死活不想回房间,一闭上眼睛就是江行知柔软的唇和他带着蛊惑的轻软嗓音。。
  我觉得在这么蹲下去我肯定不傻也疯。。
  于是我头发一束,拉着路过起夜的柯九,出了大门。
  柯九僵硬着身子看着我,已经快哭了,我极其平静地剥葡萄,驾轻就熟地和旁边的打扮清雅别致的小倌聊天。。
  天刚擦黑,我又心里别扭一定要散心,着实没有逼这笛落楼更好的地方了。
  笛落楼兼做男客女客的生意,所以我的众多同僚俱喜欢来这喝两杯看看表演,我也偶尔踏足这里,与这里小倌和妓子也算相熟。。b
  其实,说我喜爱美色倒是不假,好色成性就委实冤枉了我。。
  不过,本将军性情宽厚,也懒得计较。
  柯九小心翼翼挪过来拉着我的袖子要走,我安抚地把面前一叠被吃的七零八落的葡萄递给他,顺口向小倌打听:“今天该什么表演了?”。
  那小倌掩唇笑,斜斜瞥了我一眼:“小将军怎不知,今天,柯老儿六十大寿,柯老儿非要在笛落楼招待宾客,今儿演的就是八仙祝寿。”。
  “今儿柯老儿大寿为何不包场?”我好奇问。
  小倌眼波流转横了我一眼,“柯老儿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我又如何知道他的心思想法。”
  说道这长安柯家,也是一朵奇葩,柯家自江南做米粮生意发家,到这一代说是富可敌国也许妄言,但是扼商业咽喉守漕运各道,柯家柯老儿咳嗽一声,大华大半都得感冒。柯家钱多,可偏偏子孙稀少,到这一代只余一个独苗,据说还是个哑巴,柯老儿重金聘名医,皆无功而返。
  “说来,柯老儿也是够倒霉的。”小倌耸耸肩,“千金难买起死人肉白骨。他儿子去的早,唯一孙子又是哑儿,只小心翼翼养在府里,不知道那么一份家业得落到谁手里。”
  小倌话音刚落,包厢外边一片吵吵嚷嚷,我想到今天是柯老儿生日,想来不会有什么好看的节目,于是扔下打赏银子,招呼柯九回府。
  柯九像解脱一样站起来,拉着我的袖角乐颠颠向笛落楼大门走去。
  我正下楼,碰到胡默搂着个女人进门,见我遥遥冲我招招手,道:“小将军。”
  胡默此人拥有武将天生的大嗓门,大厅中饮酒作乐的重任皆侧目看我,柯九朝我背后缩了缩,拉着我袖角的手越发得紧。
  我朝他点头:“胡将军。”。
  他搂着女人走近,撇眼看我,又瞄了一眼我身后的柯九,啧啧道:“小将军换口味了。这等清粥小菜难不成别有味道?”
  我纠正他:“这是我弟弟。”
  他摆摆手不以为意:“这楼里哪个伺候你的时候不喊你一声好姐姐,难不成每个都是你家弟弟。将军休要多言。”
  我知道我的恶名一时半会也洗刷不完,于是只能应下,顺手挑了他怀里那女子的下巴,道:“这楼里其实也有我的好姐姐。”
  那女子嗔我一眼,拉过我的手在我指尖印下一个唇印。我身子僵了下。
  胡默哈哈大笑:“小将军如今竟然也好女色不成?”。
  我缓了缓,笑道:“如玉行事,单凭真心,男色女色,无甚差别。”。
  我虽不经常逛青楼,但是常年听老爷子絮叨他当年的风流往事,例如“我与青楼花魁的二三事”,“调戏美人必备三十句”和“纨绔必备守则”诸如此类,所以风流纨绔姿态,学了个七八成,看起来一副驾轻就熟模样。
  想来世人道我无男不欢,也许是有一定依据的。
  可惜我只学成表象,若动真格的,我只会窜得比兔子还快。
  胡默又跟我闲聊两句,说了句良宵苦短,匆匆搂着怀中女人上楼了。
  我拉着柯九也准备离去。
  恍惚感觉如芒在背,我回头一看,愣在原地。
  像吵吵嚷嚷的一切一瞬间安静下来一样,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清平安宁,有一种孤月照水的温柔。
  美人如花隔云端。。
  他坐在屏风后的包厢里,低垂着眉眼自斟自饮。举起的白玉杯放在唇边,手指修长白净,嘴唇润泽,他似乎并没有注视我的样子,浓密厚重的长睫轻轻颤了一下,悠悠抬起眼帘,看见我停在那里,薄唇一勾,荡出一丝冷笑。
  他浅色的眸子里明明流光溢彩,我却觉得寒在了骨子里。
  我觉得他一定误会我什么了,张嘴就想要解释,却陡然意识到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地位,纵然我乐意解释,人家也不一定乐意浪费时间听。而我更诧异的是,我明明对他记忆一片空白,却为何能忍得所有人误解却唯独受不得他一人的误会,为何他只需一个眼神,我就惶恐成这副模样一定要洗白自己的名声?!
  感觉有一腔情意喷薄而出,堵得我喉咙都是疼得,耳朵也嗡嗡作响。我皱眉想了许久,柯九扯我袖子,我怔忪一下,随他走了。
  恍惚中依旧如芒在背,我揉了揉鼻子,反应过来。
  难道我这就是被抓奸在床的愧疚感……= =。
  我刚踏进家门,就看到老管家举着灯冷的瑟缩地看我,见我进门,慌忙道:“老将军在花厅等您,公子也在等小姐,小姐万万小心不要惹老将军和公子生气。”
  我点头应下,嘱咐身后柯九送老管家回房。
  老管家回去路上不住的回头看我,很是担忧的模样。
  我揉揉脸,摆出无害的表情,踏进了花厅大门,我爹拿着烟斗填烟丝,见我回来,抬头怒视我:“赵如玉!这已经什么时辰了?!”
