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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脸面不顾廉耻贴了英国公一辈子的宋楚宜死了。
她死的那一日英国公正好请了戏班子来给她的亲妹妹贺寿。
伶仃一人的宋楚宜觉得再无眷恋。
谁知睁眼却重新回到未婚前。
问她还要不要不顾一切的追逐所谓的真爱?
她心平气和:不是我的我不要。上一世的事大家都有错就算了。这一世好好过吧。
谁知某个也重活一世的人偏偏如同臭皮膏药搅得她不得安生。
XXXXX!宋楚宜再也克制不住,妈蛋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我不玩的你们满地找牙我就不姓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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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朝建章三十六年,宋楚宜死在一幕戏里。
正直初春,淅淅沥沥的春雨过后,春雨初晴,英国公府一派大好春光。细碎的蝴蝶兰铺满了整个后花园,远远望过去只见浅蓝一片,映衬着才刚冒出些花苞的海棠花,相得益彰,恍如置身仙境。
英国公生辰,请了近来京城里最红的角儿唱戏,热热闹闹的欢快无比。
宋楚宜僵着身子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
室内陈设简洁,除了一张雕花床跟几把椅子,再无其他。一点儿也不像她原来的喜好,更加瞧不出宋家嫡女的半点尊荣。
绿衣取了这个月的月钱回来,就看见她正凝神听着外面的嘈杂声,不由鼻子一酸,走到床前替她掖了掖被子,哄道:“才晴没几天,还有倒春寒呢,夫人仔细着凉,我把窗子关上吧?”
外面人声鼎沸,笑声如同风铃一般迎风送响,哪里由得人安静。
宋楚宜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悲,忽然卷着手猛地咳嗽起来。
绿衣忙伸手去替她拍背,触及她瘦骨嶙峋的身体时忍不住眼内发酸:“夫人别想了,国公他,他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
怎么会是鬼迷了心窍呢?他一直都清醒得很。要是真的有人是鬼迷了心窍的话,那个人也只能是她宋楚宜自己了吧?宋楚宜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瘪了瘪嘴似乎快哭出来,仍像幼时一般带着些委屈伸出手给绿衣看。
她已经咳血很多天了,最近这半年来病症几乎日日都在加重。
绿衣看着她手心里鲜红的一摊血,只觉得头晕目眩,身子一软就跪倒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
事到如今,整个国公府里,除了绿衣,再也找不到会为她哭的人了。宋楚宜费力的用另一只手去摸她的头:“别哭了。”
人总有一死的,她自己觉得已经活够了。
窗外阳光明媚,彩蝶翻飞,恍惚是她年少时候,场景熟悉得仿佛她只要一睁眼,就还在家学里,窗内是先生并众姐妹,窗外是自家的花园。
而她,仍旧是那个张扬明媚的宋家六**,而不是这个形同下堂妇的,名不副实的国公夫人。
窗外刮来一阵风,带来丫头们放肆又欢喜的嬉笑声,将宋楚宜很快的就又拉回到现实。
“二夫人给大伙儿多派了一个月的月钱呢。”
“听说今日请的戏班子是从江南来的,最会唱黄梅小调,国公他专程为了二夫人才去请的。”
她们说个不停,像是枝头上的麻雀,唧唧喳喳的惹人心烦。
绿衣目眦欲裂,牙齿快要将嘴唇咬破,恨不得出去将她们的嘴巴一一缝上,她回过头来看着宋楚宜,满眼恳求:“**,别听,不要听....她们都是胡说的。”
怎么会是胡说呢?宋楚宜提起力气拍拍绿衣的手,目光却飘向了远处。
她们嘴里的二夫人,是英国公沈清让的平妻------也是她自己的继妹,宋家八**宋楚宁,是沈清让真真切切放在心尖上的朱砂痣。
沈清让爱极了她,甚至等不得自己死,先就已经让府里众人称呼她为二夫人,只等她这鸠占鹊巢的大夫人一死,就扶她上位。
宋楚宜不为这一切伤心。
未出阁的时候,她便与继母继妹的感情极好。三年前因为沈清让救了差点溺水的宋楚宁,弄得宋楚宁不得不嫁给沈清让做平妻的时候,她甚至都并不曾怀疑什么。
她难过的是她与宋楚宁是亲姐妹,到最后自己众叛亲离,宋楚宁却春风得意尽拥一切。
可是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发生?!
她揪着衣襟差点喘不上气,恨得咬破了嘴唇。若是她自己行差踏错,愚蠢荒唐,她落到现在这个境地她认。
可是偏偏不是。
她还记得三日前宋楚宁得意洋洋的来看她,脸上一如既往笑的令人如沐春风,说出来的话却字字诛心。
“宋楚宜,你好歹跟我是同一个爹生的,怎么这么蠢?”
她的开场白就叫人目瞪口呆,打了宋楚宜一个措手不及。
“你当真以为国公是因为你失责,让小世子溺水了才厌弃你的吗?他从来就不曾喜欢过你,从小到大,他喜欢的就一直是我!我才是他的青梅竹马!若不是你闹死闹活的要嫁给他,我又怎么会沦落到当个平妻啊?!面上再好听,终究不是原配,终究要在你跟前执妾礼!”宋楚宁揪着她的头发把她从床上拖到地上,狰狞的全不似平常温婉模样。
一向温柔大方的、她视为亲妹妹的继妹一步步逼近,几句话把她说的神魂俱散。
“我.......我不知道........”她嗫嚅的跌坐在地上,泪汪汪的看着宋楚宁,脑子犹转不过弯来。
宋楚宁伸出保养得如同水葱一般的手来掐她的脖子,似是愤恨又是嘲讽的勾了勾嘴角:“你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原来自己的亲妹妹也同自己一样对沈清让情根深种........若是知道......若是知道.......宋楚宜心里酸涩,脸色发白。
她结结巴巴,跌跌撞撞的扯上宋楚宁华丽的衣裙,用近乎讨好的语气说道:“若是知道,我一定.......一定不跟你抢.......”
当初为了如愿嫁给沈清让,她无所不用其极,到最后连向来疼爱她的祖母跟父亲都厌恶了她,跟她再没话说。这些年来,娘家与她关系最紧密的,算来算去,只剩下宋楚宁一个了。她真是怕极了,怕到最后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个,世间没人当她活着。
宋楚宁却在此时大笑出声,笑的前仰后合,笑出了眼泪。
“宋楚宜,世界上怎么真会有你这么傻的人?!我刚刚说的话你到底听没听清楚?!我不是在跟你说我受了多少委屈,我是来告诉你,你自己究竟是有多愚蠢的!”她伸手将宋楚宜掼在一边,轻松得如同在扔一只死狗。
“你到底知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儿子会死啊?!”
宋楚宜握紧拳头,面色惨白,瞳孔猛然放大。
“因为沈清让不想再跟你扮演恩爱夫妻的戏码,因为你已经让祖母跟父亲厌烦得连见也不想见了。所以只要你的儿子死了,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因为这件事情厌恶你,让你滚得远远的腾位子给我,你到底懂不懂啊?!”
她真希望那一刻她聋了。
可是她没有。
所以很多以前不曾细想过的事情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她儿子的乳娘从来不曾出过问题,偏偏在那天恰到好处的不见了;为什么去请的大夫那么慢,慢到孩子的呼吸都停了才姗姗来迟......
宋楚宜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额头青筋爆现,却只换得宋楚宁一声高过一声的冷笑。
“宋楚宜,你真是蠢的无可救药!当日你寻死觅活,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来要挟祖母跟父亲替你寻得这门亲事,可是你看看结果呢?!”
“结果结亲不成反成仇,沈清让对你哪里有一点爱?就是有他自己一半血统的儿子,他都能狠心下得了手,可见他到底对你厌恶到了什么程度!”
“你娘蠢,没想到你更蠢!要不是我憋了一肚子的火,不想叫你这样幸福的死,你死了也是个糊涂鬼!”
宋楚宜回忆起这些就头痛欲裂,疼得想要打滚。
绿衣见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一口气就上不来了,当下也慌了,鼻涕眼泪流了一脸,一边死命替她顺气,一边嚎啕大哭着叫人。
可是哪里有人呢?
