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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错的涅墨西斯》作者：猫特（第二届“华文推理大奖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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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恨是盲目的，愤怒会使你失去理智，凡是倾泄复仇的苦酒的人，他自己也冒着危险，或许会尝到一种更苦的滋味。”
" d* ]4 C7 q+ Z/ Z
　　——大仲马《基督山伯爵》: F* A- N1 \2 o. c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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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篇　涅墨西斯①的碎尸案9 i3 R: q. y& _8 M2 l&&y
( V# j2 ?% P0 W2 r) Q. a
　　涅墨西斯的独白：" E&&k/ u' W. e+ H
1 D& |* P! n* L
　　六年了，我终于等到了复仇的机会，那种欣喜的感觉的确是难以名状的。若不是某一天我正在琢磨着那件事的时候碰巧遇到单位的同事钟医生，可能就不会有那时的灵光乍现了。向他请教了几个问题之后，一切都豁然开朗，同时，那个大胆的复仇计划也应运而生。" M6 C, _&&w, O
8 {&&F7 G) q- J) t" `
　　“有些人，是绝对不可以原谅的！”&&C&&q% V) m( J/ S&&A1 m
. M3 R! _8 s7 B; t&&[
　　我已经记不得上一次一家三口一起去公园是什么时候了，最近这两三年，那些久远的记忆好像正飞快逃离我的身体，让我惶恐无比——也许有一天，我的记忆里就只剩下仇恨了！人类对于幸福的追求总是贪得无厌，我曾经是那么厌倦单调乏味的生活，对于妻子细致入微的照料全无感激，我曾经以忙碌而无规律的工作为借口试图逃脱家庭的责任。甚至于，在某段时间，为了追求所谓的刺激，竟然和一名医院的护士一度走得很近……街头乞讨的乞丐对于幸福的追求兴许只是一顿饱饭，或者是有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庇护所，可是对于我来说，这一生已经再无可能体会到真正的幸福感觉了。那个多年以前阳光明媚微风和煦的上午，妻子为我端上早餐，而桌子对面的美娜央求我陪她去公园放风筝的情景愈发模糊，我已经不记得我当时是如何粗暴地拒绝美娜，也许是说：“不行！你下午还要去老师那儿上钢琴课！”或者说：“你已经是大孩子了，别整天老想着玩，爸爸工作那么累，你就不能让爸爸有一天的休息时间吗？！”
* e' t&&[- ]- w8 t$ G
　　如果时光倒流，我一定能在那个温暖的早晨倚靠在洋槐树下看着美娜欢呼着在草地上奔跑，我一定能手把手地教她放飞那只燕子形状的风筝，我一定能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经常看见妻子和女儿的笑脸……这就是现在我再也无法触碰的幸福，也只有比较了之后，我才会深深地悔恨和自责，哪怕我有那么一瞬间想起那幸福场景，就在下一秒，也马上会被心里喷涌而出的仇恨所淹没。
& u7 t4 c' F& S
　　有时候，我觉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完全是为了让复仇者有足够长的时间来原谅或遗忘。这六年下来，时间的确洗净了当初那种不顾一切的冲动，我早不再是一介鲁莽的匹夫，然而仇恨在我的心里仍旧慢慢地沉淀发酵，变得愈发浓烈，直到令我发狂，于是我知道，复仇的那一天，始终都要来临。
　　过去我时常幻想着大仇得报那天的种种场景——把利刃刺入对方的胸膛甚至把仇人碎尸万段的情景早不知在我的脑海中演绎了多少遍，我甚至幻想着自己已经具有了超能力，轻易就能置对手于死地，然而这六年来，我从未付诸实施，别人一定会因此认为我只是一个敢想而不敢做的懦夫吧。可只有我自己知道，什么样的复仇才是我想要的。
% A1 ]( D8 j& {" |4 f
　　现在，这一刻终于来临，虽然我很清楚这个计划的成功仰赖于诸多因素，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但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机会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成功，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
　　“美娜，爸爸就要为你报仇了！”- P+ K* `0 r0 a
　　【案件新闻回顾】+ ]' @7 @' a. h
3 M4 v' i- K. O& ?8 X6 a& Z1 t
　　《××晚报》4月13日讯：昨日凌晨，位于本市西郊的金莲坊小区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碎尸案。4月12日上午七点左右，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报：金莲坊小区某住户门缝中渗出大量疑似血液的暗红色水渍，接警后××区公安分局紧急组织警力迅速赶往案发现场。
　　警方在一楼该住户家中发现大量血液与部分人体组织，案发后户主董某下落不明。据知情人士透露，案发当日凌晨五时左右有人目击一可疑男子肩背黑灰色编织袋从案发现场离开。据悉，董某单身独居，平日低调木讷，记者联系其工作单位也未获有价值线索。! p( F$ c! I8 e6 m
　　记者发稿前，警方已抽调各警种组成专案组对“四一二恶性杀人碎尸案”展开侦破，同时警方表示希望广大市民提供线索，有目击可疑人员或发现疑似弃尸场所的市民，请拨打本报市民热线：××××××××。
3 H& a: Y6 l4 Z% l
　　白晓原回到家里，连续的工作已经让他精疲力竭，可是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太多的信息不断刺激着大脑，他似乎抓住了某些东西，但是又不能完全确定，他不由得回想起案发以来这段时间调查的进展。- A0 C6 O7 n7 r
　　4月12日这一天，如果没有这件骇人听闻的恶性事件，绝对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出门晨练的老太发现平日里素无往来的邻居家门缝里渗出貌似血液的东西，再联想到头天夜里听见的争吵声以及连绵了一夜不间断的恐怖声响——事后被认为是凶手用刀以及钢锯切割分解尸体所发出的噪音——老太太哆嗦着报了警。# w9 u. ]/ ^" W&&N, M& {
　　赶到现场的警察们破门而入的那一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现场位于一幢老式居民楼的一楼2单元，还没靠近门口已经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40多平米一室一厅的屋子并不大，但是屋里到处都是血迹，尤其是客厅里那浅黄色的复合地板上布满了凝结的血液，星星点点的脂肪块点缀其中，那股味道，令人作呕。要说现场是“人间地狱”绝对不过分，就连见多识广的老刑警也受不了吐了一地。
/ ^7 J0 `% t6 J' M&&J3 A' _
　　经过连夜的调查和DNA比对，能够确认案发后下落不明的屋主董剑平已经遇害。被害人现年46岁，男性，在本市一家民营商贸公司工作，此人独居且性格内向，同事和邻居都反映是个老实人，但也不是个热心肠，属于待人冷淡不太与人打交道的那种。警方通过走访了解到的线索很少，董剑平本来就属于被社会边缘化的人，在这个相对冷漠的社会又有谁会有动机如此残忍地杀害他呢？: c) A. t6 h, R" L
　　根据证词，隔壁邻居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董剑平是4月11日晚上十一点左右，当时董剑平从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些熟食和酒回到家里，恰巧碰到出来倒垃圾的邻居李某，便利店的员工也证明了董剑平当晚十一点左右来买过东西并调出十一点零六分的收银条底单。而4月12日凌晨五点左右，一名晨练的老人目击到一个人背着大编织袋从死者家里出来，由于老年人眼神不好，加上距离较远，无法辨认清楚相貌，但无疑此人有重大作案嫌疑。* V# ?6 @3 N/ e: s,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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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pisode 1　切割1】0 B7 A0 I, c6 s* ?* N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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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叫龚平的男人渐渐在他眼前失去了意识，倒在沙发上。他并没有急于下手，只是呆坐在一旁看着墙上的挂钟，几分钟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起身来到昏睡不醒的龚平身旁，小心地把他的衣服脱掉——这个身材矮小的乡下男人很壮实，以至于他用了很大力气才把龚平拖进卫生间并放进浴缸里。在卫生间的浴缸里进行切割看起来是个很傻的决定，但是为了尽可能少地留下痕迹与线索，他只能这么做。在做好所有准备工作以后，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刀具，对准龚平黝黑结实的皮肤，用力切了下去。
　　随着调查的深入，这件看似普通的案件才逐渐透出古怪之处。凶手只是杀人碎尸，并没有翻动被害人家里的任何财物，被害人也没有卷入过任何桃色纠纷中，因此在分析犯罪动机时警方逐渐倾向于仇杀。但是现场勘察后却显现了诸多不合理的地方。
( w1 {+ j3 a& L$ c3 a% r
　　疑点之一：凶手为什么要把尸体带走？现场犹如屠宰场，把尸体带走有什么意义呢？凶手事后压根没有清理现场，那么毁尸灭迹掩盖罪行的动机就说不通了，有人认为，凶手原本打算清理现场的，不料分尸这件事占用了太多时间，以至于打乱了凶手原本的计划。这种解释并无多大说服力，凶手为什么不在浴室里进行分尸呢？至少水一冲能够消除表面上的血迹，乱七八糟的碎肉还可以扔进马桶冲走，而此次的分尸现场居然是客厅！再说，既然计划被打乱，那么显然是逃命要紧，为什么还要花时间把碎尸块装进编织袋带走呢？凶手在行凶后不是急于离开，而是留在现场进行分尸，目前只能推测这样的人不是穷凶极恶的变态之徒就是对被害人怀有什么深仇大恨，甚至于精神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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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疑点之二：当晚被害的不止屋主董剑平一个人！法医勘察现场后认为董剑平家里即为案发第一现场，但除了客厅里的血迹，浴室以及下水道也有没冲刷干净的血痕和尸块。最后现场勘察与法医的检验结果更是让所有人吃了一惊：现场的血迹与尸块分属两个人！客厅里的尸块经检验属于董剑平，而卫生间的尸块属于另一名成年男子，法医鉴定结果表明另一名死者的死亡时间稍早于董剑平，而且两人的被害时间非常接近，应该都是死于4月12日下午四点到4月13日凌晨两点之间。经扫描电镜检验，两名死者均是死后被分尸，因为没有找到其他尸块，无法更准确地确定死亡时间与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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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现场并未找到杀人凶器以及分尸的工具，法医从尸块的截面上推断分尸工具是不太锋利的刀子以及普通锯条，在现场找到的一小片断掉的锯片印证了这一假设。' Q* e' m* ]3 f9 X; Q
　　房间内的指纹凌乱不堪，除了已经确认身份的被害人董剑平，还有一些指纹无法比对，但是警方倾向于凶手是有预谋地作案，现场没有事后擦拭指纹的痕迹，说明凶手很有可能戴着手套——因为按照法医的说法，这样切割尸体，手上必定会沾上大量血液从而留下血手印。/ x5 V8 e% k5 u7 Z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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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pisode 2　切割2】7 ?; R, k/ j/ k
　　佟健凝视着眼前昏睡不醒的男人，有那么一刻，他差点想放弃。走出这一步，就无法回头了。他就不再是受人尊敬的医生，而是背负一条——不！是两条人命的杀人犯了。可长达六年的等待，这其中包裹在他冷漠外表下剧烈挣扎备受煎熬的内心，在无数个长夜里半梦半醒间妻子和女儿的脸，他又怎会在最后一刻放弃呢？他是一个理性的男人，哪怕在这样的时刻，他还是把整个计划从头到尾又检查了一遍，看看是否存在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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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年前的那一天，他因为工作需要加班，照例由妻子去接女儿放学，女儿在离家很远的外国语附小上学，妻子总是从单位开车去学校，再走中环回家。高架上一辆错过了闸道口的轿车为了不多走冤枉路，竟然在高架上停了下来并开始倒车。妻子没料到这样的情况，避让不及，撞上了隔离护栏。恰好当时后座的女儿松开了安全带，结果直接从车窗飞了出去。肇事的轿车全然不顾发生在旁边的事故，迅速倒车径直开下了高架逃之夭夭——这都是他事后从高架监控录像上看到的情况。女儿最终伤重不治，而妻子由于过分自责，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不久也自杀离开了人世。可恨而自私的肇事司机，虽然最后被找到并被判处交通违章致他人死亡，但因为当时女儿没有系安全带，妻子没有及时刹车减速，总之就是赔了一笔钱了事。如果那个人渣在事故后没有逃离现场，而是及时把女儿送去医院，也许女儿就不会死。更可恨的是，那个人渣哪怕在被抓后也没有丝毫的悔过或同情，而是极力地推卸责任，为自己开脱，甚至不择手段地四处疏通关系来减轻罪责。而那个让他恨不得碎尸万段的人渣正是董剑平！. I" |+ B, w1 ?1 R( i
7 @0 b1 g: t# q( z) W9 H
