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列入水阙仙班十八神名单但没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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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山位于湖南省中部,为五岳中的南岳。以势雄、景秀、境幽、文丰为最大特色。就总体而论,则以秀冠五岳。横亘八百里,有峰七十二,回雁为首,岳麓为足,最高者为祝融峰。登巅远眺,东有湘江九曲如练,南有五岭逶迤似蟒,西有雪峰矗立如屏,北有洞庭浩淼似海,令人叹为观止。衡山自古就是道教圣地。号称
之一的水帘洞,即道教三十六洞天中的第三洞天。而道教七十二福地中的第二十四福地青玉坛、第二十五福地光天坛、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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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哥&&1岁11个月小男生
& &&升到了40级! &&给&&浇了一下水。 这是小树的成仙记录.先松口气,然后再写日记. 首先当然是一番感慨啦: 感谢大仙Rebecca的鼎立相助,如果没有她十级之前的&拔苗助长&,如果没有她适时的卡片相赠,如果没有她后来的风雨同路,我的小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飘摇呢. 感谢可亲可敬的老妹糖甜甜的倾囊相授,没有她,我也不知道还在哪里折腾,并且也不会有如此敬业精神,每天浇水到手抽筋.(真的很佩服拥有一片树林的大仙们,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手抽筋呢). 感谢默默无闻献爱心的小小夏,当初买错了鹰自己还不知情,幸亏她提醒还赠送我一只健全的鹰,不只如此,还经常不断的送礼物,给我提供赚钱的机会,给我小树浇水从不留名.唉,总之是好人一个啊! 还要感谢N多给我浇水的树友,为了节约时间,我经常是浇到哪里点到哪里,很少做到有浇必回,仍然还是每天门庭若市,真的很感慨啊,这宝树上到底有多少小树?真是一个令人好奇的问题啊. 最后要感谢俺家BABY和LG的理解,想我突然像发了疯似的每天起早贪黑来爬树浇水,多少会冷落他们父子的,不过他们不但没有怨言,还各有分工哦,LG工作,我爬树,BABY睡觉. 我并不是一个游戏迷,只不过做事情希望有始有终,加上是个急性子,所以自从种下这棵小树后,就每天见缝插针的来关照.虽然比不上老妹勤快,也算是很卖力的了. 跟真正的玩家比起来,我还可能算不上是玩完了这个游戏,只不过是种了棵树而已.真正的玩家,那才叫玩出水平,玩出人气,玩出游戏的精髓,玩到了真正的境界.无论是浇水,还是交友,或者是市场交易和配置卡片等等,都能够面面俱到.在这里要特别提到的就是市场交易了,两个字:复杂.很多比较普通的卡片,我都是直接卖到商店的,虽然赚不到钱,但方便快捷,还能得一紫果果.比较珍贵一点的,不得不放市场,也不敢漫天要价的,怕没有买主,还损失了摊位费.所以说我这人不适合做生意的,畏首畏尾嘛.且看市场上的那些买主和卖主,四个字:让人惊叹.先说买主吧,我体验了一下真正买主的速度.所谓商场如战场,速度绝对要快的.某天老妹找我要一个红果果,无奈那天东西送满了,没法再送了,于是跟老妹商量说,我把果果以一块钱放市场,让老妹买回去.事先让老妹去卖果果的市场等着去,还特意交代按时间顺序查看,不停刷新,我刚一转让,就发去了信息,结果老妹还是没抢过别的买家.那速度真的是老快呀!再说卖家吧,其实不用我说了,因为圈子里经常有帖讨伐的,奸商无处不在啊,比如说同样的绿果果,最低卖1千五六吧,最高的挂到5万多甚至6万,我也很纳闷,这么高价的果果有人买吗?难道不需要收摊位费吗?让我困惑的东西还多着呢...... 一句老话,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如果不是每天很勤快的帮别人浇水,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帮我浇水,从而小树也很难成仙.而我的树币也基本都是辛辛苦苦本本份份的血汗钱,所以值得珍惜.当然如果碰到需要帮助的有缘人,我也会尽力而为,这是偶做人的原则. &
等级: 40 健康: <span title="(122+893)" style="color: #15 爱心: <span title="(122+125)" style="color: #7 勇敢: <span title="(122+400)" style="color: #2 体力: 9/<span title="(15+12)" style="color: # 状态: 健康&+5%爱心&+95勇敢&+160健康&+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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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纪念小树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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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云曜电,玄烟流霭,好一番神仙下凡景象!  遥遥望去,御剑而来者衣袂微动,卓尔不群,身周云霭变幻各种龙虎祥兽之象,脚踏紫电闪烁不定,凝望略久,便刺得眼睛生痛。  下方亦是祥云聚合,人分两排,恭然而迎。  “走了走了,再看也沾不了人家的仙气。”远处一块横凸凌空的巨石上,闻歌拍了拍二虎,“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没有用,老老实实地做外门弟子,在这里就别想着出人头地了,再干个十来年,挣笔银子下山回家,横行乡里去吧。”  二虎不甘地叹了口气:“你说老天爷咋就这么不公呢?有的人生下来就是一等一的宝贝,随便学学就能飞上天,有的一辈子努力到头,却连仙道的毛都摸不到,比如说我。”  闻歌大笑,抚其头:“乖,等你长出胡子来再说,十岁的小屁孩装什么深沉。”  二虎跳拍其手,恼:“有志不在年少!十岁怎么了?方墨羽十岁的时候已经可以御剑飞行了,怎么比?”  “对啊,怎么比?”闻歌一摊手,“人家是方墨羽,中土五百年来修真第一天才,六鹤羽门掌门别鹤仙师的高足,你区区一个指歧真观的外门弟子,怎么跟人家比?再说了,我今年十六了还不是一样连仙道的毛都没摸到,我都不急,你有什么好急的?”  二虎挠头怔问:“闻歌你真不急?”  闻歌转头瞧着那光华极尽璀璨处,目中萧索一闪而过,无声叹了口气:“急也没用啊。”  的确,急也没用。  中土大地浩荡无垠,雄山名川不计其数,气象升腾,阴阳交汇,自有天地灵气聚而凝结,又或弥漫荡漾,孕育万物。凡夫俗子不甘囿于生老病死,遂寻灵气盈溢之地求永生之道,数千年后,终有得大成者,飞升前著“太上道德经”流传于世,开枝散叶。  时至今日,中土大地修真门派数以千计,大小不一,六鹤羽门、清玄山宗与云上阁为个中翘楚,并称三大仙宗。其中六鹤羽门近百年来连出两位升仙真人,又隐被视为仙宗之首,而三十余年前,天纵之才方墨羽横空出世,短短十年连破九境,渡首道天劫,其速之疾为五百年来第一,飞升成仙几无悬念,更令六鹤羽门声势煌煌,无人可及。  若将六鹤羽门比着天上星辰,那么指歧真观就是地上的一只萤火虫。  倒也曾辉煌过,开山立派的指歧与指真两位真人虽未能羽化成仙,但都迎来了第二道天劫,不过那已是四百多年前的事情。如今的指歧真观,观主道博与执法长老阳九重境界最高,也不过七重境,内门弟子仅十余人,外门弟子不足百。  修真也是一件很现实的事情。  境界不够高,自然吸引不了俗间权贵富贾将后辈晚生送上门来学艺,同时供纳一笔不菲“道银”,也无可能炼制出可供出售,利润颇高的灵药仙符,唯有自家固守一亩三分地,洞庭山下方圆数十里,斩斩未成气候的小妖,除除漏网之鱼般溜到阳间的弱魔,保一方平安,收取“贡银”。  然而令道博头痛的是,近十几年来,西边的正瀛观与东边的悬定寺不知走了什么运势,有哪路仙人庇佑,后起之秀层出不穷,将指歧真观原本方圆五十余里的控辖范围蚕食的只剩不足四十里。  对俗世中人来说,反正都是花钱求个平安,自然是谁看上去更靠谱便求谁,指歧真观总不可能派人去逼那些农妇屠夫给自己缴纳贡银,若是这么做了,必遭群起而攻之,亡得更快。  但便在这个时候,时运忽转,如奇山峻岭般高到令人不敢生高攀之心的六鹤羽门突然主动找上门来,要与指歧真观合作。  所谓合作,自然是客气说法,若换个不客气的说法,那便是——你们的地盘我要了,我给你好处你不能拒绝。  合作之后,指歧真观每年所收道贡二银,六鹤羽门可得两成,而作为回报,指歧真观每三年可送一名弟子入六鹤羽门研修仙道。  看似指歧真观亏了,实则不然。其一,按此颓势发展下去,不出五年,道贡二银收入便会亏上两成,而一旦与六鹤羽门合作,周围的那些个门派不敢再做蚕食之举尚在其次,六鹤羽门仙宗第一的名头摆在这里,用不着上门游说,必然会有大笔收入自找上门。  其二,六鹤羽门所坐落的莫佘山乃是天下气运之源,灵气集聚,幻化洞天福地无数,岂是洞庭山所能相提并论。  即便将此抛开不论,六鹤羽门传承三千年,先后有十三位真人渡劫成仙,可证大道的经书典籍无数,当今掌门别鹤仙师二十年前便已臻十三层境界中的第十一层,即万一境,只差一步,便可迎来二道天劫。  能在六鹤羽门下修行三年,只怕比在指歧真观修行三十年还要管用,成仙不去指望,只要有个弟子能渡过首道天劫,指歧真观便可扬眉吐气,翻身做主,即便六鹤羽门,也不敢小觑。  当然,这样的好事没可能落在闻歌头上。  所谓外门弟子,其实便是打杂的下人。  修真无先后,却有上下境界之分,共分知人、知天、天人、合一、如见、窥难、清虚、坐照、玄忧、一万、万一、神游、大同这十三境。  所谓天道酬勤,又或功夫不负苦心人之说,完全是自欺欺人。  象闻歌与二虎这样,在普通人中亦算得上是骨骼清奇,若肯努力,不断努力,一直努力,或许有朝一日也能进入……天人境。  对外门弟子来说,天人境便是到了头。  破境入合一,御剑遨九天,不是单凭努力便能做到的,资质差一分都不行,芸芸众生中,能有此资质者不足万一。  只有具备可入合一境的资质,方有可能成为内门弟子,得授真法,寻无上仙道。