她现在又不是伯府那个受尽老夫人疼爱的宋六**,而是一个随时都可能断气的、被沈清让厌弃的看也不愿多看一眼的废物啊。
宋楚宜眼内充血、面色张红,艰难的喘着粗气。
她糊涂了一辈子,要死的一刻却清醒得有些残忍。这桩婚姻里,她本身就有责任,她寻死觅活不顾一切要嫁给沈清让,是她的错。
可是从始至终,沈清让都没有表现过对这桩亲事的半点不满。
相反,当初他送风筝表情意、送镯子当定情物,殷勤得很。
等她的利用价值没了,她就成了他口中不要脸,上赶着倒贴的蠢货。被扔在一边,甚至连亲生儿子都没被他放过。
她真是瞎了眼,瞎了眼才会看上沈清让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剧痛袭来,她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了,沉重的困意叫她再难睁开眼睛。
可是她仍旧用尽一切力气,死死的瞪大了眼睛。
她恨啊!恨得死也不能瞑目。恨自己蠢钝如猪,居然对继母跟继妹言听计从,更恨自己为了个中山狼与祖母父亲离心离德,到最后落得个身死人亡的下场。
意识渐渐涣散,眼前的景物也终于模糊,只余心中那抹恨意几乎要破体而出,宋楚宜瞪得眼睛都流了血,才不甘的咽了气。
窗外边清风徐徐,丝竹悦耳,戏台上的角儿哀哀戚戚的唱着词。
“我只道铁富贵终身铸定,
又谁料人生数倾刻分明。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
不由我不信前尘。”
&光看前面这个,感觉和有本书很像的情节&
&是啊 不由我不信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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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阴沉沉了好几天的天终于炸响了立春以来第一道闪电,轰隆隆的雷声响彻京城的上空。
宋楚宜被这惊雷炸出一身冷汗,坐起身来不断喘气。
还是她惯常睡的黄梨木雕花大床,粉红色的软烟罗撒帐是母亲在世时亲自替她选的。透过帐子,能看见桌上仍旧燃着的琉璃灯。
是热的,呼出来的气是热的.......她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会疼.........
不是梦,不是梦,她捂住跳个不停的胸口,安慰自己。
“姑娘醒了?”绿衣温暖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麻利的挽开帐子伸手探了探宋楚宜的额头,这才放心的吁了一口气:“还好,总算没再烧起来。”
宋楚宜呆呆的坐在床头,至今她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明明她含恨而死,一转眼却回到了她才七岁的时候。
这时候祖母还念着她母亲崔氏孝顺温柔,拼死替二老爷宋毅产下了嫡子,而对她们姐弟怜爱有加。
她的继母也因为过门已经五年,却只在成亲当年生下一个女儿,到现在还无所出而缩着尾巴做人。
前世她七岁的时候,与三房的堂姐宋楚蜜打了一架,回来就有些不好,连着发了好几天的烧,听说差点没有背过气去。
幸好也因为这样,她这半个月来夜夜都要惊醒才有了个合理的说头。
才说几句话的功夫,屋里的灯就全都亮了,丫头们捧着盥洗用的毛巾碗盆等鱼贯而入。
宋楚宜一个个看过去。
红玉、黄姚、青桃,个个都是熟悉的面孔。
她由着绿衣将冒着热气的毛巾敷在脸上,只觉得脸上每一个毛孔都张开,眼睛也热热的,雾蒙蒙的含了一汪眼泪。
“烧还没退?”徐嬷嬷掀帘子进来,就见灯光下宋楚宜眼泪汪汪的脸,登下三步作两步到了床前,伸手探上了宋楚宜的额头,眼里满满的担心。
这是宋楚宜的奶娘,是她生母崔氏的陪房,从小带着她,却在宋楚宜八岁那年犯错被撵了。算上前世,宋楚宜已经有二十余年未见过她了。
“徐妈妈.......”宋楚宜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
徐嬷嬷霎时担忧得不知怎么是好,宋楚宜霸道惯了,又因为生母去世而备受老夫人还有二老爷宠爱的原因,基本是个小魔王,还真的没掉过几滴眼泪,此番她这么一哭,真是叫徐嬷嬷心里发酸,忙去呵斥绿衣:“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我才离开半日......”
宋楚宜忙伸手去拉她的衣裳,吸了吸鼻子止住哭,可怜巴巴的瞧着徐嬷嬷:“不关她们的事,才刚是我被梦魇着了,妈妈莫要怪她们。”
向来蛮横霸道的六**居然会替下人说话了?!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能反应。
为什么会被梦魇着?还不是因为四**这下手太狠了。徐嬷嬷心疼的叹了口气,却不好说主子的不是,手脚麻利的替她取了棉袄穿上,蹲下身来替她系带子:“既然好了,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才刚我从那边过来,老太太还问起你呢。”
宋楚宜重重的点头,乖巧得令人吃惊。
徐嬷嬷还只当她是因为吃了亏,大病了一场懂事了,又是感叹又是心疼。
绿衣此时才笑盈盈的捧上一盏红枣茶来,道:“昨日姑娘还叫我们提醒着,今日无论如何不能拖了,定要叫醒她去给老太太请安呢。”
黄姚总算有了插话的机会,忙道:“老太太最疼咱们姑娘,早就知会了不必赶着去请安的,好好将养着才是正经。我看呀,姑娘也不必急着去,只说病还没好,也好杀杀四**的威风。”
徐嬷嬷面带嗔怪的看过去,啐道:“混说什么?!给老太太请安也是能耽搁的?”
宋楚宜余光瞧见黄姚红扑扑的笑脸,心内一滞。
她与四**宋楚蜜起的这场纷争原本并不算什么,充其量就是孩童间的打闹罢了。可上一世,她被人教唆得昏了头,硬是装病卧床了半个多月。
三夫人云氏一开始还日日过来瞧,后来不知从哪里得知她是装病来要挟老太太处罚四**之后,干脆就对着她冷笑了几声,自己回去重重的罚了女儿。
她犹记得从那之后,三婶看她的眼神就没对过。
红玉静静的替宋楚宜披上斗篷,仔细替她理好衣裳,垂着头站在一旁并不插话。
绿衣红玉是她娘的人,崔家的家生子,规矩脾性都一等一的好。可是她们上一世的结局却都不算好,红玉早早的就不知因为什么事被发卖了。绿衣虽然一直跟着她,却也并不得宠。直到她的儿子死去,她在英国公府备受冷眼的时候,偏偏是一直被她冷落忽视的绿衣,毫不犹豫的护在她身边。
宋楚宜眼珠子往她们俩身上一溜,到底什么也没说,迎着晨风出了门。
伯府种了的山茶花全都开了,三三两两的在路边怒放着,红艳艳的迎着朝阳开的生机勃勃,叫人瞧着就心生欢喜。
宁德院周围并不见花树,院外围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大叶女贞,绿油油的充满生机。
宋楚宜领着绿衣黄姚穿过回形影壁,转上抄手游廊,就见几个丫头正喂雀儿,见了她眉开眼笑的问好。
又有人一迭声儿的叫着:“六**来了。”
立即有人打帘子出来,瞧见了宋楚宜就笑:“可算来了,老太太正念叨呢。”
来的是老太太身边的玉书,性子温柔和善,是个好说话的,老太太最喜欢她。
宋楚宜见她打起帘子,就往里走。
一进屋内,满身的寒气就被烧的暖暖的地龙驱的尽散。
老太太坐在上首,正不知跟旁边的世子夫人说些什么,瞧见她来,面上的笑意就敛了几分。
这个时候,老太太还是愿意对她好的,虽然会对她生气,却也是因为还抱有希望,不像后来,连正眼也不再瞧她,她做什么都无动于衷。
宋楚宜鼻内一酸,端端正正的拜倒在地:“孙女儿给老太太请安,愿老太太平安康健。”
完全不似平日里没个正形,才满七岁不久的小姑娘礼仪举止一板一眼,做得行云流水,瞧着就赏心悦目。
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呆了一呆。
老太太才刚听完三夫人的话,心中实在窝着火气,原本想着要晾她一晾。可是瞧着她这副模样,不知不觉间火气就去了一大半儿,忍不住叹了口气,面色却是和软了,道:“起来吧。”
宋楚宜站起身来,又低眉顺目的去给几位夫人问安。
轮到三夫人的时候,三夫人皮笑肉不笑的看她一眼:“三婶正要带着你四姐姐去给你下跪求饶呢,怎好叫你先给我请安?”