　　在漫长的等待和煎熬中，他一次又一次地咒骂自己的懦弱，不止一次克制不住冲动想要立刻去手刃仇人。复仇这个东西真的很奇怪，结果对方的性命，就算是大仇已报吗？如果为了报仇把自己搭了进去，顶多算一命抵一命，怎么能说是复仇呢？虽然他的执念是如此之深，为了杀掉对方早有了牺牲自己性命的觉悟，可他还是耐心地等待，他一定要布一个局，布一个自己能全身而退的局，想必到了那一天，天堂里的妻子和女儿也会为他感到骄傲吧！5 G, n( o&&z% j
　　如果不是复仇女神的眷顾，又怎会把这个男人送到他的身边呢？在他就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给了他希望，不！是全部希望！此时外面连绵不绝的刺耳汽车喇叭声把他拉回了现实，于是，他不再犹豫，握紧了刀，用力向对方的胸口刺了下去。
　　时间过了好久，他才从无意识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刚才在他面前昏睡不醒的男人已经变成了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他很清楚这个男人已经失去了一切生命体征。他戴上医用手套，脱下男人的衣服，拿起手边的钢锯和刀，熟练地从胸口切了下去。! z8 b, `% h!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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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c6 }" w1 ^9 A! _( B&&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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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深入调查被害人董剑平的社会关系，犯罪嫌疑人倒是很快浮出了水面：此人名叫佟健，是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一名医生。通过走访调查，警方发现大约六年前，董剑平由于违章肇事，害死了佟健的妻子和女儿。佟健有着充分的动机寻仇，并且，他真的一直在计划——佟健曾在三年前租下了董剑平所在小区的一所房子，警方认为他一直在监视仇人的一举一动，以便找到适当的机会下手。3 D: q+ L/ z1 R( q1 V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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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佟健看来，董剑平完全毁掉了他的人生，因此他的确具有强烈的杀人动机。遗憾的是，案发当晚，佟健有着铁一般的不在场证明——案发当天从晚上十点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佟健和同事都在KTV通宵唱歌，有一大群人可以为他作证，除了上厕所，他根本没离开过大家的视线，更不要说跑到十几公里外去杀人碎尸了。本来到了这里就可以排除佟健的嫌疑了，只不过这个不在场证明来得太过蹊跷。佟健是医生，当天轮休，邀请一帮同样休息的同事去唱唱歌似乎没什么奇怪，可是据同事们反映，佟健自从六年前女儿和妻子死后，就变了一个人，工作更加尽职尽责，而且在人际交往上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参加任何娱乐活动，与同事间除了工作上的交流也几乎没有任何来往。他突然间没有任何征兆地邀请大家去唱歌，还真把大伙吓了一跳。看着佟健在KTV里尽情歌唱，同事们还以为他终于走出了阴影，都为他高兴，直到警察找他们了解情况，这才觉得有些奇怪。! w# a& n3 E! ~/ g# q" p
　　也正是这个不在场证明太过蹊跷，太过刻意，反而加深了警方对佟健的怀疑。实际上，在案发后一个月内，警方几乎把佟健查了个底朝天——查清了佟健在案发前后几天的行踪；询问了案发当晚唱歌的所有不在场证人；调取了他的通话记录、银行交易记录，甚至还通过技术手段监控了他的网络聊天记录及电子邮件。即便这样，都是一无所获，可是除了佟健，还有谁会用这样的手段杀害董剑平呢？
　　白晓原浏览了一遍同事小刘针对案发当晚佟健证人的问讯笔录，发现有一个叫钟志杰的麻醉医生在被问到佟健的可疑行为时提到案发前一个月左右，佟健曾经找过他，向他询问了麻醉药品的剂量以及使用问题。这个问题在白晓原看来十分奇怪，但是在佟健的不在场证明面前，这类小疑点显得有点无足轻重。% A&&h! U1 e+ E5 w1 p- N
　　【Episode 3　切割3】
　　在真正动手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割开一个人的身体，再把尸身分解成肉块。“碎尸万段”大概也不过如此吧。他总是计划着如何杀人，也常常梦见自己用各种方式杀了董剑平，但却从未想过真的需要分尸，也许分尸这件事情离他的生活太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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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弥漫着让他永生难忘的腥气，几个小时之前还在夸夸其谈的董剑平如今已被解体。他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差不多凌晨四点了，之前连续作业四个小时早已让他筋疲力尽，他甚至于站都站不起来，加上由于之前的切割造成身体的剧痛，到最后他不得不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如果不是复仇的快感与信念支撑着他，他早就崩溃了。当他最后收拾好现场时，才意识到自己完成了一件多么困难而伟大的工作。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不必切得如此细碎，但在行动的过程中，他完全无法克制自己的愤怒，以至于精疲力竭，差点导致整个计划失败。好在现在天还没亮，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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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仇这件事——也许是这些年来盘桓在他头脑中唯一的念头，其余的时间里，他不过是具行尸走肉——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哪怕是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只有一件事，他不能因为复仇而背上杀人的罪名。这个顽固的、强迫症似的执念是有着充分合理的理由的，他相信了解真相的人们会理解他一定要这样做的原因。
　　杀人再分尸，只是计划中的第一步，至于计划中的第二步，则是如何制造不在场证明。如果说之前进行的是一场疯狂的屠杀，那么接下来他要做的，简直不知道比之前要疯狂多少倍！
　　“我一定是疯了，但这值得！”! k' b' H' k6 Z3 D$ n' o
　　【4】3 S8 v# D/ k) y$ `/ A# f
　　调查重点之二就是另一名被害人的身份，由于一开始没有发现弃尸地点，身份的确认困难重重，令警方疑惑不解的就是凶手为何要杀害两个人，以及他是如何杀死两个人的。( r6 o, ~* j9 E' Y
　　在调查过程中，有一条线索引起了专案组的注意，案发当晚十点过，有一通电话打到董剑平家中，通过追溯那最后一通电话，警方找到了那个距离董剑平住处不远的加油站，电话正是从加油站的办公室拨出的。令白晓原他们兴奋的就是——第二具神秘无名碎尸的身份就此揭开，案情有了重大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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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加油站工作人员反映，一名临时工在4月12日案发后就不知去向。这个加油站属于私营性质，员工不辞而别也是常有的事，因此并未引起注意。该员工名叫龚平，在加油站做加油工已经一年多，平时工作表现一般，而恰恰就是这个龚平，和被害人董剑平来往较为频繁，董剑平经常来这个加油站加油，据说两人是老乡的关系，一来二去就熟悉了起来。1 q6 P5 K4 B+ o4 ~5 ~9 Q
　　案发当天晚上，已经向单位请假的龚平突然回到加油站，跟同事说回来拿点东西，只待了十几分钟就离开了，期间就在加油站的办公室里给董剑平家拨了一个电话。白晓原带着小刘立即赶到加油站询问了当天晚上值班的工作人员。$ K' t* M9 K: S% y
　　“你们大概几点看到龚平？”4 Z% t1 E- T5 m, u! N
　　“蛮晚的，大概晚上十点多吧，他好像说是回来拿点东西。”
　　“你知道他回来拿什么东西吗？”8 K: |+ P- i& }" }
　　“呃……没注意……好像是一叠发票什么的，他经常收集一些加油票，说是给朋友报销。”9 l( [( C* w. B&&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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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注意到那一天龚平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异常？我想想……那天有点倒春寒，他穿得蛮厚的，还戴了顶毛线帽子，他精神看起来不大好，只跟我点了点头，就去他抽屉拿出一叠发票，然后打了个电话就离开了。”
　　“你能回忆起电话内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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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太注意听，大概是和谁约好了晚上见面什么的……”&&g# I- x! Y: F0 }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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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证人的证词，龚平与董剑平的确有来往，董建平的邻居看了龚平的照片以后也回忆起见到过此人到董剑平家中做客。警方去了龚平租住的出租屋，由于房东一个多月没收到房租，就把房子租给了别人，好在技术人员在屋内仍旧采集到了龚平的指纹、皮屑和毛发等。经过比对，可以确认龚平即那名神秘被害者，董剑平家中发现的指纹也确认属于龚平。
　　白晓原他们一度以为，当晚另一名被害人就是这件案子的突破口。甚至最乐观的看法是，只要能确认神秘死者的身份，案子自然就破了。因此大伙也花了大量精力调查走访董剑平可能接触的社会关系。董剑平是单位的小车司机，负责给领导开车，同时也管着其他几名货车司机。经过深入走访，警方发现董剑平有偷汽油的嫌疑。单位的几辆车子，油耗的里程数有点对不上，平时加油等事宜均是董剑平负责，如果他监守自盗必须要有个销赃的途径。龚平的出现恰恰印证了这个猜测。这个龚平，现年39岁，差不多一年前来到这家民营加油站工作，据老板和同事们反映，此人沉默寡言，不好交际，还算老实勤快。但是，警方在龚平出租屋内搜出一本笔记本，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一次他们两人的违法所得，除了偷卖汽油，还存在利用发票多报销的情况，也就是说，龚平就是那个帮助董剑平销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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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龚平与董剑平被害有多少关系？还是他只不过是凶手凶残杀戮的一个牺牲品？白晓原觉得只要顺着这条线查下去，说不定真凶就会浮出水面。. `% N0 P) Q; X' D
　　可惜龚平这些年都是辗转各地以打零工为生，所以他的社会关系非常难查。至少表面上龚平与佟健并无联系。案发当晚十点左右龚平还活着，而此时佟健已经在KTV纵情高歌了。他绝无可能杀害龚平。
　　直到两个多月后，才有个倒霉的钓鱼人在市郊一个废弃鱼塘里钓上来一颗腐烂的人头。警方从塘中打捞出装有尸块的编织袋，编织袋被凶手绑上了水泥块沉入水底。要不是尸体腐败产生的气体撑开了扎住袋口的绳子，也许人们永远都不会发现。同时从鱼塘里打捞上来的还有凶器：一根铁棍以及杀人分尸用的刀和钢锯。/ ]9 ^5 n: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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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检验，两名被害人正是董剑平与龚平，凶手行凶后弃尸鱼塘。董剑平后脑颅骨塌陷，造成伤害的正是从鱼塘里找到的那根铁棍。而两名死者的真正死因却是在昏迷的情况下被刺破心脏，凶器经鉴定均是那把刀。分尸是死后进行，由于时间过长，已经无法判断准确的死亡时间，但从腐败程度看，两个人几乎死于同一时间。除了头部相对完整——值得一提的是，死者的耳朵也被割下切碎——其余部分均被分割成小块。5 a&&W5 n. h0 [7 F' P/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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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凶器和编织袋上均未检出指纹或其他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杀人分尸的刀具并非最近购买，钢锯和锯条也是旧的，至于编织袋，倒是与案发第二天清晨那个目击证人描述相类似，但是同样无法确认来源。也就是说，从物证线索上，警方并没有取得什么突破。4 U&&E* O% Z" G( H2 A0 P" J- O
　　要是如白晓原所推测，当晚凶手计划谋杀董剑平，进入他家里才发现龚平也在场，凶手没有办法，只好将龚平一块儿杀了，这里边仍旧有很多疑点。比如说，龚平常年从事体力劳动，是个身体很壮实的人，凶手又是如何一个人对付两个人的呢？行凶时，为什么没有人高声求救？如果凶手杀害龚平是为了灭口，为什么也要把龚平分尸呢？这也是说不通的一个地方，除非假设凶手对两人都怀着深仇大恨。当然也有可能凶手的目标是龚平，董剑平只是被灭口的牺牲品，但是凶手为什么要去董剑平家里杀龚平呢？) h$ z7 k, O+ C, I+ c, M& b