  我估摸着应该没有晚到家,所以理直气壮:“还没到亥时。”
  “我以前交代过让你几时到家?!”我爹盯着我看。
  “亥时之前。”我道。
  老爷子一蹦三尺高:“我交代你亥时之前到家你就真的亥时之前站在我面前!”
  我开始觉得我跟不上我爹的思维了。
  “老子当年年轻的时候,哪时候不是亥时三刻才肯回府,喝酒玩乐,调戏姑娘,哪样不精通,兔崽子当真没有当初老子的风采——”我爹长叹一声,吧嗒了一口烟。
  我闻言顿时无言以对。
  “去了哪里?”我爹问。
  “笛落楼。”。
  老爷子眼睛亮了亮:“点的哪个小倌?”
  我东西张望了下。
  “你媳妇不在,说吧。”老爷子挤眉弄眼。
  “卿卿。”我胡诌了个名字。
  我爹吸了一口烟,极享受的吐出来:“哎……当年笛落楼凤栖可谓芳华绝代,现今的小倌花魁,没有哪个能比得上当初凤栖的。”
  我爹追忆了一会儿青春年华,又严肃对我说道:“笛落楼这种地方只图个眼睛舒畅,只看个美人如画,万万不可污了身子,不可负了行知。”。
  老爷子思维我委实跟不上,只能应承道:“我懂得。”
  我爹满意地准备离开,走过我身边的时候突然拿烟斗戳戳我,“张嘴,哈一口气。”
  我心里不知道老爷子又有什么打算,只能照办。
  我爹皱皱鼻子,嗅了一下。顿时青面獠牙。
  “——果酒!”
  我点头。
  “好不容易你肯去一趟笛落楼你居然只喝了果酒!”我爹嗓门拔高了几分。
  我再次点头,补充道:“还吃了几粒葡萄。”
  我爹沮丧看了我许久,恨声道:“虎父犬子,虎父犬子。”喃喃两声后,抱着脑袋冲出了花厅。我爹像受到很严重的打击一样飘走了。
  我爹行事向来这般不着调,好在这些年我也习惯了,于是转身准备回房睡觉,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一尊更大的麻烦。
  ☆、家有悍夫
  我爹为逼我与江行知同房,将府里的客房统统一把大锁锁住,钥匙交给了赵青衿,赵青衿此时应该已经被陈老军师逮住去抄书,我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能推开了我房间的门。
  木门吱一声打开,我蹑手蹑脚走进屋子,房间黑乎乎一片,我送了一口气,江行知一向早睡早起,看来今天也是如此,倒是不用我浪费口舌去说些什么。
  我倒是不怕他误会,只是怕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个人尴尬得难受。
  我摸索这走到昨日打地铺的地方,被褥却不翼而飞,想来是行知身边那个叫书语的小厮收拾走了,我想了想,决定在椅子上凑合一宿拉倒。
  今夜月光极好,周遭一片宁静,我甚至能听到江行知平稳的呼吸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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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从半开的窗子照过来,我看到江行知侧着身子躺在床外侧,里边留了一大片位置。
  我睡了几天地铺腰酸背痛,他……他这分明就是诱惑。
  我想了会儿,觉得大不了明天比他起的更早,假装在椅子上睡了一晚上,更何况,我赵如玉也是正人君子,不会对他做什么,在他身边睡一晚上也不至于破坏他的名节。
  我小心翼翼走过去,他闭着眼睛侧脸躺在那里,几缕青丝垂在颊边,随着他平稳的呼吸一颤一颤,我禁不住轻轻替他把颊边头发掖在耳后,待清醒过来很是懊恼,生怕吵醒了他,但是他依旧睡得香甜我模样,我松了一口气。
  我轻手轻脚脱下外袍和鞋子,小心翼翼从他身边跨过去。
  冷不防被人拽住脚腕,我重心不稳一下子栽进被子里,本以为正在熟睡的那人支着脑袋稍微抬起身子悠悠看我,凤眼微微地眯起不见眼白只余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我摔得七晕八素,好容易才缓过神,委屈道:“你装睡啊你。”
  我听到他轻笑一声,对我说道:“是小将军动作太大,吵醒行知。”
  鬼才信他的话,且不说我好歹武艺傍身,走路本来就轻。只说他一睡着就特别死,起床气还很大,我没少受他起床气波及,如今他语气平顺虽然有些冷冽却还算和缓,哪里是刚睡醒时候像个炮仗随时都能爆发的模样。
  我虽这般想,嘴上依旧顺着他:“是是,说来是我的不是了,你快睡吧。我……我去找床被褥继续打地铺去。”
  因为脱了外袍,有些冷,我打了个喷嚏,然后准备起身去找被书语收起来的被褥。
  江行知这时候突然说道:“站住。”
  我直起一半的身子停下,问道:“怎么了?”
  他轻叹一口气,按着我的肩膀示意我躺下,将身上的被子分给我,我本要拒绝:“这不好吧。”
  他语气顿时透着三分寒:“莫不是小将军嫌弃行知?”
  “没有的事情,公子多想了,如玉睡相不好,怕公子见怪。”
  他手横过我身子将背角掖好,低声道:“又不是没见过。”
  我听了他这回答顿时诧异,却不好追问下去,只讷讷道:“公子不嫌弃就好。”
  沉默了良久,我规规矩矩躺在里侧,能感觉到他身子那边很暖和,心里蠢蠢欲动想靠过去,我早年在战场上负了伤,失血过多,虽然救了过来但是身子畏寒,总是手脚冰凉。我躺在这里,感觉自己这边寒似铁,江行知那边暖如春,越发睡不着越发蠢蠢欲动。
  这时,他突然开口:“夫人今晚去了哪里?”