语气嘲讽,笑意不达眼底。
“娘!”宋楚蜜急急的叫了一声,随即就反应过来这是在老太太的宁德院,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气鼓鼓的盯着宋楚宜。
不管出了什么事,三夫人一个长辈,当着一屋子人的面给一个小辈难堪,到底有些过分了,大夫人卷起手轻轻咳嗽一声,转头冲三夫人笑道:“这么大的人了,玩性还这样大,当心吓坏孩子。”
大夫人是世子夫人,以后这伯府都是她的。而其他几房,若是有一日老太太不在了,分家出去,什么也不是。
三夫人当然不敢不给她面子,假笑了几声,想了想到底不服气,盯着宋楚宜叹了声气:“大夫说你并无病痛,早可以下床了。你生你四姐的气无可厚非,只小心闷坏了自己的身子。也带累老太太担心。”
原来上一世她们一面教唆她装病之后,一面是这么在三夫人还有老太太那里上眼药的。
虽然她这一世是真的病了,可是给她看病的大夫都已经说了没病了,再加上房里的那些牛鬼蛇神,那就只能没病了。
因为小打小闹就记恨上堂姐,不惜装病使堂姐的处罚加重,这传到哪去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宋楚宜出人意料的没有给自己辩白,她垂着头声若蚊蝇的给三夫人还有宋楚蜜道歉:“是小宜的错,我不该对四姐口出不逊。”
三夫人脸上的笑意这回才是真的僵住了。
她并没想到宋楚宜肯承认,而且承认得这么爽快。
宋楚蜜也有些不可置信,转而想到她果真是给自己使绊子,装病来叫老太太惩罚自己,不由得又怒上心头,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了。
老太太在首座哼了一声,面色沉沉的,问道:“这么说来,你果真是装病诬赖你四姐?”
作为长宁伯府后院实际上的掌权人,老太太的地位举足轻重。尤其是对宋楚宜这种没了亲娘又有了后娘的姑娘来说。
上一世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有她自己不明白。
众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黄姚已经勃然色变,立即就要开口辩驳。
可是宋楚宜已经先她一步跪在了地上,澄澈的眸子直直的与老太太的目光对上,不躲不闪,诚恳的低头认错:“是,小宜不懂事,先与四姐起了争执,后又给三婶还有四姐添了麻烦。”
是什么麻烦,却没说。
老太太是个顶聪明的人,吃过的盐比她们这些小辈吃过的饭还多。
上一世是确有其事,所以老太太对她也确确实实的失望了。
可是这一世......她垂头勾起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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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世她是确确实实的病了,老太太屋里的嬷嬷丫头也来了好几回,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是真病还是假病?
要多谢能重活一回,她才有机会病上这么一场,好好想想她的前世今生。
小女孩儿仰着头,眼睛明亮清澈,带着不符合年纪的安静与认命。哪还瞧得见前阵子的张扬跋扈?
明明是病了,却晓得要服软了,不得不说成没病,冒着得罪三房的风险。
老太太蓦的心头一软,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玉书闻香知雅意,立即就咦了一声,上前弯了腰探了探宋楚宜的额头。
她是老太太贴身伺候的丫头,比府里那些姨娘们还多几分脸面,三夫人心里咯噔一声,面露疑惑。
“这不是还发着烫呢么?”玉书面露担忧,道:“老太太,各位太太们,才刚进来我就瞧着六**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还特意想着要禀报呢。”
是真病了?
玉书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她既然在这个时候有动作,就说明是老太太的意思,三夫人愣了愣,却顺着玉书的话站起了身:“怎么?不是这孩子胡闹,竟真的病了?”
说话间她已走到宋楚宜身边,见她确实两眼乌黑,小脸儿苍白着,嘴唇干燥,的确是大病了一场的样子。
竟然是真的病了?
三夫人心里有些打鼓,说真的,她真是气这个小丫头气的要死。姐妹间玩玩闹闹也是常有的事,不过就是打了一架,自家闺女蠢,手下重了点是不对。
可是当时她都已经亲自去二房瞧过这丫头好几次了,又是送吃的又是送玩的的,还不是希望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偏偏在她都做这么大努力之后,又得了消息说这丫头根本没病,是不忿宋楚蜜没有受罚,愤然装病呢。
当时听了这个消息,她立即就火了。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真以为没了亲娘大家就都得给你伏低做小?横竖都是被老太太斥责一顿,她也就不管了,打算把这事儿在老太太跟前闹开了,索性大家都别得好。
可是现在又发现实际上也不是那样。
竟真的是因为那场争执病成了这样?
毕竟是一个失怙的小女孩儿......又想想崔氏当年的好,三夫人云氏心里先过意不去了,拉着宋楚宜细细瞧了瞧,抱怨道:“既是病了,怎么又说没........”
她想起来了,过来给她透露消息的是谁。可不就是这丫头自己房里的人?
自己屋里的还敢颠倒黑白,可见这丫头蛮横也是有原因的,日子想必也难过得很。
可是虽然她此时觉出些不对来,却也不肯继续往下说了,毕竟虽然宋楚宜可怜是可怜,但是毕竟又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她没必要为了她得罪妯娌。
宋老太太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好了,四丫头六丫头各自回去抄女则十遍。我也乏了,都回去罢。”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竟是两边都罚,又似两边都没罚。
云氏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世子夫人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出门前却深深的瞧了宋楚宜一眼。
这么小的女孩子,从来都娇惯坏了的,偏偏在今日乖顺起来了?而且似乎拿准了老太太不会叫她吃亏。
她若真的闹起来,老太太还未必会替她出这个头。可是她可怜巴巴的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自己有病说成没病,来息事宁人,反而叫老太太亲自出言维护。
这么小,却完全知道该如何得老太太欢心,句句话都在点上,心机深沉至此?
她心中有些发沉,可是转瞬又笑自己管的太多。
她是世子夫人,是这长宁伯府未来的女主人,现今又有二女一子,大女儿更是宫里头的贵妃,二女儿也嫁了平阳侯府,隔了房一个失怙的女孩子,心机就算再深沉又于她有什么相干?
清晨的微风吹的人周身都泛起凉意,宋楚蜜从宋楚宜身边经过,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有些不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愧疚,道:“上次的事,是我不对。害你病了这么久,抱歉。”
宋楚宜有些惊诧,随即她就反应过来,真心实意的笑着摇头:“不怪你,四姐。是我自己出言不逊在先。”
虽然宋楚蜜下手是狠了一点,但是她的脾气也着实太坏,噼里啪啦就把宋楚蜜骂了一遍,不把人激怒不罢休的气势,人家气急了之下没轻重是有的。
原来很多事情说开了,就是另一种情境。
见她果真是没有了之前胡搅蛮缠的样子,宋楚蜜微微一笑,随即别别扭扭的拉着她:“原不是我说你,只是你这脾气真是像个炮仗一点就着。就拿这次的事来说,无凭无据的,你怎的就认定是我欺负了八妹?她虽小,却也五岁多了,难道连话也说不清楚?若是我真的欺负了她,她大可去告诉二伯母,甚至去告诉老太太。需要你来替她出这个头?”
宋楚宜眼里有些发酸,她晓得宋楚蜜说这话是真的为了她好,在教她道理。可笑上一世她却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黄姚面上的神色渐渐变了,原先还以为她们俩话不投机会又闹起来呢,谁知道竟在两箱赔不是了,还拉上了八**。只是主子们说话,她又不好插嘴,在旁边急的抓耳挠腮。
好不容易等二人散了,黄姚觑了觑宋楚宜的脸色,有些埋怨的道:“老太太跟太太尚且没说您的不是呢,四**倒是先充起大了。”
宋楚宜在穿堂停下脚,偏头道:“你是说,四**说的不对?”
见她搭话,黄姚忙不迭的点头:“可不是嘛,**您细想想,当时您不过同她争执了两句,她就下那么重的手......这四**得多狠呀,才刚在老太太跟前,又是三太太给您难堪......”
又开始挑拨她与三房的关系了,之前她跟宋楚蜜闹起来也是因为黄姚她们气冲冲的跑来告状,说是宋楚蜜把宋楚宁欺负得哭了。
她向来把宋楚宁当作亲妹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先分给她才用,闻听她被欺负了当然义愤填膺的挽着袖子就上去帮忙了。
可是结果宋楚宁什么事也没有,她却被宋楚蜜不小心从假山上推了一把,摔在地上,病了这大半个月。
而且今日还被说成根本没病,差点不仅得罪三房还叫老太太以为她秉性素恶。
身边有这些面上护主,内里却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丫头们调唆,要是现在她内里不是已经重新活过一世的宋楚宜,想必仍旧要上当吃亏。
她上一世输的那么惨死的那么憋屈,也不冤。
绿衣皱了皱眉头喝住黄姚:“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吗?!”