　　诸多疑问让专案组的同僚们晕头转向，白晓原想当然地以为揭示了另一名死者的身份就能找出动机甚至发现真凶的踪迹，现在这一切都成了泡影。看来除了继续对佟健展开调查外，已无路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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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篇　涅墨西斯的匿名信
　　涅墨西斯的独白：8 s/ s& d4 z' ?) h$ m# D) x! v& K; Z
　　我看着桌上的匿名信，不禁思绪万千，信上的遣词造句非常有条理，让人一看就明白，我又对信做了一遍仔细的检查——绝对没有留下指纹或是其他不该有的线索。桌子上的相框里仍旧放着那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那恰恰是美娜去世前不久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影像，三岁半的她那张天真灿烂的笑脸一直都是我走到今天的唯一动力。" B! }% K. A. z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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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娜，你一定会支持爸爸这么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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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样才算是报仇？我曾一遍遍地问自己，脑海里和梦里总是出现带着悲剧色彩和个人主义的画面——与仇敌同归于尽、站在审判席或者是押赴刑场的途中。可是这样不叫复仇，我一遍遍地对自己说，因为这样太不公平了，拿自己的名誉乃至生命，去交换这样一个人渣的贱命，太不值得了！; [5 f+ G, f- S% K
　　当我得知女儿噩耗背后的真相时，那种愤怒也差点冲破我理性的大脑，让我有种杀之而后快的冲动。可是我最后还是决定接受现实，试图在法律框架内解决问题，得到合理的补偿，也让肇事者承担应有的处罚。没有想到的是，肇事方拼命毁灭证据，掩盖真相，推卸责任，甚至不惜动用各种关系和人脉，希望大事化小。这样的态度令我心寒，更加无法原谅的是，肇事者毫无悔过之心，为了逃脱惩罚极力为自己辩解，甚至于在我这个受害者面前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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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那个人渣，妻子和女儿就不会死！”
　　我的人生，从妻子死后，就彻底步入了另一条轨道。本来，我还想过和妻子重新开始，可是命运连这点机会也没有给我。想到我过去的种种行为，我完全无法原谅自己。我忽略了真正的幸福之源，辜负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我爱的人，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弥补、无法重来了。可是那个人渣，正在快乐地活着，和我在同一座城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擦肩而过。“可恶！这样的人绝不可以原谅！”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定了复仇，我平静而坦然地接受了肇事方的赔款，在永不追究的协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5 a! Y3 D" ], s
　　从此，我更加拼命地工作，把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在我看来，唯有把生命的寄托放在工作上，我才能获得一丝残喘的机会，同事和领导都非常同情我，但都不敢触碰我的雷区，只好任凭我在工作中耗尽精力。夜深人静的夜晚，那种煎熬的感觉总会压得我透不过气。不能复仇的话，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获得平静；复仇，我就会成为一个杀人犯，甚至为此失去生命和名誉。这大概就是进退两难的境地吧，唯一的解脱就是找出一种方法，既能杀了仇人，又能轻易逃脱法律的惩罚。! ?1 `&&F" [- a4 l.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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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上天的怜悯以及复仇女神的眷顾，我不但想到了复仇的手法，并且已经在顺利地实施，而计划的关键就是能否从这些匿名信中推理出隐藏在幕后的黑手！
　　【1】& M- D5 e6 T7 z, P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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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晓原坐在能见度不足半米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他也使劲吸了两口香烟，发泄似的仰起脖子奋力喷向空中，给污浊不堪的空气注入新的污染源。5 O' ^) M) M( _' x6 e: T8 s
　　“下面，我来补充说明一下四一二案的一些新的调查进展。”白晓原清了清嗓子，把烟使劲掐灭在装满了烟蒂的烟灰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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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会议说过的，我就不重复了，这件案子，从动机角度分析，仇杀的可能性最大，从这个假设出发，佟健无疑具有重大作案嫌疑，即使他当天拥有不在场证明，也不能排除雇凶杀人或是交换杀人的可能！况且，这个佟健几年前就在董剑平家对面租下了一间屋子用于监视董剑平的一举一动！要说他和案子毫无关系，谁都不会相信！+ A1 g9 _$ `&&y8 r% W%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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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们过去几个月一直围绕着佟健展开调查，就我们目前了解的，并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表明他有雇凶或是交换杀人的嫌疑。我们分析了佟健的银行交易记录以及通讯记录，甚至于他在互联网上留下的种种记录，但完全找不到可疑的金融交易或是通话。假设佟健真的雇用了凶手，那么要么他还没有支付报酬，要么这个杀手由于某种原因丧失了索偿的能力；如果假设佟健采用了交换杀人手法，那么另一位凶手显然已经兑现了承诺，佟健也必须去杀另一个人。所以，我个人觉得，在目前这种不利的局面下，我们唯一可以做的，或者说仍旧应该做的，就是继续对佟健实施监控，一旦对方露出马脚，我们就能重新抓住主动。”* Z/ ]4 C0 M+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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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同意老白的提议，目前这种局面下，其他侦办方向都是困难重重，我们不如集中优势兵力，仍旧以组为单位，对佟健实施24小时监控，毕竟，从我的直觉判断，这个佟健一定和四一二案有着莫大的联系。”专案组的鲁队长对白晓原的提议表示支持。0 p& J2 }8 W"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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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要说明的是，现场发现的两只啤酒罐，我们已经知道，被害人董剑平12日晚上曾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啤酒与小食。其中一只啤酒罐上有董剑平的指纹，罐口唾液DNA经检测也属于董剑平，而另一只有董剑平与龚平两个人的指纹，唾液属于龚平。这说明董剑平买了两罐啤酒，并且将其中一罐给了前来做客的龚平，到此为止都合乎逻辑。问题是——”白晓原有意顿了一下，环顾了一圈，因为他知道，下面他要说的肯定会颠覆他们整组人之前所有的推理。$ T9 U& m3 w9 O4 P3 r
　　“我们在龚平的血液里检测出了一种叫‘氯胺酮’的麻醉剂成分，而且，我们在龚平喝下的那罐啤酒的残留物中同样检测出这种成分。法医告诉我，氯胺酮一般用于静脉麻醉，但是也存在于某些新型毒品中，比如K粉。而从龚平的啤酒里检出的含量足以让一个成年人昏迷甚至死亡。”- Z% g& ?6 H5 H; x& g
　　正如白晓原所想，他的这一番话立即在会议室里炸开了锅，大家议论纷纷，屋里的浓雾也逐渐消散了不少。
　　“到底是来自麻醉药品还是毒品，法医那边有结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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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难判断，如果是麻醉药品，我们就能和佟健联系起来，但是这种联系，我目前也无法理出头绪；如果是毒品，至少我们在调查董剑平和龚平的社会关系时没有发现涉毒的迹象。”6 C$ N. d8 A5 X2 G5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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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证据实际上动摇了白晓原他们之前的假设——即同一凶手杀害了两名被害人！刑警小刘立即就此提出了一个新假设：“会不会是两起独立的谋杀？”( `5 C/ F- m. n* r5 k) h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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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现场证据指向看，存在这么一种可能性——龚平实际上是被董剑平所杀害！我们知道：龚平的死亡推定时间要早于董剑平，4月11日晚上十点多龚平去了董剑平家里，我不知道确切的动机，但是董剑平肯定是蓄意要杀害龚平的，证据就是他在龚平的啤酒里放入了麻醉药。等到龚平失去意识，董剑平就用刀刺入对方心脏。龚平没有亲人，也没有正式工作，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立刻引起怀疑，因此董剑平肯定打算毁尸灭迹——他把龚平搬到浴室进行分尸。但是，此时另一名意欲杀害董剑平的凶手正好来到现场并目击了这一幕，他趁董剑平在浴室进行分尸的机会用铁棒从背后袭击了他，然后把昏迷的董剑平移到客厅再进行分尸。最后这位凶手将龚平与董剑平的尸块一起装入编织袋带离了现场。”
　　小刘的看法很有说服力。的确，董剑平并不是没有杀害龚平的动机，从龚平记录两人合谋倒卖汽油的笔记本上的记录看，他们之间的分赃十分不均，龚平仅分到违法所得的10%，如果龚平不满意这个分配方案并以举报为要挟向董剑平要求更多，也不能排除董剑平因此起了杀意。其实白晓原在获知氯胺酮的证据之后也想到了这一点，与他们之前的推断不同，“双重谋杀”这个假设能够很好地解释为什么两个人会在不同的地方被分尸，甚至为什么只有董剑平被人用钝器击打头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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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这个假设同样也带来无法解释的疑点：凶手在杀死董剑平后为什么要进行分尸，而且要把两名被害人的尸块都带走呢？假设这位凶手为了复仇欲置董剑平于死地，当他准备实施犯罪时却正巧目击了董剑平杀人分尸的过程，那么这位凶手还会去冒险行凶吗？他只要报警就可以了！就算凶手因为深仇大恨一定要手刃仇人，他也有更好的方法——制造董剑平杀人后畏罪潜逃的假象。那么他到底为何会选择在董剑平的家里将他分尸并把所有尸块都带走呢？! Y- l. w. ]) c" Z8 [7 v- _" _0 j
　　【Episode 4　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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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竟那时候用了什么样的代价，才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个不共戴天的仇敌，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自从报仇成为他生活中的一切之后，别的任何东西他都不会太在意了。这大概就是复仇的执念赋予他的力量吧！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在复仇面前都不值一提！6 W- k3 x5 b0 t9 \" D-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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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一天起，他就无时无刻不在计划如何杀死董剑平，除了上班和睡觉，他都在观察目标的一举一动。他了解目标的生活起居习惯，知道他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睡觉，甚至知道他喜欢喝什么饮料，喜欢吃什么零食。他不动声色地跟踪目标，了解他上下班的必经路线，甚至熟悉了他的左邻右舍、朋友同事。很多时候，他和目标就这样擦肩而过，他那一回眸中深深的杀意，拳头紧握青筋暴突的双手，任谁看到了都会胆战心惊，可他就是没有动手。并不能怪他胆小懦弱或是优柔寡断，要怪只能怪他那心中的执念实在太深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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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不能被抓住！”