  “唔?”我清醒过来,“唔——我去了,额……”我早说过我其实是正人君子,不擅长说谎话。
  我一吞吐他就立刻察觉到不对劲,语气刹那间降了温度:“夫人。”
  “笛……笛落。”
  他不说话了,我却感觉房间越发冷了,明明已经是春天来着。
  “公子——”我想了会儿,决定还是解释一下的好。谁知道我话音还没落,一具温暖甚至有些炽热的身躯翻身压上了我。
  我手脚冰冷,突然贴上他温暖的身子,舒服得叹息了一声,于是就主动更贴近一点,顺手抱住了他的腰。
  他僵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低哑了几分,但依旧有掩不住的怒火。
  “将军可是久不经人事,内心饥渴?需不需行知满足一二。”他捏着我下巴,我借着月光能看清他黑亮的眼睛,由于气愤而紧紧抿着的唇。
  我气乐了,松开抱着他腰的手用力推开他,侧过身子背对他懒得说话。我平素背的黑锅多了,倘若一个个解释一二我非得累死。
  而经过他刚刚暖过,我手脚有些温度,所以闭眼打算睡觉,哪曾想心中却不知为何有几分郁气。
  感觉他躺在我身边浓重的呼吸和翻来覆去的动作,我郁气更盛。
  过了许久,我闷闷道:“你我成婚两年,你亲眼所见,如玉何曾出去鬼混,今日只是去喝了一壶果酒,吃了几粒葡萄,如若不信,明天公子可自己去问柯九,倘若柯九的话公子也不信,可以问我爹。”
  他声音恢复了平素的温润平和,道:“夫人说的,我便信。”
  恍惚过了许久,我都快坠入黑甜梦乡,突然听到他问我:“夫人嫁给行知之前,可曾鬼混?”
  委屈他能用这么平静的态度打听我前科了。起码,他对外边那传的沸沸扬扬的说法还有质疑之心,也算其心可表了。= =
  “夫人不愿说,便罢了。”他道,不知怎么的显得有些凄清。
  我这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如玉——现今,仍……完璧。”
  我说这话,真没想过让他相信。我的名声,我爹的牌品,那是赵家出了名的两大臭。
  岂料竟然听到他轻轻一笑,如梨花照水,风过竹林。
  他说:“夫人肯对行知解释这些,可是心里已经有了行知的位置。”
  我闭眼装睡。
  他的手伸过来握住我的,十指交叉。
  我继续装睡,没有躲开。
  ☆、殿下自重!
  第二天我起床洗漱的时候,竟然意外地看到在外边等着伺候的赵可,问清缘由,才知道赵青衿被陈老军师抓走抄书,我身边没人跟着,老管家把赵可的新婚假直接取消,扔到了我身边。
  赵可是早年陈老军师在战场捡来的,后来因为性格的原因颇受我爹喜爱,就送到我身边当个大丫鬟。
  我爹一直把我当儿子养,却也没忘了我终究还是女儿,送来一个丫鬟还是方便些。
  赵可见我醒了,立刻端着热水进门伺候我洗漱。
  我顺口问她两句:“新婚日子如何,你家夫君对你可好?”
  怎料她突然粉嫩了脸颊,跺脚道:“小姐,怎么净问这些问题,可儿,可儿好害羞的……”
  我被她娇羞的动作惊得差点打翻洗脸盆,忙道:“不问不问,我不问了,你莫要吓我。”
  赵可当年随我在民安坊逛街,偶遇一酒醉书生出言调戏她,我拦袖子正要揍他,被赵可拦住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揍他没有挑战性。随后张嘴问候书生上下十八代没有重一个字,周围叫好喝彩声一片,那酒鬼书生第二日就搬离了长安城。
  如此悍妇,如今怀起春来,料我有多大的承受力,心肝也得稍颤那么一下。
  我刚洗漱完毕,老管家来我房里找我,说是皇帝宣我即刻进宫。我闻言赶紧换了身衣服跟在宫里公公身后进了宫,出府前叮嘱管家一定告诉我爹一声。
  走到宣政殿时候,殿门口的太监拦下了我,进门向皇帝禀报。
  大门打开的时候,我隐约听到里边皇帝极大声地再斥责什么人。
  “孤知道你想些什么,此蛊无药可解。莫要逼孤动手杀了她。”
  我闻言心肝一颤,虽然我爹私底下告诉我当今圣上其实就是一大尾巴黄鼠狼。但是陛下面子工作做的极好,民间无论谁都要赞一句今上仁厚,见不得天灾**,踩死只蚂蚁都要抹眼泪的。
  我跟在我爹屁股后边做官四五载,这是头一回听陛下用这么阴狠的声音说话。
  “儿臣知错。”
  这个声音我也听清楚了,是七王爷的声音,他嗓音低沉磁性,此刻似乎情绪有些低落,带着点非常不易察觉的颤音。
  我心肝又抖了抖,不知怎么的心疼得厉害。
  “陛下,赵小将军在门外求见。”进去那个公公禀告道。
  “宣。”
  我进去,规规矩矩行礼:“赵如玉见过陛下,见过七王爷。”
  “小将军免礼。”皇帝让我起身。“今日请小将军来,只是聊聊家常罢了。”
  他嘘寒问暖几句,看我头上伤口好了,笑得极为和蔼可亲:“小将军还是和江御史相亲相爱的好。江御史可是满心眼里只有小将军一人,小将军切不可委屈了他。”
  “如玉知道。”我答道,看皇帝陛下似乎特别喜见我和江行知相亲相爱,于是接着说道。“今日休旬假,我一会儿回去就陪他去长安城外郊游一番。”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如玉现如今真有当初你爹的风范,你娘在世时,你爹也是这般疼爱你娘的。”稍后有些怅惘的说道,“可惜你娘去世后,你爹成了这番模样,着实,哎,当年事不提也罢……这么多年你爹也不曾续弦,可见对你娘一心一意。不知道小将军是否与你爹这点也是相像的?”