黄姚有些不服气,嘟着嘴反驳:“我也是替**她不平嘛!她们不就是欺负**跟太太好性儿吗?!”
句句把宋楚宜跟现如今的二太太李氏绑在一起。
“好了!”宋楚宜出声打断她们:“在这里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乖乖,六**还知道成何体统四个字了?黄姚心中疑虑更深,却不再出声了,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宋楚宜不去看她,道:“我要去一趟祠堂。”
宋家的祠堂新翻修过,跨过高高的门槛,就见空阔的墙壁上画着从古至今宋家历代杰出的先祖们的画像,以及事迹生平。
丫头们是不能进这样尊贵的地方的,都在门外守着。
崔氏的牌位是最新的,朱红色的牌位鲜红醒目。
宋楚宜两岁的时候她就去世了,因此崔氏在她心里只有一个浅的不能再浅的影子。上一世她从未把这个生母记在心里,可是等她历经了悲惨的一世,亲自生过养过、失去过孩子之后的现在,却忽然无比怀念起自己的亲生母亲来。
崔氏也许不能帮她分清中山狼,不能教导她看清楚脚下的每一条路。可是却也绝不会害她。
想起上一世徐嬷嬷捧出来的,由崔氏一针一线缝好的那些细细密密的衣裳裙袜,还有崔氏手抄的佛经,那些都是一个母亲在知道自己不久人世的时候,最深厚的爱意跟不舍。宋楚宜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屋外的穿堂风吹过,两边垂下的帷幕被吹的左右摇动。宋楚宜小小的身体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一动不动。
绿衣看得心都软了,眼里一热差点跟着宋楚宜哭起来。
黄姚的脸色却难看到了极点,心不在焉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恨不得冲进去催着宋楚宜快走。
娘,您在天之灵早日安息。我会替您守着弟弟,保护外家。
您想要的,我都会替您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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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太太在玉书服侍下用完汤药,略微蹙了蹙眉,问道:“去了祠堂?”
黄嬷嬷面上现出些哀戚之色,点点头道:“正是呢,在祠堂里跪了半日,也哭了半日。就连老奴看着,心里也发酸。”
宋老太太沉吟了半响 。
先头老二的媳妇儿是个再好不过的,家世显赫,诗书传家,难得的是心肠极好却又性情和顺,嫁过来三年就为老二添了一子一女。
当初为了求娶崔氏,还是老伯爷亲自去请的冰人.......
可惜命薄,难产生下了宋琰之后就香消玉殒了。
这些年来,她看在当年崔氏的份上,总是对宋楚宜跟宋琰姐弟两个偏爱几分。谁知这小六儿看着精明,却是个没心肝的。
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全分辨不出来。
日子长了,宋老太太的耐心渐渐的就被磨得差不多了。
崔氏的情分再深,也经不住这么磋磨。
毕竟现在的这个二太太李氏也是她的儿媳妇,生下来的也是她们宋家的儿孙呀。
如今听说宋楚宜竟在崔氏的牌位前哭,宋老太太倒是吃了一惊。
才刚老三家的闹起来,宋楚宜也没见高声争论一句-----可是这事儿,明明她是占理的。宋楚蜜比她大,动手打了小的总是不对,何况还叫她病了一场差点丢了小命。若是换做一月前,宋楚宜醒过来第一件事怕就是跑到宁德院来闹的不可开交了。
病了一场,怎么性子也好像也变了似地?
“结衣,你说六姐儿是不是有些变了?”宋老太太看着廊下几个丫头打络子,问的漫不经心。
结衣是黄嬷嬷的闺名。
她想了想,点头道:“是有些变了。六**心肠是好的,就是性子急躁了些,现下若是把这急躁的性子改了,也是大好事啊。”
毕竟带着崔氏女的血脉,长得一副极好的模样,虽然才七岁,圆圆的一团儿,但眉眼精致,笑起来像天上的月牙,令人忍不住看着就心生愉悦。
大周一朝因为曾经出了个女皇的原因,女孩儿们的地位都不算低,未出嫁前在娘家更是娇客,都是千尊万贵捧着长大的。
宋楚宜因为是崔氏生的,有博陵崔氏的血脉,又自幼失怙,因此更加得老太太青眼,被宠的无法无天------成日里拈酸吃醋、打鸡骂狗的惹人讨厌。
老太太是怜惜她,却并不想养个不知礼数,不识进退的蠢丫头。
她们这样有爵且又兴旺的人家,规矩乃是第一要务,家风比什么都要紧。
想到前阵子宋楚宜出门时得罪的人,宋老太太眯了眯眼睛,淡淡道:“再看吧。”
希望小六儿是真的懂事了,否则......
宋老太太脑子里现在想些什么,宋楚宜大概都猜得到。
前世是她猪油蒙了心,一腔心思都挂在了一个男人身上,什么家族荣辱什么外家亲弟,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而今重活一世,才发现所有的东西都不会永远是你的,你若不懂得珍惜,迟早都会失去。
比如老太太的庇佑还有父亲的宠爱。
而这些东西,前世她并不放在心上,直到她嫁人了,到了婆家,才知道来自娘家的支持跟嫁妆究竟有多重要。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可以重新活一次,可是既然有了这个机会能重新活,她就要好好活,把上一世得不到的想要的通通都拿到。
而第一步,就先得要找个靠山。
继母李氏是决然不可能了,上一世就是李氏跟宋楚宁的糖衣炮弹把她给轰得粉身碎骨。而她的亲爹也不能说完全靠得住-----通常来说,嬷嬷们一直在后议论的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还是有些道理。
她是他的女儿,可宋楚宁也是他的女儿。
她记得生病时宋毅在一旁也曾忧心不已,却也没法忘记,李氏处心积虑把她给养废了,就是在他自己眼皮子底下。
心思飞转间,她已经进了二房的正院。
二房一家如今都居住在一座两进的小院子里,前头是宋毅的书房,后头正房是李氏的住所,两边跨院里分别住着她与宋楚宁两姐妹。
徐妈妈早就在门外伸长了脖子等她,见她回来先松了一口气,拉着她左右瞧瞧,又摸了摸她的手温,这才笑道:“咱们回屋把大衣裳换了,去给太太请安。”
宋楚宜点点头,余光只瞥见迎出来的青桃跟红玉,原本跟着自己的黄姚却不见了踪影。
她微微牵起嘴冷笑,回屋换了衣裳就往正房去。
李氏正倚在榻上喝茶,底下一溜椅子上铺着半旧的灰鼠皮,几个姨娘们正坐在上头陪笑谈天。她今日穿了石青色的对襟小袄,底下是丁香色的马面裙,耳朵上缀着两只圆润璀璨的淡绿色珍珠,整个人雍容华贵非常。
宋楚宜平稳了会儿呼吸,上前去给李氏请安。
还没等她行礼,李氏已经坐直了身子,飞快的叫起。她身边的服侍的素知也早已知机的下来扶起宋楚宜,笑着道:“可知是好了,姑娘今日的气色瞧着就好。”
李氏笑着招手,亲密的将宋楚宜拉至身边坐好,亲手替她理理衣领,左右瞧了一会儿,笑道:“脸色确实好看了许多。”又叮嘱道:“以后可决计不能冒失了,弄得病了一场,可好玩么?”
说着也不等宋楚宜说话,又苦口婆心的劝道:“这次的事情,你与你八妹都做的不对。她不该受了委屈就哭哭啼啼失了方寸,更不该撺掇着你去得罪你四姐。你也一样,就算是听了她的话,也该先来告诉我,不该与你四姐动手。”
与上一世的说法截然不同。
几个姨娘们收了笑脸,谁也不敢答话。
宋楚宜的性子乖张古怪,指不定哪句话就得罪了她,索性都闭嘴当哑巴。
屋子里于是就这样忽然静下来。
李氏见宋楚宜居然没有不服气的顶嘴,心里已经疑心大起,面上却半点不露,笑道:“怎么不说话,想必是觉得母亲说错了不服气?”