然而真正成仙之前,境界再高,也不可能完全脱离俗世,总要有人打点俗务,故各大仙门又收外门弟子,处理种种俗务。  六鹤羽门那样的大门派,每年仅是道贡二银收入便不计其数,当真是富可敌国,外门弟子虽然修仙并无前途,但混得好的,与入朝为官也没什么不同。  闻歌在指歧真观的外门弟子中,便算是混得还不错的,修真资质虽不佳,头脑却聪慧得很,深得外门执事信任喜爱,不少事情都交由他去处理。  这次六鹤羽门代掌门革世初的三弟子顾意前来,一是为了谈妥合作事宜,二则会在洞庭山住上半个月,指点指歧真观门下,以表诚意。  自然不能有半点疏忽。  特在后山辟了一清净小院供顾意歇息,种四季之花,植翠绿竹篁,三班外门弟子轮换伺候,每日清扫数次,鲜果不断,若无掌门许可,任何人都不许靠近小院十丈内。  但麻烦还是来了。  这一日,正是闻歌当职,顾意与各位真人去了主殿议事,他便在竹篁外的小屋里候着,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本异物志,忽闻脚步声由远至近。少顷,门被推开,一位脸色苍白,惊慌失措的少女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糟,糟……”  一个糟字尚未说完,小嘴一撇,泪珠啪嗒嗒地落了下来。  闻歌忙起身:“怎么了?”  这少女名叫孙小意,是和闻歌同年进山的外门弟子,相貌秀丽,行事细心,故被选中为顾意整理打扫房间,看似柔弱,却是外弱内刚,闻歌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  孙小意以袖拭眼,强忍泪花:“瞳墨砚被我打碎了。”  闻歌一震:“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为顾意准备的房间看似普通,实则一草一石皆大有来头,这瞳墨砚乃是取北海千年黑蛟的眼珠与牙齿混合磨研煅炼而成,无需磨砚,只需清水一滴便可用上数天,蘸笔即有,墨却不溢。  北海距洞庭山万里之遥,千年黑蛟更是居于极深之处,想要捕捉谈何容易。  孙小意慌忙辩解:“不是我不小心,是哪砚台自己,它自己就……”  闻歌已冷静下来,递过杯水去:“别慌,慢慢说。”  原来今天孙小意进入房内后,与往常一样先开窗点上炷清净香,然后跟换水果,拭灰打扫,并无什么不同。  山上湿润,瞳墨砚虽未沾水,但放的时间长了总会有些湿腻,孙小意拿起拭擦,不料刚拿在手中,手心便是一麻,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待反应过来时,瞳墨砚已经落在地上,碎成两半。  瞳墨砚虽不是什么至宝,却也绝非孙小意能打碎得起的,一旦被发现,必遭重罚,运气好被贬入玄木崖面壁思过数年,运气不好只怕当即便会被废去真元逐出门墙,也难怪她会惶恐至此。  “莫非是顾师叔在砚台上下了什么禁制?”孙小意又忍不住掉下泪来,“可没瞧见书桌上有书信啊,若是有,我肯定不会去动。”  闻歌摆摆手:“不对,以顾师叔的造诣,若真设了禁制,就不会让你碰到,况且瞳墨砚虽只是块砚台,但身前毕竟是千年黑蛟,坚韧无比,刚中含柔,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摔成两截,必然另有原因。”  沉吟片刻,忽想起一事来:“你最近和秦按剑他们一伙可有什么过节?”  孙小意怔了怔,吞吞吐吐地道:“没什么,就是几天前方守正那家伙向我,向我……被我拒绝了。”  闻歌猛一拍掌:“就是他!早上顾师叔刚走,方守正便鬼鬼祟祟地跑了来,当时我见他手里有掌门手谕,便没留意,想来手谕肯定是假的。”  见孙小意满脸愕然,闻歌暗自叹了口气。  正所谓天道循环,因果不爽。指歧真观近百年来一直在走下坡路,却于跌落谷底时迎来意外之喜,执法长老阳九重之徒秦按剑修道不足七年,便已隐隐摸到了合一境的门槛,今年若能破境成功,便是指歧真观百年来首位七年便能入合一境之人,即便放在整个修真界,这个速度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  然而这秦按剑性格桀骜,恃才傲物,对外门弟子多有欺压,方守正便是他的跟班之一。闻歌在外门弟子中算是混出了点名堂,平日里为维护师兄弟,没少与秦按剑一伙暗中交锋,。  闻歌境界虽远不如秦按剑,但指歧真观门法甚严,阳九重又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秦按剑等人虽恨他入骨,没抓到把柄也不敢贸然行事。  “这天杀的方守正。”孙小意跺脚怒道,“我这就去找孙执事,让他禀报阳长老。”  “没用。”闻歌皱眉道,“他既然敢做,自然就早有准备,必然推的干干净净,而且以他的胆识,一个人绝不敢干,背后必然是秦按剑指示,告到阳长老那里,只怕会变成你栽赃诬陷,罪加一等。”  “那怎么办才好?”孙小意彻底乱了。  闻歌想了想:“没事,你先回去吧,我来搞定。记得先洗把脸,别让人瞧出什么端倪来。还有,千万别跟别人说,无论谁问,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来这里之前,你没跟别人说吧?”  “没有没有,一出事,我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闻歌你了,一路上哪还看得见别人,啊……”自知失言,孙小意双靥染晕,连忙低头瞧着脚尖,一对亮如星辰的眸子却忍不住偷偷瞟着闻歌。  闻歌强咳两声,又安慰了几句,将孙小意遣走后直奔库房而去。  瞳墨砚既已碎成两截,自然是没办法令其回复如初,但闻歌作为外门有实无名的执事之一,却知道其实共有两块瞳墨砚,分别由数百年前那条倒霉黑蛟的左右眼制成。  两百余年前,一位道号意缺的真人破入万一境,引发第二道天劫,虽未能渡劫成功,在指歧真观历史上亦是屈指可数的人物,意缺真人生前喜好书法,瞳墨砚素不离身,尸身兵解,瞳墨砚却留了下来并被封存入库。  闻歌打的就是这块瞳墨砚的主意。  两块砚台出处相同,差别甚微,即便有心比较,也绝难察觉其中异同,当可瞒天过海。至于被封存的那块裂了,就算日后被发现,两百多年,谁知道是什么时候裂的怎么裂的?这笔账怎么也算不到闻歌头上来。  管库房的老杨头已经五十多了,却连第一境知人境都没有破,本早就该离山返俗,但掌门道博体恤他无亲无故,特许他留在山上养老。  闻歌一见他便叹气,明明是大清早,但他身上的酒味隔着一里地都闻的到,靠在门房里斜斜歪歪,眼睛似闭非闭,也不知瞧见了闻歌没有,似要打招呼,却蹦出一连串酒嗝来。  但如此一来,却也省去了闻歌的最后一丝不安。  踏入院中,闻歌忽而心生感慨。  他虽不是内门弟子,无缘得那顾意耳提面命,指点仙法,也远远见过几面,这位名山高足年龄不过二十五六,比自己年长不足一轮,却已窥得仙门所在,一身修为不在道博掌门与阳九重长老之下。  天道何其不公!  同是父精母血,有人一生下来便可享荣华富贵,有人则注定一生奔波辛劳,有人体弱多病能否活至成年尚且未知,有人啼声乍作,仙道之门便已悄然开敞。  自己瞧秦按剑是如此,秦按剑瞧顾意何尝不是如此,即便那顾意,在这里看似卓尔不群,超凡入圣,但相比那十年破九境的方墨羽,却又不知差了多远。  轻叹了口气,收拢思绪,闻歌却是一愣。  瞳墨砚呢?  房间里本应有两块瞳墨砚,一块在他怀里,还有一块在书桌边地下。但此时此刻,桌边空空荡荡,并无它物。地上没有,桌上也没有,难道孙小意慌忙中收拾起来,却忘了告诉自己?  念头甫一升起,便被打消,孙小意再慌乱,也决计不可能忘了这个,而且她明明说了砚台一被打碎,便立即冲出来找自己。莫非是有人进来过,然后将瞳墨砚给取走了?  正思绪急转,心头警兆骤生,只听一个阴冷又不无得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好你个闻歌,居然偷到顾意师叔头上来了。”  那人喝了个“定”字,闻歌顿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却已被数人从身后摁倒,摔得头晕眼花,清醒过来时双臂已被反剪身后,颈后压着一膝,又被人伸手揪着头发将脑袋提了起来,忍痛嘶声道:“秦按剑,你要做什么?”  那人从闻歌身后缓缓踱出,白袍方巾,作文士打扮,只是一双细长凤目略显阴狠,手中折扇哗一声打开,扇面上“文武双全”四字狂放不羁,如走龙蛇,却是掌门道博所书。  秦按剑走到闻歌身前蹲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那就得看看闻哥儿要做什么啦,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啧啧,大好前途毁于一旦,真是令秦某扼腕叹息——来呀,捆好了,我要带这个丢人现眼的家贼去见掌门。”  
    “你说的,可有依据?”  执法长老阳九重两道浓眉厉似刀剑,本就不怒自威,此刻强压怒意,更是令人望而胆寒,眼中风雷四起,疾言厉色,“你虽是我的徒弟,但若有一字不实,我也必以门规治你,绝不轻饶。”  秦按剑躬身俯首,双眸中阴森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七分毕恭毕敬与三分故作惶恐。  “按剑绝没有一字虚言,师尊如若不信,可问守正、意和与平望三位师弟,弟子领师尊令巡视后山,为免纠葛,特带上了三位师弟随行,事发时他们也都在场。”秦按剑不亢不卑地道,“若有虚言,按剑必遭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方守正、刘意和与段平望三人齐声道:“弟子可为秦师兄作证!”  阳九重目光移转,瞧着跪在殿外阶前的闻歌:“闻歌,你有什么好说的?”  闻歌咬牙道:“弟子冤枉!”  正德殿内萧杀之气森然迫来,闻歌只能勉力抬头,见正主位上端坐一人着青色道袍,面色玉润,正是掌门道博真人,平日在众弟子眼中亦有些道骨仙风之气,但此刻与左手端坐着的那位剑眉星目,清逸脱尘的年轻人一比,顿时便显得象是个帐房先生般不堪。  那年轻人自然便是六鹤羽门三代弟子中赫赫有名的顾意。  道博真人脸上到是没有什么怒意,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微微眯眼道:“那你说说,你冤枉在哪里?”  “秦师兄所说,全无道理可言,闻歌向来有自知之明,自知自己资质有限以来,从未对仙法有过奢求贪念,这一点各位师兄弟都可作证。”闻歌辩道,“若是为求财,弟子平日里多有机会贪污克扣,怎会冒险去偷顾师叔的东西,若是为求仙,闻歌虽然天资愚钝,却也不笨,若顾师叔手中真有可改变资质的宝物,又怎会随便搁在屋中而不随身携带?”  道博真人略一点头:“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往日品行我都看在眼里,确实不应如此,但空口无凭——”  话语一顿,侧首相询:“不知顾少侠是否有物遗失?”  