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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之下,杀机涌动,数不尽的英雄客,道不完的情与仇。蒸汽朋克与武侠的奇妙交织,暗影与利刃的华丽律动,雨血系列十年纪念作《影之刃2》再度出鞘!从单机到手游,两千万系列玩家再度集结于此,上演惊心动魄的影境传说!——十年传承的独特风格充满奇异巧思的架空武侠世界,从阴雨连绵的神秘小镇到纸醉金迷的繁华酒馆,从夕阳西下的生死之桥到白雪皑皑的钢铁之城,辅之以数十曲气氛各异的原创曲目。十年独立风格与顶尖制作工艺的结合,给你耳目一新的视听享受!——超过四十个可控角色的动作游戏跟随系列主角“魂”的脚步,深入武林危机“十一人阁”的布局之中,揭开武林最黑暗的一页,结交各路英雄豪杰!超过二十位,已规划达四十位可控角色,由日本顶尖动画工作室进行设定和制作,“北斗企鹅配音社”倾情演绎,各具性格魅力和截然不同的技能系统,让你感受从未体验过的动作游戏体验!——耳目一新的连招玩法革命性的 “小队连招”系统,让三位英雄同时上阵,拥有无限的变化性却可以在三分钟内轻松上手,让任何玩家都可以感受横版动作游戏特有的爽快打击感! ——点燃你的竞技之魂毫秒级的PVP实时对战,完善的匹配系统,排行榜单和回放系统营造出独有的竞技游戏体系。水平相近的侠客被匹配在一起征战不休,只有最为冷静和坚定的人可以登上武林之巅!格斗游戏世界冠军小孩,大口,程龙联袂推荐并参与联赛,与世界最强的玩家进行同场竞技吧!——团队协作对抗强敌令人热血沸腾的实时PVE组队,与另外两名队友对抗强大的BOSS,还原最为传统的横版动作游戏体验,获取强力武器奖励!——丰富的衍生战斗在动作游戏的核心框架下衍生出大量玩法:多人对决可以选择与另外两名队友同时上阵,乱斗战中纯粹考验队伍的搭配策略,列传关卡则体现对单个英雄技巧的深入理解——格斗游戏的可能性被极大扩展!【官方微信】:影之刃2(yingzr2)【官方贴吧】:影之刃2吧【官方微博】:影之刃2官博【官网地址】:http://y.yingxiong.com【QQ交流群】:iOS官方1群:iOS官方2群:【客服QQ】:【客服邮箱】:【客服电话】:【客服网址】:http://kf.yingxiong.com
(1)全新帮会系统:增加公会等级、公会任务、公会成就、公会排行榜、公会礼包(2)全新里武林模式:更新后里武林将会变成限时开启模式,每个里武林副本开启后会有持续时间,玩家可在时间段内进行挑战,每日挑战次数和获取奖励的次数不变,依旧是每天仅可获取1次通关奖励,挑战次数为3次(3)出征界面UI优化
(1)屏蔽团队强敌邀请。开启设置后可屏蔽所有的团队强敌邀请弹窗(2) Boss出场的声音可通过游戏内的设置关闭(3)针对卡等级的情况,优化了巅峰竞技匹配规则(4)修复精英对决中断游戏或者失联后已死亡的英雄还可以使用的问题(5)增加背包容量(6)修复聊天背景出征背景可以点到站街玩家个人信息(7)优化武斗系统用户体验(8)英雄优化:小厮倒地再起身后很难瞬步导致容易被抓的情况
1、新英雄:半月花2、新增英雄EX技能皮肤:魂、上官斩3、新增关卡:魂篇第十六幕4、新增头像:1周年专属头像,第十六章速通奖励头像、武斗大会周赛冠军头像5、木老师、上官斩传说时装的刀光变色优化6、木老师传说时装live2D优化7、新玩法:武斗大会
1、巅峰调整,血量提升15%2、觉醒数值,提高所有英雄觉醒属性数值3、弱/旧英雄调整加强,左殇、小厮、弦者、碧月、老乌龟、铁蛋、无名、银月、魂、魔魂、鲤、聚宝少爷技能优化(动画帧数、技能效果等)4、调整修罗战场奖励调整奖励相关(修罗商店下架记忆灵媒)5、修改公共技能净化的消耗以及效果(查看技能说明)6、中毒/流血类英雄加强
1、新增装备锁2、新增改名卡功能3、特定英雄传说时装英雄重生4、道具出售操作优化,增加滑动条5、觉醒消耗金币数量单位优化
1.新玩法—里武林·魔境传说中“看不见的武林”—里武林,由无数幻术修行家搭建的武林世界,在里武林中,你需要面临多重考验,不断的战斗是唯一的出路,虽然这是个险象环生的世界,但是真正的强者却可以获得超乎想象的回报。2.新英雄—小厮机关奇才重归械城,宿命轮回再掀血雨腥风。“小厮”是一个卑微的自称,来自于加入“组织”之前的一段前尘往事。械城,那是他曾经一生不想再涉足的地方。然而他却把自己的心永远地留在了那里,留给了一个记忆中的人。
1.主线剧情的全新篇章—左殇篇(1)解禁万众期待的系列第二男主角—左殇的冒险故事,并与魂的故事在不同时间线进行推进。(2)向所有玩家赠送特典传说英雄—左殇!在开启了“左殇篇”故事后,所有玩家均可收到足以合成左殇的记忆碎片,合成左殇后进入新的剧情线。(3)诡异莫测的大漠篇剧情,随着“左殇篇”的开放,全新的英雄将会在之后的版本中逐渐现身。2.异步对战的PVP模式—修罗战场本次我们为策略性玩家带来了“修罗战场”,一个在事前做好英雄和装备搭配之后,以自动战斗方式挑战其他对手,并赢取特殊奖励的模式。3.新的养成系统“突破”在英雄升星至“MAX”后,可以用左殇篇中掉落的道具破碎晶片,配合英雄的记忆碎片,继续提升英雄的星级,并会在英雄脚下生成特殊的光效。4.新的登陆界面及icon。以沙漠风格为主的全新登陆界面及icon,配上了为新版本全新订制的三首异域风情的曲目。5.武器融合系统全新的武器融合系统,可以将冒险属性一次性转移到另一把武器上,以降低武器等级提升带来的替换成本。6.等级上限等级上限开放至85级
1.新系统全面开放PVP全新开启精英系统,带你体验真正的强者试炼2.新英雄火热登场主角重装上阵,血脉孤主.魔魂再掀血雨腥风3.货币系统全面整合货币统一,元宝与金券合并4.其他系统优化新英雄的列传奖励增加高级道具,调整公会宝箱奖励内容,开放多套传说时装兑换,部分稀有道具可以使用竞技币进行购买5.等级上限开放等级上限开放到80级
6.修复游戏系统内各功能已知bug
1.全新引导系统加入游戏------强者之路合理引导玩家全面体验游戏系统,给玩家带来最快最强的成长指引。2.新玩法全面开放------无尽试炼爬塔挑战关卡,玩家可以在爬塔副本中,来不断突破自我极限。3.新英雄新时装火热登场《影之刃2》中唯一女冥使虚空大人带着她知晓的所有武林中秘密来到玩家身边,江湖中多了一位身材曼妙的绝世高手又会发生多少爱恨情仇的故事?与此同时,全新的节日时装已加入英雄衣橱,为这暗黑的武林世界增添几分节日气氛!4.开放更高等级玩家等级上限提升至75级,同时新增了75级红色品质武器,玩家可以获得更高的战力,享受在副本中酣畅淋漓的打斗。5.其他系统优化优化了团队强敌评分规则,优化了新赛季的初始段位规则,优化了副本14、15幕战斗及掉落,同时对英雄平衡性进行合理调整,给玩家带来更好的游戏体验。6.修复游戏系统内各功能已知bug
1、主线剧情推进至15幕,风雪械城中的阴谋迎来终章主角将来到械城和统治械城的赢氏家族,打败械城公主之后,面对瓷儿背后的阴谋家木老师。2、全新时装类型——传说时装最大限度体现角色魅力的时装。不但改变战斗造型,更改变角色养成界面及pk准备界面中的大型live2d立绘形象。是竞技中个性的展现。3、休闲轻松的秘境探索玩家将自己的所有英雄派遣至冒险地图中,经过一段时间的挂机等待后回收丰厚奖励的系统,探索过程中还会遇到不期而遇的战斗。是竞技之外休闲玩家的好去处。 4、羁绊系统英雄与剧情中其它英雄之间产生羁绊共鸣,并加强自己的战斗力,甚至可以拥有羁绊英雄的天赋技能。将使得竞技场环境变得更加丰富和复杂,战斗体验更加充满不确定性。
5、新手引导调优6、UI体验调整7、修复各功能已知bug
May 9, 2018
版本 1.0.32
(1)酒馆雅座(2)究极英雄时装
4(满分 5 分)
4.1K 个评分
4.1K 个评分
不得不说客服脾气真的很好,遇到问题也耐心解决。游戏也真的是我玩过有史以来最有趣的手游了,相比其他抽卡的游戏,传说英雄很容易获得,而且不在乎有钱没钱,一律平等,主要看操作,第一次评论游戏,给个五星回来稍微补充一下评论,游戏真的很不错,但是这个游戏外挂现象有点严重,竞技的时候,如果真的是实力比我强也就不说了,明明血差我十万八千里,攻击力爆表,结束之后看到加成加了1000多,段位比我低,所以我不知道是真的有这种情况还是使用了外挂,举报了几个人,也没有确定的回复,游戏还是不错的,希望能打击一下外挂的现象。
不得不说客服脾气真的很好,遇到问题也耐心解决。游戏也真的是我玩过有史以来最有趣的手游了,相比其他抽卡的游戏,传说英雄很容易获得,而且不在乎有钱没钱,一律平等,主要看操作,第一次评论游戏,给个五星回来稍微补充一下评论,游戏真的很不错,但是这个游戏外挂现象有点严重,竞技的时候,如果真的是实力比我强也就不说了,明明血差我十万八千里,攻击力爆表,结束之后看到加成加了1000多,段位比我低,所以我不知道是真的有这种情况还是使用了外挂,举报了几个人,也没有确定的回复,游戏还是不错的,希望能打击一下外挂的现象。
我算是一个老玩家,这个游戏我玩了一年了。先来说说这个游戏的优点。从前没什么游戏能让我玩这么长时间。看到很多人说氪金问题。我个人属于微氪,大概有两百多块吧。战力相差不多的情况下,上巅峰完全是考验个人操作技术,与氪金多少没什么关联。无论玩家氪与不氪都能够玩下去。这很良心。以下就是游戏存在的缺陷了。上巅峰有时有延迟、闪退、失联现象。目前这个更新的版本我个人打里武林总是闪退,玩到一半闪退。三次一次都过不去。游戏图标还是小厮头像的版本,是我玩起来最舒适的版本。更新后到现在的半月花头像图标版本都不如那个版本好。希望游戏团队再接再厉,作为玩家希望游戏能做的更好。
我算是一个老玩家,这个游戏我玩了一年了。先来说说这个游戏的优点。从前没什么游戏能让我玩这么长时间。看到很多人说氪金问题。我个人属于微氪,大概有两百多块吧。战力相差不多的情况下,上巅峰完全是考验个人操作技术,与氪金多少没什么关联。无论玩家氪与不氪都能够玩下去。这很良心。以下就是游戏存在的缺陷了。上巅峰有时有延迟、闪退、失联现象。目前这个更新的版本我个人打里武林总是闪退,玩到一半闪退。三次一次都过不去。游戏图标还是小厮头像的版本,是我玩起来最舒适的版本。更新后到现在的半月花头像图标版本都不如那个版本好。希望游戏团队再接再厉,作为玩家希望游戏能做的更好。
不得不说,游戏性的确不错,氪不氪金都可以玩下去。属性相克重要,操作更重要。但有些机制有问题,特别是修罗那里,人物经常站着不动,战力差别几万的情况下拼的简直就是看谁的英雄命好多放技能谁赢的竞赛。然后就是开场动画无法跳过的问题。虽然动画还不错,但每次都要等,是个人都会觉得烦,再加上那些不知所云的文案,根本不知道写的那些想表达什么。还有就是微信礼包时不时会抽风希望下次更新能稍微改进一下。以上。