　　“绝不能成为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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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完全可以在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一刀结果仇敌，也可以在仇人外出的时候潜入他家里在他的食物中下毒，或者制造某种意外，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也许对方早就忘了当初的那段恩怨，或者说，早就不记得他。无论如何，在杀死那个人的时候，他必须让那个人知道：是谁杀了他，为什么要杀他！否则，这样的复仇就变得一点意义也没有。1 q# z9 V( B3 i& n$ }' h$ j
　　只是每天一看到那个人，他就克制不住杀了那个人的冲动，这种煎熬常人是无法理解的！要不是心中那个执念……“也许……我可以假扮成拦路抢劫的，一刀把他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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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子发展到这一步，过不去的坎儿就只有两个：凶手分尸的目的以及佟健的不在场证明。不管如何调查佟健的社会关系、消费记录以及个人行踪，始终无法找出同谋，不管是龚平还是董剑平的死亡推定时间，佟健都在KTV唱歌。晚上十点多龚平出现在加油站时，佟健已经到达KTV，而十一点左右董剑平还活着。第二天清晨警方接到报警赶赴现场时，佟健还没有结束活动，如果董剑平真是他杀的，这就是一个有着完美不在场证明的不可能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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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衷于推理小说的新人小刘有他自己的想法：“老白，我总觉得，我们碰到的这两个难点之间有着某种联系，我在想，若非凶手是个丧心病狂的神经病，那么凶手分尸的目的会不会就是为了不在场证明呢？”&&~6 |' k7 j9 b6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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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尸这件事，也是我最在意的，从我过去的经验来看，一件案子里最不合情理、最匪夷所思的部分往往正是揭开谜团的钥匙。不瞒你说，为了分析凶手分尸的目的，我还专门花了一晚上把我能想到的都写出来了。”说着，白晓原拿出他的工作笔记摊在小刘面前。/ ]) K8 h# X% ^6 w" @
　　1、为了毁尸灭迹。当然，分尸只是毁尸灭迹的方法之一，凶手往往会将尸体切碎甚至烹煮然后冲下马桶。# Y) L3 A7 ]$ e/ J" u# ~
　　2、为了便于运输、转移尸体。; S* |1 V4 n$ K9 v" Q' b$ v, r
　　3、凶手心理变态，甚至患有严重精神疾病。如连环杀人分尸或分尸癖，或者为了追求所谓的谋杀艺术，以及某些奇异的宗教仪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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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出于极端的仇恨心理而泄愤。杀之不足以平愤，还要碎尸万段。" [" Z6 I2 d, G7 Z4 |9 v" P
　　5、为了掩盖死者身份。比如死者身上有较为明显的辨识特征，如胎记等，为了去除这种特征又不显得突兀，最好的方法就是分尸，还有就是掩盖死者的指纹，这种情况往往伴随切下头颅、手臂或毁容等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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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为了掩盖死因。除了表面上破坏致死痕迹外，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死者系自杀，而分尸另有其人，多是为了得到意外保险的赔偿。6 I3 T4 C, K1 a2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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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为了掩盖凶器。如果凶器与凶手有着紧密的联系，凶手就会通过分尸破坏特殊凶器留下的伤口。; j' A& A) H& q) v9 B2 a1 H, H
　　8、为了混淆死亡时间。分尸抛尸后，尸块较尸体更不易被发现，而且推断死亡时间会更不准确，无疑会加大警方调查的难度。4 c" \1 i# z$ V, m4 D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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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为了混淆死亡地点。杀人与分尸不在同一地点，凶手利用分尸地点误导案发第一现场或者制造不在场证明。9 d2 k8 ^& V" W) N2 T$ ^8 N6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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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为了保护真凶。分尸凶手与杀人凶手不是一人，分尸的过程被目击或杀人凶手在分尸过程中拥有不在场证明。- V# u: k1 m$ R: H. B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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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用于恐吓。如绑架者给受害人家属邮寄残肢，这种情况被害人未必死亡。, D5 k# k9 T' ~' ^: y3 A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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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为了使用或得到死者身体的某些部分。比如盗取器官、稀有血液，或者打开必须用死者指纹才能开启的密码锁等。另外，如果死者将保险箱钥匙、名贵钻石等物品吞入腹中，凶手为了掩盖剖腹取出这类物品的痕迹，也会采取分尸的手段。" G; [. a5 @7 K5 w: D7 A) D
　　13、模仿杀人。如果正好有尚未告破的连环分尸杀人案，凶手可能会模仿从而转移嫌疑目标。( a- `0 R9 ~) N&&W, Z!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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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其他未知或特殊的原因。如一些推理小说中的桥段。9 Z: M6 A" f: z* ?$ C
　　“这件案子，要说毁尸灭迹，目的显然没有达到。如果说便于运输，两个大活人，至少两三百斤，一分尸，倒是轻了些，但是话说回来，凶手为什么一定要带走尸块呢？剩下的能往上套的可能就是第四条——为了泄愤。要按你说的，分尸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我怎么想都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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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白，我越来越佩服你了！比我这个自诩推理小说迷的还要专业。你知道吗？你这个在推理小说里边就叫‘分尸讲义’啊！”5 p) A) A" n6 x# [- U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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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你小子，这案子其实最头疼的就是佟健的不在场证明——简直无懈可击啊！要说这家伙雇用了凶手，我始终不相信。你想啊，要换了你是杀手，杀人后你会去分尸吗？”
　　【Episode 5　监视】
　　六年来，董剑平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他在董剑平的家对面租下了一间小屋，位于老式公房的二楼，透过窗子正好能看到董剑平卧室的窗户。他利用一切休息的时间监视着对方——也许哪一天就能遇到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他几乎很少回到自己的家，那个家里有太多太多关于妻子和女儿的回忆，家里的摆设，完全就是六年前的样子，就连定期回家打扫卫生他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打碎了那些凝固的记忆。
　　人总是在失去以后才会后悔，以前为什么没有好好与家人相处呢？相比于家庭，工作真的太不重要了，然而他现在只能期冀用报仇雪恨告慰妻女的在天之灵。1 c8 ~. b0 W3 R* a/ K# _4 b
　　他逐渐了解了董剑平的生活作息方式，知道他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下班，平时都去哪里买东西。有时候，他竟然忘记了刻骨仇恨，完全陷入这种猫鼠游戏的乐趣中。他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猎手，对方是正待被捕杀的猎物，而对猎物执著的追求就成为他生活的唯一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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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他会把车停在小区门口的昏暗小路上，一边听着音乐一边等待目标下班，他的车里一直放着一把开过刃的尖刀，他一直在想着：也许什么时候，复仇女神就会把那个人送到自己的刀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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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佟健的监视仍旧在继续。这天晚上又轮到白晓原和小刘搭档。佟健下午有两台手术，等到他下班已经将近晚上十点半了。佟健有些疲惫地走向停车场。此时在医院负责监视的同事发出讯息，白晓原和小刘立即发动车子准备前往位于佟健家小区的监视点。
　　佟健照例回到了家里，这种毫无收获的监控已经执行了好些时间了，再没什么动静，估计鲁队长那边就会下令撤回监控了。白晓原坐在单筒望远镜前一动不动地看了会儿，“目标没有什么异常，快十一点了，等目标睡着，你也早点回去吧，这段时间你太辛苦了。”
　　“没事，老白，我精神着呢，只是目标老是没有行动，把我急得呀……”, k) O3 u! S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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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刘，看你肚子不停地叫，还是去吃点宵夜吧，这儿我先盯着，顺便帮我带一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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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啊，我真快饿扁了！真不知道这么盯下去有什么结果，换了是我，在这种时期绝对会避免和同谋接触。”+ h! U2 Z&&L3 D) N) Q6 D
　　“行了，别老抱怨了！我们没有任何线索，盯着他是唯一的出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们也不能放弃！”) Z1 t* G' E$ Q# [
　　十分钟后，小刘带回来两盒香气四溢的蛋炒饭，白晓原立刻打开一盒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小刘换到了望远镜前，就在这时，小刘突然使劲拽了下白晓原的衣袖，“快……快看，目标开始行动了！”