  他扯来扯去愣是把我搞迷糊了,是在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只能顺着他话里的意思应道:“自然,如玉一心一意只有夫君一人。”
  旁边传来散乱杯盏碰撞的声音。我稍微侧过头,看到华南屏直愣愣地看着我,眼神复杂。
  皇帝咳嗽了一声。
  他晃过神,道:“儿臣身体不适,父皇,儿臣告退。”
  皇帝挥挥手,对他说道:“稍等一会儿。”然后继续笑眯眯对我说,“孤知道小将军和江御史夫妻情深,可是西凉那边着实无人镇守,不知道小将军——”他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
  我懂他的意思,跪谢道:“能为大华守边是如玉的福分。”
  “如此极好。”皇帝抚掌大笑,“小将军收拾一下,明日就启程吧。”说罢带着丝歉意道,“只是委屈小将军和江御史了。”
  “陛下言重了,如玉告退。”我道。
  晚饭我爹听闻我要走,顿时愁得吃不下饭。
  “才刚回来几日就要走,这黄鼠狼委实不近人情,如玉你先等等,我明日进宫一趟,实在不行,再做打算。”
  江行知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一个劲给我夹菜。
  我闷闷扒饭不说话,对于被派去镇守西凉边关,我并无异议,毕竟我是个正五品上的将军,为国守疆本就是职责。我只是纳闷,为何皇帝看我就像看一个随时就能爆炸的炮仗一样。
  这时候管家进来递给我一张帖子,江行知知道我懒得辨字,自行接过念了下。大致是有人请我去鸿雪楼吃饭。
  我纠结:“我吃过了啊。”
  我爹拿筷子抽我脑袋:“人家请你吃饭就一定是吃饭?!官场上的事情你当真一窍不通,根本就是你那些同僚听闻你要离开长安给你饯行罢了,顺便联络下感情方便以后狼狈为奸。”
  我闻言豁然开朗,拍了拍老爷子的马屁,老爷子得意洋洋。
  进了鸿雪楼包厢,我感觉不对劲。哪有饯行只有一个人的道理。看来我爹那席话其实也是打肿脸充胖子,矮个堆里装大个罢了,委屈行知居然还没拆穿他。
  那人听到我开门的声音,抬眼看我一眼,淡色眸子在琉璃灯映衬下美得尤为惊鸿,他有着高挺白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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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鼻梁和浓密漆黑的眼睫,勾唇垂眼轻轻一笑,只觉男色亦倾城。
  他似乎也是匆匆而来,还未来得及换下紫色官袍。
  “小将军不必多礼,也不必诧异,请坐吧。”他道。
  我闻言坐下,接过他递来的酒杯,问:“殿下邀我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将军明知故问。”他自斟自饮一杯,道,“敬将军一路顺风。”
  我将杯中物饮下,摇头道,“如若是给我践行为何只有殿下一人,殿下不必说笑。”
  他抿唇轻笑,不再言语。
  周围安静得像一戳就碎的冰。我别扭得很,坐了一会儿,打算起身告辞,哪里料到刚站起来腿就软的厉害,身体极端无力,我只能重新坐下,我用一只手支着脑袋伏在桌子上。
  他见此没有一丝惊讶,只是从凳子上站起身子,华南屏虽然五官惊艳是个美人,但是个子也挺高,这么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居然给我一种压迫感。
  我艰难抬头问他:“怎么回事?”
  他伏在我耳朵处,绵软的呼吸喷在我耳垂上,我腿更软了,他道:“如玉莫怕,我不会伤你的。”
  “殿下。”我侧过脸,认真地看着他眼睛,“殿下请自重。”
  他闻言笑的畅快,“当初你死死纠缠于我的时候,这话,我也没少冲你说过,可你不是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吗?”
  我迷茫摇头:“如玉不记得和殿下还有何牵扯。”
  华南屏闻言垂下眼睛,“也是,你都忘了啊。”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抚过我的脸颊,我想躲却使不出一丝力气,他狠狠闭上眼睛,抱住我的身子,他手臂箍筋,差点没把我嘞得窒息。
  我挣扎两下,如泥牛入海。
  他轻抚我后背:“就让我抱抱你,难不成连抱都不让抱了。”
  他声音依旧低沉优雅,一副高高在上的矜贵姿态。可不知怎么的,我却听出了一丝凄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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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疾缠身?!
  我爹曾对我道:“华南屏美貌倾城却心思深沉,万万招惹不得,他倘若对你不动心思还好,我赵家尚可安稳,他倘若对你动了心念,只怕万劫不复。”
  可惜似乎当年我年少轻狂,还带着点叛逆,我爹的话就像粒耳屎一样被我掏了出去,所以最终应了我爹那句万劫不复。
  昏黄灯光下,我死死盯着华南屏如画的眉眼,可愣是想不起当初相遇的一丁点细节,偏偏心里又绞痛的厉害,只能叹了口气,道:“殿下,请放开我。”
  他浅笑一下,放开拥抱着我的手,坐下用我的杯子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赵如玉,我今日暂且放手,你再回长安之日,便是我们清算旧账之时。”
  我想了一阵,没有任何结果,于是硬着头皮答道:“那旧账不旧账的我实在记不清了……我欠你多少银两你还是找我爹要吧。”
  他沉默了会儿,淡淡道:“父皇答应我见你一面也实属不易,你就莫要再气我了。”
  我尴尬地闭嘴了。
  他交代了我一些事情,告诉我边关寒冷,保重身体。
  我点头道谢。
  这么坐了一会儿,他开门交代小二寻我家人来,然后关上门走向我,我依旧双腿双手发软动弹不得,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那酒里下了什么药。
  他走到我身边停下,抚着我的脸颊,接着似乎带着一丝犹豫一般缓缓低头,我感觉到他细碎的呼吸洒在脸上,像被羽毛拂过一般,心头一阵酥软,我侧过头本想躲开,可是脸却被他的手固定,而且浑身无力又大力挣扎不得,这时候眉心温热,柔情似水。顿时我像被惊雷劈过,脑中空白一片。
  门突然被大力推开,空气一下变得冷凝,我背对着门,看不清进来的是何人,只听见小二抖着声音解释道:“我……我刚出门就碰到了江公子在路上找小将军,不知道……不知道客官您还没走。”
  小二声音抖得厉害,我心肝也开始发抖了……
  所谓捉奸在床,也不过如此了,万望江行知还肯给我个辩解的机会不要直接军法处置了。
  华南屏挥手示意小二退下,门口的侍卫适时出声提醒他该离开了。
  他侧脸看我,薄唇微抿,却淡薄无情,刚刚柔似水的温柔浅笑仿佛只是我的幻觉:“将军不可忘了与本王的约定。”
  我想起他那要找我算账的言论,回答他道:“我欠下的,一定如数奉还。”
  他怔了怔,却没有说话,直接离开了。
  门开启又被关上,我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正朝我走近,我塌下肩膀,“倘若我解释,你是否肯信我?”