宋楚宜想自己还是太没用,李氏显然是个人精,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才能起最大的效果。若是今早她在老太太屋子里闹起来了,那李氏就会跟上一世一样,顺水推舟的附和她,夸赞她重情重义,让她彻彻底底得罪三房惹老太太失望。
而这一次她没闹起来,李氏就反着来说来让自己安心。
李氏半日没听见宋楚宜说一个字,却也并不生气,反而还低低笑着叹了一声:“真是个傻孩子,我说你呀是在为你好,你却跟我置气呢。要是你爹知道了,又要埋怨我不会教导你,你呀你,什么时候才能叫我省点心呢?”
说着就又笑着看素问,道:“你去将今日早上才做好的云片糕跟翡翠饺子装好,待会儿六**好带回去。”
素问笑着应了,小心看了会儿宋楚宜的脸色,见瞧不出什么异样来,这才道:“这个云片糕可是太太亲手做的,总共也才得了几碟儿,除了送去给老太太跟几位太太的,总共也只剩了这一碟儿,是专程留给六**您的。连八**都没得呢。”
李氏的表面功夫总是做的这样好,待原配留下的继子继女亲厚温柔,比对自己亲生的还好,上一世到后来甚至贤名远扬,成为了京城贵妇人们的典范。
可是只有宋楚宜明白这份好,是包裹着蜜糖的砒霜。
说完了话,李氏就吩咐素馨领着宋楚宜往东跨院去玩儿。
东跨院是宋楚宁的住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小一条回廊连接着李氏的正院,长廊两边都种上了桂花树,每到八月的时候就香飘十里。
才刚进门,宋楚宁就已经飞快的扑了上来,将宋楚宜搂了个满怀,嗔道:“六姐,你病好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儿?你若是告诉了我跟母亲,我们也好邀你一同去请安呀。”
要是有心,还用得着告诉?同住在一所房子里,好不好的能瞒过谁去?李氏提早带着宋楚宁去请安,无非就是避开可能发生的,三房跟她宋楚宜的争执罢了。
“今天早上才略觉得好些儿了。”宋楚宜含着笑看着粉雕玉琢的宋楚宁,仍旧如往常一般亲昵的拉着她的手:“徐妈妈叫人一问,才知道母亲跟你已经先去请安了。我们随后过去,不想你们那时候却已经回了。”
“三婶一直对祖母说你的坏话,母亲跟她争了两句,被祖母呵斥了。”宋楚宁委屈的瘪着嘴,像一只肉嘟嘟的小包子:“呆着生气,母亲就带着我先告退了。”
年纪才五岁的宋楚宁说起话来却条理清晰逻辑清楚,像是一只黄莺,说话声如黄莺出谷,软糯好听。
上一世宋楚宜十岁怕是都不如她五岁会说话。
虽然上一世宋楚宁口口声声说什么因为她抢了沈清让才对她恨之入骨,可是宋楚宜却觉得并没那么简单。
她们关系好的如同亲姐妹,甚至比亲姐妹还要好。脾气不好的宋楚宜对宋楚宁却向来是有求必应的。
只要宋楚宁提一句,哪怕是一句,她喜欢沈清让,或是对沈清让有意的话,宋楚宜都不可能继续对沈清让死缠烂打,情根深种。
偏偏她们非但没有,反而还纵着她去飞蛾扑火......
&真心错付被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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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哪里有真心会喜欢原配留下的种的后母?
李氏揉了揉自己已经笑的有些僵硬了的肌肉,忍不住埋怨道:“天天堵在眼前,都不用她来气我,我自己就先把自己给恶心死了!”
她面上的表情不虞,瞧着哪里有半分先前面对宋楚宜时的温柔和善。
“这么多年了,您怎么还是这个性子呀?”一个容长脸儿,穿着秋香色长袍,外罩着沉香色比甲的中年妇人缓缓上前替她揉肩,回首朝素馨她们几个努努嘴儿,示意她们都退下去,这才道:“您呀,可真得改改您这脾气,要是这抱怨传出去被人听见了,这么多年的辛苦岂不是都白费了?”
“哼!”李氏冷哼了一声,却并没有怪罪那个妇人的意思,反而接着说道:“难道于妈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她又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倒是得对她笑脸相迎体贴备至,真是连我自己想起来也酸的倒牙。”
于妈妈轻轻替她揉着肩膀,闻听此言就跟哄孩子一样哄她:“这也是您自己求来的呀,您盼了多少年才盼来咱们二老爷这样好的姻缘,难道现今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就后悔了?”
怎么可能会后悔呢?!李氏毫不犹豫的摇头。她当年尚且待字闺中的时候就已经对宋毅情根深种了,后来更是花尽了心思才如愿以偿的嫁给了他,又怎么可能有后悔二字?
“那便是了。”于妈妈释然一笑:“何况咱们二老爷对您也真是关怀备至,这几年了,就算您还未曾替他添个公子,他对您也不曾有过半句怨言不是?”
提起这个,李氏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心酸。心酸的是嫁过来都五年多了,除了头一年生下了一个宋楚宁,她的肚子到现在都还没动静,没能为宋毅再添上一个儿子。欢喜的却是纵然没能为宋毅添个儿子,宋毅也不曾冷待过她,反而还细心小意,始终与她相敬如冰,遇事也是有商有量的。
“说起这个我更是担心得很。”李氏的柳叶眉都皱在了一起,面上的担忧显而易见:“先头崔氏那个蠢妇到底是替老爷他生下了个儿子.......到时候就算是我生了儿子又怎样呢?还不是得靠在后头?”
她要是还生不出来,那崔氏生出来的宋琰就还是宋毅唯一的儿子,地位不言而喻。而更叫她烦恼的是,就算她日后生了儿子,地位也在宋琰之下。
崔氏真是她心上的一根刺啊,当年抢了她的爱人,现如今儿子女儿还要来跟她抢地方。
于妈妈将手指移到她的太阳穴上,熟稔的按压起来,压低了声音去安慰她:“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呢?崔氏当时占尽了优势,最后您还不是把她拉下来了?”
她说起这些来,那些都已经快要被忘记了的前尘旧事就通通涌上了李氏心头,叫她又是心烦又是得意。
崔氏家世显赫,但是她却同样不俗。
崔家一门英杰辈出,李家却也算是世代清流。
她是国子监祭酒李如橚的嫡次女,从小也是千尊万贵的长大,却一眼就相中了当时在国子监读书,师从李如橚的宋毅。
宋家亦是一门忠烈,百余年前宋家先祖跟随太祖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后来一朝封侯,功成名就。
可惜后来宋家承袭长宁侯爵位的第二代长宁侯在国孝期间跟兄弟争产,因此被降了等,从侯爵降成了伯爵,甚至连丹书铁券也差点被收回,自此元气大伤。
到了宋毅父亲宋程濡这一代,就收起了尾巴做人,幸好他也算争气,虽说家里被争产一事闹得元气大伤,却凭着自己考中了进士,既承袭了爵位,又一步步混到了如今户部尚书的位子。
因为经历过争产、降爵等事,宋程濡自己越发的谨小慎微,对待自己亲生的四个儿子更是苛刻,教导严厉,也因此,宋家四子竟通通都有功名在身,没有一个纨绔子弟。
宋家大老爷宋仁的嫡长女更是一朝选在君王侧,成为了贵妃,使宋家的地位更上了一层楼。
这样烈火烹油的破天富贵,真是叫当时京城们的贵女们纷纷动心。
当时的李氏自然也不例外,可是她却不是奔着宋家的富贵去的,而是奔着宋毅这个人。宋毅拜了李如橚为师,时常来李家请教学问,她早早的就认识了他,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原本以为所有事情都是水到渠成的,可是偏偏杀出了一个崔氏。
博陵崔氏,历经四朝,始终有人在朝中当官,崔家出人才几乎已经成了惯例。当时老伯爷宋程濡亲自去请的太常寺卿牵线.......