　　白晓原赶紧放下饭盒，不一会儿，只见佟健已经出现在楼下，钻进了汽车。这个时候，他是要去哪里呢？白晓原他们没多想，赶紧下楼发动了车子，悄悄跟了上去。' k3 L/ H+ z( O; ?; m! ^/ m%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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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白晓原他们预料的是，佟健向着他工作的单位——市立第一人民医院开去，最后佟健把车停在与医院后门仅隔一条马路的已经关门的超市门口，他下了车，左顾右盼确定没人看见后，迅速向医院后门走去。& a: b% X7 q* B- u- Q/ o4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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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白，要不要请求支援？”小刘显得很激动，多日的监视都一无所获，难道今天会是个转折吗？
　　“等一会儿，现在判断还为时过早，也许是有紧急病人，医院来电话叫他回来。”白晓原想看看情况再说。& t( @) L5 @, V' C" J: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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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佟健并没有进入医院，而是躲在一根电线杆子后面的黑暗处。医院后门只有门卫室昏暗的灯亮着，白天水泄不通热闹的小马路到了晚上寂静得可怕。白晓原他们没有下车，只是把车停在路口靠围墙的位置，远远地注视着动静。四周不时传来虫子的鸣叫声，再就是白晓原剧烈的心跳，他预感到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从医院后门走了出来，直接向佟健躲藏的方位走去。由于是背影，白晓原和小刘没能认出是谁，但基本能肯定是医院的人。正当他们犹豫着要不要下车时，始料未及的事发生了！——那个人刚刚走过佟健藏匿的电线杆，佟健突然跳了出来，那人显然吓了一跳，更让他们吃惊的是，佟健手持一把尖刀，对准那人的胸口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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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惨叫声，白晓原他们才反应过来，赶紧开门下车。佟健显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迅速向黑暗中逃去。! H6 g5 H&&l$ k&&o
　　“小刘，快！快追！抓住他！我来联络局里！”白晓原一边指着那个逃去的背影对小刘叫道，一边朝倒下的那个人身边跑去。, E. t1 B7 r!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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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佟健刺伤的人正是他的同事钟志杰，虽然经过奋力抢救，但是钟志杰终因心脏破裂失血过多死亡。专案组的刑警们连夜展开搜查，在佟健和钟志杰的家中，他们都有重大发现，到了这时候，案件的真相似乎才开始浮出水面。) d6 N) ?' S) j2 ]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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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佟健家里，警方找到了他还来不及销毁的一封匿名勒索信，信中提到案发当晚即为最后通牒的交易日期与巨额勒索金，如果仍旧不能满足要求，勒索者声称将采取行动。这封匿名信是用从报纸上剪下的字块拼贴在普通A4纸上而成。而在被害人钟志杰家中，警方发现了用于制作匿名信的满是窟窿的报纸，经过比对，这正是那封勒索信上被剪下字块的出处。
　　显然，钟志杰在勒索佟健，佟健被逼无奈最终选择了灭口。究竟钟志杰掌握了什么不利于佟健的秘密呢？联想到佟健是四一二杀人碎尸案的嫌疑人，却有着铁一般的不在场证明，是否钟志杰破解了佟健的杀人手法并以此相要挟呢？警方这么想，并非没有依据，钟志杰在四一二案发当晚正是和佟健在一起唱歌的人之一，事后警方也找过钟志杰了解情况，核对证词。也就是说，钟志杰是了解警方对佟健有所怀疑的。在单位里，钟志杰也是为数不多和佟健走得比较近的人之一，他和佟健同一年进入医院，佟健是胸外科主治医生，钟志杰是麻醉师，两人在手术中常有合作。也许正是这么熟悉才会让钟志杰得知了某些连警方都无法获知的线索。5 T; ~, o8 }% F: M4 a( o
　　不管怎样，佟健已经落网，而且他对于杀害钟志杰的事实完全无法抵赖，仅仅以此作为突破口来攻破佟健的心理防线就已经足够了！白晓原面对着新的线索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接下来他将主持对佟健的审讯。, z: Q" q7 E# X% C% I% m1 b- h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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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篇　涅墨西斯的岛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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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涅墨西斯的独白：2 T( q% s! G, ~5 l7 X' M3 g
　　我想起那一天晚上，失去抵抗能力的猎物就躺在离我半米不到的地上，那一瞬间，仿佛六年来的种种一下子都浮现在眼前。整个设计和布局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从分尸到不在场证明再到最后一击，我再也不能保持之前的冷静——我感觉到我的手正剧烈地颤抖着。7 {/ e* e" m$ L$ H3 y
　　我不知道倒在地上的猎物是否还有意识，我的双眼早已模糊，只是凭着下意识一步一步朝着猎物靠近，身受重伤的猎物不断抽搐着——那是濒死的反应，我甚至感觉到对方的瞳孔正在放大，像一只黑夜里的猫。终于，我来到猎物身前，蹲了下去，看着对方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想吸入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几口氧气，当我们四目相对时，我看到我的脸映在了那逐渐放大的瞳孔上，此时我分明感觉到快要失去意识的猎物眼中深切的恐惧。- O- {5 {$ i, K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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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微笑着，俯视着地上的那个人，我知道自己成功了，天堂里的妻子和可爱的美娜，仿佛正在朝我微笑。那种充实的成就感令我全身发烫，甚至于差点忘了接下来要干吗。2 t% B4 U6 Z%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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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现在，我坐在警察局的1号审讯室里，这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安静得出奇，那张椅子坐上去很不舒适，我稍稍动一下身子，铁制的靠背椅子在地板上刮蹭的刺耳噪音便瞬间弥漫开来。
　　此次复仇的手法无疑是十分高明的，我相信没有人能够破解，除非这个人极端了解复仇者的内心。这样的不在场证明诡计，恐怕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套用推理小说爱好者的定义，可以被称为“岛田流”。虽然说出来谁都能明白，可谁又真的会或者敢往那方面想呢？我也明白，这种诡计的实施，靠的绝对是命运的安排。对我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呢？5 N% t' m! l4 _0 G)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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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只等着最后的结局。此时我又回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复仇之路，为了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我就像一个幽灵，附身在目标的身上。我找了一间正对着那个人家窗口的公寓，租下来并搬了进去，休息的时候，就用一架高倍望远镜观察目标的一举一动。让我惊讶的是，这一系列举动都是我下意识完成的，也许那么多年的工作历练让我不需要思考就能付诸有效的行动吧。8 k3 t, U1 e, z5 ^; V&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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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想起那时我经常藏身在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后，点燃一根香烟，然后透过我那架单筒望远镜的目镜，看着那个人的喜怒哀乐，看着他回家，看着他吃饭，看着他争吵，看着他开怀大笑……看着这一幕幕再平常不过的生活情景，可我的眼前，浮现的却是将镜头里那个人碎尸万段的场景。有时候，我等那个人出门了，家里空无一人的时候，偷偷潜入他的家里，观察屋里的环境，当然我总是戴着手套，用帽檐遮住脸，以免留下指纹或是被电梯里的摄像头拍到。其实我完全可以在那个人的食物里投毒，可我实在不想伤及无辜；而且，我一定要保证一次就能置对方于死地，绝不能给对方留下哪怕是一丁点的存活机会……【1】; Q/ E/ U% ?- v( Q+ E9 s/ M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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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讯室里的灯光总是让人昼夜不分，白晓原坐在审讯台后，递给佟健一瓶矿泉水。6 ^: d4 X) @0 P&&t, h+ I; }2 j
　　“抽烟吗？”+ v$ ^: s7 R! a: P4 A
　　“谢谢，不会。”佟健显得疲惫不堪，但还是保持着风度，大概是审讯室的椅子不太舒适，佟健不停地左右移动着身体。) g! `5 Z. v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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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要杀害钟志杰？”白晓原开门见山地问道。" Y) O7 K4 w6 S$ v( w8 C+ }" _( b3 @
　　“我和他平时就有些过节，那天我喝了点酒，碰巧遇见他……发生了点争执，我一时冲动就拿出刀捅了他……”佟健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没什么底气，但他还是平静地说出了他的解释。* k, b1 _2 Y4 y4 {8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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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碰巧吗？！你大概还不知道我们一直在对你实施监控吧！”白晓原想笑，这么一个烂借口也能说出口。
　　“……”( \( K0 v4 o& Q% Z# c3 v1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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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咱们还是不要绕弯子了吧。”白晓原相信自己已经是胜券在握，虽然这些天他几乎没休息，身体已经十分疲倦，但那种马上就要触及真相的快感刺激着他，此刻的他精神亢奋，充满着斗志。
　　“这是在你家发现的。”白晓原把那封最后通牒的匿名信递了过去，“我们在钟志杰家里也发现了相应的证据，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钟志杰就是那个勒索者的？”* [; q- u9 f: T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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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手里这些信，佟健并没有慌张，这些年的复仇之路早已把他练成了一个遇事冷静、做事果敢的人，加上他优秀的头脑与逻辑思维能力，从收到第一封信开始，他就一直在寻找隐藏在幕后的黑手。
　　每一封信都是用报纸上剪下的文字粘贴而成，从措辞上可以看出写信人受过良好的教育，每一封信用词不多，却重点明确，表达清晰，而且，从内容上可以推测出，写信人非常了解他的心理，甚至他的过去！每一封信都被塞进他家的铁门，说明写信人或送信人知道他的住所以及他的作息时间。从这些迹象几乎可以断定写信人是一个熟悉他的人，甚至他们彼此认识！
　　从报纸上仔细剪下小块文字，再在背面涂上胶水，小心地贴在A4纸上，这工作虽然简单，但是要做好需要很大的耐心。这些信上的文字都是偏大号的，应该是从报纸的新闻标题上找出来，写信人尽量让每一个字块都剪裁得一样大小，贴在A4纸上也十分整齐，不管是字距还是行距都保持一致。就连涂抹胶水这件事，也近乎完美，没有一个字块因为胶水涂得少而翘起一个角，也没有因为涂得太多导致胶水溢出边框。做这件事的人，要不就是个性格沉稳、做事认真的人，要不就是他或她所从事的是非常讲究细致的工作，长久的训练导致了他或她形成这样的风格。