  第二日刚刚破晓,我一身戎装,带着身后的十几人准备出城,因为不是领兵作战,所以轻车简从,只带了数十个侍卫。
  赵可不满我刚回来就要走,一定跟着我,据说因此昨天晚上还与新婚夫君吵了一架,现在她脸色都不好看。
  我爹昨晚连夜进宫一趟,知道皇帝这次的意思不可违逆,挠了一晚上的头,把陈老军师和赵青衿从孩子窝里拖出来,塞在我身边要我带走。我看老爷子难得如此认真,于是也没有拒绝。
  至于江行知……
  我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铁青着脸把我送回家扔回房间,转头就回了他自己的府邸,他在长安城东有自己的府院,只是他是孤儿上无父母侍奉,为了迁就我爹就搬来将军府。他这次离家出走,想来……是真气的厉害了。
  我也甚是委屈,长安城今天一大早就开始流传赵小将军风流寡情,鸿雪楼私会情郎被正牌夫君捉奸。今早我爹看我的眼神就像下一刻就要大义灭亲。
  身下的马下一刻就要出了城门,我拉起马缰回头,不知道心里到底念着什么,看到没有任何熟悉身影的街道,我怅然回头,正准备纵马离去。
  “赵如玉,停下。”有人喝止我。
  我偏过脑袋,竟看到了顾盼兮那张兽医脸,顿时一惊,差点从马上跌下:“我病早就好了,你这庸医休要谋财害命。”
  他不怒反乐,捧着碗漆黑的汤药递给我,“赶紧给我喝了。”
  “我病早好了。”我解释,“你看我现在身强体壮能吃掉一头猪。”
  “我看你才是一头猪,让你喝就赶紧喝,否则我现在就让人回府请老爷子灌你。”
  我听他拿我爹威胁我,这才满不乐意接过他手里药碗,问:“为何不到府里等我,偏偏一大早在这里受冻?”
  他并不答,只待我喝完药将碗递给他的时候拉过我的手把了下脉。
  然后垂眉思索了一番,翻身上了马,“此行我与你同去。”
  我忙摇头:“你乃太医院首席,你这一走,太医院那群老爷子还不得拆了我的将军府。”
  “可惜他们一群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你家老爷子无赖。尽管安心。”他摔了手里的药碗,冲我扬扬下巴示意可以走了。
  我心里越发不安宁:“莫不是我得了什么治不好的恶疾你要这般跟着我?”
  他挑眉:“小将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居然聪明了不少。”
  我闻言死活不肯走了,交代身后赵青衿拟奏折,我要乞骸骨告老还乡。
  顾盼兮嗤笑看我一眼,道:“我只对赵小将军身上的蛊毒感兴趣,还望小将军不要自作多情。”
  我噎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能打马赶路。
  可惜顾盼兮他忘了,我同他相识近十年,他摇摇尾巴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我嘴里还留着他送来那药的苦涩滋味,这次他没有恶意加入过多的黄连或者别的来苦我,喝起来不算太胃疼。但我倒也清楚一点,我应该是当真得了什么恶疾,不过看那兽医依旧能活蹦乱跳讽刺我的模样,估计不累及性命。
  回头看顾盼兮一眼,他正纠结地皱着眉毛,见我回头,怒道:“看甚。”
  我故意认真又严肃地说:“盼兮,倘若哪日我英年早逝,你一定要帮我照顾好我爹。”
  本想他定然讽刺我两句,谁料他竟然沉默了。
  我忐忑了。
  ☆、陈年旧事(改错字~~)
  路上快马跑了几天,我这常年马背为家的人都被颠得难受,回头问他们:“累不累,要不要歇会儿?”
  赵可赵青衿常年随我东奔西跑,看起来无碍,陈老军师依旧兴奋得很,他好些年不随军征战,现在高兴的脸上皱纹越发地像狗不理包子的十八个摺。唯顾盼兮脸色苍白如纸,他这些年在长安娇生惯养,马鞍估计坐不习惯了。
  我问他:“盼兮?”
  他抬头瞥我一眼,示意无碍。
  他有心逞强我也不再说话,稍稍放慢了速度,和赵可聊天,“这守西凉的赵家军是哪支?”
  赵可些许吃惊,“小姐你居然不知道?”
  我尴尬:“来的匆忙,没有问,平素这些事情我爹主动嘱咐我,这次他没吭声,我竟然给忘记了。”
  赵可闻言想了想:“老将军没吭声也是有他理由的,守边的,是赵家军二军。”
  “风大闪了耳朵,我似乎听错了,赵可你大声点说清楚点。”
  赵可给我顺顺毛:“我知道小姐你不想接受,可是,当真就是二军。”
  我十五岁之后我爹给我换了身男装,把我扔到赵家军当个大头兵,也就是从那一年起,赵如玉这个名字声名狼藉绝无洗白的可能。
  赵家军二军的统领姓陈,叫陈留名,是陈老军师的独子,惧内,好美色。每次逛青楼或者夜宿暗娼处鬼混,报上的名字,必然是赵小将军。
  赵家军二军的军师姓苏,叫苏熙,是个货真价实的断袖。衣冠禽兽模样出去挑逗公子少爷的时候,留下的名字,也是我赵小将军。
  我在二军最苦逼那些年,经常好端端一觉睡醒,就听说旁人说我上半夜还在倚翠阁寻欢下半夜就去吃了某某公子的豆腐番强而逃。
  我鲜少在长安世家贵女圈子里出现,所以长安城的女人不认识我,又不经常与纨绔子弟一起混,所以长安城世家公子不认得我,连个替我辩解的人都没有,我的名声只越发狼藉。
  后来我调离赵家军二军,四下征战,运气好打了几个胜仗,这才功过相抵,大华的老百姓提起我的时候也会赞赏两句,少年风流……
  到达边境屯兵的临霜镇,我没有直接去交接,打马就去了赵家军的军营。
  赵家二军驻扎的营帐附近有几队士兵在巡逻,我远远地眯着眼睛看到在门口站岗的小卒,拉着缰绳就乐了。
  “苏美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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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美人,就算得知本将军今日来赴任,这不用这般相迎吧?”