不得不说,游戏性的确不错,氪不氪金都可以玩下去。属性相克重要,操作更重要。但有些机制有问题,特别是修罗那里,人物经常站着不动,战力差别几万的情况下拼的简直就是看谁的英雄命好多放技能谁赢的竞赛。然后就是开场动画无法跳过的问题。虽然动画还不错,但每次都要等,是个人都会觉得烦,再加上那些不知所云的文案,根本不知道写的那些想表达什么。还有就是微信礼包时不时会抽风希望下次更新能稍微改进一下。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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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找到的有从官网、别的帖子、等各处搬运收录来的恳请不要介意出处、本喵只是一个大自然的搬运工目前收录的有短篇:【前戏】、【】、【两个不属于武林的人】、【初会】、【海外乱谈】、【】、【瞳媚】长篇:【雨血、死镇】求支持 来自安卓54区:顽皮的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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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戏】“此局已布,就等来者入瓮。”一个疲惫的声音说道。在样式古朴的长桌上,平放着一张书写着许多名字,并以线条连接成网的长卷。另外九人静静地站着,他们也曾一言九鼎,但多年的蛰伏,早已使他们学会了沉默,似乎这世上已没有多少事情能让他们多说一句话。他们虽不说话,但却都仔细地端详着这长卷。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奇特的沉闷之气。这十个人,便以这种奇特的方式颔首沉思,不发一言,却已完成了某种交流。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被推开了。所有人都没有转头,因为进来的,只可能是一个人。这个人一进门却就开始说话:“已在落叶集取玉命。”为首的那个疲惫的人,将一支上好的狼毫饱蘸熟墨,在面前那张图的一个名字上,重重地打了一个叉。十一人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数百里之外,落叶集。剑已入鞘,人已倒下。几乎就在人倒下的同时,树梢上的黑色扑腾一声,拔翅而起。漆黑的在一只带着墨玉戒指的,胖乎乎的手上,这只手恭敬地,把信鸽呈给了对面的一个身影。黑影中充满威严的声音,缓缓说了一句:“蜃楼之景,绝非虚构。”组织开疆拓土,在暗中横扫武林,鲜有敌手。然而在大雾弥漫的南武林,三十六支先遣部队杳无音信,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已绑上了新的书信,墨玉戒指的手又恭敬地接过黑色的信鸽,将它送出了窗外。一艘画舫上,美酒醉人,美人更醉人。一盘棋局,已到胜负将分的关头。美人将腿换了个姿势,以便让自己显得更优雅些,不至于因棋局的落败而显得狼狈。紫衣少年淡然一笑,突然袖子一抹,抹去了棋局,道:“我二人何必以胜负相论。”美人脸上浮现出明媚的笑容:“奴家见过无数王侯富贾,却只有每月陪伴公子的这数日,才有片刻真心的欢愉。”紫衣少年感到美人已坐到了他这边,如白玉凝脂般的双手,已搭上了他的扣子。他却站了起来,向船舱外走去。美人的手只好又换了个优雅的姿势,端庄地坐着。但是她仍然忍不住要往船外看去,是什么有如此大的魔力。紫衣少年站在船头,拿着一封信,不但已看完,而且已将它又绑回了鸽子的腿上。“南天剑门。”青年捧着鸽子,轻轻道。鸽子一飞冲天,竟是乌黑色的。“那是什么?”美人问。“下个月,未必能相见了。”紫衣少年若有所思道。南天剑门的白玉剑乃是正派栋梁,号称“南天一柱”。对面前这个来历不明的黑衣少年,他轻蔑地笑道:“教一下你如何尊敬前辈也好。”年轻人迷离的眼神突然变得很专注,似乎在专心看着白玉剑的身后。他开始向白玉剑身后走去,走得很急。似乎白玉剑身后,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比白玉剑本人要重要得多。白玉剑有了一种被抽了一个耳光般的感觉。那个年轻人似乎只看到了他身后的东西,以至于已忘了是来与自己决斗的。白玉剑非常想扭头看一下身后是什么东西,但这样,自己的空门就会完全暴露出来。年轻人已非常接近他,几乎已就这么普普通通地走到他身后去了。他咬咬牙,出剑。那是白玉般皎洁的一剑,如此浩浩荡荡,如此正气凌然,也正是在此剑之下,多少恶徒命丧黄泉。似乎有一抹红色闪过,白玉剑想,那不知好歹的毛头小子的血已飙出。白玉剑得意地发现,自己那一剑已将年轻人斩成了两半。但是这样的一刺怎么会把人斩成两半呢?为什么不只年轻人,连四周的景色都变成了两半呢?为什么自己闻到的气味也变成了两半,自己听到的声音也变成了两半?是不是因为自己已经成了两半?年轻人看见了白玉剑身后,黑色的站在树梢上。他这才变得完全认真,甚至紧迫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代表了最高的警告。他接过,拆下书信。“落叶集。”他皱了皱眉头。南天剑门之外,冲出一辆大车。白玉剑养尊处优,四匹马拉的大车上,竟有4个如花似玉的少女。黑衣少年打开车门,将四个少女通通扔下了车去,再将座椅下的银票全部扔给了她们。车飞速疾奔,消失在黑暗之中。另一骑快马,已连奔三天三夜,从温香软玉的画舫,进入了大雾弥漫的南武林。快马倒下,他展开轻功,继续疾奔。原本华贵的紫色衣服,也显得风尘仆仆。“既已入此局,便无回头路。”疲惫的声音盯着面前那张卷轴,一字一句说。 此刻,屋子里除了原来的十一人,又多了四个人。一个剑者,一个刀僧,剑者的戴着面具,刀僧闭目沉思。两个女人,一个看不出年纪,却无疑是个美人,另一个却是个小女孩,正在把玩着手上危险的玩具。“另外几人也已就位。”剑者道。“很好。去罢。”黑色的大车已驶进了驿站,上书“落城”。紫色的身影也停了下来。几乎是同时,天边闪过一个惊雷,雨下了起来。
【灰烬】烨城城门不缺车马,八卦阁大堂不缺奇闻。  但这迎客满门的八卦阁,也有一处非常安静的角落,是为想听故事而又不想被外人旁听所准备的。所以坐在这里的人,非名门望族即是神秘旅客,总之看起来不简单。  今天坐在这角落的两人,似乎也是如此。一位是穿着朴素的妇人,满头灰发,脸色看起来十分憔悴。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位身材矮小之人,衣着十分讲究,举止也极为优雅。  两人沉默许久,甚至不看彼此一眼,直到妇人缓缓打破了这沉默:  “阁下问老妪‘杀气’是什么,老妪只能说,那是一种感情,是欢喜、愤怒、惊讶,或是伤感。是六年来我对他的照顾,也是‘那件事’后他断肢挖眼的决心。一个人的心若起了波澜,便产生杀气,人若怒火攻心,杀气便如烈焰般炙热;人若悲痛欲绝,杀气便如寒冰般刺骨。”  “那夫人您呢?”  “老妪……”  “夫人恐怕还漏了一句:一个人若是无情无感,那么他的杀气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老妪佩服八卦童子见多识广,但也要问一句:童子可见过这种人?”  “说来也怪,此说法也是在下偶然听来,不当真也罢。”  “河流山川,日月星辰也无情无感,但它们若发怒起来,恐怕就是山崩地裂。”  “另外,在下一直好奇‘那件事情’,可否略知一二?”  “老妪已发誓不言此事。”  灰发女子望向四周,道:“一位失心疯的女子在这附近徘徊,是老妪之错。”  “难道说此女子发疯的原因是……”  “童子见谅。”  “唉,此事恐怕要随夫人而去,遗憾!”  矮个子的人抚走了桌上的银票,起身告辞。没走多远便意犹未尽地回了头:“在下劝夫人一句:烨城之人都说您住的地方是不详之地,若能品得在下苦口,搬走也不是一件难事。”  他走后,灰发女子也不知对谁说话:“如果连我也搬走,谁还会来听你的故事呢?”  她又回到落城,一切故事的开始。  这是个奇怪的城市,这个人才辈出,历史厚重的南方重镇,如今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不祥之地。  就像她一样。  阳光已被阴霾所掩,凉风吹得梁下的蛛丝来回摇摆,城门上的牌匾像是要掉下来,城门也年久失修破败不堪,杂乱的砖石与木料随意堆叠在一起。江面上倒也有船,只是没有了摆渡的人。  她已经很久没有踏过这里,每走一步都十分沉重。这个城快死了,井水泛着绿色的泡沫。能走的人都走了,没能走的人成了此城恶臭的来源。  若是当年,她必将这内幕翻出,救此城于水火,百姓于危难,而如今她却已麻木不堪。  最开始和他在一起时,当初她以为那团烈火永远无法熄灭,但后来她知道并非所有人都喜欢这团火,于是她只能将这团火变弱变小。而那件事就像这团火最后一次爆发,此后再也没燃起过。  现在只有一堆死灰,无人理睬也无人记得。她心死了,对武林任何事都不感兴趣,即使还有认识她的旧人前来拜访,也一概不见。  她走过一条极为熟悉的路,这条路并没有变,周围的建筑也没有变。只是没有了华堂上的轻歌漫舞;没有了街道上的熙熙攘攘;没有了酒馆里的论天论地。  最后目的地是一间大宅,它的原主人已不知死了多少年,占据它的恶徒也换了不知多少批。她轻易击倒喝酒烤火的守卫,避过手持匕首的黑影,找到一堵十分普通的墙。她还记得这墙后面究竟有什么。  机关打开后,是一件密室,里面空空如也。  她便站在着这静静地等,她不怕等。  直到周围响起神秘的男子声: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  “是的,来复仇。”  “白头客,灰寡妇,武林中此二人并称为‘灰白双侠’,二人活跃在二十年前的武林,行走江湖,广交朋友,仗义直言,急公好义。他们彼此恩爱却没有结为夫妇,如同兄妹一般,外人一直不知内情。”  她静静听着男子的讲述,一件又一件往事在脑海里重现。  “但在五年前,一件极其悲惨的事情导致二人决裂。据说那白头客在一处山崖挖去双眼,自断四肢,灰寡妇则无动于衷。最后有神秘人将白头客带走,不知所踪。灰寡妇则万念俱灰,在山崖下寡居至今。”  “阁下知道这么多,必是江湖老手。”  “不仅如此,也许你还会惊讶于我的身份。”  黑暗中缓缓走来一位衣着华丽的剑客,带着一副恶鬼面具,头发修剪的十分整齐,走起路来如同贵公子一样风度翩翩,却又如同迷雾中的幽灵一般飘忽不定。