　　能够写出这样的信，说明写信人已经看透了他的手法，他虽不敢说他的诡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也是十分惊世骇俗，他自信一般的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参透他的手法，除非这个人获得了更多的线索。' o9 Y% |+ U' F# O! e
　　现在的他只是犯罪嫌疑人，警方的调查都是非公开的，虽然一般市民都可以从媒体的报道上获知案件的情况，甚至于一些细节，但由于任何报道都没有提到过他，所以至少一般市民是无法把他和罪案联系在一起的。案发当晚，他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邀请了一群同事一起去K歌，这些人必定都接受过警方的问讯，也只有这些人能够了解他卷入了命案而且正在受到警方的调查。他当时邀请了不同科室的十几位同事，大家多年同事，彼此都十分了解，况且医务工作一定需要细心和耐心，这样一来，嫌疑范围就大大缩小了。
　　他收到的每封信都会发出一股特殊的香气，这不是来自纸张或报纸，而是粘贴字块用的胶水，这股味道他很熟悉：正是来自医院给所有工作人员配发的那种固体胶水！这也进一步印证了他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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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找出更多线索，他把每一封信都浸泡在水里，等待胶水化开后把贴在上面的字块小心揭下来，就这样，他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在一个“的”字的背后，有用圆珠笔写的字，虽然被剪下的时候文字被截断，但仍能看出这是一个“醉”字的上半部分。他知道，医院给每个科室都订阅了数种报纸，传达室在分配的时候会在报纸上写下科室名字，如果这个字代表“麻醉科”的话，很多疑问就能够解开了！
　　首先，当晚一起去唱歌的人中，只有两位来自麻醉科，一位女性医生刚来医院不久，应该不会熟悉到知道他家在哪里，而另一位钟医生，不但与他很熟悉，而且据他了解，钟医生有赌博的恶习，找同事借钱是家常便饭，会不会是钟医生由于豪赌欠下了巨额债务呢？这样一来动机就清楚了。更重要的是，他为了实施他的计划，曾经私下找钟医生帮过一个忙，而这个事件恰恰是解开手法的关键！也就是说，钟医生拥有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关键线索，也许钟医生正是在事后推理出了谜团，并以此相要挟，怪不得现在他遇到钟医生，钟医生总是显得很尴尬甚至故意躲开他，原来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被警方怀疑，现在想想，相对其他的人，钟医生的表现也太不正常了！
　　他与钟医生并没有过节，甚至关系还算不错，但是，钟医生这个人喜欢赌博，据说还借过高利贷，如果最近钟医生又因为赌博欠下高额债务的话，他无疑是有动机的。只是这笔钱对他来说太过于巨大，他根本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措这样一笔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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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说也没关系，就这样的证据，加上前天晚上你在行凶后被当场抓获，足以定你的罪了！匿名信上提到的那笔巨款，大概你砸锅卖铁也拿不出来吧，可惜钟志杰逼得太紧，如果你有足够的时间，也许你会像四一二案那样也制造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吧？”
　　除了对杀害钟志杰供认不讳外，佟健就再不发一言。就连杀害钟志杰的动机，他也绝口不提。对此，白晓原早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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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还是不说，很好，下面我要说的，可能只是我个人的一些推测，说实话，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可我最后又不得不承认，假如真相的确如此，我当向你脱帽致敬。”&&n. Z: J8 ^* |/ p
　　“……”: o# R3 {) K1 G)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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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医生，所以，你懂得法医鉴定的方法，你的诡计很大胆，还真如你所愿，得以顺利实施，可惜，你高明的手法被钟志杰识破了，他写匿名信勒索你。当然，你也很聪明，你最终发现了勒索者就是他，于是，你就杀了他！”白晓原微笑着观察对方的反应，可是佟健仍旧不发一言。+ I/ @7 N& Y6 l+ _7 J0 F&&m(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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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其实我们一直在思考，钟志杰到底掌握了什么才能勒索你？我们做了详尽的调查，你在医院的表现一贯良好，不但没有任何违背医德的行为，就连医疗事故或医患纠纷的记录都没有，在生活上你更是毫无瑕疵，自从六年前你的妻子死后，你一直没有再婚。我实在想不出，像你这样的人，钟志杰如何能掌握那种能让你冒险杀了他的秘密，除了那件分尸案！”3 I7 x/ r* p'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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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J# \8 F4 P' V3 B* P$ ?! c
　　“对了，你认识龚平吗？”白晓原抬起带着笑意的眼睛，挑衅似的盯着佟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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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龚平，佟健怎么可能制造那起轰动全城的四一二杀人碎尸案呢？他可能永远都无法如他所愿地杀了董剑平。
　　佟健回想起他第一次遇见龚平的情景，当时的他正利用一切机会监视董剑平的一举一动。他知道这样做并无多大意义，只源于心中的执念，如果有一天，目标突然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从此人间蒸发，对他而言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而且，说不定哪一天，就能等到天赐良机让他大仇得报。正是在这样的心态下，他等到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人。" b5 I; _) [. j* g# X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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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他并没有太在意龚平，时间长了他不免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个人总是看似不经意地在董剑平附近出现呢？对方应该没有注意到他，但是贸然接近或试探并不明智，因此佟健并未采取行动，他只是好奇：什么人会和我一样对那个人渣有兴趣呢？2 o) x+ F, X9 [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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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峰回路转来得很快，快到连他自己都几乎反应不过来。某一天晚上，他照旧躲在车子里一边收听广播一边等候目标回家，那个人渣最近下班都比较晚，他停好车总喜欢到一间便利店买些啤酒和下酒的小食，再一路哼着小调回家。从便利店到董剑平居住的小区要经过一条昏暗狭长的小路，而他就把车停在正对着小路和小区门口的空地上，当目标出现在小路的另一端时，他立刻打起精神，关掉音乐，借助微弱的月光观察着。那个人渣经过一处转角时，从黑暗中突然跳出一个黑影，虽然看不清对方的相貌，但是从身材动作来看，此人正是这些天一直出现在董剑平附近的神秘男子，那一瞬间，佟健甚至看到了黑影手里的刀反射出的寒光。董剑平大声喊叫着，拼命朝自己这边奔过来，他的呼救惊动了小区里的保安，黑影眼看猎物逃脱，只得放弃追赶，朝相反的方向逃跑。出了这条小巷就是热闹的街区，这个时间肯定有巡警，佟健几乎没有犹豫地发动他那部雪铁龙车子，朝逃跑的黑影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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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顺理成章，佟健利用他的车救了逃亡的黑影，也就是龚平。7 d: [$ @" Y7 q) {&&\% x6 Y&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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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佟健没有选择继续沉默下去。' b# P. q! ]6 B9 f
　　“你矢口否认你认识龚平，这没关系。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在你的车里找到了龚平的指纹，甚至还有毛发之类的微证据，如果你不认识他，我想问问，这些怎么会出现在你的车子里呢？！”白晓原轻易地就揭穿了佟健的谎言。
　　“回过头来说钟志杰，四一二杀人碎尸案，你是具有强烈动机的嫌疑人，而被害人钟志杰正是你在案发当晚的不在场证人之一，我们当然会向钟志杰进行问讯核实，因此他是了解你涉案的人。而现在，你又因为不堪勒索而杀害了他，我们有理由猜测，四一二案件中某些对你不利的证据或线索恰恰是他勒索你的把柄。8 X9 a8 s5 \5 Y5 i* }- D! \
　　“如果我们采信证人的证词，案发当天凌晨的确有个人被目击到从被害人董剑平的家中出来，而当时你还在市中心的KTV唱歌，那么，那个人一定是协助你杀人分尸的同谋。可是事后不管我们如何排查，这样的人始终都没有浮出水面。照理说，实施这样的犯罪，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为什么我们花了那么大力气却一无所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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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在想，如果找不到这个‘同谋’，是否这个‘同谋’在实施犯罪后被你杀害了呢？更加大胆的假设就是：你的同谋正是龚平！可是这样一来就产生了很多矛盾，要知道，法医鉴定结果表明龚平的死亡推定时间甚至比董剑平还要早，一个死人怎么可能杀人呢？这样一来龚平是同谋的假设就完全站不住脚了。8 A' F6 b' B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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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这里面疑点实在太多，先不说你那个蹊跷的不在场证明，凶手为何要把龚平也分尸呢？我和同事曾经讨论过分尸的可能理由，凶手大费周章地分尸，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些都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最后，钟志杰的出现才给了我更多灵感，我猜测，你一定找钟志杰帮过什么忙或者在做什么事时碰巧被钟志杰发现。再联想到你是医生，会不会是你凭借对法医鉴定的熟悉，故意安排了什么障眼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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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虽然不懂医学，但是你的解释我听明白了，之后我把整个计划推敲了一遍，的确很完美，这也许是我们两个复仇的唯一办法了。而且，这里面做出牺牲的是我，全身而退的是你，我不明白你还有什么顾虑。”龚平咬牙切齿地对佟健说。- ~. o" w6 n$ q1 \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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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健想起了他们第一次探讨复仇计划的情景。在龚平试图杀掉董剑平未遂并因此陷入危险之时，佟健救了他。事后佟健回想他打开车门叫龚平上车，几乎像是冥冥中受到什么超自然因素的控制，他完全没有仔细谋划，在那个危急的时刻，下意识就那么做了。这让他更加相信这就是命运，这就是复仇女神的眷顾，不管对于他还是龚平。