顾意颔首笑道:“我房中没什么值钱事物,适才施了一卦,的确有枚白玉扳指不见了,谈不上什么宝贝,只是惯用之物而已,依我看,不如就算了吧。”  “孽障!”阳九重双眉沉的似要飞出来,死死盯住闻歌,“还敢狡辩,说!你将那白玉扳指藏哪里去了?”  无形怒意山崩海啸般砸将下来,闻歌只觉眼前一黑,气窒息闭,哪还说的出话来。道博大袖一挥,看似端茶,却将那重重怒意荡的干干净净,和声道:“你说你不是偷东西去的,那你是干什么去的?”  闻歌一怔,不知道该不该将孙小意的事情说出来。道博瞧他脸色霎间数变,必有隐情,微咳一声道:“说吧,若有什么不妥,我替你做主。”  闻歌哪敢迟疑,当即叩首,一五一十将事情经过道出,这厢话还没说完,方守正扑通一声已跪在地上,悲声道:“弟子冤枉啊,他,他完全就是血口喷人!”  阳九重冷哼道:“当真是冤枉?哼!我早就瞧出你心有旁骛,所以这一年多来毫无进展,只盼你能自己过了这一关,所以才不去管,孰料你竟做出这种事来!今日绝饶你不得!”  方守正叩首如捣:“师傅明察,守正确是对孙师妹心存爱慕,但绝无半点逾礼,更不敢加以陷害。师傅你是知道的,平日里我最为胆小怕事,偷个鸡摸个狗什么的,做了也就做了,如此违背门规之事,断断是打死也做不出来啊!”  阳九重与道博对望一眼,从彼此眼中瞧出疑惑来,他二人自幼一起长大,性格虽大相径庭,却正为互补,配合无间。  阳九重知道博绝非表现上看起来那般好好先生,道博也知阳九重虽看似脾气暴躁,却绝非毫无谋略的一介武夫,自从二人分别接任掌门与执法长老之位以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多少难题都迎刃而解,却少感今日这般蹊跷。  最令他们不解的并非闻歌、秦按剑与方守正相互矛盾的说词——说上天去,也无非就是财迷心窍,又或排挤陷害而已,秦按剑与闻歌之间的矛盾,实为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之间的矛盾,不是一时半会又或三年五载能解决得了的,故这两位指歧真观最有权势的人物一直以来都只是轻打轻放,暗中调和。  最令他们不解的是顾意!  这本只是件小事,按理说作为外人,顾意应主动避让,待他们查清楚了,自然会给他一个交代——就象闻歌所言,若真有什么宝贝,怎么可能随手放在房中?  但他非但没有,反称什么“久闻贵观戒律森严,门风井然,阳长老执法刚正不阿,若有缘得观,幸莫大焉”,硬是从正殿跟到了刑堂,好整以暇地坐在了主位上。  要说戒律森严,六鹤羽门绝对在指歧真观之上,三千年传承,若无令行禁止,早成一团散沙,至于执法刚正不阿——开什么玩笑,修真界有谁不知六鹤羽门降魔宫主座杨臻境亲手将触犯门规的儿子斩成两截的故事?  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疑极难解时,孙小意已被带了上来。  顾意端杯浅饮,赞道:“好茶。”  道博于心暗叹,知今日之事绝难善料,目光扫去,见殿外孙小意脸上虽干净整齐,分毫不乱,双目却隐见红肿,显是刚刚还痛哭过,以他通达老练,事情究竟如何已有了几分定论,转眼再觑闻歌,这平日里颇得自己喜爱的小子目光中半是希冀半是愧疚,正瞧着孙小意。  心里忍不住又叹了声,却不动声色,淡然问道:“孙小意,今日召你来,为的是一桩与师门声誉有关的大事,先要与你说清楚,几位师兄弟的名誉前途与于你的说词有莫大关系,你要想清楚了,不得妄言,不得颠倒黑白,亦不得伺机报复,你明白了吗?”  孙小意垂首应道:“弟子明白。”  道博点点头:“明白就好。我问你,刚才你去顾师叔房内打扫,是否打碎了瞳墨砚?”  孙小意低声道:“回禀掌门,弟子并未打碎瞳墨砚。”  话声虽弱,却清晰无误地传入了每个人耳中,落在闻歌脑内,更是如晴天霹雳般!  闻歌难抑巨震,难以置信地转头向孙小意瞧过去,似有数百个霹雳于颅中轰隆作响,霎而失神,又听孙小意语调毫无起伏地接着道:“回禀掌门,弟子打扫完后便回了凝翠殿,并没有去找闻歌师兄。”  闻歌眼前一黑,荒谬至极的感觉自心底涌起,瞬间只觉好笑,却喉干似焦,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瞳映各人表情迥异,阳九重强抑雷霆怒意,道博面色惋惜,秦按剑看似面不改色却忍不住双眉飞扬,顾意似笑非笑,唯有孙小意一直低着头不敢瞧自己。  刹那间闻歌终于清醒了过来。  从头到尾,这一切针对的都是他,从孙小意闯入房中开始,他便跌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可笑的是他非但毫无察觉,便在刚才,已是万劫不覆时,还想着如何为孙小意开脱辩解。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阳九重反是收敛起了怒意,平平静静都说道,但指歧真观弟子都知道,越是这样,这位在背后被他们称为“雷公”的执法长老越是可怕,接踵而来的,必是无以复加的雷霆手段。  蠢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话好说?  “弟子无话可说。”闻歌哑然挤出这么几个字。  “那你服不服?”  闻歌以头抢地,悲声道:“弟子不服!”  阳九重不屑冷哂:“由不得你不服,我这便让你心服口服。杨老三,你今日执守库房,可有让人进去过,还将意缺真人的瞳墨砚给拿了出来?”  闻歌这才发现老杨头也已被唤至殿前,却换了一身衣裳,眼里哪有半丝醉意,愕然禀道:“决计没有,自辰时开始,绝无一人进过库房。”  阳九重又问:“可有人非但说自己进去过,还说你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老杨头断然否认:“听他瞎诌,我虽然老了,但还没老到是非轻重都分不清的地步,再说了,喝酒一看友二看天时三看地利,大清早一个人对着块破墙,再好的酒喝下去都是酸的。”  他虽道法低微,但入门却比道博与阳九重还要早上几年,道博为何和善,称他为杨师兄,阳九重不认他作师兄,只唤他的排行——当年那一辈外门弟子中,老杨头排行第三,但却也不敢真将他怎么样,全观上下,亦只有他敢对着不苟言笑的阳九重这么说话。  道博挥挥手,令他退下,瞧着俯在殿外的闻歌道:“刚才我派人查过了,意缺真人的瞳墨砚好端端地放在原处,你说的那些,看起来全都是假的。我再给你个机会,你刚才到顾师叔房中,究竟是做什么去啦?”  秦按剑存的心思,岂能瞒得过他?坐上一派掌门之位,道博凭的绝不是好好先生的脾气,仅从孙小意眼睑红肿,他便瞧出闻歌必然冤枉,若孙小意对此事一无所知,她为何要哭?至于老杨头,道博掌门年轻时可也没少偷师尊酿的“青花池”喝,鼻子比狐狸还灵,一早便闻出来老杨头身上带着酒味,想来是先将酒洒在衣服上,令闻歌误以为喝醉了,然后再换了套衣服。  但做掌门,最重要的不是明断秋毫,而是权衡利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即便他心如明镜,无确凿证据,便只能将错就错。更何况,自己那九重师弟,只怕已下定了决心要保秦按剑。  道博不由暗叹,等了几十年,终于等来个有望将观门发扬光大的弟子,绝然不能这么就这么断送了他的前途,确是顽劣得有些过分,日后需严加管教,但此刻也只能由他去了。  但对闻歌,道博还是存了几分维护之心,这番话看似简单,实则大有玄机,未说闻歌是在撒谎,而是道“看起来”是假的,未当即惩罚,而是再问他一遍——只要他承认自己是一时糊涂慌不择言,再随便瞎诌个理由,道博便可重起轻落,助他过了这一关。  以闻歌之聪慧机灵,必能听出这弦外之音。  不料闻歌沉默了片刻后,却咬牙道:“弟子刚才所述,绝无半字虚言!”  道博一时无言,与阳九重四目相对,都瞧出丝惋惜来,只不过阳九重并无丝毫不忍,当即沉声道:“我看你是死不悔改!无论你私闯顾师叔房中是何为,终究逃不脱心怀不轨这四字,又不择手段,陷害同门,人证物证俱在仍不知悔过,如此心计险恶,指歧真观真能容得下你?我这便依门规,先废你气海灵识,再责二十大棍,从此后你与我指歧真观再无半点干系,若敢借我指歧真观之名坑蒙拐骗,作恶为祸,我必取你性命!”  闻歌脸上血色尽退,煞白如纸,牙关咬得蹦响,心中悲苦无以复加,几欲痛哭,却强忍泪水,他出身贫寒,自幼父母双亡,被含辛茹苦的二婶拉扯大,受了不知多少白眼,本以为拜入指歧真观,即便无缘成仙,只要能入得三重境,日后重返故里,在那小县城中亦可算出人头地,二婶亦可扬眉吐气抬起头来做人。  他还记得当年自己被带走时,二婶眸子里那不舍却喜出望外的泪光,紧抓着手叮嘱自己不要牵挂:“二婶命硬,死不了,别惦记二婶,咱老闻家就你这一根独苗,一定要好好听仙长的话,为你爹你娘争口气!”  但如今……  “弟子恳请师傅收回成命!”  闻歌惊愕抬头,求情的居然是秦按剑,毕恭毕敬地道:“闻师弟虽然一时行偏踏错,但望师傅念他只是初犯,再给闻师弟一次机会,门规亦有云‘不伤不毁不二,可择情从轻’。在弟子看来,闻师弟固然有罪,却并未严重到需逐出山门的地步。”  话语一顿,侧首瞧了闻歌一眼,然而闻歌从他目光中瞧见的却不是怜悯或愧疚,而是毫不掩饰的阴冷歹毒!  “以弟子愚见,只要闻师弟能够交代白玉扳指的下落,略加惩戒即可。”秦按剑接着道,“在玄木崖下思过个三五年,闻师弟定能有所领悟,说不准还能因祸得福,脱胎换骨呢!”  好,好狠!  若无刚才那一眼,说不准闻歌真会以为他是良心发现,此刻却知他是要令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玄木崖由刑堂管辖,以他刑堂长老真传弟子身份,岁月漫漫,做些手脚再容易不过,只需逼得自己逃出玄木崖,“叛徒”一名便背定了,即便侥幸不死,天下再大,也无自己容身之所。  道博双眉交蹙,此刻他终是动了一丝怒气,冷冷地道:“既然只需略加惩戒便可,那关入刑堂思过阁岂不是一样。”  秦按剑没听出来言外之音来,只道自己算无遗策,闻歌这下必死无疑,得意洋洋地应道:“掌门明鉴!”  阳九重欲施眼色提醒,却迟了一步,只见道博脸色骤沉,正要发火,一直沉默旁观的顾意忽道:“在下也恳请掌门收回成命。”  一语既出,满座俱惊。  道博脸色收霁,道:“哦?怎么,顾少侠也认为不应将他逐出山门?”  “自然不应。”顾意笑的无比欢愉,全然不似端坐刑堂,更似落于山巅绝顶处瞧云舒云卷得证大道,“这位小兄弟无一字虚言,自然不应被逐出山门。”  