许久,她昏花的双眼才看清剑客的身影。  “你是当年挑断他手脚筋的‘蜃楼’剑客,对么?”  “这身份只是其中之一。”  剑客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扭曲的脸庞。  灰寡妇惊讶,又感到愤怒。  “你是那老头子的不肖子?!”  “当初为了把家财奉予蜃楼,不得不让夫人你做替罪羊。丈夫被人害死,一个买来的下贱夫人又如何让人不怀疑呢?哈哈哈哈!更没想到当年卑声卑气的夫人是后来的灰寡妇。”  “本以为逃离了那个家就能远离你。谁想到当初埋下这出惨剧种子的人仍然是你!”  她的目光中闪烁着一丝难测的泪光,可惜她没带任何武器,否则便要突然出手,挖出此人心脏。  剑客带上面具,重回原先那种神秘的姿态。  “而那白老鬼性子艮拗,即便我不害他,换了其他高手恐怕也很难留情。今天站在这里的也只能是另外一人。”  灰寡妇抚摸着密室的砖墙,嘶声道:“当年我将半死的他拖到这里,堵住他的嘴不让他喊……他疼得翻来覆去,求给他个痛快。唉,二十年后他自断四肢,却一句也没求过我。”  密室内只剩下了一丝丝哭泣的声音,出奇的安静。  此时外面传来了喧闹声,有杀手发现了倒地的守卫。  她悄声道:“你让八卦童子传纸条予我,叫我到此是为何事?”  剑客像是不想让自己的手下来干扰他们,故意把声音放低了一些。  “你的痛苦已经够多了,而你我的仇怨似乎也不太重要。只是这些年我对一些神秘的东西有点兴趣:我想知道所谓‘杀气’究竟为何物,竟有不少人修习,在武林中居然还有排名。”“杀气,恐怕是武林的趋势。杀气能令一人之武学达到非常人境界,也可让不懂武学的人瞬间爆发战胜不可能的对手。”  “你呢?你的杀气为何能排名前十?”  “多亏有你,他养病之时杀气便已至化境。其后我和他研究了大半辈子,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情’,我们的成果恐怕足以令武学基本重新写过。”  “没想到你这种上了年纪的人,说起大话也收不住。”  “那你又为何质疑此事?”  “你可知黄金剑客?”  “所有听闻。”  “他给了我另外一种东西,真正能改变武学的东西。”  “他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不选择十一人阁?”  “因为黄金剑客能更好的利用十一人阁所制造的东西,比如机关术。”  “那老妪想试一试它的威力。”  “哈哈哈,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你名义上是复仇,倒不如说是为满足自己人生的一个夙愿。这很令人惊讶——他已将一切都还给了你,结果你到现在还在利用他!”  她回以微笑。  剑客拔出佩剑,那只是把普通的剑。  “机关术在‘蜃楼’大有用处,令许多不能习武的人重获希望,比如某位‘君子’的手臂,当然我比君子更进一步……”  这句话是为分散灰寡妇的注意力,说话前,全身血液一瞬间像猎豹般奔流。而话说到一半时,他的身形早已隐去。  这是他的万全之策:即使灰寡妇如同传说中那样神秘莫测,也抵不过闪电般的一剑。  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无人能躲开这一剑,而这一剑无论如何都超出了武林高手的想象!  满意的一剑挥出去,灰色的身影成了灰色的粉末。  如此变化令他疑惑,未等招式收回,他惊讶地发现左右两边出现了两个相同的身影。  她会请帮手?这个想法使他愤怒,但他仍然冷静地去刺其中一人。  结果令他更加失望:两个身影不约而同地凭空消失,像是故意躲他一样。  噩梦远没有结束,他连揉眼睛的机会也没有,一眨眼,前后左右便同时出现了四个相同的身影。  他无奈地砍出第三剑,却是徒劳。四个变成了八个,又翻了一倍。  沉闷而又强大的杀气将他一步步逼向角落,手中的剑也随着窒息而滑落,他头脑混沌晕厥,抽搐了很久才渐渐看清自己面前只有一个人。  他明白,自己输了。  “这是什么妖术?”  “是杀气。”  “原来如此。”  “你本应停止心跳才对。”  “因为这颗心已不属于我自己,除非黄金剑客用穿心术……你若要复仇,取首级吧。”  “多谢告知,我心愿已了。复仇对于我来说已是虚无,当初你做的事情并没有错,只是岁月让这一切一错再错。若不是我陪在他身边二十年,又怎么会有那件事情?”  “武林人都想知道‘那件事情’的经过,我也一样。”  “我可以告诉你一半。”  灰寡妇俯身贴近剑客,悄悄地在耳边说了一会,谁知剑客听后竟双目圆睁,七窍流血,一动不动了。  她缓缓站起,重新系好自己的斗篷,离开这里。  密室的墙上多了一行字:  此情无待,年华尽灭,蜃楼之仇,灰头已报。  她来到当初找到他的地方,有种卸下重担般的轻松。  她望着,望着,盼着天快点下雨。  但天灰蒙蒙的,不像是下雨,也不见得有晴日。
【两个不属于武林的人】月明星稀,墨洒山岭,雄鹰眼下是无尽的群山。  透过这层峦叠嶂,雄鹰看到的是风起云涌,包罗万象,如此秀美壮丽的景色令人叹为观止。  是夜,在这群山峻岭之中,势必要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战。  雄鹰还看到了一个人,一位衣衫褴褛,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得多的中年人。他的头发眉毛胡须都是银灰色的,看起来像一根根铁丝扎在一块,十分怪异。  他立于墨峰之上,除他之外,一崖,一桌,一椅,一盏茶而已。  他在等。  一个时辰,风吹野草。  两个时辰,霜上眉梢。  三个时辰,铸铁为刀。  他像一尊铁铸的雕像,哪怕天崩地裂,也无法令他为之动容。  但若等太久,像他这样有耐心的人,多少也会有些不耐烦的。  这位名为“铁君子”的剑客极少按时赴约。以他的身份,本可晚些赴约也可不来,但他来了,而且耐心地等。  周围的空气悄悄游动,铁君子的眉毛微微扬起。  “你来了。”  “信上写的子时,我便不会早来或者晚来。”  一位青衣人缓缓走进他的视线,无需多言,必是邀他来此地之人。  “今日一战,你可先喝杯茶,老汉亦可让你三招,只因老汉今日高兴,平时不会这样做的。”  青衣人不说话。  “为何沉默如夜?你难道不知老汉是何人?”  “你是何人;是何出身;为何站在此地;又来做什么,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但你有个别人都没有的称号--天下第一。”  铁君子早已听惯这四字,他无动于衷。  “可惜呀,今日站在此地的是块废铁,而非金玉。早些年‘云中子’也曾是天下第一,而且比老汉这个‘第一’要值钱的多。”  铁君子接着说道:“其实老汉今日并非为你而来。杀你嘛,估计连茶凉都等不到。”  青衣人淡淡回道:“怎不知我若想杀铁君子也无需等这茶变凉。”  “有趣,不如先说说你是哪门哪派。”  “‘组织’。”  “组织?组织……哈哈,这名字不错,只是老汉从未听说。”  “邀君前来,在下事先想了很久:阁下乃隔绝武林之外的不世高手,而在下虽不排斥武林,却也不受限武林的规矩。可以说某种程度上,我们是一类人,都是不属于武林的人。”  “哈哈哈哈,那既然如此你我为何还要以命相博?像我们这种人,无论死哪一个武林人不拍手称快?”  “的确,白道黑道都不待见的人,肯定是要同病相怜的。若在五年前,我定与你称兄道弟。只可惜我现在有了个目标,而铁君子的人头便是这目标所需要的祭品之一。你活得太久,太辛苦,不如我们打个赌:此战若是你赢了,下山后有人会送你十坛好酒。若是我赢了,就将你人头借我用用。”  一场生死之战,两条人命,却被青衣人说的如此轻松谐趣,这种情况铁君子从未见过。  “老汉明白了,但你不要指望老汉会手下留情。”  铁君子笑盈盈地摸了摸茶壶,不待片刻茶壶里的水竟沸腾起来。  “这内力果真不同凡响。”青衣人语气很淡,却不难听出里面的惊讶之情。  铁君子放下茶壶,捡起放在桌上铁剑,他从不管自己手中是否有剑,一根树枝也能杀人。  青衣人见此,也拔出了手中剑,那只是一柄普通的剑。  天地寂静,两人以一种错位的朝向站着,好像彼此不认识彼此。  脚步轻踏着鼓点,身形流窜着疾风。不在乎约束,不需要刻意。  两条虚无的影子,划着虚无的招式。不必在意,不需思考,衣服的颜色飘转腾挪,带动起令人瞠目结舌的舞蹈。此时杀气若是有型,则必是千百道绝美的线条。  静了,动了,停了,起了。  两条影子像是自舞自蹈,桌子上的茶杯如同沉默的旁观者。  刹那间,风声激荡,两条影子似乎锋芒毕露,长了刺似的令人感到惊讶。一时间腋下,肋下,眉心,胸口,处处致命,毫不留情。  声颤颤,青色的影子一闪一侧,黑色的影子一攻一防。在这你来我往之中,不时传来兵器相撞的叮当响声,但这声音十分脆弱,甚至不如远处的猿啼。  风起舞,此时若是有人插手,则必将命归黄泉。此时若是有人旁观,则定会大感无味。  但终究有人陶醉,有人会感到快乐。只需他看得懂,看的明白。  命虽短,却足矣。  剑虽蜂,却易折。  仰身不足意,兵者眼非盲。  风止刀剑静,决裂卷天罡!  一道道剑光,一笔笔杀意。天地间极其微小的灰尘也被这杀气所吸引,随着你来我往飘来飘去。齐扬的灰尘就像一阵龙卷风般卷起了茶杯,可随着这时聚时散,茶杯仍然稳稳地回落到桌子上。  两道影子丝毫不慌不忙地碰撞着,纠缠着。虽然墨峰的气势无与伦比,古今难见。然而就在远处,另外两道白与黑的交锋令山巅震颤!  黑色的影子不知为何,受那两股气的影响乱了章法,攻势开始变得凶狠,急速。但青色的影子仍旧不慌也不乱。  叮叮当当的响声开始更加急促起来,黑影如同飞起的长鹰,一道接着一道的猛啄令青影散去又聚合。黑影开始变得狂妄,似乎还夹杂着恐怖而又得意的笑声,在那墨峰丈宽的地面上,黑影如同得势的恶魔,贪婪地占据着每一寸土地。但恰恰在黑影快要占满全部墨峰之时,阵势忽然一转,黑影的地盘一个接一个被青影捕捉,消散。黑影没有在意,他攻击着,肆意地挥洒着平生所知道的所有招式,似乎每一击都拼尽了全力,每一剑都耗尽了生命!  薄雾散去,尘埃已落,墨峰慢慢地恢复了它的原貌。除了两人之外,一崖,一桌,一椅,一盏茶而已。  青衣人信步到铁君子旁边,端起茶,悠然抿了一点,温的,又随意放了下来。  “你的死,将会为‘组织’铺出一条宽敞的道路。”  “老汉听说今晚龙鸣玉和魔天在附近决战,本想打败你再去一会,恐怕这个愿望要放到来世……”  铁君子的身子渐渐凝固成了一块铁,一块谁也无法熔炼的铸铁。  他面目安详,似乎了无遗憾。  “半个时辰后,会有人来收你的尸身。” 青衣人如此说道,但并未看他,而是望着白与黑对峙的山峰。  多少年后武林人再谈及此事时,皆是议论纷纷:有人说“组织”首领事先在茶壶上做了手脚,令铁君子中了“软脚散”;也有人说铁君子剑法时好时坏,首领掌握了这个规律,一击得手。总之没人相信这个普通的中年人能够有如此剑法。  青衣人长出一口气,浑身剧痛令他心跳加速,他身中三道剑气,在他的经脉里横冲直撞。  今晚是他沐天邈人生中最后一场全力而为的决战,这种事他以后不会再去做了。  然而今日一战,力量上的交锋远不及战前谋划:  武林中“龙家”与“暗魔天堡”势不两立。然而就在不久前,暗魔天堡堡主“魔天”暗杀龙家二少爷,龙家盛怒,门内高手龙鸣玉亲自邀其一战。  龙魔两家高手决斗,铁君子期盼已久,闻之必定插手,并将以一敌二,以试其锋。无论龙魔二人谁死去,都会严重破坏武林的势力均衡。沐天邈此时邀其来战,就如同在关键的一环焊开一块缺口,他只需等这块缺口慢慢扩大,最后将这一环彻底损坏。  铁君子分心之刻,便是取胜之时。  一股尖锐的剑气涌上心头,令他痛苦万分。  当下他持剑已十分困难,甚至站都站不稳。  一环不足以毁灭整个秩序,但此环既已坏掉,往下就都好说了。  沐天邈调息片刻,一计无需出手便能取消这次决斗的想法由心而生:如若龙鸣玉与魔天彼此都没有十成的把握,他便能以利相逼……  可他自己有十成的把握吗?也未必。  但即便他从未见过这两人,对于人心的把握,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想到这,沐天邈已消失于黑暗之中。