　　“复仇者同盟”几乎是在完全秘密的状态下展开活动的，两人在约定好的时间和地点碰头，除此之外完全没有联系。他们了解了对方对董剑平的刻骨仇恨，他们发现，除了要复仇之外，他们连执念都是相似的，两个人都不是鲁莽的复仇者。/ ]& V# y- _* \; x$ f&&i; N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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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双亡后，寄养在舅舅家的龚平吃尽了苦头，舅母经常虐待他，同龄的伙伴也欺负他——那些不堪回首的童年与青年时代的遭遇，龚平全部都算在了董剑平这个恶棍头上——由于舅舅不支持他读书，他读到初中毕业就被迫打一些卖苦力的工。
　　“把你养这么大，还不应该为家里出点力吗？”他只要流露出想继续读书的念头，舅母就会不断地奚落他。一个没有学历的人无论干什么都仅能供自己糊口而已，唯有干苦力才可以多赚些钱，不仅是这样，长期吃着舅母家小孩的剩菜剩饭饥一顿饱一顿，加上身为“杀人犯后代”的心理负担，他的身体很快就垮了，于是在30岁时，他不得不给自己的人生下了一个绝望的结论。
　　“我迄今为止的人生都是灰色，全拜他所赐！所以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从此龚平开始了他的寻仇之路，在苦找了董剑平十几年后，才终于在S市发现了他的踪迹，从那一刻起，龚平的所有心思都花在了如何杀死对方上面。
　　“你这些年活着就是为了复仇，现在仇人找到了，你为什么迟迟不动手呢？你不像我，我还有家人需要照顾，你即便被抓住也无所谓了吧。”
　　“的确，我这么想过，我在找到他的那一天就想立刻结果了他。你别看我现在是个帮别人打杂的，其实我来自于一个传统的知识分子家庭，父母和祖上都是读书人，有点清高的臭脾气，如果我成为了杀人犯，即使是为了给父母报仇，也会令祖上蒙羞，我可以牺牲生命，却不可以成为法理所不容的杀人犯，你明白吗？那一天我原本想伪装成抢劫杀人，把那人渣干掉，我承认，那一天我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我觉得再也忍受不了等待下去的煎熬了！”4 s6 K% r! ^( @,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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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健觉得有点可笑，但同样作为一个复仇者，他愿聆听其他复仇者的顾虑与想法。可是，他永远也不知道龚平这么想的真正原因。5 M2 o* G0 J$ h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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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平的父母是在“严打”中以故意杀人罪被枪毙的，年幼的龚平一下子成了孤儿，而且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夫妻的儿子！那时候的龚平还不知道，知书达理的父母是被冤枉的，他们在工作中得罪了小人，被小人报复，那个小人作伪证举报他们杀了人，此人正是当时同单位的董剑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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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平至今还记得那时候的每一个细节，父母单位的书记被发现淹死在小鱼塘里，死前喝了酒，本来是一个酒后失足的意外事件，硬是被董剑平说成是目击到龚平的父母跟踪并把书记推下水的谋杀案。由于平日里龚平的父亲就和书记有矛盾，而且他们又拿不出案发当晚的不在场证明，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判有罪。; C( j9 z6 m9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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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判大会是龚平最后一次见到父母，看着站在台上的父母，龚平居然忘记了哭，就这么茫然地看着主席台上的检察官宣读每个人的罪行，直到父母被持枪的警察送上卡车押赴刑场。周围看热闹的那些人群情激昂，仿佛都与他无关，他不知道台上的父母有没有看见淹没在人海中渺小的他。
　　他永远都记得，母亲在看守所里无论如何都要见他一面，母亲哭着对他说她和父亲是被冤枉的，他们没有杀人，他们家里祖上都没有出过坏人，母亲让他好好地活下去，不要为父母报仇。他永远记得母亲最后的话：“平儿，我不希望你的余生在仇恨中度过，那样的人生不会有安宁和快乐，是没有希望的！……我和你爹都没有机会过清白的人生了，但是你可以，所以你一定不要背上杀人犯的罪名，不可以给祖上蒙羞，不可以一家三口都是杀人犯！”# e# w&&D2 z: T& g1 W! e
　　母亲说这番话时由于太过用力，紧紧抓住隔离栏的手变得惨白而毫无血色，而那时龚平觉得他整个心脏的血一下被抽干了。然而即使有母亲的遗言，龚平却怎么也做不到原谅，仇恨的种子慢慢在他心中发芽长大，直至变成一棵参天大树，任凭风吹雨打也丝毫不会动摇。而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不能成为杀人犯的真正原因。他可以死，但是不能以杀人犯的身份死，甚至不能以嫌疑人的身份死！
　　计划是佟健想到的，说实在的，这个计划太过于疯狂，佟健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能够顺利地实施这个诡计。然而真正推动计划进行的，正是龚平的坚决与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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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说，你这个岛田流式的诡计最精彩的地方就是既能让你的同伙龚平摆脱嫌疑，又能为你制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其中最大的误导就是——根本就不是董剑平杀了龚平，而是龚平杀了董剑平！”白晓原点燃一根香烟，猛吸了一口，盯着对面的佟健。佟健第一次露出了笑脸，那是一种遇到知音般满足的微笑，似乎在期待着白晓原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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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一二的分尸现场只找到部分尸块，法医鉴定死亡时间就只能依靠腐烂程度以及现场血液凝结状态。其中有一项检测是判断尸块究竟是死前被切割还是死后被切割，也就是‘生前伤’的鉴定。法医对现场的碎尸全部用扫描电镜做了检测，从而判断是否存在濒死伤或生前伤，这对于被害人死因的确定十分重要。最后法医告诉我们，现场的碎尸全部系死后被切割，因为切口的断面完全找不到生前伤或濒死伤的迹象。留在现场的血液以及某些身体组织也表明，分尸发生于被害人死后。正是这个鉴定结果长久以来误导了我们。
　　“如果从活体上切下部分身体组织，那么切口的断面上会有生活反应，最简单的，肌肉组织在活着的时候受到外伤会产生内翻收缩，但是死后就不会，另外血液凝结、软组织或皮下出血等也有不同，你是医生，一定比我更了解这些。但是如果把活人的组织切割下来，比如一只手，那么这个脱离了身体的手就等于死了，再对手进行分解的话，是不会有所谓的生活反应的。我咨询了法医，这样做的确可行，切割细碎加上高度腐败，使我们很难还原并对比切口创面。这么说，我想你已经明白了吧。”( [2 A) s0 U) Q8 j0 `1 i&&X8 N9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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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健此时像是突然解脱了，只是非常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等待着眼前的警察述说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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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你的计划里，龚平是需要做出极大牺牲的，我很难想象多大的仇恨才会促使人有如此疯狂的举动，忍受如此巨大的身体痛苦。”白晓原想到这点不禁皱起了眉头。( k&&]& p& t% \"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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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佟健的计划是非常自私的，计划中的龚平必须忍受巨大的痛苦。除去其他可能的风险，这是他最担心的一点，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他和龚平毕竟只是萍水相逢。# w) B4 W7 G, R7 a. u*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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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最初的想法来自于龚平的自愿牺牲，只要有一个人愿意牺牲自己，达到目的的方法就有很多，但是，佟健知道他和龚平的关系就像“投名状”，他们都没有办法完全信任对方。原本，佟健希望制造一个“董剑平因分赃不均杀害龚平并畏罪潜逃”的方案，但是如果由龚平杀掉董剑平，龚平就会担心佟健是否会杀了自己并伪装现场。毕竟董剑平一死，佟健也就大仇得报，他何必让自己承担谋杀的风险呢？即使佟健真的如龚平所愿杀了他，龚平也仍旧担心佟健会布置一个完全指向‘龚平杀掉董剑平后自杀’的现场而把自己置身事外；如果先由佟健杀死龚平或是龚平自杀再由佟健伪装成他杀，龚平也会担心佟健是否有勇气杀了董剑平，如果佟健食言，他就会死不瞑目。这样的妥协结果就是：做出牺牲的龚平一定是亲自动手杀死董剑平的人，而且龚平不但想要杀死董剑平，还要让董剑平背上杀人的嫌疑，一个污蔑自己父母成为杀人犯并毁了自己一生的人必须死，而且也要以杀人犯的身份死！4 Y* F3 Y6 p&&B+ u' N& G0 W2 f
　　最终，还是佟健想出了让双方都能满意的方案，既能满足龚平“清白”的条件又能为佟健提供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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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杀了他，你却不肯杀我，我就去自首，我的手和耳朵可都是你割下来的，任凭谁都会怀疑你是这个案子的主谋吧。”7 X/ X! ~- e*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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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健最终下定了决心，何不服从于命运的安排呢？从此刻开始，他们有大量的准备工作要做。首先，佟健需要分多次抽取龚平的血液和脂肪，这些到执行杀人计划的那天会用于伪造分尸现场。血液和脂肪块在计划执行前必须冷冻保存，否则会很快腐败，自家的冰箱显然达不到要求，佟健就直接利用了医院的冷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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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计划执行那天，佟健休息，他会在家里为龚平做一次手术——把龚平的左手和一只耳朵割下来。当然，他会对截肢下来的组织做一些处理——清除血凝块、把出现生活反应的肌肉组织再次割掉——以骗过法医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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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对佟健来说并不困难，但是他也必须搞到用于麻醉的药品，而且需要了解术前麻醉的一些问题以及麻药的用量。在医院里，麻醉药品是严格管制的，他只能找关系不错的麻醉师钟志杰帮忙，再旁敲侧击地问出一些关键问题。还有，接受全麻手术的龚平血液里肯定会含有麻醉剂成分，如果到时候法医检测出来，一定会引起怀疑，为了掩盖这一点，佟健设法搞到了主要成为为麻醉药品氯胺酮的K粉，并制造龚平喝下了掺有K粉饮料的假象，从而误导警方血液中麻醉剂的来源。; F6 S! ], G* E
　　真正关键的就是动手那天，这样的计划是绝不允许失败的。之前，龚平已经想方设法与董剑平搭上了关系，本来他选择在董剑平家附近的加油站上班就是为了盯住复仇目标，进而他主动和董剑平套近乎并逐步取得了对方的信任，他们甚至合伙偷董剑平工作单位的汽油并倒卖，在这种共同犯罪的身份掩饰下，龚平居然成为董剑平交往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
　　手术很成功，佟健把事先准备的血袋以及切割下的肢体等装入龚平的小包中，他们也事先准备了分尸用的锯条、刀具以及防水的大塑胶袋。佟健必须在约好的时间赶到KTV与同事一起唱歌，而龚平在麻药作用过了以后就会动身去杀人。佟健心里其实是忐忑不安的，他无法想象一个刚刚做完截肢手术并服用了强力止疼药的人马上要去杀人，而且还要分尸，并且这个人还只有一只右手！" \% v$ t9 D/ A7 j6 _+ I1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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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平和董剑平的关系，我们早就查证清楚，我想这一定是你们预谋并刻意安排的。董剑平当晚甚至还买了酒菜，等着杀他的凶手到来。龚平找准时机从背后袭击了董剑平，等他失去抵抗能力再用尖刀刺入其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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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KTV纵情歌唱的时候，龚平开始伪造现场，他把自己的血液和脂肪洒在卫生间地上再用水冲进下水道，接着把自己的手和耳朵切碎，故意扔到马桶后面，让我们误以为是凶手不当心留下的。然后他开始分尸。我可以想象一个只有一只右手的人要付出多么大的力气才能在短短的四五个小时把尸体割成那个样子。至于为什么你们要制造两个分尸场所，我后来想到，因为龚平并不是真的被分尸，仅仅依靠事先抽取的部分血液和脂肪组织，很难骗过身经百战的法医。”白晓原仿佛亲眼目睹似的将故事娓娓道来。( Y5 J, t1 d- U$ C' f+ n: {( P# z