    刑堂内一片死寂。  此时此景,着实诡异万分,无论高高在上的道博与阳九重,还是恭然而立的秦按剑等人,又或跪在地上的方守正与秦歌,皆心知肚明事情真相究竟如何。  然而他们所言所为,偏是截然相反,心口不一,并如众人齐心协力演出一剧好戏般,眼看高潮已至,便要嘎然而止,却被个外人给叫破了。  若是一般人,哪怕为平辈道友,道博与阳九重也绝容不得他在自家刑堂内如此放肆。  说是放肆,却还是说的轻了。  刑堂上奉两位开山祖师爷亲笔所写“十八律”,侧供数件前辈高人所留墨宝,皆为劝勉后人,警醒晚生之作,更有位真人于迷途知返后得入正道,有感所书“律己帖”,巍然森严,岂可轻侮?便是辈份再高,在这刑堂之中,也应恭敬自敛,将端坐正位的掌门与执法长老,视为两位开山祖师爷。  遑论门外之人。  然而这顾意偏生不是普通人,且此刻偏生不是普通的时候,顾意身后站着的是六鹤羽门,一言一行,皆影响指歧真观未来数十年气运,万万得罪不得。  若不是如此,这刑堂里也不会硬生生又多出了张主位。  道博双眼一眯一睁,便即神色如初,佯装诧异,笑问:“不知顾少侠有何见解?或是感应到了那枚白玉扳指?”  顾意笑道:“掌门说笑了,在下天资愚钝,修炼十余载才进了清虚境,距‘坐而忘忧,心照灵台’的坐照境尚有十万八千里远,怎可能有‘一身如影,万物随行’的境界。”  道博一口老血险些喷出——修炼十余载便进了清虚境,这还是天资愚钝,那自己练了四十余才进清虚境又该怎么说?  偏偏顾意却是一脸肃然,没半点说笑的意思:“昔日方师叔十年破九境,其中坐照与玄忧两境各花了两年,前七境只用六年便逐一而破,与之相比,顾意真是愚钝得很。”  道博一怔,随即叹道:“与贵门方仙师相比,天下有几个不愚钝的,顾少侠过谦了。只是不知顾少侠适才所言究竟何出?”  顾意瞧了抬头呆呆望着自己的闻歌一眼,浅笑道:“真金不怕火炼,世间万法,莫非一个缘字,又有何出?”  话虽说的漂亮,却毫无意义,实际上便是承认自己并无依据,全然主观臆度,阳九重脸色顿沉:“此言不妥,料想贵门臻境真人,赏罚褒惩,绝非只凭一己之念。”  这几句话已是极不客气,顾意倒不以为忤,依旧笑容不改:“那是自然,杨师叔一举一动,无不有典可依,有据可察,上下心服,无人能说一个错字。但我非杨师叔,亦不是出自降魔宫,铁面神通的本领半分也没学到,令阳长老见笑了。”  阳九重面沉如水,哪有一丝笑意,微微仰首,冷之又冷地道:“顾少侠既然没学到臻境仙师的本事,就不该妄自断言,干涉我指歧真观门内之事。莫说合作一世尚未谈成,即便成了,在这刑堂内,也不敢烦扰贵门操心。”  “九重慎言!”道博忙喝了一声,假意嗔怪,“怎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顾少侠名门高徒,气度非凡,怎会如此不知轻重?必是你会错了意,还不快快赔礼!”  不料顾意却摆摆手道:“掌门你错怪阳长老啦,阳长老一点也没说错,我的确是想要管一管这件事。”说着冲闻歌点了点头,露出个和蔼之极的笑容来。  “此事全属顾意独断专行,与师门无关,若出了什么差池,顾意自会负责,绝不会影响两派合作之事,二位大可放心。”  道博闻言,又是一愣,着实猜不透他究竟意欲何为,纵是脾气再好涵养再高,也难忍怒意渐生,眯着眼问:“敢问顾少侠打算怎么管上一管?”  顾意道:“瞳墨砚。”  瞳墨砚有两块,若闻歌所说为真,那么此刻书房里那块便是昔日意缺真人用过那块,若他所说为假,那么那块沾有前辈仙气的瞳墨砚便仍在库房之中。以砚辨真伪,的确是最简单直接的法子。  然而这法子虽直接,却并不可行。两块瞳墨砚出自同一条北海千年黑蛟,同时炼成又同形同款,终有细小分别,但从未有人留意过,若是普通砚台,还能根据薄厚磨损加以区别,但瞳墨砚从来无需磨,滴水成墨。莫说区区两百余年,即便是用上两千余年,也别无二致,显不出差别来。  “顾少侠这便是强人所难了。”道博道,“若有可分辨之法,自是最佳,但实不相瞒,即便是我,也分辨不出究竟哪块才是当年意缺仙师所用。”  “此事之难,在下岂会不知。是以刚才已传讯师门,请得件法宝下山,定可断清分明,令得妍媸毕露。”说及此,顾意起身微微一躬,“事发突然,未来得及知会掌门,还望见谅。”  道博愕然难对,顾意执意干涉此事,甚至是自称“独断专行”,已令他颇为诧异,还以为他与闻歌有旧,又或是瞧出了什么恩怨纠葛——修行到了情虚境,已算隐约摸到了无上仙道,灵光一现窥得机缘绝非毫无可能。  但此时一听,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若只是为了个人机缘,怎敢擅请法宝离山?以六鹤羽门之底蕴深厚,能用上“请”这个字的,必为绝世至宝,而听他意思,竟还是已经请动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刑堂内外十余人,皆面面相觑,秦按剑与方守正满脸诧异自不必多言,闻歌亦一派懵懂模样,绝非作假。道博咳了声:“不知是哪件法宝。”  依旧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观缘镜。”  道博与阳九重不约而同倒抽了口冷气——竟然会是“六鹤御宝”之一的观缘镜!  众人皆知六鹤羽门起于三千年前,然则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当年之事究竟如何只有当年之人才知晓。现今皆言创教的驾鹤仙师本是一樵夫,少年时曾在深山中救了只受伤白鹤,当时并无异事发生,直到四十年后某天夜里,白鹤翩翩入梦而来,化作仙翁授经一卷。  又是四十年后,驾鹤仙师渡三道天劫,六只仙鹤从天而降引他登入极乐世界,又各抖落一羽,落在地上化作一宝,观缘镜便是其中之一。时光荏苒,三千年后,六宝已有半数下落不明,唯有观缘境、琉璃顶与定海神针尚存莫佘山太上清玄殿中。  如此至宝离了莫佘山,若消息走漏,必将在修真界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骚动,甚至很可能是一场腥风血雨。原因无他,“六鹤御宝”皆为天地灵气凝结铸型,携之渡劫,可抵御去大半反噬而来的三界戾气,炼到了将遭天劫的门槛上,每进一步都难之又难,平日里观缘镜被摆放在太上清玄殿,自然是无念可想,但若离了莫佘山,莫说是邪魔外道,便是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也难保不生巧取豪夺之心。  为闻歌请动观缘镜?  道博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观缘镜下山的福分,便是他也承受不起,区区一个刚入第二重境的外门弟子,何德何能?  秦按剑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心里更是咒了顾意千遍万遍,他虽年轻,但大名鼎鼎的六鹤御宝不可能没听过,怎么也想不通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闻歌是怎么攀上六鹤羽门这根高枝,若早知晓,纵使不甘,亦只能戒急用忍,决计不会选在此刻发难。  但事至如今,已无回头路可走,咬牙禀道:“既然如此,不如暂请闻师弟在玄木崖下住上几天,等到法宝现身,自可水落石出。”  阳九重亦是同样想法。  观缘镜纵有盖世神通,也是个死物,只消将两块瞳墨砚混淆,它又怎能分辨出来那块才是闻歌从库房内取出来的那块?  将不将闻歌关入玄木崖无关紧要,要紧的是将他手中那块瞳墨砚取走,离开顾意视线。  道博颔首道:“既然顾少侠已经请了观缘镜下山,那便这么办吧,闻歌,你将瞳墨砚交予阳长老,暂去玄木崖下待上几天,我会令人守戒,这几天里除了我,没人可进玄木崖,你大可放心。”  闻歌手却是一缩,牢牢抓着瞳墨砚死也不肯放。  阳九重皱眉:“怎么,你连我也信不过?”  闻歌哑声道:“弟子不敢。”  话虽如此,手却又往里缩了缩。  “大胆!难道你真以为有外人给你撑腰,便可无视宗门戒律不成?”阳九重久蓄云端之怒终哄然落下,“告诉你,只要你一日还是我观弟子,我便容不得你猖狂,来啊,把他给我带下去。”  脑后咳声轻传:“且慢!”  阳九重猛然回转,双眉悚然欲跃,目内层层杀意毫不掩饰地涌将出来,右手斜伸,五指箕张,微微旋动,手心里似藏着个看不见的球般,若以灵识探去,当可见气流涌动,更有点点火花弹出掌心外,落于空中又霎而消失,俨然便是要拔剑相向的架势。  阳九重一瞬不眨地盯着顾意,仰首凛然道:“顾真人莫要欺人太甚,指歧真观虽小,却宁为玉碎,不做瓦全!”  顾意笑容不改:“阳长老误会了,在下并非要与贵观为难,只是观缘镜半日后便到,大家在这里等着便是,不用再去什么玄木崖了,至于瞳墨砚,闻小兄弟你这么拿着的确不妥,就交给阳长老保管吧,待观缘镜到了,掌门真人自然会给你个交代。”  也不知为何,在那和煦如春风的笑容面前,闻歌难生半点提防之心,更直觉感到他绝不会害自己,略一迟疑,便将瞳墨砚交了出去。  顾意抚掌笑道:“如此甚好。”  阳九重全没料到顾意会出此言,不由微怔,浑身提聚功力悄然散去,他也没打算真要与顾意动手,话便是说的僵了,还有道博出面打圆场,一唱一和,一刚一柔,数十年来配合无间,却从未遇到今日这般咄咄怪事,这顾意所作所为全然不合理数,只能是走一步瞧一步。  将瞳墨砚收入怀中,归位坐下,顾意双目微垂,已然入定,阳九重与道博交换了个眼色,亦眼观鼻,鼻观心,凝神端坐。  两位真人既已如此,旁人怎敢多言,只得静候一旁,只苦了方守正,刚才跪下后一直没起来,便只能陪闻歌一起跪着,时间一长,难免膝胀酸痛,再多几个时辰过去,大腿以下完全已失去了知觉。眼瞧天色渐黑,他虽是内门弟子,但入门晚,与闻歌境界差不多,难离人间烟火,免不了饥肠辘辘头晕眼花,正恹恹欲睡,被秦按剑一脚踢醒。  正一哆嗦,却见顾意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双眼,目光从自己头顶飘过,投向空中,下意识便想要转头去看,又见道博掌门与阳长老同时睁眼,露出难以置信神色,身边一双腿簌簌而动,抬头见秦按剑脸色煞白,不由自主地哆嗦个不停,脸上惊惑交集。  道博恭敬问道:“敢问来的是贵门哪位仙师。”  顾意起身,掸尘,正冠,先向空中拜了三拜,方道:“师尊到了。”  这次轮到道博浑身一抖,险些从椅子上滑下来。  入合一境,方算修真,入清虚境,可称真人,入一万境,便为仙师。  六鹤羽门真人无数,仙师也不少,常在世间行走的便有十余个,但能令顾意称为师尊的,却只有一个。  ——代闭关修行的别鹤仙师行掌门之权的仙阙宫主座,素有“道不世出”之称的革世初。  竟然是他来了!  这真是万万也没有想到。  顾意能请动观缘镜,已令道博阳九重二人惊愕万分,革世初以一派之尊的身份,亲自下山,震憾程度,几令二人道心失守,根基动摇。  革世初是什么身份?  别鹤仙师出关之日,便是飞升之时,亦是革世初将“代掌门”中的那个“代”字去掉之时,而以他境界,即便日后不能渡劫成仙,兵解转生将仙缘留待下一世再应也是十拿九稳。  闻歌又是什么身份?区区一个外门弟子,对他礼貌客气不过是自身修养使然,所谓师徒如父子,但真正在这些修道之士心里,外门弟子顶多只能算个重孙子,还是庶出的庶出的庶出  莫说闻歌了,与指歧真观谈合作之事,六鹤羽门也不过只派出了位三代弟子,莫说七位掌宫主座,便是同辈的二代弟子也未来一个。即便如此,指歧真观仍是感激涕零,按辈份论,顾意应称道博阳九重为师叔,但这几日,全观上下,哪个不是将他当作亲爷爷来伺候?  这下可好,太爷爷腾云驾雾,不远万里来救重孙子了。  这辈份差得也太远了些!  