【初会】白衣胜雪,脸色却比衣服还要苍白。这个人站在雨中,竟不似一个活物。更像一块碧玉,一尊雕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冰山。大雨倾盆而下,本应将他淋湿,一个人若全身湿淋,便多少会显得狼狈些。但雨滴即将沾到他的白衣之时,便“咝”化为一缕青烟。每滴雨都化成青烟,于是这个人,便笼罩在一层如梦如幻的迷雾之中。他掌中有剑。一柄样式典雅,古色古香的剑,剑柄和护手竟似纯金打造,雕成一个龙头形态。这柄剑也像它的主人一样,充满了神圣不可侵犯之态。来者却大步踏雨而来,雨早已将他黑色的衣服淋得湿透,他不在乎,靴子上都是泥泞,他也不在乎。这世间让他在乎的事情本就不多。也许面前这白衣人便是仅剩的几样之一。他也有剑,却是一柄奇异的剑,这柄剑用黑布缠着,背在他身后,竟比他的人还要高出半截。如果不是露出来的剑柄和吞口,这更像一柄长枪,甚至很少有长枪比这柄剑长。他终于走到了距白衣人十丈之处,停下。白衣人看了他一眼,身上的烟雾似乎更浓了。就这样,一个纤尘不染的白衣人,一个浑身湿透,满不在乎的黑衣人,静静地站着。“魔天?”白衣人忽道。“龙鸣玉?”黑衣人却反问。“你我终有一会,不想如此之快。”白衣人淡淡道,“来就是不来,不来就是来,你本可不来,又何必来?”“死就是死,不死就是不死,今日我既已来,你就要死。”黑衣人的话未及白衣人文雅,却颇为直白。“我家二少爷的魔杀令,是你亲自发的?”白衣人问。“我亲自杀他,他应感荣幸。”黑衣人轻蔑地道。“而且我已待他不薄,魔杀令发给他的时间比别人都早了十天。”黑衣人继续道。“既已开始动我龙家,我也只好出手。”白衣人道。“正道寄希望于你们,并不明智。”黑衣人突然道,“依赖得久了,便会逐渐变得无法自立。现在正道的那一丝仅存的斗志,便是由你们来维系的。因为他们相信只要你们龙家能出面主持公道,他们便会有恃无恐,无往而不利。”白衣人并未接话。“若我今日胜你,不只龙家,大概整个武林正道都会分崩离析吧?”说完这句,黑衣人已取下背上的长剑,开始揭去缠在上面的黑布。黑布一圈圈落下,露出了剑身。这柄剑比人还高出些许的长剑,剑刃竟是红色的,如血一般鲜红,在冷淡的月光下泛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剑实在太长,所以黑布解下的时间似乎变得特别漫长。白衣人盯着那血红的剑身,右手慢慢握上了左手所持剑的金色龙型剑柄。他的动作很优雅,很慢,似乎右手握到剑柄所用的时间,几乎要跟红色长剑黑布解下的时间一样长。雨似乎变得很稠,每一滴雨击到地面的声音,在二人耳中听得清清楚楚。一,二,三,四,五,常人只能听到的淅沥沥的雨声,他们竟可以开始分辨出先后顺序。黑色的布条已解下三十六圈,每一圈被解下,便露出一段血红的剑身。手已移动到离剑柄不足一寸,剑柄的龙头似乎都已变为活物,在期待又一次吞噬敌人。黑衣人本可以将布条瞬间震碎,将长逾八尺的长剑刺入敌人身躯,再一震,将敌人震为碎片。白衣人自然也可以在一滴雨落下之前,拔剑,收剑,对手便倒下,身上不留一丝伤痕,只有心口慢慢渗出红色。然而此时,这二人却似乎变得很慢,很慢。白衣人盯着黑衣人的剑,黑色的布条似乎挡住了某些视线,此时出手一剑,只有七成把握。黑衣人却不在乎白衣人,他只要有五成把握,便会出手,但是他不着急,而他自然也明白,白衣人绝不敢在此时出手,不到九成以上,他便不会出手。红色长剑的布条已几乎全部解了下来。白衣人的手也已经触到了剑柄。雨声变得更慢了,竟似一声声鼓点一般。布条已全部解开了。雨滴似已悬浮在半空。那一刹那,变得如此漫长,但刹那之后,便是生死立判。但是突然之间,雨“哗”的一下,又变成了淅沥沥的声音。二人之间的雨滴,似乎失去了某种力量的牵引,竟向四面八方射去。被拔出的红色长剑仍然没动,却失去了那种夺人心魄的光芒。白衣人长叹了一口气,右手离开了未拔出的剑。他身上已没有了那层白雾,雨迅速地将他打湿了。两个人还是那么站着,却已与常人无异。“佩服,佩服。”一个声音从黑暗中响起,一个青衣人缓缓走出。“既有高人在此,便已非良辰。”白衣人悻悻道。“若要为二少爷报仇,随时恭候。”黑衣人弯下腰,又用黑布将剑缠上了,不知为何,他缠得特别快,片刻便已缠好。新来的青衣人看起来既没有白衣人那么高贵,也没有黑衣人那种满不在乎的气质,他看起来更加普通,若将这么个人放在集市之中,一定不会引人注意。这个普普通通的人,手里也拿着柄剑。这柄剑也像他的人一样普通,不长也不短,不轻也不重,不特别华贵,也不特别简陋。但是这个人,这柄剑,随随便便地就走到了黑衣人和白衣人之间,三个人站成了个三角形。白衣人端详着青衣人,道:“这位先生有何指教?”青衣人却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铁君子已死于我手。”这话外人不懂,白衣人和黑衣人却懂。铁君子是公认的当今天下第一剑客,其人亦正亦邪,杀人无算,无论是正道,还是邪道,都可视他为敌,却也可视他为友,以对抗对方。故此龙鸣玉和魔天二人虽对“第一剑客”之名略有质疑,却觉无必要向他出手。这个青衣人既然已将他杀掉,不但剑术足以居当今武林顶端之列,其立场亦是不可捉摸。“龙剑客必言邪不胜正,而堡主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青衣人缓缓道,“你二人只因为各自身份而势不两立,却不问原因,岂不愚蠢?”黑白二人静静听着。“立场虽是方向,却也是束缚。在下却无此束缚,到此只为做一桩买卖。”青衣人继续道。“你二人谁给我出更高的价钱,我便与你联手,杀掉另一人,如何?”另外二人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却又笑不出。在这种千钧一发,生死秒定之时,居然有人开始做起了买卖,在过去千百年来,这种场景或许从未出现过。但是二人也明白,此人剑法不在他二人之下,若当真对方与其联手,自己必败。“但若我二人联手先对付你,又待如何?”黑衣人魔天道。“我与二位无冤无仇,二位若要联手对付我,恐怕更应该防范另外那位趁机反戈吧?”青衣人道。二人不能否认,也不能承认,看起来以价钱压过对方倒真的成了一个最保险的方法。龙家富甲天下,财富自是无穷无尽,而暗魔天堡掌握大批海外奇珍异宝,同样无人知晓其财力几何。但是他们谁也不愿意先开价。事实上,他们谁也不知道,这场决斗会变成这样。“既然如此,不妨换一种规矩。”青衣人道,“你二人继续对决,我两不相帮。但你二人若有一人倒下,我便会杀掉另一人帮其报仇,这又待如何?”三人实力相仿,若一人杀掉另一人,剩下一人杀气大损,当然也非死在第三个人手中不可。龙鸣玉和魔天只能皱了皱眉头,在这规矩下,他二人无论如何都要死。“或者我三人同时出手,看谁倒下,如何?”青衣人又提出了第三个建议。若三人同时出手,青衣人会向谁出手?龙鸣玉若向魔天出手,青衣人向龙鸣玉出手,龙鸣玉必死无疑,而魔天亦是如此。但龙鸣玉和魔天二人也无法保证对方不会向自己出手,因此他们也绝无可能同时向青衣人出手。当然,此时他们还想到了别的事情。这个青衣人是谁?他之前为何毫不知名?他如何杀死的铁君子?此处决斗之地乃是二人挑选的极其隐蔽之处,何以会被此人发现?他的立场为何?但是唯一一件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立场已然将他置于了不败之地,因此在这种形势下,无论他提出任何规则,都只会对他一人有利。魔天突然大笑一声道,“这位先生实在高明,今日确实已非良日,不知尊姓大名?”青衣人微微一笑,道:“鄙姓沐,名天邈。”魔天道:“好,好!你我来日必有机会再见,今日先行告辞!”说罢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龙鸣玉悠然道:“沐先生好手段,不但今日我无法与暗魔天堡一战,来日龙家也不可轻易出手了……或许今后凡事都需考虑先生之动向为上。”沐天邈作揖道:“不敢,请。”龙鸣玉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转身如一缕轻烟般消失在雨中。沐天邈站在雨中,心里若有所思。他的全身放松了下来,剧痛随之遍布全身,与铁君子一战,他已精疲力尽,数道剑气仍在体内盘旋,并未完全逼出,倘若方才龙鸣玉与魔天接受了他的任何一个提议,第一个倒下的就是他自己。“但他们今日既已失去机会,以后便不会再有机会。”沐天邈自言自语道,也缓缓消失在雨中。
