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勒班托的火炮能七日杀毁灭冲击作用,而特拉法尔家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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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勒班托的火炮能毁灭冲击,而特拉法尔家却不行?
勒班托基督军的6条顶天单侧20门32吋30门18吋,却是毁灭性打击了军。而法西单侧超过1000门重炮,却打不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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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姿势都不一样,没有可比性( ̄□ ̄;)
3……32吋?
32寸……812毫米?
32。。。。。
楼主请把吋改成磅,不然很容易遭到误解的。
确定不是磅?
安德里亚多利亚:“炮声要跟撞角嵌进船体的声音一起响起。”阿里帕夏死在接舷战,双方相互添油打了俩多钟头白刃,最后阿里是被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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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抵抗奥斯曼帝国三大战役2:勒班托海战,失守地中海
&&勒班托海战勒班托海战是指在1571年,在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强大海军向欧洲发起进攻时,由西班牙殖民帝国、罗马教廷和威尼斯组成的联合舰队与奥斯曼舰队在勒班陀海角发生的一场大战。最终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海军损失惨重,彻底失去了进军欧洲的能力,这场战役与查理曼大帝抵御摩尔人的多尔城战役并称为保卫天主教的两大战役。&勒班陀海战(西班牙画家Juan Luna 1887年创作于马德里)1571年勒班陀海战就发生在帕特雷湾。名称来源于海湾北部的一处奥斯曼军港,该地现在叫纳夫帕克托斯,估计是希腊独立以后改的名。我能模糊地记得这场海战,主要是因为一名西班牙的年轻士兵参加了战斗,还失去左手。对于文学史而言,损失不算大,因为写作凭一只右手就可以完成。年轻人叫塞万提斯(),后来写过一部小说叫《堂吉诃德》。主人公和他的仆人桑丘,还有那匹劣马和风车,都是文学史中的经典形象。塞万提斯讽刺腐朽的骑士制度,小说中也隐含对自己复杂人生的总结,其中勒班陀海战是刻骨铭心的记忆。奥斯曼和西班牙处于地中海的东西两端,相隔遥远,是什么原因让文学青年塞万提斯参加了这场战斗呢?塞万提斯在这场战役中胸部中了两弹,左手永久性致残。他总结了基督徒们的情绪:“过去、当今和未来最辉煌的伟业。”[25]西班牙和葡萄牙开展海上探险活动后,都有殖民地入账。1494年两国得到教皇认可,在西班牙的托德西利亚斯签订条约。规定除基督教世界外,以西经46度附近的一条经线为分界,将地球平分。西部为西班牙势力范围,主要是美洲,东部属于葡萄牙,主要是非洲和亚洲。这是一份非常夸张的条约,即使二战后美苏两霸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合作。西班牙和葡萄牙作为两个最早的海上探险国,狂妄的同时,也表现出儿童般的天真与浪漫。但随着其他各国崛起,条约必然作废。现在众多的拉丁美洲国家都讲西班牙语,而巴西讲葡萄牙语,就是受这条经线的影响,因为巴西的位置在经线以东。《托德西利亚斯条约》的历史作用是避免早期两国爆发海上争端,按区域各自发展。初期葡萄牙在与东方的贸易中获利丰厚,西班牙相形见绌。16世纪上半叶美洲发现大量金银矿,天上掉钱的奇迹瞬间改变国家的命运,西班牙以火箭般的速度实现了财富增长。其实早在西班牙完成统一后,触角已经向外延伸。当美洲贸易的因素加入后,西班牙经济强国、军事强国、政治强国的级别跳跃式提高。