  那站岗的小卒正是苏熙,我下马,将马缰丢给赵青衿,苏熙看是我,笔直的身子顿时歪扭扭地靠在身后的栏杆上,眯一双桃花运瞪我:“少自作多情来着。”朝我挥挥拳头,“不许叫老子苏美人。”
  苏熙唇红齿白,相貌阴柔,倘若穿身女装绝对比我像女人。
  “你怎么在这里守门?”我问他。
  我话音刚落,那边陈留名领着一干副将来参拜我,我招呼他们起身,“不必多礼,大家都是熟人何必搞这一套虚的。”
  二军的副将除了高升的,其他的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平常都是当做大哥叔叔伯伯看待的。他们闻言哄笑,也不再客气,约定今晚给我接风洗尘,然后就各自忙去了,留下陈留名陪我。
  我指着苏熙问陈留名:“苏美人这是怎么惹到你了?”
  苏熙斜眼看陈留名:“不许说,你敢说一个字我就写信给你媳妇说你在边关养外室。”
  陈留名涨得脸通红瞪他,我越发好奇了。
  苏熙把手里长枪扔给一边的小卒,对我道:“小将军一路辛苦,我带你去休息会儿,一会儿咱们看练兵去,晚上大家不醉不归。”
  我拦住他殷勤的举动,转头对陈留名道:“倘若他真写信,我就亲自给嫂子解释。”
  陈留名偏过头叹息一声:“难以启齿啊。半个月前打退了西凉一次小规模的犯边,我们哥几个高兴,就去倚翠楼那边喝了两杯,苏熙看不上楼里的小倌,自己上街去了,结果看上个顺眼的公子,垂涎人家的脸蛋巴巴上前套近乎,人家不乐意搭理他,结果他霸王硬上弓非要亲人家。”
  我乐的大笑。
  陈留名苦恼地蹲在地上瞪我:“小将军还有心思笑!要是他亲的是个姑娘倒也好了,打死苏熙这个死不要脸的都行,可偏偏,我没法,罚他守个把月的大门……”
  苏熙也甚为苦恼的看着我:“我都没亲着就罚我守大门,我还委屈得很!”
  “你……你还死不悔改!”陈留名怒道。
  “我就没亲上我悔改个毛!”
  晚上洗尘宴安排在临霜镇我的新官邸里,顾盼兮一下马就折腾着买药配药,忙的底朝天没有出席,陈老军师喝了一杯酒就推说身体疲乏,回去休息了。陈老军师走后,席间劝酒不成就开始干脆的骂娘了。
  陈留名看他爹背影消失,一直挺得僵硬的脊梁变得自然了点,对我道:“定然是我媳妇让我爹来看着我的。”。
  我挥袖给他倒了一碗酒:“我爹爹让老军师跟来,兴许是想你了。”
  陈留名一饮而尽,转头跟赵可猜拳。。
  半醉的苏熙凑过来拦着我的脖子和我干杯,我来者不拒,大概是有些醉了,他说道:“你不知道那些日子听闻你战场失踪我和留名差点急疯,幸好老天保佑。”
  “我命大,死不了的。”我笑着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痕。
  苏熙狠狠拍拍我的背:“那是,我们赵小将军运气极好,金刚不坏之身百年屹立不倒。”
  我听他越说越不靠谱,赶紧打断他。
  “小姐,你可是还惦记着七王爷?”苏熙极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仿佛刚喝醉的人不是他。
  我只觉得好笑,道:“没有的事情。”
  他往我碗里倒酒,我看他手指颤抖地拿不稳酒壶,这才断定他已然头昏,他腾出手揉揉我脑袋,道:“那小姐为何不开心?”
  我呼吸一窒,撇头看他:“我没有不开心。”
  他抬手灌了自己一碗酒,声音在嘈杂的划拳和笑骂声中分外清晰,“小姐要知道,那华家南屏,过几年握玺为龙绝非妄谈。那华家人包括当今圣上,皆是凉薄之人,心思城府如海深,揣测不得。”
  我不耐烦听,只摇了摇头:“与我何干。”
  苏熙却接着讲了下去,“很多年前当今圣上痴恋一女子,几乎无法自拔。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你猜圣上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难道那个黄鼠狼还有如此风流韵事,为何从没听我爹说起过。
  “他杀了她。”
  我手一抖,酒泼了一袖。
  苏熙低声带笑对我说:“情爱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因她笑而喜,因她蹙眉而哀,心不受控制,身亦不由己。仿佛心头种一棵小苗而成参天大树,影响力越来越大,失控的感觉,圣上不喜。”
  “……原来如此。”
  “南屏殿下心思比陛下还难以捉摸,小姐,你就放弃吧,南屏殿下倘若还没对小姐动心思,我等谢天谢地,倘若他脑袋被驴踢了真看上了小姐,只怕……”
  “我知道了。”我拍拍苏熙的肩膀,“放心,我现在心里敞亮得很,以前那些痴心妄想早就没影没踪了。”
  “那便好。”苏熙长出一口气,对我说,“小姐你知道当初圣上爱上的那女子是谁么?”