【海外乱谈】一、  大家都知道“蜃楼”只是一个陆地上的组织,并非真正的“海市蜃楼”。但在茫茫东海之上究竟有没有什么神秘的景观存在呢?  当然有。传说在这东海里有一个小岛,岛上有一通天高塔,直冲云霄。此岛常年被浓厚的黑云笼罩,电闪雷鸣。唯独塔的中心空空如也,阳光洒满塔身,而黑云围着这个塔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往年海上的捕鱼人只能远远看到这个小岛,从来没有接近过。有胆大的武林人士妄图驾船靠近,却总会因为一些意外丧命。  但总会有人用自己的办法登岛,这个人便是沉思者。  沉思者并非无所不能,第一次登岛时是因为他喝得太多,不小心失足掉到海里,还要一块木板救了他。他整整漂流了三天三夜,还好某条钻进他面具里的小鱼救了他的命,直到他靠岸。  他摸到了柔软的沙滩,岛上光秃秃的,除了那座圆圆细细的高塔,什么都没有。  沉思者走进这个塔,发现原来这个塔其实是有顶的,并且不是很高,刚刚高过乌云一点罢了。  他还发现这里住着一个人,一个花白胡须的老头。  这个老头自称“何古仙人”,实际上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甚至这个塔的全部他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他自称年轻时无意流落此岛,从此再也没有出去过。  老头子的地板永远不会脏,衣服也永远不会坏,他说这是“塔神”的眷顾。实际上沉思者研究出这个塔存在某种物质能一直净化空气和杂质,还能提供人最基本的养分。所以老头子很瘦,皮包骨一样,很久没吃过东西,但就是没有死。  老头子并不是一个废物,他自己有一个特异功能,沉思者跟他讲什么,他便能对答如流,即便他从来经历过这些事情。老头子也说不清这究竟是为什么,他说自己回答问题时,自己就不像自己了。  老头子爱砸吧嘴,还爱喝沉思者带的酒,他每喝一口,就能说出这酒酿了多少年,在哪里产的。他最爱喝庞镇的酒,沉思者便黑着脸说这酒太贵,下次肯定不给他带。  老头子和沉思者谈的久了,也发展出自己的特点,就是爱笑。他笑龙家太狂,魔家太傲,蜃楼太谜,影太诡异。唯独不愿意谈的就是“组织”,每次沉思者一说,老头子就岔过去。沉思者也不问,因为他知道这个“组织”他自己也谈不好,于是便不谈了。  沉思者每年来塔几次,有时候时间隔得长了。老头子就记得像疯了一样。不过老头子不愿意让沉思者带外人进来,说既然他都知道那些人长什么模样,什么语气,什么思想,他想聊天,有一个人就够了。  沉思者不懂自己为何愿意跟老头子聊天,也许是出于私心,毕竟武林中有很多事情他不懂,而老头子总能轻松给出答案。他给这位“何古仙人”起了个外号叫“先知”,但他从来没跟任何讲过,包括老头子。  二、  这一次沉思者带来一个拓板,上面写着几行字。  “落郊恰偶遇,此生难再悔。  烨天断情丝,双雁折翅飞。  愚笑灰雾拒清水,昔羡江湖曾侠侣。  孤齿悠悠无处依,伤唇戚戚乱私语。”  沉思者押了一口酒,随后把酒袋交给老头子,仰头念道:“这世间最难得说的就是情和爱,说的最多的也是这些个。”  “啧啧,老仙看出来了,但这首诗可并非全讲的是情和爱。”老头子灌了口酒,摇了摇,又扔回沉思者。  “你先说这诗写的如何?”  “落城冰酒,喝一口少一口。咳咳,老仙对这诗词音律不是太懂,不是太懂……写的挺好的,挺好的。”  “这诗刻在那座山的山壁上,极难发现,应是以极强的杀气化作刀锋,一点一点硬生生在石头上刻下来的。这种能力,除了灰寡妇没有别人。”  “嘿嘿,你也知道,那灰寡妇爱写字,白头客爱结友。”  “的确,灰寡妇在不少地方写过诗句,往往是在杀人夺命之后,但从这诗看不出来什么。”  “有时候你可以从她写的这些诗句里推断出事情的全部。”  “他们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为此事而纠结,重要吗?”  “这有助于我的记录,我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件小事,尤其像这样的大事。老头子你总不会看着我的书空出几十页不管吧?”  “啧啧,一谈到你的那些破书,就跟个孩子一样。”  “莫说废话,说正经的。”  “哎呀……他们在落城偶遇,又在烨城斩断关系。几十年间风风雨雨,又发生过不少事情。你看着白头客,本是一个普通的习武者,而这灰寡妇呢?出身更是下贱。但把这两个人放在一块,就很奇妙了。哈哈哈,武林中什么奇怪的事没有?可能这两人待在一起本身就是错误,要不是因为这两人都隐瞒过事情,本可平安无事的。”  “隐瞒过什么事情?金钱?”  “他们可曾在乎钱?”  “旧情?”  “他们可曾做过夫妻?”  “武功?技术?宝物?”  “这些倒有可能,但老仙有一言你可听下:也许改变他们的,正是时间。时间让他们看多了杀戮,欺骗,二人渐渐变得多疑,冷漠。那件事情只是一个导火索,真正导致他们决裂的,是多年来的隐忍。”  “有道理,没谁可以面对一个人二十年还能保持当年的那份感情。尤其是像他们这种看似夫妻胜似夫妻的关系。凭心而论,此二人交心更甚过身体间的交融,然而正是因为身体上的某种禁忌,让这份感情变得扭曲。”  “功业与感情,两者从来都不能共存。要么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做个普通人,要么成为一个冰冷刻薄,令人难以接近的高手。绝世高手都是孤独的,像灰白双侠这样并行江湖多年,是很困难的。”  “很多成名的高手,也有刻骨铭心的爱情,也有不少生死与共的朋友。”  “高手的爱情往往是一夜春宵,结交的朋友仅仅是一夜大醉。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看灰白双侠的武功都可排在武林前十,他们若不是夫妻,那便难保在大事小事上有分歧。”  “难道一个人若想登峰造极,就必须抛弃一切?”  “这不是能否避免不避免的事,而是对某一事业钻到某种程度后,自然会发生的事。别人不问,我就问老弟你,你可曾有过朋友?有过妻子?你愿意摘掉脸上的面具,去做一个普通人吗?”  “这……”沉思者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手又随即放了下来。  三、  两个人就着灰白双侠的事谈了很久,直到阳光再次照进塔内,沉思者直接倒在了地板上呼呼大睡。  “何古仙人”则呆呆地望着海面,像是对着自己或是对着空气说道:“其实再坏的人也有知己,走火入魔的高手也有人担忧。可人与人在一起,谈的好就在一起喝酒聊天,否则好聚好散。如果因为某些事情不得不勉强待在一块,迟早会生变,你说是不是啊?”  老头子摇了摇酒袋,空的,他把酒袋扔在沉思者身上,踱步而去。  “切莫装睡,下次你是不是该跟我讲讲《荒极纪略》里的故事呢?”  沉思者仍然呼呼大睡,只是呼噜小了一些罢了。
四、  大海茫茫,汹涌的波涛拍打着小岛上的沙滩,显得高塔孤单而又凄凉。  孤单的是塔,凄凉的是岛,但住在里面的人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或者说现在没有。  沉思者搓着手,他不太愿意和何古仙人谈武林中儿女情长的话题,他觉得很怪,聊起来浑身不舒服,但他还是忍耐着和老头子去谈。  “一个男人成功的背后,总要有一个女人,当然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可能是萍水相逢,可能是患难与共。或者这个女人会欺骗这个男人,依赖这个男人,恨这个男人。女人的数量可能是一个,也可能是十个,或者数百个。总之无论怎样,没碰过女人的男人不会有太大的作为。诚然这对女人不太公平,但毕竟女人发挥了她的作用。”  这个理论老头子讲了很多遍,每一次沉思者都要愠怒许久。  “那这样讲如果母猪能有女人的作用,那么把男人身边换成母猪也不是不可以?”  老头子不生气,因为他知道生气沉思者就不会给他酒喝。  老头子笑,笑的很真诚:“如果天下男人的眼光都降低一些,母猪也不是不可以。”  沉思者皱眉,如果他不是带着面具,你肯定会看到他皱眉。  “日月星辰,天地常法,男女本是平等。何必如此出言嘲讽?”  老头子又灌了口酒,言道:  “嘿嘿无颜不禁无言不欢嘛。如果我们上次谈的事是一个钱币的两面,那么这次就是一个天平的问题,天平看样子是平的,但它永远不可能保持一致。你看世上很多戏,都是只有男人而没有女人;世上很多事,即使没有女人,男人做的也很好;世上很多道理,也都是由男人来说的。只是没有女人,男人经天纬地的大业也只能做一代,因为没有下一代为他们做事了。”  沉思者道:“我认识很多女人,她们竭力在男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力,有的人甚至终身未嫁。”  老头子道:“那必是很可惜也很可悲的。”  沉思者思虑许久:“女人看起来很软弱,有时又很坚强。男人有时候像一块坚固的顽石,你打不动他,但女人却可似柔水融化男人。也许这正是阴阳两道之理,你看到黑的那边似乎很少,实际上还是平等的。即使不平等,掌管这平衡的手也不会闲坐着。”  老头子摸着自己的额头:“说起这个,‘荒极纪略’有一篇倒能解释这个问题。”  老头子年轻时是看过这本书的,只是年老渐渐忘了。他看这本书,总有一种找回小时候的感觉。他喜欢找写字工整的人把这书完整抄一遍,再送给他,能摸着油渍未干的纸张,老头子能回味一整天。  五、  沉思者掏出一册抄本,上面写着“荒极纪略”四个字。  “从青堡抄来的?”  “自然是。”  “哈哈!青堡是个好地方,几乎有你所有想要的书册,除了那些极为隐秘的,都能找到!”  “青堡是个带着清雅书香的好地方,我会考虑以后去那养老。”  “唉!养老还是来老仙这里,去那个满是书呆子的地方有什么意思?”  “这个以后再谈。既然你跟我提过这本书,就没有兴趣看看?”  老头子欣然点头,他用小刀切开书的毛边,一页一页细细翻着。这《荒极纪略》虽只有一两万字,却涵盖很广,多讲西方荒极之事,全书分为“望天”“闻地”“识人”三部分。老头子想看的“荒极红鱼”的故事便记载在“闻地”之中,单独成一篇。  老头子翻开这这一篇,神情严肃而又神圣,他递给沉思者:“你来读。”  沉思者不太高兴地接过书,但一将书拿到手,他便立马单手靠背,装模作样地踱起步子,读道:  “古时荒极有河,河梁悬龙门。龙门乃昆仑天神取天柱之材持天匠之锤所铸之,有千丈之高,百丈之宽。曾有仙人施法,并曰:‘越此门者,自有天火烧其尾,则化为龙。乃吾坐骑之选。’百兽闻之,皆尝一跃。  每岁季春逆流,水险河宽。走兽飞禽呼啸而至,群观龙门。曾有虎豹试之,莫不淹亡耳;飞鸟试之,莫不燃死①耳。唯有机遇者,荒极红鱼也。  古人有言:荒极有红鱼,雌雄感情深。  逢年越龙门之时,雄鱼欲越龙门而力不及。唯其法,需食雌红鱼,鳍增一倍,跃时自如,似飞燕展翅。  雄鱼闻之,皆奔狂捕食雌鱼。雌鱼无躲无藏,多献身为雄鱼而食。  初登龙门者,狂风大作,卷林木走兽,死伤无数。然则如此登龙门者,不过十二。  仙人闻之,叹曰:‘一门毁一族为小事,一门毁伦理②者,吾何意存此门也?’遂召天将毁龙门。”  沉思者读毕,摇头叹道:“虽是神话传说,但女人甘愿为男人付出一切的悲剧,却频频发生。”  老头子没有说话,他盯着塔里的火炉发呆。海上经常有船的残骸冲到小岛上,这给火炉增添了可观的燃料。火炉熊熊燃烧着,烧的这么旺塔内还是同样的温度,只不过看起来感觉暖一些罢了。  沉思者见老头子不说话,故意拿着书放到火炉上面,意思你不说话,我就烧了它。  老头子突然啊了一声,随后道来:  “老仙倒觉得再正常不过。老仙也曾读过西方的一些书,有的书就说这女人是从男人身上取下来的一部分,是附庸的关系。你说这男人保护女人,只不过是为了体现自己一种气概。而女人为男人做出牺牲,只不过是情理之中应该发生的事。但若再反过来有男人若想阻止女人去牺牲,则必是违反了天意,没有好结果的。”  “但偏偏就有人去这么做。保护弱者是人有一颗善心,保护女人是因为男人心里有一颗怜爱之心,这才是天意。女人善变,但她们不一定就代表坏;女人软弱,但不代表她们可以随意欺辱。我想也许雌鱼可以自己跃上龙门,这也许是她们最好的选择。就好像这武林中女人只是点缀,但未必以后会是由女人来做主。”  “老弟啊,有时女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能舍弃的东西要比男人的多。女人的心思,你也难以琢磨的透。”  “如果一个女人只想安心做一个妻子呢?”  “嘿嘿,那你能阻止这个女人为丈夫做出牺牲吗?也许她会恨你一辈子。”  “也许这就是爱,你无法说明白的东西。”  “说不明白便喝酒,老仙现在只想问:还有酒么?”  老头子从椅子上起身,他放下酒瓶,靠着房间里的白石柱子,直接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团。  “呵,晚了晚了,不喝酒了,困了困了。”