　　“第二天早上，龚平带着尸块来到你们约定会合的地方，我不知道你们当初是如何约定的，也许你以尽量不让他痛苦的方式杀了他。你用同样的工具分割了龚平的尸体，把尸块和董建平的混在一起，开车去了远郊的废弃鱼塘弃尸。现场的勘察很快就会发现存在两个人的残肢，加上你之前使用了小诡计掩盖了生前截肢的痕迹，残肢的死亡推定时间会很近，很难有人会想到是一个被截肢的人杀了另一个人并分尸。事后尸块被发现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根本无法检测出死亡时间。而你在案发时间从头到尾都有不在场证明，更是没有踏足过案发现场附近。这样一来，你和龚平自然都会被从嫌疑人名单中排除，龚平成为被害人之一，警方在排除了你雇凶杀人或存在同谋后，也只能得出凶手另有其人的结论。2 H! m/ o& J8 n# y# ]5 R$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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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这个案子一共有三次‘分尸’或者‘切割’，第一次切割就是案发当天上午，你为龚平做的截肢手术；第二次切割发生在案发当晚以及第二天凌晨，龚平杀害了董剑平并分尸；第三次切割则是第二天上午，你杀害了龚平并且也分了尸。”当白晓原说出“三次切割”这个核心关键时，也使整件事有了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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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了一顿，白晓原继续说道：“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如此完美的计划你怎么想得到会被你的同事钟志杰看破。是否你和龚平在谋划准备你们的计划时，某些行动让钟志杰感到很奇怪，命案发生后他才把你之前的怪异举动和命案联系在一起从而解开了你不在场证明的手法，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任何诡计，只要是人实施的，总会留下证据！新鲜冰冻的血浆，凝血因子活性降低，解冻以后血液的凝结过程一定与自然的血液有所不同，我们保存了案发现场提取的血液样本，只要稍作分析就能得出结论。佟健，我们的推理，你觉得有什么需要修正或是补充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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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为什么要在客厅分尸，佟健是有考虑的，他的不在场证明非常依赖死亡推定时间，从某种意义上讲，凶杀案被发现得越早对他越有利，因此他才指示龚平在客厅切割董剑平的尸体并且故意让部分血液流到门外。8 @2 W0 A+ t+ ?&&G1 G3 J6 ^4 T
　　在KTV里的佟健，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计划的实施情况，可是他又完全无法了解，只能等待第二天的结果，这也导致他整晚都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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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第二天早晨，筋疲力尽的龚平带着一袋尸块出现在他面前，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毕竟，计划中的不可控因素实在太多了：龚平可能因为术后的不良反应完全无法实施计划；或者在动手时不敌董剑平反而被制服；还有可能被左邻右舍察觉报警；最后，他携带碎尸前来会合时也有可能被巡警盘问。
　　之后，他要做的就是杀了龚平，再把他们的尸块混在一起，拉到郊区弃尸。在动手前，他带着感激的心情，毕竟龚平已经完美地做完了他该做的，离整件事结束也只有一步之遥了。龚平早已精疲力竭，但他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蜡封好的字条，当着佟健的面吞了下去。" m&&D0 B* P( |* v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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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面写的是我们的复仇计划，你如果不遵照我们的计划杀了我然后分尸，只要我的尸体被发现，这东西就会落到警方手里。”* ~0 {# `&&H- X7 X/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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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的佟健感觉一阵心凉，仇恨居然把一个人变成了对自己对别人都无比残忍的涅墨西斯，除了仇恨之外已经不再带有任何人间的感情。不光是面前的龚平，自己也是如此，为了复仇可以牺牲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的性命，这是女儿死之前自己怎么想也想不到的啊！
　　为了方便龚平，节约时间降低风险，他们的会合地点离董剑平的住处不远，是佟健用假名临时租下的单间，为了分尸方便，他特地买来防水塑料布铺设在卫生间地板上。虽然他早已习惯于用手术刀解剖尸体，但在这个计划中，他不得不使用笨拙得多的刀子与锯条，因为他必须让警察相信：分尸是发生在4月12日凌晨的董剑平家。) T3 l: K. [& }! Y6 b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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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坐在审讯室里的佟健知道：这么多年积压的感情和艰辛，这样细密谋划的诡计，全都付诸东流了。他没能做到全身而退，最终还是身陷囹圄；甚至于，和他怀有同样执念并牺牲了生命的龚平，他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得以安息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们还是杀了董剑平，并将其碎尸万段。不完美的结局，全都要怪那个该死的钟志杰！千算万算佟健也万万没想到钟志杰能够看穿他的诡计并以此勒索他一大笔钱！
　　“佟健，说实在的，我很佩服你，只有优秀的大脑才能想得出如此大胆的诡计。你为了复仇可以如此周密地筹划六年，如果换做是我，或许早就坚持不下去了。若不是钟志杰，我们可能永远都无法看破你的手法，你也就真的能够逍遥法外了。可是，你在大仇得报之后有没有真的得到你所希望的心灵平静呢？我看完全没有吧！你为了复仇，杀害了三条人命，你难道真的每天都能睡得踏实吗？当你从你们家铁门和木门中间发现那一封封勒索信的时候，你又是什么心情呢？你一定彻夜都不得安睡吧！佟健，你认罪吧，这样就解脱了，毕竟，你已经报仇了。”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白警官，尽管两只眼睛顶着黑眼圈，却神采奕奕，面露胜利者的微笑，他——才是最后的胜利者！白晓原此刻正在等待着佟健心理防线崩溃，和盘托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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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健绝望地闭上眼睛，审讯室里明亮的灯光刺得他神情恍惚，他的脑海像放电影似的浮现出一幕幕场景，耳边回响的却是妻子和女儿的欢笑声，他极力想把自己拉回现实，可身体里另一个灵魂却想继续沉入那梦境般的幻觉。就在这个当口，身体里两种力量的交战也许刺激了他某处的神经，他的眼前像是打开了一扇门，忽然之间就豁然开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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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不对！刚才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是什么不对劲呢？”佟健努力回想着，“对了，就是这里！就是这里不对劲！”/ V. X' L2 [1 S7 _0 [
　　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件一件清晰地出现在佟健眼前，为什么之前他都没有注意到呢？到底是什么让他犯下无法弥补的错误，才最终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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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勒索他的人那么小心谨慎，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而被自己查明身份呢？如果要用报纸上的字，在大街上随便买一份就是，为什么非要用医院的报纸呢？而且还愚蠢到留下明显的线索让他想到麻醉科呢？那个字是写在“的”字后面，“的”字很常见，难道勒索者在粘贴的时候没注意到吗？随便换一个“的”字非常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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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最后那封信，明明早上自己去上班的时候还没有，晚上下班信就通过门缝被塞了进来。那天早上，自己和钟志杰都有手术，钟志杰到得比他还早，绝无可能在他出门后从门下塞进匿名信。那就只可能是在他下班回到家前了，但是他走了以后钟志杰还没下班，并且钟志杰和他一样，一整天都没离开过医院。现在想来，自己太不谨慎了，这一切未必没有嫁祸的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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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只有当晚和他一起去KTV唱歌的人才有嫌疑吗？别人真的不可能了解他的过去，掌握看穿他伎俩的线索吗？这才是盲点啊！除了钟志杰，还有人不但可以掌握他的过去、他的现在，也非常容易得知那些线索，这个人完全能自由出入他的家和工作的医院，当然也能想办法出入钟志杰的家。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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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健抬起了头，尽管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此时正试图击破他的心理防线，但这个时候，他早已经无所畏惧了。# O& `# P. l0 I&&s9 t" T4 u.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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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警官，你的推理很精彩！该佩服的人是我，哈哈哈……”他坐直了身子，最后竟然放声大笑起来，“我记得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们我是在哪儿找到那些勒索信的，但是——你是怎么知道信是塞进我家铁门和木门之间的呢？”
　　白晓原愣了一下，为什么佟健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呢？+ m& W' ^* C! {: x$ R) S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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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你知道，我们都会做详尽的调查。首先，你们家住在那种老式小区，楼下并没有安装信箱，钟志杰总不能把匿名信放到你办公室吧——那样做无疑容易暴露自己，因此他只能直接把信投进你家里。你们家装了两道门，外面的铁门距地面有一道缝隙，足以塞进一封信，但是我专门检查过，你们家里面那道木门，和地板之间贴得很紧，根本无法塞进任何东西，钟志杰不会把信放在你家的窗台或是门把手上，这样有可能被别人发现。所以我推理，他一定是把信塞进了铁门和木门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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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警官，信从哪儿放进来的应该不是你们调查的重点吧？你居然能知道我家楼下没有装信箱，甚至门缝塞不进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