    祥云笼聚,霞光泛泛。  隐闻鸾鸣鹤唳。  一道彩虹破空而来,宛如天桥,落于洞庭山巅。  众人齐齐躬身,只见一人着青袍,容高古,意洒脱,难辨年岁,随虹而至。道博恭道:“世初仙师法驾光降,令得蓬荜生辉,道博未能出行远迎,还望仙师见谅。”  革世初哈哈一笑,快步上前搀扶:“道博道友见外了,闻道无先后,什么仙师不仙师骗骗外人也就罢了,四十六年前咱们一起在陷缺山对付那六首蛇妖,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你还不知道我吗?”  道博心内愧煞,暗想:“一起对付六首蛇妖的确不假,但你那时便已是正道领袖,而我不过是个小小的马前卒而已。”  怎敢当真,忐忑道:“怎敢烦扰仙师下山,道博罪莫大焉。”  道博笑道:“无妨无妨,整天待在山上,腻烦透了,正好下来透透气。”  随虹光而现的还有个小道童,唇红齿白,粉雕玉琢般秀气可爱,手里托着一件物事,四四方方,高约半臂,用块黄布遮着,瞧不清究竟是什么,亦步亦趋地跟在革世初身后,见了顾意,笑眯眯地点点头,也不说话。  入至殿内,正中主位自然由革世初坐了,道博阳九重分居左右,顾意与那小道童立于身后。  道博道了事情缘由,革世初捻须含笑,随意扫了一眼,殿中诸人却皆感这一眼是落向了自己,且被瞧了个玲珑剔透,一切秘密无所遁形。  革世初道:“既然如此,还是速速了结为好,随缘,将观缘镜请出吧。”  身后那名唤随缘的小道童应声上前,缓步走至大殿中央,众人皆瞪大了眼,想要一睹这传说中天地至宝的风采,然则黄布掀开,却大出意料,布内并非古拙铜镜,亦非华贵银镜,而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笼子,笼内一只小猴支腮侧卧,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哪有什么观缘镜?!  “这是……”道博最先回过神来,虽有一念闪过,却不敢确认。  革世初微微一笑:“世人所传,多有谬误,此猴名为观缘,也不知怎么传来传去就变成了一面镜子,它老人家也不乐意得很。”  “居然是只猴子!”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猴子怎么了?”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骤然响起,“表象无非臭皮囊,美人野猪又有何区别,渡劫升仙时不一样要舍去?这道理都不懂,我看你们修仙都修到屁股上去了,哼!”  一时间鸦雀无声,却并非因为有人敢在革世初面前出言如此不逊,而是因为说这番话的压根就不是人,而是……一只猴。  道博这才反应过来“它老人家”指的是谁。  还能是谁?这只猴活了有三千多年,有它在场,谁敢称老?  “观缘长老息怒,实则也怪不得别人,您老这几百年来足不出户,世人又怎能知究竟?若肯依师尊所言,每年动上几动,怎会有此误解。”  革世初这话说的已不能再客气,甚至连别鹤仙师都搬了出来,观缘猴却丝毫不给面子,半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冷哼一声:“少拿别鹤那小家伙来压我,老子不吃这套。”  就连闻歌都忘了身遭重陷,目瞪口呆地瞧着这只猴。  “你这猴子,自己懒赖谁去,再不起来,不给你龙涎果吃了。”说话的是那道童。却也奇怪,这猴连别鹤仙师的面子都不卖,被这小道童一说,虽不情愿,却一翻身爬了起来,走至笼边,自己伸出手去拨开拴棍,连爬带跳蹿至道童肩头,好不耐烦地道:“东西呢?”  阳九重连忙令人将瞳墨砚呈了上来,连同自己怀里那块,一并搁于玉盘中,却做了个手脚,乘转身时将两块瞳墨砚调了个位,正道:“请鉴……”  却见道童肩上空空荡荡,随即心生警念,垂目觑见那猴不知何时已蹿至盘中,却全无声息,亦无份量,正抬头冷冷地瞧着自己,不由大骇。  观缘猴撅臀扭身,围着两块瞳墨砚绕了圈,骤然凌空一扑,竟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纵出十余丈,落在闻歌肩头。  殿内鸦雀无声,都不敢惊扰了“它老人家”,闻歌虽有些悚然,也只能强忍头皮发麻,任它在自己脑袋上又嗅又摸,敲敲打打,在脖子上时戳时扣,更不时感惊痒麻痹,似舌舔牙噬。  虽只是片刻,却比刚才受审时还更要漫长。  “这小子说的没错。”那猴在闻歌头顶躺下,托腮抠鼻好没个样子,“他是被人冤枉的。”  “胡……胡说!”却是秦按剑见道博与阳九重脸色阴晴不定,强壮胆色道,“你连这两块瞳墨砚究竟哪块是哪块都没问,怎就知道他是冤枉的?”  猴却连瞧也不瞧他,冲革世初打了个呵欠:“这没教养的是你门下?难怪我瞧你们人丁稀落,可造之材越来越少了。”  六鹤羽门人丁稀落?道博险些又是一口老血喷出。  “不是。”革世初道,“您老造化神通,凡人之眼难以看透也是必然,既以离山至此,何吝再动上两动,释疑解惑,日后传了出去,也可为您老正名不是?”  这番话到令观缘猴十分受用,懒洋洋地伸手一指,并排放着的那两块瞳墨砚陡然生烟,也不知这烟从何处溢出,先是淡淡的一缕,蜿蜒而升,随即扩散开来,更显飘渺,几透而难见,又慢慢浓了,色泽先由钛白转赭石,再变藤黄,继转朱砂,最后数种颜色搅在一起,慢慢沉淀,以青为底,以白为面,聚而不散,琉璃一般通透。  然而两道烟却又有些不同,左边一道白青两色之间,点点黑斑游离不定,如刚孵出的蝌蚪一般,右边一道则内蕴五道极细色带,亦是缓缓流动。  “瞧见了吧。”那猴一点,“左边的乱七八糟,就象你后山那些毫无贞洁可言的母猴一般,不说也罢,右边的近两百多年来只有一个人在用,所以沾到的灵气成了形,应该就是那个什么叫缺的小子吧,啧啧,灵力真元倒是纯的很,可惜不懂包容并蓄的道理,难成大道,依我看,入万一境便算是到头了,要是没什么先天至宝帮忙,第二道天劫都过不去,运气差点的话,嘿,只怕尸骨难存。”  道博与阳九重不由悚然动容,意缺真人当年确是入万一境后殉难于第二道天劫,被万道霹雳轰的尸骨无存。  秦按剑已无回头路可走,只能强辩:“就算是这样,也只能证明这块瞳墨砚当年为意缺仙师所用,你怎知它刚才不是好好地待在库房里?”  那猴嗤了声,不屑道:“我管你们把它放在库房还是茅房,眼睛瞎啦?瞧不见里面还有东西么?”  秦按剑这才注意到在那缓缓流动的五道彩带边缘,还有粒不起眼的黑点,又淡又小,几近于无,若不细瞧必然漏过。  “唉,真是一辈不如一辈,”那猴叹的老气横秋,“就只会用眼睛瞧么?感情练的灵力真元都是用来擦屁股的。”  秦按剑脸上红白不定,忙改用灵力探去,甫一接触,那黑点顿时活了起来,受惊般远远遁离,这才明白原来另一道烟中那些个黑点之所以会游走不停,原是被外界探测所致。  然而最令他惊愕的却非这件事,黑点气息虽弱,却熟悉得很,似是……  “认出来了?”那猴斜瞥睥睨,敲了敲闻歌的脑袋,“没错,便是这小子的,灵力真元人人不同,造不了假,他虽还未凝出本命灵元,但也比较得出来,这块上同时有这小子和那个谁灵力真元所留痕迹,另一块上两者全无,代表着什么,不用我来教你们吧?”  秦按剑顿似遭五雷轰顶,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未来得及想出应对狡辩之策,那边孙小意已扑通一声跪下,痛哭道:“弟子有罪!”  她这一跪,方守正哪还扛得住,大眼一眨,泪亦如泉涌,头磕的砰砰作响,连磕了十几个后方悲声道:“弟子也有罪,未能经住秦师兄威逼利诱,做出此等错事来,弟子该死,弟子该死。”  大势已去!  随着阳九重一声“孽障”,秦按剑终也撑不住,颓然跪倒在地。  闻歌茫然抬头,沉冤得雪,本应欢欣鼓舞才对,但他却感空虚乏力,更觉殿中诸人无比陌生,无论脸色难看的道博、阳九重,还是不敢抬起头来,进入此殿后从始至终都没看自己一眼的孙小意,又或霜打茄子般的秦按剑,落在眼中都好似陌生人般。  道博轻咳了声,木然道:“世初仙师请了,观门不幸,出此祸事,令仙师见笑。修仙一道,首在修心,道博身为掌门,管教不严,当负首责,处理完此事,自将辞去掌门一职,去师祖像前自省悔过。打搅仙师修行,亦罪在道博,大错已成,再无颜提合作之事,来日再上莫佘山负荆请罪。”  出丑至此,已非丢人现眼这么简单,革世初绝非眼中只有蝇头小利的市侩之徒,六鹤羽门贵为天下正道领袖,选择合作对象,自然慎之又慎,若一时失察损了名声,又岂是钱财珠宝所能补回来的?道博自忖革世初之所以亲自下山,多少含了亲自考察的心思,既是如此,等着人家翻脸,不若自己主动放弃。  不料革世初却摆了摆手:“道博道友莫急,等事情完了再说不迟。”  事情还没完?  道博这才觑见革世初脸上并无释然之意,反而是双眉聚拢,炯炯目光中隐透焦急,似是在等着什么。  等什么?  什么事能令这天下正道领袖,道法无双之人矍然变色?  顺着他眼神瞧过去,那猴躺在闻歌头顶四仰八叉,以手遮脸,胸口一起一伏,似是已经睡着了。  道童很是不满地喝了声:“老猴,别忘了正事。”  正事?  道博与阳九重面面相觑,感情人家刚才只是顺手之劳,压根就没当正事,那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那猴打了个呵欠,翻身坐了起来,抠着耳道:“我老人家最烦那些冠冕堂皇的表面文章,连个屁都不值,一听到就想睡觉。怎么,说完了?说完了那便办正事吧。”  抬手便往闻歌头上一拍。  刚才它已不知在闻歌脑袋上拍了几百次,每次都是轻飘飘的,比蚁爬重不了多少。但这一次闻歌却觉似有柄千斤重锤砸了下来,耳中嗡嗡如开了个水陆道场办嘈杂,眸中所见无论活人还是死物,皆同时瘪了一瘪,仿佛这一锤同时也砸在了他们脑袋上,将脖子砸短了一截。  但在其他人眼中,却大为不同。  这一掌拍下去,闻歌浑身毛孔都溢出紫烟来,转眼间几乎将半个刑堂给淹了,比刚才那两块瞳墨砚之势不知盛了多少倍,又如风卷残云一般,顷而收拢,在闻歌身后凝成一把高悬之剑,众人惊愕时,紫剑砰然迸裂,化作点点残星如雨,翩翩而落,一道模糊人影在雨中一闪而过。  革世初猛然站起,面上尽是欢愉之色,道博还未来得及问,便见顾意上前一步行礼,朗声道:“恭请方师叔归山。”  还没回过神来,革世初亦满脸喜气地道:“方师弟啊方师弟,你真是令为兄好找。”  