六、  这是沉思者在《雨血·蜃楼》时间段发现的一个小小故事。  你是否记得佛塔中那个寻找同伴的杀手?  他在加入蜃楼之前,是一个普通的村民。  然而在更早时,他的身份是六十三连城飞盗的一员。  连城飞盗是“组织”第一个铲除的帮派,虽言剿灭,杀的却只有骨干。  老宋只是个喽啰,生死没人在乎。  从此以后老宋躲到南武林一个无名村落里生活,一待就是几十年。  老宋在这村里个朋友,叫老曾。  老曾居住在这个村里很久了,有着殷实的家庭,还有个可爱女儿。  七、  即便老宋金盆洗手,每晚却还是睡不着。  他害怕一个人。  老宋还是飞盗时,曾与一匪帮火并。  老宋一骑当先,一记野火镖烧掉了匪帮头目的眉毛。  那一战杀的尸山血海,飞盗连损十几骑,匪帮则全军覆没,只剩匪帮头目仓皇逃跑。  莫道有仇不报,我会让你慢慢折磨自己,然后痛苦地死去。  那头目眼神令他终身难忘。  十几年后,老宋卸下黑色行头,烧掉繁杂多样作案工具,做个采药农人。  老宋喜欢和能让人有深刻印象的人交朋友。  比如老曾。  但他又不敢和老曾做朋友,因为他少了条眉毛。  起初老曾的容貌骇到老宋,但老曾说自己眉毛是在某个晚上被一个陌生人举着火把烧掉的。  这个谎说的并不高明,老宋心想。  此后老宋想极力避免和老曾说话。却总阴差阳错地和老曾见面。  老曾并不特殊,平淡无奇。  老曾为人和善,经常帮老宋收拾家什,收柴引火。老宋有时采药归来很晚,老曾直接拉老宋去他家吃饭。他不知道老宋曾经三天三夜不吃东西都没事,老宋做飞盗时吃什么都能活命。饭凉了叫妻子重新热一遍,再快活地和老宋喝酒论道。  老曾看到老宋独身一人,甚至还想给他介绍邻居家未出嫁的闺女。  老宋尽量拒绝,却总免不了和老曾在一起喝茶聊天。  老宋睡不着,他心里太过惶恐。  老宋越发怀疑老曾就是当年那个匪帮头目,种种举动都像。  毕竟当年只看到那头目上半边脸,嘴巴鼻子长啥样,老宋也不知道。  没人一个人能卸下这样仇恨,还有一个长到七八岁的女儿。  没准真有能隐忍这么多年的人。  老曾说自己头曾经撞过一次,此后就记不清过去的事。  难道是天意?  他不信,他不信命运会如此安排。  他在梦中反复看到那张脸,但很难喝老曾联系到一块。  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怎么会是当年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匪徒?  他越来越怀疑,甚至担心哪一天老曾想起来什么,直接用锄头刨死他。  当初那个头目是向南跑的,曾掉下山崖。  老曾也是外来客,只是比他早了十几年。  但老曾若想害他,可以立刻下手。  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下手?  难道他不动手,是为了假意宽恕他?叫他自我了结?  老宋还记得那句话:慢慢折磨自己然后痛苦死去。  他现在的确如此痛苦,痛苦地难以自拔。  老宋渐渐变得神经恍惚,性情大变,成天疯疯癫癫。  一次和老曾喝酒,甚至闹翻了脾气。  老宋再也待不下去了,他带上背篓一去不返。  八、  某天有村民看到一艘大船从天上飘过。  当晚一伙带着恶鬼面具的杀手来到这个村子,开始肆无忌惮地烧杀抢掠。  男人被围到一块,在杀他们之前当着每个丈夫的面侮辱他们的妻子。  孩童都被关在一个地窖里,杀手扔下几束燃烧空气的火把后关上窖口。  整个村子都陷入一片火海中,唯独放过老曾的房子。  带头的人没戴面具,而是用黑纱蒙面,这个人少了一条眉毛。  那个蒙面者对老曾笑着说: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对你眉毛特别在乎的人?  老曾开始求饶,说求你们放过我的妻儿,家财全给你们。  蒙面者吩咐手下奸杀老曾的妻子,并把她衣服扒光给老曾看。  老曾昏死过去,又被弄醒。  如果你不说,你女儿应该能满足我们。  有,的确有一个采药的农人,他最近神经兮兮的。  收割这么多村落,总算没白费功夫,蒙面者点点头。  我给你和你女儿活命的机会,条件是加入蜃楼,受我们摆布。  答应,我都答应。  等等。  是老宋,他拿着刀站在他们后面。  刚想找你,你倒来了。蒙面者很得意。  老宋没说话,手中拿着一卷精致的卷轴。  几个月来,我调查了蜃楼,并和十一人阁那些大人见过面。那些大人命你回去报告。  蒙面者愣了楞,你做了些什么?  一道手令罢了,你不可杀了我。  可惜我听命于蜃楼之主。  但你也不敢得罪十一人阁。  你对你的计谋很得意?那么你的武功应该没什么用。  蒙面者用刀比了比老曾,老宋便手中刀扔掉,全无防备。  蒙面者命手下将老宋武功废掉,打断脊骨。  十一人阁只说不能杀你,但没说不能让我报仇。我会考虑改造你这朋友,以后让他代我杀了你。  随即蒙面者带着老曾走了。  老宋苏醒后,发现自己再也无法运气,但他发誓要找到老曾。  几年来,老宋走遍了南武林,都没找到老曾。  结果他走到哪个村子,若仔细寻找,都会发现一个令他不敢面对的事实:  每个村子有一个被火烧掉眉毛的人。  而且都是被陌生人举着火把烧掉的。
九、“老头子我这辈子没逛过妓院,希望哪天能圆梦。”“恐怕青楼女子会倒贴钱请你出来。”“真噎死人,咱其他部位还是很灵活的。”“能让这些女子心悦诚服,脑子灵活是最重要的。”“比如?”十、南城的郝捕头,是个好捕头。因为他好,所以他没抓过贼人和强盗。他是靠钱和女人爬上捕头位子的,这一点他不否认。反正比他肮脏的人和事比南城运河上的鸭子还多,何必怕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呢?更何况在郝捕头的管理下,南城比以往任何时候治安都好。连巡街民壮都取缔了,能不好么。郝捕头心里明白,那些土匪强盗只是换了身皮,换个名义欺压老百姓而已。可这些事不归他操心,他管好自己分内事就好。妖魔鬼怪拿刀砍不死就得和他们周旋,这是郝捕头的人生哲学。这两天郝捕头腿都快跑断了。这归功于南城一起惊天大案。武状元暴死,还是死在金玉阁。这里的事情有点说不清道不明。金玉阁是什么地方?大家都知道,是寻欢作乐之地。武状元是什么来历?当然是天子钦点的,可惜他是武林人的笑话。金玉阁有如江湖,汇集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武状元在庙堂,龙门而过,独占鳌头。江湖和庙堂平时很难碰撞,如今这碰撞,让人有点尴尬。不仅尴尬,还搞出人命。更令人惊讶不已的是案发当夜,金玉阁一二头牌“牡丹、玉兰”也莫名消失。第二天,大街小巷莫不谈此事。郝捕头按老规矩办事:带人查封金玉阁,四处张贴通缉牡丹、玉兰告示,设内线撒大网,对外声称武状元仅是到金玉阁饮酒,遭遇不测被谋财害命。这理由连郝捕头自己都不信,但不得不这么说。不久,郝捕头接到一封来自朝中大员的密信,里面简单几句,意思是这里面内情太多,别太深查,糊弄糊弄过去就行。郝捕头巴不得来这样一封信,他已经三天没睡午觉。当差的每天坐在衙门里,自然是很累的。累就要睡午觉,这是郝捕头的习惯。他的习惯,是两只脚搭在案子上,脸上盖块帕子,有人在一旁扇扇子更好。他随着太师椅的节奏打起鼾声。“大人!救小的一命!”这声音很熟悉,是药肆里的伙计阿辉。郝捕头总有点头疼脑热,阿辉应该知道他脾气有多大。郝捕头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谁放你进来的?”“一点小意思,门口官差大哥就放小人进来了。”下次肯定不能让这些废物站岗,郝捕头心中不快。“有屁快放。”“是,是,大人您先将这个过过目。”阿辉递上一本账目,上面是一行行触目惊心的行楷。“青天药肆售魔天鬼堡黑石十两,汲三刀分六成。黑石……汲三刀……”郝捕头知道黑石是什么,也知道黑石有什么用。黑石之惧,甚于鸩酒、砒霜。食用黑石,不仅害己,还害别人。黑石唯一的作用便是增长无穷力道,有了力道自然想去为非作歹。另外一点,人有了力量,便不再弱小,强者若再敢欺负他,他就敢反抗。不管是习武之人还是普通百姓,一旦吃了黑石,第一件事就是杀人。而且杀的不止一个人。正因为如此,官府害怕,害怕就要禁止。汲三刀又是什么人?大官人,大善人,大好人。那是在普通人眼里,在郝捕头眼中这一切都是反的。汲三刀背地里都干什么勾当,郝捕头是知道的。强抢民女,豪夺商铺,勾结强盗,加上这买卖黑石,哪一条不是死罪?但郝捕头不敢动他,汲三刀可是跟龙家这样的豪门打交道攀关系,官老爷也要让他三分。另外这些事情往往不用汲三刀亲自动手,让手底下人办。现在机会来了。“没想到你这龟孙子还是给汲三刀办事的。”“家里穷,小的还有老母要养。给人当伙计能攒下多少子儿?大人您不知道,小人在汲老大手下,大小还是个掌事的。”郝捕头暗自惊讶,他没想到这个瘦小的伙计居然还有秘密。“小的为汲三刀卖命,做点见不得人的事。要不然我们药肆生意也不能那么好,都是汲老大给照应着。大人您还想知道汲三刀的勾当,小的可以一一道来。”难怪别的药肆不敢给郝捕头抓药,原来另有原因。“这个待会自有人会问你,你先说为何至今才肯道此事?”“其实这事很简单。这黑石的价格,小的稍微提高了那么一点,卖给魔天鬼堡的价和账目上的价不太一样……”阿辉掰着手指。“当然多出来那点油水小的没有全拿,留下一半让汲老大夸我能办事。”这小子真聪明,既中饱私囊还讨好上级,郝捕头心里想着。