李氏想以前的旧事想的头疼,不由恼怒的将手边的茶杯拂落了一地。
那是上好的官窑出的乳白瓷,摔坏了一个,一套就用不成了。当年在娘家的时候这样好的东西可都是摔不得的,现在摔了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心疼。
于妈妈唬了一跳,忙朝进来探情况的素馨摇摇手,自己回头收拾了碎片:“姑娘若是真的忍得难受,不如就冷着她。虽说传出去不大好听,但是京城里放眼望去,对原配留下来的子女好的也没几个。”
忍得难受?当然难受了,忍字头上一把刀,他真是天天被刀割在心上。
可是说是难受,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当初宋毅娶崔氏的时候,她才真的难受呢,那一****站在漫天雪花里站了整整一夜,几乎没有冻死。
可是她哭不出来,也恨不起来。
少年郎一袭素衣风度翩翩捧书而行的那一幕始终刻在她心上,叫她如同万蚁钻心。
后来去清凉寺上香的时候她曾经见过崔氏,长得精致玲珑,画着远山黛,一双眼睛水光粼粼,望之便叫人赞叹。
宋毅也从一开始的不情愿变得趋之若鹜,扔下她与崔氏其乐融融......
难熬吗?疼吗?当然疼,疼的叫人坐立难安。
现在虽然要面对崔氏那个蠢妇留下来的儿女,但是终究可以陪在宋毅身边,日日相见,夫妻和乐,比当年可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种继母比任何一种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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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之后的第九日便是正月初一,伯府里的下人们早早的就已经开始为除旧迎新做准备了。
先是去年收了的灯笼都要拿出来除尘清洗,大年三十才能挂上,被褥也都要拿出来洗好晒干,锅炉碗盏、桌椅摆设通通都要拿出来,因此众人忙的不可开交。
宋楚宜坐在炕上瞧着自己面前的一堆东西发呆。
那是徐妈妈捧出来交给她的,最前头的是一个描金的小木匣子,里头装着的是整整一匣子的黑珍珠,颗颗圆润硕大,瞧着便知价值不菲。
后面有个红漆木箱,打开便是叠的整整齐齐的一箱子绸缎,还有已经团好了的几大堆线团。再往后被箱子挡住了的是黄梨木打造的箱子,里面摆着一摞摞的书本典籍,听说都是崔氏嫁妆里带的一些点心方子跟一些药方,并有一些珍贵的典籍之类。
放在最上面的是崔氏手抄的金刚经跟心经,翻开来看,一字一句写的工整秀丽,可见崔氏当时用心。
宋楚宜瞧着瞧着就忍不住蓄满了一汪眼泪,正要再看,帘子就被掀起了。
呼呼的风顺着帘子被掀起灌进来,叫宋楚宜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徐妈妈忙挡在那堆东西前面,敛容呵斥笑嘻嘻的黄姚:“才刚就吩咐过不要进来,你又当耳旁风!”
人人都说宋毅的新夫人李氏很好,慈悲心肠,对原配留下的子女甚至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好,但是在崔家浸淫了半辈子的徐妈妈却完全不吃李氏这一套。
她是由崔氏带过来的,眼睛擦的比谁都亮,很多事情自然也看的比谁都清楚。
这世上除了戏文里,原也没有听说过哪家的继母对继子女有几分真心,虽说这几年她冷眼看着李氏对宋楚宜千好万好,心里却始终将她们当外人防着,原因无他,倒不是她真的看出了李氏有什么不好的心思,而是觉得奇怪,李氏对宋楚宜实在是太好了,好的有些过了分。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氏对宋楚宜越好,她就越觉得心惊胆战,对后来李氏送来的黄姚跟青桃等人也就防备得很。
这次她听了宋楚宜的话将崔氏留下的东西给她清点清点,早就已经吩咐过叫几个大丫头们都守在外头,别擅自乱闯,谁知黄姚依旧没头没脑的闯了进来,不由得生出几分怒气来。
黄姚听了徐妈妈的喝斥也不觉得恼,倒是探头探脑的往她身后瞧,脸上娇憨一片:“嬷嬷在藏什么好东西呢?”
这么没轻没重,姑娘的东西竟然也敢窥私,简直是目中无人!
徐妈妈更加生气,见黄姚已经过来拉住了自己手臂想往宋楚宜那炕上瞧,忍不住就把手一挥,将黄姚颠得险些站立不稳摔在桌上。
“嬷嬷!”黄姚没料到徐妈妈这般不给她脸,气的脸也紫涨了,眼圈红红的:“你......”
“好了!”宋楚宜自己下炕穿了鞋,伸手将珠帘一掀,看也没看黄姚一眼,往外唤人:“红玉、绿衣!”
红玉与绿衣立时掀了帘子进来,见屋内徐妈妈面色不善,黄姚站在旁边啜泣不已,不由得面面相觑。
宋楚宜默不作声瞥了哭的可怜兮兮的黄姚一眼,冷笑道:“你们二人才刚在哪?”
绿衣跟红玉更加摸不着头脑,却还是老老实实的答:“在廊上绣花。”
“既是在廊上,刚才我交代过不许人进来,你们怎么还放黄姚进门?!”宋楚宜面色转冷,冷笑道:“想是我病了一场,你们就都不把我当回事了。”
这话说的诛心,绿衣与红玉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垂着头连说不敢。
宋楚宜晓得这两个丫头都忠心,可是忠心不够,远远不够。上辈子红玉随便被人寻了个由头就远远的被发卖了,绿衣更是从始至终都被排斥,可见两人心思单纯,不晓得防人。
而现在她身边能信得过的,也就徐妈妈跟绿衣红玉三个人而已,当然得好好的培养起来。
黄姚见宋楚宜首先排喧绿衣红玉,也不由唬了一跳。她心里又气又急又是担心,气的是徐妈妈跟宋楚宜都当她是空气,给她没脸,急的是不知道宋楚宜想要做什么。
“你们既然不敢,怎么又违背我的命令私自放人进来?!”宋楚宜疾言厉色,极为生气,怒道:“这次的事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自己去找刘嫂子领二十个手板子,下次再犯,你们就都离了我这里,另捡别处当差去罢!”
宋楚宜确实是个不算多好的主子,却从未对丫头这么疾言厉色过,她向来对贴身的几个大丫头都是极宽容的,从没端过什么主子派头,这回突然发这样大的火,绿衣跟红玉不消说,吓得手足无措,连黄姚也被惊得目瞪口呆,心里打鼓。
还没等黄姚反应过来,宋楚宜已经转过头来看着她,沉声道:“才刚我也吩咐过你同样的话,你可记得?”
宋楚宜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说出来的话也远比对红玉绿衣说的缓和许多,黄姚却觉得更加可怖,不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奴婢......奴婢是因为听到了消息,说是二老爷已经带着四少爷到了沧州了,这才一时忘怀......”
是了,宋毅前阵子就启程去晋中接在外祖家小住的宋琰了,算算日子,该是这两日回来,恰好赶在大年三十之前。
“不论什么了不得的原因,你也不该擅自闯进来。”宋楚宜说着,忽的一笑:“总不能日后祖母太太那里,你一有了什么消息,也不管不顾的闯进去罢?”
黄姚见她这么说,更加害怕,连忙磕头不迭。她心里明白得很,且不说现在李氏还端着慈母的名头,必定对宋楚宜有求必应,就是违背主子命令,私闯卧房这一项罪名,也够她倒霉了。
到底还是个*岁的孩子,根本没有日后的刁钻老成。
徐妈妈盯着黄姚,又看看身后那满满一炕的东西,心中登时沉了下来,这回闯进来的若是那个青桃,她想必还能放心几分,毕竟青桃虽然也是李氏挑进来的,但沉默寡言,这些年冷眼瞧着也不是个心眼多的,可黄姚显见着就藏了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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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铺垫(上)
绿衣红玉果然乖乖的去找了管事领罚,回来时一双手掌都肿的老高,瞧着就令人心疼。
小丫头们都凑上来七嘴八舌的安慰。
又有人抱怨宋楚宜心肠太狠,对向来忠心的红玉绿衣都能下得了这么狠的手。
这府里这么久了,可还没听说过姑娘叫自己大丫头去管事婆子那里领罚的事呢,六**这里可是头一份。
红玉性子向来沉稳安静,闻言只是默默垂泪,一言不发。绿衣心里也委屈,又觉得这个罚来的莫名,不由得将众人都赶了出去,窝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等晚间上宿的时候,绿衣跟红玉两个人的眼睛已经肿的像核桃,神色也恹恹的,安静得有些过分。
宋楚宜见绿衣往香炉里洒了香片就要出去,就唤住她:“绿衣!”
绿衣听她叫,忙立住了脚垂首站在一旁,心里惴惴不安。
见她们两个都害怕,宋楚宜就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们是不是在怨我?”