    六鹤羽门根深叶茂,为明辈份,素以在世辈份最高之人为一代,在当今,便是别鹤仙师。  革世初为首的各宫主座,以及各自师兄弟为二代,虽不都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彼此亦称师兄弟,各自徒弟徒孙,再按辈份相称,否则几千年下来,各宫各有传承,辈份早就不知乱到哪里去了。  二代弟子中革世初入门时间并非最早,下面也有几十位师兄弟,但姓方的却只有一个,那便是与他一样,同拜在别鹤仙师门下,被公认为五百年来第一天才的方墨羽!  闻歌就是方墨羽?!  这都哪跟哪啊?  别说秦按剑、方守正等人,就连道博与阳九重都快晕了,今天可真是内容丰富,惊喜连连,令人不知该以何种表情面对。  闻歌自己也要晕了。  若说是被砸出了幻觉,顾意躬身来扶,将自己搀至椅中坐下,绝不是假,若说是黄粱一梦,也悄悄用力掐了大腿一把,半丝醒意也无。  可自己怎么就变成方墨羽了呢?  革世初长笑道:“此事本是我六鹤羽门机密,但既然已经寻到了方师弟,说与你们听听也无妨。我方师弟天纵奇才,十年破九境,入一万境安然渡过首道天劫的故事,想来你们都听说过了。”  那是自然,如此辉煌事迹,只要不是聋子,想不听说都难。  革世初甩袍坐下,笑眯眯地道:“但自方师弟渡过首道天劫后,已二十四年过去,你们可知为何这二十年来,方师弟突然销声匿迹?”  道博道:“莫不是闭关?”  修真之人虽也是人,做不到长生不老,但到了方墨羽这种境界,活个两三甲子没有任何问题,二十年在寻常人看起来很是漫长,但在各位仙师看来却不算什么,莫说二十来年,闭关三五十年的亦比比皆是,道博有此猜测,实属正常。  答案是不是。  修行成十三重境界,最重要的分别是第四、第七、第十与第十二重,入了第四重合一境,才能真正被视为修真之士,入了第七重清虚境,方能窥得无上仙道,简单点说,就是有了羽化成仙的资格。  入了第十重一万境,便将迎来首次天劫,受天地雷火淬炼,渡劫便是筑下根基。等到入了第十二重神游境,便将迎来第二次天劫,而七七四十九天后,无论你届时境界如何,最后一道,也是最难一道天劫都将如期而至。  从古至今,能渡首道天劫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其中有三四CD能渡过第二道天劫,但能渡了第三道天劫,羽化成仙的,却还不足六十人!  关键便在于第二道天劫与第三道天劫相隔时间太短,一旦进了神游境,便要在短短四十九内应对两道天劫。  而短短四十九天,莫说是从神游境进入大同境,连来不来得及彻底感应神游境都很难说。  若是就这么老老实实地一境一境升上去,天赋再高也不抵事——真当修仙是请客吃饭不成?  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在入了第十一重万一境后,悉心修行,却又强压境界,直到做好万全准备再入神游境,渡过第二道天劫后厚积薄发,全力冲刺大同境。  但这个办法也不是人人都灵。这就好比一个杯子,装了一点能喝,装了一半也能喝,现在则是要装满最后一滴,满到溢出来时再喝。有些杯子大,能管用,但有些杯子天生便这么小,即便装满也无济于事。  遑论世间之事无论大小轻重,无一会循人心意愿而行,强压境界不是说说那么容易,天时机缘,心绪意境,哪怕只是个百年前留下的小小执念,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便如装满水的杯子经不起轻轻一抖般。  方墨羽可不打算就这么听天由命。  他想出了另一个法子。  渡不了第三重天劫,也并不意味着就一定会灰飞烟灭,还有一种可能是肉体虽被毁,灵识却能逃生,入得轮回,投胎转世,下一世再应仙缘。  当然,能带到下一世的灵识能有多少,便因人而异了。  此谓兵解。  “灵识转生,与我们看来并未有变化,只是强弱不同而已,依旧是上一世那个渡劫失败之人,但为何这一世修练成功,却仍要从第一次劫开始渡?你说,这是不是有点搞头?”  “嗯,的确有点搞头。”  革世初还记得那个锐意飞扬的师弟在说这番话时,脸上洋溢的是如何快意的笑容。  既然兵解转世后,老天便不认识你了,那何不主动转世去?  若能做到灵识苏醒时,便已是神游境,但老天仍以一万境对你,降下的依旧是首道天劫,那接下来的岁月便可逍遥自在,好整以暇地去冲大同境。  说起来行得通,做起来肯定没这么简单,革世初也没往心里去,因为这个师弟的奇思妙想实在是多,但最后能付诸实施的,一百个里也没有一个。  但这偏偏就是百里挑一的那一个。  这段对话发生大半年后,就在革世初几乎要记不得时,方墨羽转世去了。  也不知道他觅得何种法门,竟能舍弃肉身,仅以灵识存以天地间,并将带着全部灵识转世而去,更令革世初佩服的是他的果敢坚决,换了自己,革世初是断断不敢这么做的,循规蹈矩,以强压境界之法应对天劫,成功概率虽小,却总有人成功过。  而舍弃肉身,灵识转世,稍有不慎便会落得魂飞魄散,而且这条路从来没人走过,会发生什么全然无法预计。  方墨羽转世而去这件事,在六鹤羽门内也仅有不足二十人知晓,颇多争论,有如革世初般佩服者,也有认为他急功近利,逆天而行者,对外则统一称他闭关修行。  这一转世,便是十几年时间过去,方墨羽去时未留下任何线索,茫茫人海无处去寻,直到今日,顾意在闻歌身上察觉到了一丝相熟气息,立即传讯回山,请革世初携灵猴观缘下山确认。  “也是天意如此,顾意所修法诀最重的便是机缘,所求境界为福至心灵,若非如此,也不可能感应到方师弟转世在此。”  秦按剑已是欲哭无泪,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么厉害,一番幸苦算计,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为别人做了嫁衣。若没有他这一出,闻歌便见不到顾意,亦无后来的观缘一事。  悔之晚矣!  “一啄一饮,莫非前定。方师弟转世投入贵观门下,绝非偶然。年轻人血气方刚,一时行偏踏错也是难免,先哲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遑论若无今日之事,鄙门也找不回方师弟,道友何错之有?依我看,既然有缘,不若贵观再多派一名弟子来我门切磋印证好了,观主意下如何?”  道博怎敢说一个不字?  此间既已事了,革世初自无暇多留,当即带着闻歌驾虹而去,亦由不得闻歌说一个不字。  闻歌拜入指歧真观门下虽已有六年光景,但既是天资不够,观内自然不会用心教授,是以刚刚才入了知人境,与可御剑飞行的合一境相距甚远。  一路上关山雄奇,大河奔流,自然赏心悦目,但指歧真观所在的洞庭山与六鹤羽门所在的莫佘山相隔万里,便是革世初,来回也需一天时间,闻歌根基浅薄,受不得罡风凛冽,速度又放慢了不少,第二天正午,一行四人一猴方抵莫佘山。  好一处人间仙境!  若在山脚仰首而望也就罢了,天下奇山峻岭无数,盖不是直参天际,巍峨雄奇,令人生蝼蚁般渺小之感。  然则闻歌随革世初驾虹而来,行于半空,境界大有不同,只见云山雾海间,一座宝山巍然伫立,高逾千丈,山腰间云海奔腾,雾气氤氲,越是往上却越是光华熠熠,煌煌大盛,又有各种灵禽异兽盘旋穿梭,其声清唳,飞的近了,更见正当中那至高之峰映七彩霞光,通透似镜。  革世初所驾之虹,便落在了这座山峰上。  已有数人早早等候,见革世初御落法驾,纷纷上前行礼,顾意低声向闻歌介绍,原来这四人分别是降魔宫主座杨臻境、地宁宫主座兆霄溢、逐鹿宫主座冲广求,以及六鹤羽门唯一一位女主座,惊神宫主座柔穗。各位主座中,唯有天清宫主座晦颜开因事离山,故未来迎接。  如此阵势,自然是为了以为方墨羽转世身份回山的闻歌。方墨羽转世前,亦为一宫之首,与他们平起平坐,此番回山灵识虽未恢复,各主座也不敢怠慢,各自行礼寒暄。  其中降魔宫主座杨臻境最为严肃,相貌虽平凡无奇,却自有一股萧杀之气,见了闻歌,只是点点头,道:“方主座。”  革世初道:“方师弟灵识尚未全复,暂还是称他本世之名好了。”  于是杨臻境又点点头道:“闻主座。”  除这六字外,再未发一言。  最热情的是地宁宫主座兆霄溢,当真是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令闻歌受宠若惊,但不知为何,在他看来,最关心自己的却并非这位和蔼可亲如邻家阿伯般的仙师,而是立于一旁含笑不语,默默注视着自己的惊神宫主座柔穗。  一袭红衣,未施粉黛,眉目娟好似在二三十之间,含笑时眸中潋浩盈盈,似藏了波春水般动人。  至于逐鹿宫主座冲广求,虽是不冷不热,却要比杨臻境更难接近,每当他瞧着自己,闻歌都有些不寒而栗,如同羚羊觅草,却遭虎伺。  灵识未复,自然没有太多好说。革世初身为代掌门,还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便让兆霄溢带着闻歌返峰,待得两人走远,杨臻境方皱眉道:“世初掌门向来稳重,此事却轻率了些,观缘虽可查因果前缘,但仅以此为据,却不够服众,若是那观缘出了什么差错,我六鹤羽门便成天下笑柄。”  冲广求冷哼道:“现在补救,未必就来不及。”  杨臻境哦了声:“计将安出?”  冲广求转身仰首瞧着峰巅那座琉瓦金檐之殿,淡淡地道:“你知我法。”  杨臻境断然道:“不可。”  “你以为他若真是方师弟转世,便万事无忧了么?错!我瞧他修行全无,资质平庸,比起当年差了不知有千里万里,足以证明那脱胎换骨之法全然便是错的。哼!他从来便是这么贪急,现终遭了苦果,你以为此事若传出去,损的只是他方墨羽一个人的名声么?好端端一个十年十境,先如今落得如同废人一般,知道的道他好高骛远,不知道的,只会以为我六鹤羽门修行有误,连入了一万境的仙师都根基不稳!一日一夜,想来消息尚未散出去太广,为我门誉,造些杀孽又算得什么?至少我是丝毫不惧,无非应劫时多凶险几分罢了。你掌门法,既然你说不可,那么此事便作罢,日后若悔,亦与我无关!”  冲广求言罢,便化作一道青光冲天而去,杨臻境微叹:“这几年他的杀气是越来越重了。”  转首又道:“当年方主座心高气傲,除了代掌门外,我们这一辈中唯独与你有些机缘,还烦你看着些他,莫让他惹出什么事端来。”  柔穗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几位仙师身后议论,闻歌当然不会知道,随着兆霄溢飞离了正中那峰,终忍不住问:“敢问仙师,掌门这是让我拜在你门下学习仙法么?”  兆霄溢闻言一怔,随即哈哈笑道:“怎会?除了别鹤师叔外,谁还有资格收你当弟子。我到忘了你灵识未复,没跟你说清楚,这是去你的凌云剑宫,咱们六鹤羽门有一殿八宫,殿是刚才你见过的太上清玄殿,别鹤师叔便是在殿中闭关,其余八宫中七内一外,你的凌云剑宫也是其中之一,在这莫佘山上,除了别鹤师叔与代执掌门的世初师弟外,你见了谁都不必行礼,倒是有一大堆人要管你叫师叔祖呢。”  闻歌又问:“那别鹤仙师何时出关?”  兆霄溢捋须沉吟了片刻,道:“这可难说,师叔已经强压万一境二十余年,若火候至了,这一出关必然便是入神游境应二道天劫,四十九天后则是第三道天劫。”  闻歌惊道:“才四十九天?岂不是没时间指点我?不如仙师你来教我吧。”  兆霄溢大笑道:“闻师弟过谦了,你那还要什么人教?当年转世时,你便已是万一境,与别鹤师叔相差并不远,只要灵识恢复,便是与别鹤师叔,也谈不上什么指点,只能说是切磋论道,相互印证。至于我,到了那个时候,只怕还要厚着脸皮来向你请教指点呢!哈哈!”  他笑得欢愉,闻歌唯有陪着笑了两声,却忍不住腹诽:“哈你个头啊!”  