“本来能平安无事,谁想小的命运如此多舛。”他还能拽词,我是不是得把椅子让给他坐?“小的这辈子没碰过女人。有银子之后,就想去金玉阁快活快活,尝尝男人的乐趣。没想到刚一进去,一位娇艳如花的女子就主动贴了上来,对小的甜言蜜语,百依百顺,然后就……”那地方的女人都是骗子,你不是不知道。“具体细节小的就不多说了。”倒是讲啊,郝捕头瞪大眼睛,但没有说什么。“小的真是鬼迷心窍,被那女子给勾了魂去,几乎每天都往金玉阁跑。大人你是不知道,那女子虽然没有一二头牌美貌,却也是一等一的尤物。哎呦,那姑娘手头功夫绝对一流,捏的你浑身酥麻麻的。可没想到,唉……”“你这些风流韵事挺有意思的,但本捕头懒得听。”“大人您听我说完,这些天小的没少跟那女子说贴心话,唯独没说自己为汲三刀卖命。本来想拿银子赎她从良,不曾想前几日金玉阁突然被查封了。”抱歉,我带人查封的,郝捕头心想。“小的满心欢喜,心里打着算盘,寻思不花一分银子就能带个媳妇回家,还是白捡的!谁知她却死活不肯进门。这让小的好生奇怪。”阿辉满面愁容地说道。“你只是个小伙计,怎么可能住这么大的房子?她质疑地看着我,一边问一边哭。说你肯定是做了什么强盗之类的勾当,奴家居然跟了一个这样的人。”“小的吓傻了,赶紧把偷油水的这点事一五一十跟她说了。没想到啊没想到,那女子突然掏出一把匕首,想要杀了小的!原来那女子是汲三刀手下女杀手,暗中潜伏在金玉阁,替他调查手底下人有没有暗饱私囊之人,若是发现立马处决。小的吓得魂都快没了,一把推开那女子,从药肆抢出账目,赶忙就跑您这来了。大人啊,小的也是被逼无奈,求您把小的保护起来,别让汲三刀派人在牢房里就把小的杀了!”“行了行了,我信你的话。待会自有主簿为你写口供,写完你签字画押。然后我派人押你去单间牢房,没人害你。”“多谢大人……另外大人若能替我减刑,这三百两纹银您拿去喝茶。”“看在你多年为我抓药的份上,我知道你也是被胁迫的。”郝捕头闭着眼睛将红包放在椅子下面,既然人家给了,何必不收呢?这是他做人的一贯理念。十一、年轻捕快急冲冲走进衙门,摇醒正在睡午觉的郝捕头。“郝大哥,快醒醒。”“看来今天我这午觉就不会踏实,你又有何事?”“这是金玉阁案子的报告文书。”郝捕头翻了翻,不禁大笑。“哈哈哈!你写的跟拍案惊奇一样,我看不如起名叫金玉阁秘闻更好。”“也只能写到这了,谁叫上头不让继续追查。对了,刚才我看见金玉阁的莲姑娘从这出来,莫非郝大哥你坐收渔利?“乱想些什么,几个月前我托莲姑娘暗中做间人,哄骗那药肆伙计。谁想那小子轻易上当,以为是汲三刀在监视他。方才他一五一十全都招了,你我就等着抓捕汲三刀的命令下来后,拿赏银去喝酒便是。”“那莲姑娘该怎个去处?”“金玉阁被封,你我无力解决。不过我给了她三百两银子,让她自己嫁人,过个好日子。”郝捕快向后一仰,两只靴子又搭在案子上。“别打扰我睡午觉,再吵天王老子我也跟他急。”
十二、引子甲子年,正月十五,深夜,对于还不是“组织”首领的沐天邈来说,这并非一个节日。此时此刻他正在思索,身边只放了一个简陋的茶杯,一支狼毫细笔,一尊饱含浓墨的砚台。他在一丝不苟地写下一行行字,这是一份看起来十分荒诞的计划。他准备创建一个前所未有的组织,这个组织没有准确的称呼,也没有固定的聚会地点,没有固定的盟友,成员也没有自己的名字。“组织”,对于武林来说,这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词。十三、武林的叛逆者此时的沐天邈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的一生只能是个普通人。年轻却显稳重的沐天邈一直都是一身青衣,简单干练是他的特点。“对于世间最伟大的理想而言,香车宝马锦衣玉食实在庸俗不堪。”“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可能是少时轻狂如今让它变得可行。”沐天邈很少提起自己身世,每次问他都只是笑笑,说自己出身低贱,父母都是普通人。我们至今能得知这样一个大概轮廓,沐天邈少时母亲去世,父亲开始带着他四处游历武林各地。父亲从未放松对沐天邈管教,但后来父亲去向却成了谜,至今未能有说法证明父亲对沐天邈志向产生过影响。“这是一个官府、匪盗、名门正派、各方外来人并存的武林。这些人混在一起,煮成一锅粥,你就是这锅粥的火候,不能让它太稀,也不能太糊。”根据多年来见闻到的事件,沐天邈对武林未来忧心忡忡。“武林被太多自以为是的老朽把持着。你若敢反对,就会有很多人嫉恨你,像疯狗一样咬你。像暗魔天堡,他们当初是怀着雄心壮志来的,最后被人批判成魔教,从此躲在小城堡里再也不敢出来了。”“武功本是强身健体、防卫救人之学,并非炫耀之学。各大门派的拳法、身法、剑法,都是耍着好看,实用性不强。”整整十年,沐天邈先后游历遍各大武林门派,登华山之巅观摩华山剑法,访少林观悟佛法,进青堡阅百家群书。“该看的都看过,该学的都熟记于心。人生最可悲的就是在你快到三十岁时,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吸引你的了。”二十多岁的沐天邈顿感失望,华山派剑法,充其量几招花架子而已。少林一直遮遮掩掩的“易筋经”,他几天就掌握了。“对于一个天资聪颖的少年来说,要他钻研那些成熟招式是一种折磨。他的责任不是继承,而是创造。”沐天邈曾经与一位少林长老参禅,沐天邈不解为何少林武功仅仅在于筋骨皮肉和内力,比武时灵活不够,经常吃亏。长老摊开手掌:佛祖告诉我们只有这些,你若能去西天向众罗汉讨些武艺回来,倒也是件好事。“武术不仅是依据现有招式来修炼。更是要遵从内心呼唤,吸收天地灵气创出一套属于自己的招式。”墨守成规、不敢突破,这是武林中多年来因“权威”而积累下的弊病。沐天邈慨然道。十四、无声的开局“我也不知道该叫它什么名字,就叫‘组织’好了,方便记。”沐天邈带着自己的想法,去武林各大门派自荐。只可惜“振兴武林”这个想法没人买账。“我记得当时某位宗主对我说:你这想法很好,只是这事还得再商量。毕竟改动本门心法,会牵扯到很多人的利益。”四处碰壁后,沐天邈思虑几天几夜,终于下定决心。三个月后,“组织”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成立。没有任何歃血为盟的誓约,也没有震天响的演说。人数包括沐天邈在内也只有三个人,成立内容也只有寥寥几句话。当时其中一位成员,也就是后来的“第七人”。他问沐天邈,组织该叫什么名字。沐天邈点点头:“组织?好,就这个。”对于沐天邈最初想法,是十分疯狂且难以实现的。“当时我们没有一个稳定的推行意见,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沉默。”只有沉默,才能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我想让它变得可怕,令人恐惧。但不是像暗魔天堡那样,即便不做恶事,也招人恨。”“组织”该如何生存,并且区别于其他门派、帮派?这是沐天邈所面临的第一个难题。“要不要大张旗鼓地招贤纳士?”这种想法不止一次被其他成员反复提起,像别的门派那样搞个试剑大会,或者靠悬赏吸引众人目光。但最终沐天邈还是决定以靠秘密接受任务作为生存方式。“杀人、救人,这四个字便能概括我们的营生。杀人能令人恐惧,救人能让人感激。”“每一个‘组织’成员都是人使,人使没有高下之分。但我们严谨、自律,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沐天邈每天生活作息十分规律,饮食也很清淡,没事他经常一个人在钻研剑法。在“组织”人眼里,首领沐天邈虽不苟言笑,却平易近人。十五、在沉默中磨刀比起七大剑派六大门派,“组织”的低调可以用“可怕”来形容。“‘组织’从来不教年轻人剑法,仅根据新人的特性,给出一些意见。若给他们充足时间,这些小子能翻天!”“当然任何‘组织’之人都不被允许在外生事,代价是以命来换取你的沉默。”“组织”三年来一直都隐没在武林中,从不抛头露面。虽然成员只增加到寥寥十几人,成员来源不一。但对于沐天邈来说,这些人都是“组织”之基石。“我们在研制一种工具,可以将死人的价值利用起来,这样活人就能做更有价值的事。”沐天邈除了在制度上创新,还秘密召集一些奇能异才。“天才需要什么?给他们器具、材料、粮草,足够了,他们不需要银两和名望。”沐天邈短短几年间在武林各处设立蛇屋,旨在挖掘一些不为人知的奇能异术,最后转化为“组织”所用。“毒药、机关、巫术这种东西在旁人看来可能是奇技淫巧,但在我们眼中都是财富。”短短几年,沐天邈便已经磨练出一支可怕的队伍。十六、尾声“组织”建立三年时总算收到第一个较大的委托,沐天邈将这个委托执行地十分完美,一丝不漏。不出半个月,六十三连城飞盗几位核心头目被捕,头颅被悬挂在沙城城门上,过往商旅无不称快。但“组织”并没有因此而得意,而是继续隐藏自己,准备下一场更大的计划。“我们创立‘组织’的想法并非依靠欲望和仇恨,也并非想成为什么大帮派,我们只想告诉武林——它该变一变了。”“前面的路还很长。”沐天邈踌躇满志。
路过留名           我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呵呵你他妈的跪下来求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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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宗罪 老桂】老桂老桂是个什么样的人?气拔盖世,蛮力无穷。一把屠刀,震慑江湖,当有蚩尤之勇,万夫莫敌。精于谋略,老谋深算。曾不费一兵一将救回朝廷公主,堪称诸葛再世。如此智勇双全的好汉,如今却醉卧在郁香阁,一身酒气,衣不蔽体。这实在很丢人。“组织”三十年。五月初二,雁城。老桂从没做过丢人的事,至少在“组织”,老桂敢说做人做事第二稳当,没人敢说第一。但老桂最近也不知怎么,饭量开始多了起来,沾上枕头就会睡着,走几步路就会气喘吁吁,腰,也肥了几圈。很多人都将原因归结为老桂娶的那个大脚媳妇,毕竟每天都有自家饭菜,这是吃大锅饭的其他人使羡慕不已的。老桂饭量大,但之前吃来吃去,也只能说是“壮”。可最近几年,老桂的健壮的肌肉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圆滚滚的肚子。老桂的下巴也越来越肥,脖子都快看不见了。别人之前说它像头牛,如今不少人背地里偷偷叫他猪。但即使是猪,老桂也是一头能打能说能骗能谋的豪猪。