说没有一点怨气是假的,她们是宋楚宜的贴身大丫头,向来跟副**似地,兼之又从小与宋楚宜一起到现在,情谊不比旁人,今日却为了这么件小事就被罚,导致颜面全无,自然委屈。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默默无言。
“我知道你们觉得委屈。”宋楚宜将手里的书放下,起身走到红玉身边拉了她的手,道:“可是今日确实不能不罚你们。”
“姑娘......”红玉委屈得眼睛又红了,忍不住啜泣道:“我......”
宋楚宜拿帕子递给她,展颜一笑:“你是不是觉得今日我有些小题大做?”
红玉纠结了一会儿,不顾绿衣不断给自己使眼色,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你们呀!”宋楚宜问她们:“你们是打哪儿来的?”
两个丫头都被问倒了,半日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们两个都是崔家的家生子,若是没了我母亲与我,实际上与这伯府一点关系也没,是不是?”宋楚宜见二人一时愣住,不由又徐徐说道:“黄姚又是哪里来的?”
红玉尤有些茫然,绿衣却已经反应过来了,不由惊叫一声,道:“姑娘!”
绿衣跟红玉又有些不一样,她是徐妈妈最小的女儿,跟宋楚宜差不多岁数,可以说是喝的同样的奶水长大,在徐妈妈言传身教下,当然对李氏跟黄姚她们都有些防备。
可是宋楚宜却全然把李氏当成了亲生母亲一般,与她亲密无间,先头徐妈妈跟绿衣还跟着劝,到后来见实在是劝了没用,不禁渐渐的也松懈许多。
徐妈妈想的多些,整天唉声叹气,恨不得生有三头六臂,能护住宋楚宜,对着绿衣也是耳提面命。
可惜宋楚宜不分好坏不辨亲疏,绿衣又只是一个小孩子,加上黄姚惯会讨好卖乖,自然慢慢的对黄姚她们也没了防备。
此刻听宋楚宜这么说,绿衣不由得又喜又惊,心里仅存的一点怨气也没了,哭道:“**,我明白了。”
红玉转念一想,也想清楚了里头的门道,忍不住又是后怕又是心惊,看着宋楚宜担忧道:“可是**,太太面上对您这么好......”
面上的好维持不了一辈子,何况宋楚宜重新活了一次,当然不会由李氏带着这个慈悲的面具多久。
她笑笑,道:“我现在不就是在打她的脸吗?”
想想晚饭过后黄姚就没了踪影,红玉不由得有些担心:“可是现在黄姚怕是往太太房里去了,若是知道您因为黄姚进了您的房间就发这么大的火,怕是太太不会甘休的。”
绿衣也点点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宋楚宜:“姑娘怎么一下子就想通了?”
哪里是一下子啊,分明就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才想明白。宋楚宜无奈一笑,道:“因为这回真是被吓怕了。”
“你们细想想,我分明是真病了一个多月,为何三太太那边得到的消息却说我装病呢?我去老太太那里请安的时候能给我说话的太太跟八**又恰好不见,若是当时我就跟三太太四姑娘闹起来,再去请太太她们过来,太太她们就算依着我的话说我病了,众人瞧着太太素日对我,定然也觉得是太太在帮我兜揽,那以后我在老太太心里成了什么人了呢?”
红玉虽然那日没有跟着去老太太房里,却也听绿衣提过此事,不由也是一阵后怕-----若是连老太太都不管宋楚宜的死活了,那以后宋楚宜就真的只能由着李氏搓圆捏扁了。
绿衣气的有些牙痛:“早就说那个黄姚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天还撺掇着您与四姑娘闹起来,又********哄着您亲近太太。”
“你们知道这一点就好。”宋楚宜见两个丫头都想明白了,不由推心置腹的拉了她们两个的手:“你们都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人,以前我不懂事,喜欢听好话,把你们倒抛在了后头,是我不对。现在咱们西跨院全是太太的人,除了徐妈妈跟你们两个,其他的谁我都信不过,今日我正在跟徐妈妈点看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所以才严词令你们守好门户,不许放人进来。你们却由着黄姚闯进门来,高门大户里一点点行差踏错就容易被人捏住把柄踩下去,以前我不懂,病了这一场以后却深深后怕。今日若是汪嬷嬷要寻你们的不是,这罪名可就可大可小,说不定借着这个由头撵你们出去都有可能,你们可明白?”
汪嬷嬷也是李氏的人,掌管着宋楚宜房里伺候的大小事宜。
绿衣跟红玉这下真的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她们没有根基,不是伯府的家生子,若是被人寻了由头赶出去,那真的是再也翻不了身了。想到这里,红玉更加替宋楚宜担心:“可是太太那里,姑娘可怎么办呢?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咱们又怎么防得过来?”
宋楚宜从案上拿了两个贝盒递给她们:“这是紫金活血丹,你们两个一人一盒,化开抹在伤口上,很快就能消肿。至于防贼不防贼的,日久见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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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tchsin1014 于
18:29 编辑
八·铺垫(下)月明星稀,伯府种着的柳树也都抽了芽,渐渐冒出了绿枝,晚风一吹格外舒畅。景致叫人看的心旷神怡,可是二房正厅里,众丫头婆子们都板着一张脸,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走动,生怕招得二太太更加生气。
屋内的烛火一跳一跳的,火光渐渐的有些微弱,衬得整个屋子都暗暗的。
素馨低着头小心的拿开玻璃灯罩,拿剪刀去剪烛花,屋子里这才亮堂了许多。
于妈妈正捧着大观窑出的一套十八个的青花瓷碗伺候李氏用燕窝粥,又笑着哄她开心:“好歹后日咱们老爷也就回来了,太太开心些。”
听见说宋毅,李氏脸上的肃杀之气才缓和许多,摆摆手示意于妈妈将碗撤走,这才眯着眼看着战战兢兢等在一旁的黄姚,轻声问道:“你刚才说,六**把红玉跟绿衣给罚了?”
黄姚连忙点头,又将事情事无巨细的跟李氏和盘托出,末了有些担心的道:“六**她似乎,似乎跟以前不同了。”
于妈妈心里没把这个当回事儿,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再怎么不同能不同到哪里去。
李氏却心念一动,道:“哦?是有哪里不同了?”
黄姚仔细的心里想了一遍说词,这才慢慢的道:“六**她......她前几日刚从老太太房里出来,转头就去了祠堂。”
祠堂?去祠堂跪亲娘?
李氏的眉头皱的更紧,马上拉长了脸色,过了好半响才冷笑道:“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喂不熟,我对她还不够好么?可是她转头就去了亲娘那里诉委屈。”
于妈妈也疑惑不已:“论理儿确实不是她的作风啊。您进门以来就把她带在身边养着,这么几年下来我冷眼瞧着,她是真心将您当成了亲娘......”这么一想,于妈妈就冷了脸看着黄姚,哼了一声道:“不会是你们谁在她面前说了什么吧?”
“不不!”黄姚吓得脸都白了,忙摇手分辨:“奴婢哪里敢呢?!平时我避也避不及啊,怎么敢去跟六**提起这个?不过六**身边也不止我一个得用的,绿衣平时也跟的紧,她又是徐妈妈的女儿,她们是原来崔家的人,或许是她们说了什么也未可知。”
顿了一顿,似乎是想起什么来,黄姚又忙立直了身子补充道:“对了对了,那日六**在老太太房里也好生奇怪,若是按她平日的性子早就闹起来了,可那日三太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排喧她,她也没出声,还自己给老太太三太太赔不是呢。”
“妈妈你终日打雁,被雁叼了眼了吧?”李氏哂然一笑:“我早说过,她身边的那个徐妈妈不能留,她毕竟是崔氏从娘家带来的,或许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何况就算不知道咱们往事,让一个跟了崔氏二十几年的人留在她身边,也迟早把她勾引坏了,偏妈妈你不听。现在留着留着,怕是留出了祸患了。”
于妈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苦着脸似乎很是疑惑:“那个什么徐嬷嬷留在她身边这五年不也什么用没有?怎么偏偏就这几天就起了作用......”
李氏懒懒的靠在软枕上,以手支颐道:“现如今管她是什么时候起的幺蛾子呢,老爷眼看着就要把另一个大麻烦也一起带回来了,咱们总不能给自己找两个麻烦吧?”
“那您的意思是?”于妈妈瞥了跪在地上的黄姚一眼,迟疑道:“老太太的眼睛可利着呢,饶是这几年您殷勤小意的伺候着,她也是淡淡的。若是您对六**......”