闻歌年纪不大,却深谙人情世故,虽对自己是否真是方墨羽转世存有疑问,却知眼下绝不能表露出有半丝怀疑,否则面对的处境会比在指歧真观时还要险恶百倍,唯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将这个转世尽职尽业的当好。  话又说回来,修道之人哪个没听说过六鹤羽门的?能列莫佘山门墙,还是进入内门,非得三生有幸才行,既有此机缘,哪有入得宝山却空手而归的道理?  无论拜入哪位仙师门下,哪怕是拜顾意为师,都绝对比在指歧真观时强得多,闻歌本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这次机会,痛下苦功,哪怕不吃不喝亦要练好一身本事,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绝不让明明被人诬陷却无可奈何,只能待别人来救的事情再度发生。  怎料兆霄溢却有这么一番说话!  这意思是没人教也没人管,就这么让我自生自灭?  正在此时,兆霄溢已按下光华,落在一座山峰上。  莫佘山占地甚广,仅那云海之上的部分,方圆便近百里,这座山峰距正中最高那座,隔了约莫有十余里远,围绕着太上清玄殿的九座尖峰中,唯有此座黯淡无光,与凡间山峰无异。  峰顶陡峭,锥石林立,在峰顶下约百丈处,建有一座宝宫,正偏前后各殿一应俱全,却也是黯淡无光,毫无生机,一看便是荒废许久,八十一道蒙尘玉阶上宫门紧闭。  “这便是闻师弟的凌云剑宫。”兆霄溢笑呵呵地道,“愚兄不打搅了,这便告退。”  话虽如此,却站着不动,只以目光催促闻歌上阶入宫去。闻歌却也没多想,提步迈出——  砰!  明明眼前空无一物,闻歌却撞的头晕眼花,一个不稳跌坐在地,只见道淡淡波纹于空中骤然荡开,转眼又消失不见,显是有高人下了禁制,令人不得入阶一步。  转头看去,兆霄溢耸耸肩,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容:“不是我。”  伸手一指:“是你。”  闻歌愕然瞧着那根指向自己额头的手指:“我?”  兆霄溢指尖一摆:“瞧,还认得么?”  顺着一瞧,玉阶中段,不知何时现出一把倒插之剑来,柄锷古朴,色泽青幽,无饰物,亦无剑首,剑身只有两指宽,薄若蝉翼,看上去只要轻轻一拗便会折断,然而闻歌目光一落上去,耳中却灌劲风猎猎,冲口而出:“气冲云霄!”  “对,这便是你的气冲云霄剑。”兆霄溢道,“当年方师弟脱胎换骨而去,将气冲云霄插于玉阶上,从此再无人能进一步——至少我是进不去。偌大一个凌云剑宫,便被这么一剑给封了,着实令人佩服。”  闻歌当然也是佩服不已,兆霄溢身为一宫自主,也是已入了一万境的仙师级人物,却连一把剑都斗不过,这把剑的主人有多牛,自然不用多说。  但问题是这把破剑把闻歌也挡在了外面,这就一点都不值得佩服了。  又试了一次,这次闻歌小心翼翼,缓之又缓,果然一走到阶前,便撞上了层坚韧无比的无形之物,将他挡了回来。  冷汗可就下来了,这不是摆明了剑不认主,不承认他就是方墨羽吗?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兆霄溢就在身边瞧着,一清二楚,连借口都没得找。闻歌似已瞧见自己被打回原形,被数位仙师的雷霆真火劈的尸骨无存,连点渣都没有留下。  “这个……咦,你怎么了?”  兆霄溢见他脸色乍红乍白,忍不住微咳了声,不料闻歌却应声而倒,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忙关切道:“莫不是刚才用劲过猛,伤了根基?这禁制便是如此,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越是用劲,反挫之力越强,你灵识未复,急不得的。”  见兆霄溢语气和蔼,不似马上就要翻脸,闻歌心里稍安,又听他道:“听说这气冲云霄乃当年方师弟于北方降妖除魔时偶得,已具灵性,方师弟为降伏它也花了不少功夫,你现在灵识未全复,少不得也要花上些日子,不过终究同本共源,必然能够找到法子令它重新认主。师弟你一去就是十几年,虽已返山,但今时毕竟不同往日,急切不得,还得耐心才是。”  说罢微微颔首,御起光华,遁空而去。  闻歌呆坐地上,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还好他没有起疑。”隐约猜到,应是刚才自己突然叫出了气冲云霄之名的缘故,方令这位仙师确信自己就是方墨羽转世。  然而至于为什么能叫出这把剑的名字,闻歌却也不知。  难道自己真是什么方墨羽的转世?  这念头在闻歌心中一闪即过,摇摇头不去想它,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无论究竟是不是,都已曾定局,并非他现在能左右改变。而即便是,也需想办法令剑认主,一切等进了宫再说。  刚才兆霄溢最后所言,所谓一去十几年,今时不同往日,可未必就是指这把剑。  提醒自己急切不得,多多耐心,更是别有深意。  在指歧真观这么多年过下来,连孙小意都会出卖自己,闻歌当然不会单纯到认为六鹤羽门便是光明磊落,毫无黑暗的天上人间。  上了一次当,可以说是单纯,上两次,就只能说是愚蠢了。  虽不知道宫里还有什么等着自己,是福是祸,先得过了这一关,进了宫再说。  天下道法,一本同源。  阐意虽各有不同,却皆源自通篇只有五百二十八字的“道德经”,只是近远有别。以六鹤羽门为例,驾鹤真人解“道德经”创“天鹤歌”,是为门中正法,而依“天鹤歌”,各代仙师真人又各有所悟,分创法诀真经数百,其中既有宏大求全之法,也有偏激极端之决。  但无论如何变化,总脱不了道德经所筑框架,十三境界,亦是取了道德经中出现过的十三个词。  闻歌修炼三年才入了知人境,大半年前才到了知人境巅峰,真是慢的可以,在真正天资横溢之辈看来,真如龟爬一般。  所谓知人,是能察觉感应到自己身体内的灵力真元,所谓知天,则是没了身体禁锢,可感受天地灵气,但要做到吸纳天地灵气为己用,还得入了天人境界才能做到。  难啊!  坐以阶前,静心入定,以灵觉探去,赫然见那剑竟与整座山峰合为一体!  这,这怎么可能?  天下万物,无不有灵,金木水火土五行,各分阴阳,一共十种,构成万物,强者可翻天覆地,弱者几难洞察,真是亘古不变之理。每样事物,外在为型,灵力为魄,纵然外形相似,灵力亦可大不相同。  剑属金,必是以阳金或阴金为主,辅以其他种种,成分不一。  而山必属土,即便内含种种其他灵性的宝物,亦不可能喧宾夺主,不然这座山也不可能存上数千数万年,早就因五行失调而变成了其他的东西。  以闻歌的境界,自然不可能看清灵力细微之处,也做不到去伪存真,但即便囫囵吞枣,总还是知道自己吞的是枣,大方向总不会错。  但此刻他却感觉自己一口吞下了个榴莲!  以灵觉探去,插在玉阶上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宝剑,而是这座山的一部分,浑然一体,而以这把剑为中心,又扩展出一层厚厚的灵辉,将整座凌云剑宫给罩了起来。  换句话说,闻歌刚才撞上去,便是撞在了整座山上,自然没有一点可能成功,也难怪强如兆霄溢亦毫无办法,若要强行破禁,便得将整座山给毁了。  
    闻歌愁眉苦脸地瞧着那把剑,打商量道:“你想要什么就说,你不说,我咋知道你想要什么呢?”  已是夕阳西下,折腾了几个时辰,他还是拿这把剑无可奈何。  能想到的法子,都已经用尽了,  心无杂念装作若无其事地往里走,被撞回来。  将“我就是方墨羽”默念了一千遍后往里走,被撞回来。  脱光衣服做最直接的肉体接触,还是被撞回来。  连滴血认亲——哦不,是滴血饲剑他都想到了,血滴到的确是从那无形屏障中穿了过去,但那剑插在玉阶中央,距离他有五六丈远,压根就碰不到,灵觉一碰到那屏障就断。  难道要先放满一捅血,然后再泼?  更糟的是,闻歌饿了,而且不是一般的饿。  从昨天中午开始,他便没吃东西,才知人境,餐风饮露充饥的辟谷境界尚是个传说,精神紧张前途不明时还不觉得,一歇下来,顿时饿的天昏地暗一发而不可收拾。  然后他又傻眼了。  落日时分无疑是极美的,霞光如画,整座山都似披了条柔和绚丽的锦带,放眼望去遍布满山形状各异的巨石被映的带上了丝灵气,更显鬼斧神工。  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闻歌这才注意道,这座峰完全就是光秃秃的,连根草都不长,更别说森林树木了。放眼望去,峰脚边缘才有些许绿色,离自己起码有几百丈远。  没有草,没有树,也就没有果子可吃,没有鸟蛋可掏,更绝的是,连道山泉都没有!  闻歌要给跪了。  这真的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节奏么?这真的是拜入名门苦尽甘来的戏码么?在指歧真观,作为外门弟子,闻歌时常下山,民间那些脍炙人口的小说戏文瞧了不少,可从来没见过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  自己究竟是不是方墨羽转世当且不论——  能够拜入六鹤羽门显然是桩天大好事,却一个老师都不给!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将自己按在一宫之主的位置上也就忍了,但你好歹让我进去啊!要搞宝剑认主不是不可以,问题是这荒山野岭的连口水的没得喝,就不能搞得隆重点?正式点?你们和指歧真观真的不是一伙的?  一声轻不可闻的笑声自头顶传来。  闻歌本一点样都没有的斜趴在地上,听见笑声,忙一翻身爬了起来,正襟危坐口中念念有词,一副认真专注的样子。  “行了,我瞧了有半个时辰了,想不到方师弟气度不凡,转世后却是如此模样,倒也有趣。”  柔穗缓缓落下,秀颐仍飘红云,笑吟吟地将闻歌从头打量到脚:“还算不错。”  闻歌有种不好的预感,硬着头皮问:“不知仙师觉得我哪里不错。”  柔穗掩口笑道:“自然是身材不错。”  闻歌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石阶上。  刚才只以为四周无人,才打着胆子脱光衣服做亲密接触,不料却被这美艳仙师尽收眼底,闻歌脸皮再厚,也闹了个大红脸,讪讪无言。  柔穗吃吃笑了片刻,道:“想法到是不错,诸种禁制中,确有一门叫做‘净身’的,讲究的是人禁合一,身无旁物,不过方师弟走的不是这门。你若想学,我到可以教你,因你看起来与‘净身’很有缘分。”  说完又掩口笑的花枝乱颤。  闻歌却被骇了一跳:“啊?净身?”忙摆手不迭,“不学不学,这个名字……咳咳,这缘分不要也罢。”  柔穗娇瞪了他一眼,嗔道:“想不到还是个无赖惫懒的家伙。”  这一瞪一嗔真是千姿百媚,霎间将漫天落霞都比了下去,令闻歌瞧傻了眼,连眼皮都舍不得眨一下。  柔穗瞧他这呆头鹅模样,不由莞尔,伸出纤纤素手在他头顶拍了拍:“小弟弟,要不要跟大姐姐回家呀。”  闻歌立即瘪了。  