  “自然不知。”
  “她叫赵玥,小姐的亲姑姑。”
  我想了半天也记不起我哪里还有什么姑姑,我记事起家里只有我爹和我相依为命,爹不好女色,后宅也没有什么女子,八卦什么的也鲜少有人跟我讲起。
  “我爹从未跟我说过。”
  苏熙笑得捶桌子:“小姐你打仗倒是精明的很,说起人心怎么就糊涂了。赵玥的死因,你爹再清楚不过,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情。当年你硬要嫁给南屏殿下,你爹急的嘴巴上一圈燎泡,又怕你步你姑姑后尘,又怕陛下猜疑他记恨当年,幸亏当初七殿下不肯同意。”。
  我心里不好受。“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小姐,老将军怕你再吃亏,索性也不想隐瞒了。”
  他这么一说,我方明白,他应该是在我爹授意下告诉我的。
  我揉揉有点酸涩的鼻子,问苏熙:“你说,七殿下当初是不是也想杀了我。”
  苏熙白我一眼:“小姐想得美。南屏殿下天人之姿,怎么能看的上小姐,苏熙觉得,一定是老将军想多了。”
  我闻言扑到桌子上喝酒,不再搭理他。
  赵青衿醉醺醺推苏熙:“苏娘炮,你欺负小姐!”
  “你娘炮你全家都娘炮!”苏熙回嘴。
  赵青衿捋袖子要揍他:“干你,你再骂老子一句!”
  “有本事你干!”苏熙也酒上头。
  “老子干你!”
  “你干!”
  周围大醉的醉鬼门闻言起哄,大吼助兴。
  我顿觉头疼不已,揉着脑袋出去,准备找个凉快地方吹风。不曾想走到半路居然遇到顾盼兮,他闻道我一身酒味,脸黑如碳。
  “赵如玉,你倘若再碰酒,九个月之后有你后悔的。”
  ☆、娘炮苏熙
  说罢,还没让我反应过来,将手里熬好的药一股脑倒进我嘴里,我被呛得差点眼泪喷出来,愤愤看他:“盼兮,这些日子我可是得罪于你了?”
  “没有。”他面无表情。
  “我根本没得什么不治之症对吧。”我试探说道。
  他手竟然抖了下,药碗落在地上,摔的粉碎。他冷笑看我,“只会比得不治之症更惨。”
  我不搭理他吓唬我,自顾自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应该并无大碍,那个什么什么蛊,如果不危及性命不解也罢,盼兮,你从长安随我来临霜,可此地不比长安富庶,你这些年在太医院娇生惯养的也吃不了苦头,再者,西凉随时来犯,我怕万一有出什么事情,来不及照顾你。”
  顾盼兮轻笑,看我一眼:“小姐,有话直说。”
  我觉他笑的甚是讽刺,摸了摸鼻子,弯腰把摔碎的药碗碎片捡起来,因为刚搬来这里,没有来得起请丫鬟仆人,此地又是回后院必经之地,万一扎了谁的脚就麻烦了。我捡完碎片直起身子,认真地劝他:“盼兮,你回长安吧。”
  他不语,盯着我手里的药碗碎片,良久才说了一句:“你不就是嫌我没用么!”
  我委屈:“你倒是越来越像长安城那些文人书生了,好好一句话被你一说就曲解得九曲回肠的,老子是那个意思吗!”
  “我明天就去赵家军二军的军医那里报道。”他摔下一句话,甩了袖子就走。
  “哎——”我叫他不理,也酒醉熏熏地走了。反正我是被误会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二日,我看过众将练兵之后,又巡查过城门边防,稍微修改了下布防,闲下来的时候已过午时,我站在城门遥遥地看远处的西凉境,回头对陈留名道:“这两个月如果遇大雪,就警惕着西凉骑兵,今年马壮草肥的时候他们没占到什么便宜,怕是不会甘心。”
  “是,小姐。”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了会儿西凉境,颇愤懑地说:“西凉无耻小儿,频繁犯边,每次都得带走几个兄弟的性命,有朝一日定要杀光他们的骑兵为兄弟们报仇。”
  “会的。”我点头。“有朝一日,我们从一定从临霜城出发,直捣纳达木,踏平他们的村镇城市,俘虏他们的皇帝亲贵,让他们一听到大华这两个字就双腿发抖走不稳路。”
  城门上的风很大,吹得军旗猎猎作响,陈留名点头,“这次定要斩草除根,万不能像上次一样,被他们送来一个奶娃娃质子就了结了。”
  西凉曾经假意归顺过大华,送来一名质子以示诚意,谁知质子送来不到一年,西凉老皇帝的兄弟弑兄篡位,撕毁合约大举犯边,从此两国再无宁日,那名送来的质子,新皇帝自然巴望着赶紧着大华赶紧杀了他,大华皇帝出了门的宅心仁厚踩死蚂蚁都落泪,只将那质子软禁起来,依旧好好养着。
  这时候,我看到那边苏熙慢悠悠冲我走过来,我来了之后陈留名心不甘情不愿的讲苏熙官复原职,苏熙看起来心情很好,脸带红晕,他看我一眼,对我道:“朝廷那边的派来的监军来了。”
  我闻言甚为苦恼。
  朝廷那边的监军甚为让人头疼,边关将士心思都简单,惆怅的时候是想老娘了,乐歪歪的时候是想女人了,哭丧着脸的时候多半是军饷用光了,但是朝廷监军就不一样,监军们不痛不痒给我说一句话,我就得趴在桌上琢磨半天他是想要女人还是想要金银珠宝。
  苏熙看我苦着脸,安慰道:“这位监军看起来长得人五人六的,非常可人,应该跟以前的不一样吧。”
  “我又不跟他分桃断袖,他是钟馗还是潘安与我何干?!”我瞪苏熙一眼,揉着太阳穴道,“更何况,能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是肠子又多了几道弯绕。”
  苏熙乐滋滋看我一眼,“小姐你不跟他分桃断袖,我跟他分啊断啊。”
  陈留名当即变了脸色,“苏娘炮,你他娘的再霸王硬上弓老子剁了你的命根子喂鸡。”
  苏熙娇羞冲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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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本来就是被压的嘛,明白就好干嘛吼这么大声。”
  陈留名:“……”
  我感觉打断苏熙,拦住捋袖子想揍人的陈留名:“带路带路,别让你看上那位监军等久了,万一再给我扣一顶狂妄无人的大帽子我哪哭去。”
  苏熙把我带回官邸正厅,指着里边道:“江大人就在里边,小姐你记得帮我打听出来是否有婚配,是否有分桃倾向,如若对我有倾心之意,我定然扫榻相迎哟。”
  我囧然:“……苏美人你要不要这么饥渴。”
  苏熙瞪我一眼:“问不问,不问我明天就打扮你模样顶着你名字上街调戏太守去。”此地太守是个刚正不阿的四五十岁的老头子,最恨调戏良家妇女,若真被他揪住把柄,参我一本,我名声就更臭了。从此不仅是无男不欢,而且不拘老少,甚为重口味。
  “使不得。我问,我问。”
  我煎熬的迈进正厅,抬头看了那监军一眼。他白衣素袍坐在那里,右手撑腮,左手拨弄着桌上的茶盏,看我进来,亦抬起一双凤眼看我,悠悠一笑,春水照梨花。
  旁边苏熙喃喃道:“极品,极品,美人儿啊美人儿,若能共度一夜良宵,死亦甘心。”
  我闻言回头看他,严肃摇头道:“这个绝对不行。”
  “为何?”