老桂不怕别人说他什么,他一直脸皮够厚,做错了事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爱咋咋地。这也是他成功的原因之一。但今日他醉倒之后,他却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是谁。一个人的肚皮厚了,脸皮却变薄了。这实在很奇怪。老桂每次出完任务后,喜欢去放松。他是南方人,如今到了北方,开始喜欢泡澡堂子。老桂喜欢泡头一水,所以他经常会花大价钱让澡堂老板给他单独留个池子。哪怕他三天两头出任务,很久不回来,他也希望水池里的水是新的。只不过要多加点钱而已,但钱对于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雁城四季分明,清爽怡人,加上遍布的温泉,这让老桂喜欢住在这。人到中年,要的就是享受生活。这些年“组织”稳定,老桂已经很少出去冲锋陷阵。冥主给了他一笔可观的银子,让他安家乐业,娶妻生子。老桂能做的,就是带带“组织”里不懂事的新人,解决雁城里某个碍眼的家伙。有重大要务,冥主还是会通知老桂一起当面协商。“组织”很少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连冥使也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每年夏天晚上,老桂都喜欢去街上吃烤全羊,再饮上一大杯西域葡萄酒。他会和一些酒肉朋友划拳猜令,喝到后半夜,他们会逛花市走街坊,经常对着良家妇女露出坏笑,再被自己的老婆拽回去。老桂虽然不太老实,却很忠厚,没人会认为他不是一个好人。但这样一个老实忠厚的汉子,怎会是“组织”最可怕的刽子手?各位看官肯定不信。但事实由不得你不信。老桂杀人,早已不用那把一丈多长的屠刀,而是一把小的看不见的小刀,生铁打造,仅有三寸。但三寸已够取人性命。老桂记得三年前的一天,“组织”接到委托,替一个人解决同行里的仇家。那一位统治雁城大半歌舞肆的胖老头,比老桂还要胖。老桂讨厌比他还胖的人,这是一种奇怪的心理,就像乞丐讨厌别人比他穷一样。所以他一定要杀这个人!城南新开了一家歌肆,他被几个朋友请去喝酒作乐。这一次他带着一个新人,是一个总戴着帽子的小伙子。那个胖老头也去了,当然,坐的位置肯定比老桂好的多。老桂记不清自己和朋友喝了多少杯,但他绝对会使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他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老桂借着酒劲,端着酒走上楼梯,那小伙子站在楼下给他望风。新开业的酒肆,人一定很多,吵吵嚷嚷的,谁也分不清谁是谁。老桂循着牌子,一路摸到富商所在的单间里。一进去,老桂就发现这里面与外面不同的地方。他奶奶的,有钱人的生活果然不一样。包房里装饰的富丽堂皇,连茶杯都是玉砌的。那富商身边依着五六个如花似玉的美女,满桌都是纨绔子弟,公子王孙。当然,他们都很醉。老桂没敢声张,端着酒杯一个一个问候,那些人都只当他是富商请来的客人,并没有多在意。老桂就这样坐到了富商的身边,跟富商说了一些没羞没躁的话,富商也只当他是一个来混酒喝的,随便说了几句,又跟旁边的美女继续亲热。老桂拍了拍富商的肩膀,一句话没说话就走了。淬毒小刀扎了一下富商的肩骨,但给人的感觉只像蚊子盯了一下。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那个富商便睁圆了眼睛,低下头,死了。可没人知道他已经死了,周围的人仍旧吃肉喝酒玩女人。直到半个时辰后,别人才发现富商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老桂完了事,拍拍那小伙子的肩:走,大哥带你去吃烤全羊。谁知那小伙子却淡淡回了一句:“老桂的手段,小弟已见识过。如今小弟有事在身,先行一步。”没想到“组织”年轻人如此狂妄,这是过去不敢想象的。老桂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没人理的糟老头子,顿感失落。富商的死并未在武林起到什么影响,因为他的财产早已被自己的儿子挥霍一空,留下的只有欠下钱庄的巨额债务。但老桂不会管这些,他只管自己吃饱。老桂喜欢吃,什么都喜欢吃。八大菜系他能将每一种菜说上一天,随便一道菜他就能尝出咸淡是否对口。山珍海味奇珍异果没有他不认识的。但他最喜欢吃的,还是干豆腐卷黄瓜,再沾上一撇新鲜的豆瓣酱。他也会做菜,多沉的锅他都能颠起来,因为没有一口锅能比当年那把屠刀沉的。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老桂有点倦了,他很怀念当年征战沙场的生活。他听说“组织”有大动作,便立刻去了封书信询问,需不需要他。半天之后,冥主回信了。信上只回了三个字:不需要。晴天霹雳。信从老桂颤抖的手中掉了下去。老桂从没像现在这样失落过,从没像现在这样绝望过,从没像现在这样自暴自弃过。但老桂转念一想:“组织”从未少俸禄给我,我何必操这份心呢?我只需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如今没事正好,不如去喝酒。可他这样想,只是安稳自己罢了。所以老桂醉了,酩酊大醉。与他一起喝酒吃肉的朋友也纷纷醉了,朋友们不知道老桂为何今日兴致如此高涨,从傍晚一直喝到深夜。他们猜拳,投壶,叫上不少女人陪着痛饮。老桂挥金如土,光是葡萄酒就上了满满一大桶。深夜,人渐渐散了,老桂坦胸露背,唱着听不清歌词的小曲,醉倒在了马桶边上。他梦见自己又扛起了那把屠刀,砍人如同切菜。但不知为什么那把屠刀扛在身上越来越沉,他开始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他觉得身边多了许多陌生的人,每个人都拿着把杀猪刀,一言不发地朝他身上捅去。他大喊大叫,却没人肯住手。他醒了。老桂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这时门开了,一个相貌英俊的男子端着盘子进来,门外是他那婆娘的笑声。“大嫂,正好我与桂大哥叙叙旧,这早餐我来端。”“哎呦,你说你还管那死鬼干什么,你再我讲讲那小妮子的事。”老桂听这口音很熟悉,喊道:“门外何人啊?”那男子最近了,老桂定睛一看,是玄玉。老桂笑了。老桂喜欢玄玉,玄玉不仅酒量好,人也很受待见。玄玉将盘子放在茶桌上,老桂见了,更加高兴,原来盘子盛的,是三叠干豆腐,一碗碎黄瓜,一小碟豆瓣酱,还有一坛清酒。“昨天是你把我送回家的?”老桂问道。玄玉笑道:“小弟出来执行任务,路上正巧碰见桂大哥不省人事,便。”“失态,失态!那你这是一夜没睡?”“小弟本来就不困。”老桂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唉,晚节不保啊!”“桂大哥尚属壮年,为何出此言?”“不瞒玄玉老弟,我这摊肥肉,冥主怕是看不上了。”“所以这南武林,桂大哥是去不成了?”玄玉惊诧道。老桂道:“呼呼……我昨晚啊,想了一晚上,本来我还有心思去南武林,可现在,又不想了。我舍不得我这肥羊腿,香酥鸭。你说我到了那穷乡僻壤的地,上哪吃到这个?”玄玉笑着道:“那地方只有生菜叶子,和难吃到死的生鱼。”“那我更不该去了。”“桂大哥其实不想再动刀了,对不对?”“呼呼……反正已经有比我强的人,我为何还要操这份心?”“也是,桂大哥潇洒自在,快活人间。小弟自愧不如。”“你且不知……我当年为何要做这一闲职。”“小弟想是和暗禅的加入有关?”老桂贼一样的眼睛扫视两侧,诚实地点头:“嗯!”玄玉作出大惊失色的表情:“难道那暗禅……故意排挤你不成?”老桂脸上露出一付不屑的表情:“他想排挤我?还差的很。其实是我技不如人,自己走的。”玄玉问道:“为何?”老桂道:“我走,是为了给暗禅杀人的机会。”玄玉两只眼睛都瞪圆了:“杀人的机会?”老桂点头道:“暗禅嗜杀成性,无人可解。我和他不一样,杀人只是争强好胜罢了,谁想他竟然要和我比谁杀人杀的更多,呼呼……你见过有比赛杀人的吗?”玄玉道:“有,但这种人已非常人。”老桂呷了一口酒,继续道:“听说有救人救上瘾的,没听说杀人还杀出瘾的。都说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我就是横的,那暗禅就是不要命的……”玄玉道:“桂大哥和暗禅什么时候起的冲突?”“很久以前,呼……你看这道疤。”老桂露出胸前的刀疤,足有一尺长,半寸深。老桂道:“暗禅的戒刀,至少在武林中可排前十名。”玄玉叹道:“暗禅任何一样武器,都可在武林中排前十名。”“一个武功高强的疯子,任谁也惹不起的。”老桂道:“所以这样的疯子,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呼呼……在‘组织’,杀人魔只需要一人就够了。这就是那天暗禅打败我之后,我下大决心过上这种混吃等死生活的原因。”玄玉道:“所以这次你说什么都不想去南武林?”老桂道:“之前想,现在,不想了。我还有老婆孩子呢,你成家之后,就知道家人有多重要。”玄玉道:“正好,冥主托我来问问你意见。”老桂道:“兄弟你该怎么说,恐怕你已经很清楚了。”玄玉道:“我清楚的很。”玄玉随即掏出一张卷好的纸:“此次去南武林,这几人会与我同去。这些都是你的徒弟,能否跟我说说他们的事情?”老桂接过名单,皱了皱眉:“想知道些什么呢?”玄玉道:“这些人其实并不像我们平时看到那样的简单,但你却心知肚明。”老桂低沉道:“的确不简单,但……老弟你不该打听他们,他们可都是有背景的人物。冥主规定我不允许向外人透露新人的身份,老弟你看我们还是守规矩比较好。”玄玉咬了一下牙根,语气却仍旧是那样缓慢,他亲手为老桂卷了一个干豆腐卷:“我也不妨碍桂大哥调度,来,先尝尝这干豆腐卷再说。”老桂吃了这干豆卷,突然眼睛迷离了许多。他开口嚷道:“老子快饿死了!”玄玉道:“正好,我带了自己最信任的厨子。”老桂道:“好啊!那我们什么时候开饭?”玄玉道:“先把刚才你没讲的讲完。”老桂道:“讲什么?”玄玉道:“这几个人的背景。”老桂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说道:“好好,为了珍馐美味,老子豁的出去。”老桂足足对玄玉说了半个多时辰,玄玉一丝不落的记了下来。后来的事情,自然也很明白,老桂没有踏出雁城一步。贪食的欲望永无止尽,他自己也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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