素知最机灵,听她们说起这些,就忙弓着身朝黄姚招招手,黄姚愣了愣,随即就反应过来接下来的话不是她能听的,轻手轻脚的与素知素馨她们掀了帘子出去。
“就算她眼睛利又怎样?我这五年下来做的功夫也尽够了,纵是老爷也挑不出我一丝儿不是来。这次那些丫头婆子服侍的不好,叫她这个六**受罪了,我为了她着想,换几个好的丫头婆子伺候她,难道老太太跟老爷还能吃了我不成?”李氏轻笑一声,一脸的不屑跟嫌恶,接着道:“何况,我要收拾她也不急在这一时,等离了这伯府去了老爷任上,天高皇帝远的,谁能管的了我怎么对她?妈妈你真以为我忍不了吗?”
怕的可不就是姑奶奶您忍不了吗?于妈妈心里又是叹气又是轻松,闻言点点头附和道:“这倒也是,徐妈妈是六**奶娘,服侍六**却一点不尽心,太太是该发落了她们。可是眼下已近年关了,现在发落是不是有些不妥?”
大家族对于过年看的极重,很少在这个时候发作下人。
“就是要趁着现在发落了她们,省的老爷回来又再生事端。”李氏揉揉额头,觉得有些头疼:“这两个麻烦真是甩都甩不了,想着就让我头疼。等老爷回来了,那徐妈妈往他面前一哭,说不定就又叫他想起崔氏的好处来。那徐妈妈惯会借死人生事,若不是她在老爷那里哭哭啼啼,让老爷去老太太那里亲自求的情,琰哥儿哪能被放到外祖家去养了一年?说遍哪家都没这个理儿!”
也正是因为这个事,李氏心里膈应徐妈妈膈应得要命,看她比看宋楚宜还更不顺眼些。
依她的脾气,能忍徐妈妈这么久也真是难为她了,而且眼下徐妈妈在宋楚宜受伤这件事上的确是办事不力,现在发落她谁也说不了嘴,于妈妈想了想,点点头道:“太太说的也是,可是若是六**闹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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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楚宜仍旧一夜没有睡好,昏昏沉沉的做了大半夜的梦,第二日起来精神就有些不好。徐嬷嬷瞧的心疼不已,思来想去之后觉得她是因为与宋楚蜜的事情受了惊,张罗着东西准备晚上替她喊魂。
宋楚宜勾了勾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她怕徐嬷嬷到时候没将她的魂喊回来,倒是把她从现如今的美梦里喊醒了。
谈话间红玉掀了帘子进来,轻声道:“姑娘,老太太那边已经点灯了。”
宋楚宜点点头,由着徐嬷嬷给自己穿上了棉袄,领着红玉与青桃往宁德院去。
昨夜是玉兰当值,她出来的时候恰好与宋楚宜碰上,眼圈儿底下乌黑一片、面色也有些憔悴,可见是一晚上都没休息好。
宋楚宜心里有些纳罕:老太太屋里的大丫头是最好做的,值夜也有嬷嬷帮忙,怎么玉兰却好像一夜没睡的样子?
玉兰见了她很是开心,上前请安过后将她仔细瞧了瞧,笑道:“听说六**病了,我担心了半日,今日瞧见却大好了,这敢情好。”
她前些日子告假回家去了一趟,昨日才回来。
宋楚宜笑着由她看:“也不是什么大病,现下已经好全了。玉兰姐姐脸色怎么瞧着有些不好?”
玉兰脸上的笑意便敛了几分,轻描淡写的笑了笑:“老太太夜里多要了几回茶。”
多要了几回茶水,说明这一夜老太太都几乎没睡。
正说着,另一个大丫头紫兰却已经打了帘子出来,笑道:“六**来了?快请进,老太太正念叨着您呢!”
只是她脸上的笑意似乎有些勉强。
老太太身边的四个大丫头虽然属玉书最得宠,但是其他三个也都是不差的,怎么今日一个个的忧色遮也遮不住?
宋楚宜仔细回想,回忆霎那涌上心头,不由得叹了一声。她想起来了,前世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青州那边来了信,说是宋琳琅身子怕是有些不好了。
宋琳琅是宋老太太唯一的女儿,消息传来的时候宋老太太病了好一阵子,好容易病好了就折腾着要去青州看女儿,谁知没等到她去,青州那边报丧的消息就来了.....
老太太正倚在炕上哼哧哼哧的喘气,眼圈儿是红的,见了宋楚宜就一把将她揽在怀里,问她:“怎么也不吃了饭再过来?虽然立春了,到底还是冷的,冻坏了怎么办?”
“想过来陪着祖母一起吃。”宋楚宜仰着头看着宋老太太,带着些疑惑与不解:“祖母怎么眼圈红红的,是谁惹你生气了吗?”
黄嬷嬷昨晚一夜没睡-----宋老太太的心肝宝贝情况不好,老太太也就跟着忧心烦躁,她安慰了一夜,好容易见宋老太太好了些,此刻听见宋楚宜问出这话,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好,忙朝宋楚宜悄悄摆手儿。
宋老太太果然忧色更甚,深深的叹了口气。
宋楚宜不等宋老太太开口说话,一双小手已经将宋老太太的手握住了,她瞧着老太太,真心实意的劝慰道:“老太太您别伤心,不管怎么样,还有我陪着您呢?”
小小女孩一片孺慕之思呼之欲出,水汪汪的眸子清澈见底。
宋老太太仿佛见到当年还待字闺中的宋琳琅,眼睛亮亮的说着永远不离开她的话。她心中蓦然柔软一片,抱着宋楚宜差点忍不住掉下泪来。
大夫人恰好进来请安,见此情景忍不住一怔。
她晓得宋六**在老夫人跟前很有几分脸面,可近几年来因为宋楚宜被娇惯的越发过分,宋老太太已经很久没有对她这么亲密过了。
不过就是昨天懂事了一点......竟至于此么?
宋老太太见了大夫人,就将宋楚宜放开了。
“怎么说?”宋老太太看着大夫人,脸上似乎含着几分希冀。
大夫人欲言又止,顿了半响有些为难的摇头:“老爷他最近忙得很,四月围猎很快就要到了,随行名单上也有老爷......并不是不惦念四妹........”
老太太挥手止住了大夫人的话头,面色难看无比。
“你回去吧。”宋老太太看也没看大夫人一眼:“我晓得了。”
大夫人脸色也有些不好,她知道老太太心里不高兴了。可是她又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只好讷讷的告退出来。
宋楚宜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姑母宋琳琅嫁给青州知府向云章已经十一年了,只在嫁过去的第四年生过一个女孩儿就再无所出。
前两年开始不得不给通房姨娘们停了药,去年向云章身边一个得宠的姨娘已经生下了个儿子。
偏偏宋琳琅的身体日渐一日的不好了,每回传回来的消息都不怎么好。
这回似乎尤其严重,宋楚宜眯着眼睛仔细想了想,大概也就是三四个月后,青州那边就会有人来报丧了。
上一世宋老太太就是叫大老爷去看看宋琳琅-----其实也不是单纯的去看看而已,宋琳琅嫁去向家十一年,却并没有生下嫡子,过的日子可想而知。
宋老太太心疼女儿,想叫大儿子去给女儿撑撑脸面。
大老爷没空,他倒不是不愿意去,是确实没办法。
可是因为没去成,就这么错过了见妹妹最后一面的机会,大老爷上一世因为这个事一直很后悔,有一回宋楚宜还瞧见他在宋老太太跟前抹眼泪:将近五十了的大男人,哭的真的很伤心。
宋老太太也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精气神都消耗了不知多少。
想到这里,宋楚宜站在罗汉床上抬手替老太太揉太阳穴,声音软软的:“祖母是想姑姑了吗?”
宋老太太沉沉的叹了口气,小孙女儿的手指又软又嫩,力气正好,她心里又欣慰又心酸,拍了拍她的手没说话。
“大伯父不能去,大哥哥也不能去吗?”宋楚宜睁大眼睛看着宋老太太:“大哥哥要开了年才去羽林卫入职......”
老太太眼睛一亮-----是呀!老太爷不可能,他毕竟是父亲,没有长途跋涉看小辈的道理。大老爷有事,老二才从沧州往家赶,老三在任上还没回来,可是她还有孙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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