  “反正就是不行。”
  我走到那人面前,满肚子问号在喉间打了个转,不知道先问哪一个。
  他见我没说话,抬起左手握住我的,我自上次战场受伤之后手脚就总是冰凉,他的手温暖干燥,我感觉很是舒适,也没有推开。
  他轻唤了一声:“夫人。”
  温和暖润得像四月阳光下毛茸茸的青草,像长沟流月里的飞花清笛声。
  ☆、所谓千里寻妻
  我隐约听到了门外苏熙的挠墙声。
  深呼一口气,我当机立断挡在江行知面前,老母鸡护着小鸡一般:“苏美人,这是我男人,你敢冲他下手老子阉了你灌春|药找十个男人轮你十天十夜!”
  苏熙轻飘飘看我一眼,像看白痴一样。
  这时候江行知轻轻咳嗽了声,淡声道:“夫人,不可无礼。”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行知文人天性,见不得我粗鲁,而我刚回到军营两天,性子里的跋扈又被挑拨起来,说话都带着汗臭味。我想到他指不定又跟我爹告状说我举止不雅,慌忙拉住苏熙的挠墙的爪子道歉。
  我T_T:“苏熙,熙熙,小熙儿,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骂你的,你就当没听到好啦,要不你骂回来。”
  苏熙被口水呛住了,待缓过神来,拔腿往门外跑去:“顾盼兮!……狗娘养的顾盼兮你赶紧给老子出来,小姐脑袋突然坏掉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与江行知二人,我颇觉得尴尬,于是对江行知说道:“我去寻他,免得他真找来盼兮我又得挨骂,你先暂且在此待着,我一会儿让赵可来安排你的房间。”说罢,转身欲走。
  这时候正和从外边进来的他的小厮书语撞了个正着,书语见我欲走的模样,狠狠瞪我,“公子我就跟你讲,这种负心人你还追来做什么,不如安安稳稳待在长安也免得来此地受黄沙满天风吹日晒之苦。”
  我诧异,转身问江行知,“你自己要来的?”
  江行知垂眸饮着杯中的茶水,一派温润从容的模样,听到我的问话,浅笑着摇了摇头,“夫人不必多想。”
  书语却不满他的回答,“公子,要不是你担心她大病初愈,何苦在长安放着好好的御史不做来这里做个小小的监军,可人家一眼看到你反倒如见蛇蝎,跑的比哪个都快,公子你不委屈书语都替你委屈。”
  我垂着脑袋愧疚了。我万万没想到他是为了我来此地,此地成年黄沙漫天,他又是个常年在长安养着的温润如玉的书生,当真委屈他了。
  “书语,出去。”他微微皱眉,呵斥他的小厮。
  书语又瞪我一眼,不情不愿地走了。
  “行知,一定是我爹让你来的吧?我晓得你从不违背他的意思,但是这里真的是委屈了你,我这就给我爹写信说明缘由,让他请旨,派你回去。”我想了想,说道。
  他闻言摇头,“不必,来这里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摇头,坚持道,“你和盼兮干脆一块回去得了,这边关荒漠的,真是不适合你俩。”我自顾自想着能把他送走的法子,冷不防一双手臂从背后环住我的腰。
  我心里一惊,暗自诧异我什么时候警惕性差到如此地步,他这般走近都没有察觉,倘若在战场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环住我的手慢慢收紧,似乎察觉道我的僵硬,他轻轻叹息,伏在我耳边轻声道:“阿玉,我是真的想你了。”
  我心头一震,眼神也飘忽不定,过了好一阵,僵硬的身子才放缓下来,他轻笑,我感觉道他的呼吸打在我的脖子上,痒痒得。
  “你……你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么?”我煞风景地问。
  我看不到啊他神情,却直觉认为他现在表情肯定不怎么好看,否则不至于回答我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冷意,“是,我是生气了。”
  我委屈地在他环抱下转过身子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解释:“我当真和他没有发生什么,是他在我的酒里下药。他也只说要跟我告别,我才没什么防备的,你别再生我的气了成么?”
  我看他没反应,动脑筋想了想,眨巴眨巴眼睛掐大腿露出一副泪汪汪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三岁就会顶着这副模样向军中大厨讨红烧肉吃,所以驾轻就熟。
  他垂眉温和地看着我,轻轻笑了:“真想让我原谅你?”
  “嗯嗯。”我点头,他倘若不原谅我我爹就会揍我。纵使我再不想接受,但是在我爹心里江行知的地位绝对比我高上很多,更何况,家里爹的鞭子就是权威……T_T
  “那就让我亲一下。”他依旧温润如玉一派君子模样,似乎刚刚提起的是圣人诗书而不是那么个流氓要求。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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