他身材一般,不高也不矮,而柔穗即便是在男子中,也算是高的,比他高出了足有半个头,虽生了张滴水小脸,却是身材丰腴珠圆玉润,还不满十七,尚未发育完全的闻歌往她身前一站,无论相貌还是身材,都是不折不扣的小弟弟级。  柔穗瞧着好笑,伸手往他额上一弹:“怎么?你还真动了姐姐的歪主意啊?”  闻歌又恨不得一头撞死了。  骤然身体一轻,眼前景色倒流,却是被柔穗一把拽起飞至空中,只道这位仙子是动了真怒,打算将自己摔成肉酱,却听柔穗道:“我飞得快些,你若怕就闭上眼。”  随即罡风似刃,即便不怕,眼睛也吹的生痛,睁不开来。  片刻后,柔穗停了下来,道:“好了,睁开眼吧。”  闻歌顿时愣住,便是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已经飞到了莫佘山最边缘处一块横空飞出状似巨鹰的大石上,身前再无一峰,脚下茫茫云海翻腾起伏,气势万千。  柔穗在鹰喙处坐下,又拍拍身旁,示意闻歌一起坐下。  闻歌却犹豫了一下,因那块地方其实不宽,一人坐略显宽裕,两人并肩便有些窄了。  “怎么?”柔穗白了他一眼,“有胆说轻薄话,却没胆付诸行动?”  还是一头撞死好了!  柔穗噗哧一笑,敛容道:“好了好了,不欺负你了。嘿,谁让你上一世总欺负我来着,就当是因果报应好了。”  闻歌心内狂汗,“欺负”这个词的意思可轻可重,而看这位仙师眉目含春的样子,十有八九与那方墨羽有一腿,就算未真的有过,想必也是打算有的。  战战兢兢在柔穗身畔坐下,未免碰着她的玉体,半边屁股都悬在了外面,稍有不慎,只怕便会摔进黄泉九幽中去。  柔穗微微蹙眉:“怎么,当我是毒蛇猛兽么?坐过来些,掉下去了我可懒得救你。”  闻歌忙道不敢,屁股却纹丝不动。  柔穗瞧着茫茫云海,眼中透出追忆往昔的恍惚神色:“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得当年我还只是个普通真传弟子时,偶寻到了这里,见其幽静又景色上佳,不胜自喜,于是每日都要来这里坐一坐,还将它视为仅属于自己的小秘密,直到有一日……”  那一日她遇见了方墨羽。  那一日她还不是惊神宫主座,方墨羽却已是众人皆知的天纵之才。  之前他们从未见过面,因为方墨羽虽拜在别鹤仙师门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却有三百五十天是在莫佘山外降妖除魔,又或惹事生非。  而在山内的十五天,方墨羽一般都是两种状态,要么是被打的快没血可吐,要么是准备去将别人打的没血可吐。  柔穗第一次见到方墨羽时,他正处于第一种状态中。  那天亦是日落时分,柔穗正瞧着太阳一点点地沉下去,将云海一丝丝染红,骤然间一道金光从天边疾飞而至,她还没反应过来,便已重重撞在了上方峭壁上,随即一道人影弹了出来撞在另一边峭壁上,落下少许,又撞在另一块大石上,改变了方向落向另一块石头……如此也不知道撞了多少个来回,终是砰然一声摔在柔穗脚边。  是个虽满脸血污,半边身子都被血浸透了,却依旧俊朗的令人失神的年轻男子。  柔穗当即拔剑,因为此人身上散发着冲天妖气。  但她却没刺下去,这男子受了那么重的伤,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却没死,非但没死,还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冲她笑了笑。  然后亮出了手心里的玉牌,色泽黝黑,造型古朴,并无花纹,只刻着一个鹤字。  这是历代掌门的随身灵牌!  “不必这么认真吧,你瞧我这样子,象是有力气扶你么?”方墨羽强撑着坐了起来,瞧着跪在身前的柔穗,抓了转头发后坦白交代,“不用拜啦,这块牌是我从老头子哪里偷来的,他看不顺眼我很久啦,快抓我去他那里领赏吧。”  又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那张吹弹可破的脸颊:“咱们以前见过吗?我叫方墨羽,你是哪宫的弟子啊,我跟你说,所谓辈份尊卑是最没……嘿。”  摇晃了两下,一头栽倒。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我之所以会在他身上察觉到妖气,是因为他刚从西域绝壁回来,怀里还揣着颗乌玄妖狐的心。”  柔穗瞧着云海,半边脸庞被晚霞映的近乎透明,幽幽地道,“乌玄妖狐是上古妖兽,岂是那么好对付的,他当时才进玄忧境就敢去西域绝壁,真是让人不知该夸还是该骂好,若不是九曲仙师赐的‘金光镜’,他就回不来啦。”  那天之后,柔穗与方墨羽便算是认识了,那几年只要回山,方墨羽便会来这里找她,入了万一境后,方墨羽总算安稳了下来,老老实实待在山上,倒不是什么改头换面,而是怕架打多了,莫名其妙地就破了境,引来天劫。  “有人说他是好高骛远,太过贪急,有人说他是舍身试法,而要我说来,其实他只是耐不住寂寞。”柔穗道,“他那时候距万一境巅峰已不远啦,若不强压,随时都可能会破境,若要让他象掌门那样闭关几十年,还真不如杀了他算了。别人都说他脱胎换骨是为了渡劫成仙,我到觉得他是为了洒脱自在,成仙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喝酒打架随心所欲——对吧?”  闻歌一怔,才明白过来是在问自己,尴尬道:“大概是吧,其实我和他也不是很熟。”  柔穗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问:“知道为什么我认准了你就是他的转世么?”  闻歌摇头。  “因为你们都是人前正经,人后无赖样便原形毕露。”如葱玉指狠狠在闻歌脑门上戳了一戳,恶狠狠地道,“区别只在于那时候你是个大无赖,现在则是个小无赖。”  “好了,旧也叙的差不多了,该回去了。”柔穗伸了个懒腰,美好曲线尽显无疑,从怀里抽出本书扔给闻歌,“呶,拿去。这剑诀说起来也有你一半功劳,还给你了。”  
    “清玄剑诀”。  闻歌望着手中剑诀,忍不住感慨万千,终于有点靠谱的东西了。  此剑诀乃柔穗入一万境前所创。  一万境是道修行关隘,即便天资横溢如方墨羽,也在这道关隘前止步了……两年之久。  柔穗年龄虽和方墨羽差不多,却是从娘胎里一落下来便开始修行,在一万境前徘徊了足有五年时间。当年破境受阻,心烦意乱,索幸将破境之事放在一边,悉心检录二十余年来修行所得,终得剑诀一本,也不无得意,第一个便想到送给方墨羽过目,不料却被后者批的体无完肤。  正所谓祸福相倚,心血之作被人驳得几成一本破烂,自痛心疾首异常失落,不料却因此顿悟破境,如此算来,还是方墨羽帮了个大忙。  至少柔穗是这么说的。  破境之后,眼界大有不同,瞧出方墨羽所批诸言虽有些苛刻,但却也都说到了点子上,几经修改,终得大成,取名“清玄”,得列太上清玄殿洗经阁,柔穗说里面有一半方墨羽的功劳,却也不是信口开河,今日再将这本剑诀还给方墨羽的转世,自然也就不是违规相助。  “我虽认定了你便是方师弟的转世,但其他几位主座却还没有。”柔穗道,“原因之一,便在于你还未入知天境,身体里虽已有了灵力真元,但随环境时间而变,就象栋空屋一样,来往都是客,要等到入了知天境,才能凝出本命灵元,屋子这才有了主人。”  “若你真是方师弟的转世,本命灵元必是与方师弟一样的,只是强弱不同而已,届时气冲云霄自会认主。这里头别人帮不上忙,须知本命灵元虽是先天而成,但若后天干涉得多了,差之毫厘,便截然不同,是以没谁会教你功法心决,只能靠你自己去悟。”  方墨羽所录种种功法心决都藏在凌云剑宫内,流落在外的,便只有这本清玄剑诀。灵力分金木水火土五行,五行又各有阴阳,修真之人无论境界高低,本命灵元都脱不了五行范围,但各有强弱,修练之法也就各不相同,若本命灵元本是阳火,却找了套有助于**灵元的功法修行,虽不至于走火入魔,但练出来后多少还是有些差别。  清玄剑诀是方墨羽所批,自然就是按照他的路子来的,不担心闻歌会练岔。  翻开第一页,闻歌便是眼前一黑,明白了为什么柔穗会变着法的戏弄自己。  只见左边一列娟秀小字整整齐齐:“修道二十一载,终有所得,不为闻于后世,只为印证己心。”  右边却是龙飞凤舞,以朱笔所批的四个大字:“狗屁不通!”  无语,再翻第二页,依旧是两种字体,娟秀小楷刚柔相济,秾纤得中,看得赏心悦目。那狂草却是飞扬跋扈,每个字都需细细分辨,方能勉强认清,更是在小楷上涂涂改改,哪是什么批改,根本就是顽童胡闹,搅的乱七八糟。所幸柔穗破境后,又在狂草边加以注释,将疑误之处勘正,否则休想读通。  翻了几页,皆是如此,果真是批的体无完肤。  “一瞧就是个不招女人喜欢的。”闻歌忍不住抱怨。  柔穗境界远在道博与阳九重之上,六鹤羽门千年传承,能列洗经阁的功法心决,无一不是玄妙奇绝,与比往日闻歌在指歧真观所学相比,那真是天壤之别。闻歌不敢耽误时间,当即细细研读了起来,柔穗走时给他留了清水果脯各一袋,袋子看似只有拳头大小,东西却是取之即有,也不知里面究竟装了多少。  此等可以芥子纳须弥的宝物,若在指歧真观,必是镇观之宝,柔穗却用来装吃喝俗物,且是随手扔来全不在意,可见六鹤羽门富庶阔绰到了何种地步。  一晃便是三日过去。  这三日间,闻歌未有丝毫懈怠,连眼都没怎么合过,除了吃喝拉撒,便是细心研读。但修真一道,绝非下了苦功便能有收获,剑诀虽妙,怎奈闻歌根基太浅,天赋也糟,虽不能说毫无进展,但以这个速度,想要入得知天境,再怎么也要个一年半载。  莫佘山各峰间有索道相连,一般弟子不能御空飞行,只能乖乖的走山路索道,但各位仙师不在被禁之列。凌云剑宫前多了个人,当然难逃法眼,不时有仙师按落法驾来瞧个究竟,这时候方墨羽转世回宫的消息已经传开,人人都知当年那位十年破十境的天纵之才另辟蹊径,脱胎换骨十几年后终于回宫。  身为仙师,已入一万境,自然都盼着能印证大道,羽化成仙,方墨羽另辟蹊径寻了另一条路出来,无论之前有何恩怨,都想来瞧瞧结果如何。  一瞧之下,难免大失所望。闻歌资质莫说与内门弟子相比,即便在外门弟子中,也算是差的,即便灵识能够全复,这辈子也就是个万一境巅峰了。  更人怀疑起了闻歌究竟是不是方墨羽转世。  以方墨羽之才,又是涉及到渡劫如此重要的事情,必然谋定后动,绝不会仓促行事,以他往日行事观之,必会做好万全准备,怎会脱胎换骨换到个如此庸才身上?完全解释不通。  闻歌是革世初亲自下山带回,又请动了宝物观缘,这些声音一时倒也成不了什么波浪,但若闻歌迟迟不能入宫,莫说三五载,便是三五个月后,难保暗流涌动下不会有人借此发难。  修的虽是仙,但仙门也不是太平泱泱,何况修仙之人。  这些闻歌不会知晓。  又熬了一日,第三天晚上,闻歌终是抗不住睡意,一头栽倒,昏昏沉沉就这么睡了过去。脑子里恍恍惚惚,脉络图与持剑的小人到处乱飞,半梦半醒间,忽敢剑气森然,如砺在颈,猛然惊起,却发现自己不在峰顶阶前,左右下去望去,皆是虚空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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