卡洛斯一世()当政时期,借助哈布斯堡王朝复杂的婚姻关系,还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西西里和那不勒斯国王,控制德意志和意大利地区,变身为欧洲老大,并且和教廷联手,对内是维护天主教、镇压新教的急先锋,对外担当抗击奥斯曼帝国的重任。1504年西班牙开始派遣总督,对西西里岛和那不勒斯进行管理。塞万提斯出身破落贵族,完成学业后来到意大利来闯世界。他的行动方向和哥伦布相反,希望当一名战士建功立业,成就荣华富贵,于是有机会参加1571年发生的勒班陀海战。引发这场战争的直接原因是塞浦路斯问题。塞浦路斯岛位于地中海东端,小亚细亚半岛的南面,在历史上几易其手。15世纪成为威尼斯共和国的属地,不过居民主要是希腊人。1570年奥斯曼与威尼斯不和,出兵占领塞浦路斯岛,向岛上大量移民,安置奥斯曼土耳其人,造成该岛希土两种文化并存。现在塞浦路斯依然分裂,也是希腊和土耳其两国和解的主要障碍,症结就源于1570年的冲突。之前在奥斯曼帝国面前,欧洲军事实力较弱,一百多年一直处于守势。1566年苏莱曼一世去世,标志奥斯曼帝国最强大的时代结束。此次威尼斯利益受损,在欧洲经过一番煽动,由多国海军组成神圣同盟,部分战船还配备先进的火炮和火绳枪,伺机向奥斯曼进攻,准备收复所有被占领的基督教世界。新兴的西班牙想树立威望,派出重兵。联军在帕特雷湾觅得战机,乘奥斯曼海军准备不足之际展开进攻,结果联军大获全胜,并斩杀对方的总司令。&勒班陀海战场景,双方在狭小的帕特雷湾厮杀,创作于16世纪晚期。喜讯让整个欧洲沸腾,这是对奥斯曼人的首次重大胜利,基督徒们开始畅想如何与对手展开决战,何时能够收回圣城。但是理想很快破灭,奥斯曼依靠雄厚的国力,迅速恢复海军力量,并且也配备了新型火器,第二年就重新控制东地中海,同时利用外交手段,瓦解欧洲联盟,与威尼斯签订新的商业和约。随后几年,奥斯曼军队袭扰意大利,占领突尼斯,控制西地中海,欧洲各国又不得不与之恢复到不和谐的相持状态。而塞万提斯依然积极参与零星的战斗,身残志不残,结果寸功未立,还被海盗俘获,在阿尔及尔囚禁五年,1580年才被家人重金赎出。青春已逝,他回国后的经历也不顺利,身为骑士精神的受害者,于是寄情文学创作,宣泄不满。勒班陀海战对于当时地中海的政治格局没有重大改变,却具有重要的军事意义。战斗中奥斯曼舰队主要使用桨帆船,遵循二千多年的海战传统,依然采用撞击和接舷战术。而欧洲联军主要使用风帆船,获胜的关键是多种火器配合应用,使远距离攻击成为可能。从此海战场面大为改观,炮声越来越响,传统战术被抛弃,进而桨帆舰队被大三角风帆舰队逐渐取代。勒班陀海战后,奥斯曼能够重新在地中海获得主动,另外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是西欧各国对地中海早已兴趣大减,政治抱负抵不过经济利益,只要没有重大的直接威胁,根本无心恋战,像塞万提斯这样“不识时务”的人已非主流。他当初如果不是选择向东来战斗,而是向西去创业,说不定西班牙会多一位殖民暴发户,当然人类的文学殿堂肯定会少一部巨著。&随着的拜占庭帝国的灭亡,土耳其人席卷了欧洲东部,他们通过在北非和中东的基地,加强了对地中海的控制。基督教国家再也没有象十字军东征期间那样齐心协力来对付奥斯曼土耳其的威胁。然而,1570年土耳其人对塞浦路斯的侵犯,终于形成了一个高压紧迫的气氛,使地中海地区的基督教力量拧成一股绳。在罗马教皇庇护五世倡导下创立了一个斯林神圣同盟。葡萄牙和神圣罗马帝国都不愿为该同盟效力,但是西班牙和意大利城邦却响应教皇的号召,并派遣自己的舰队在墨西拿海峡集中。因为很清楚,他们得在基督教陆军在塞浦路斯登陆前,在海上击败土耳其人。勒班托海战实力对比基督教的舰队约有200艘桨帆战舰,多半来自威尼斯和西班牙,少部分是教皇的和热亚那、萨吾伊和马耳他的。海上人员共有4.4万,包括桨手和2.8万名士兵,三分之二的供应由西班牙供给。舰队司令由奥地利的唐·胡安担任,他是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的异母兄弟。他是一个受欢迎的人,因为大家都知道胡安在24岁时已是一个在陆地和海上有着丰富成功经验的将领。奥斯曼帝国的舰队由阿里·巴夏指挥,大约有250艘桨帆战舰,5万名水手和2.5万名士兵。当时作战的大型桨帆战舰是狭长形的平底船只,与古希腊和罗马时代的战舰差不多。但在过去安装撞角的水线上方,安装了一个18英尺长的钉爪吊桥。许多基督教士兵装备有火绳枪,这种枪是滑膛枪的前身,而土耳其人此时仍用弓箭。所有的桨帆战舰都装有火炮。威尼斯人带来6艘加莱赛船,这种船虽然行动迟缓但在甲板上和舷侧均装有火炮。战斗经过1571年9月中旬,神圣同盟的联合舰队从墨西拿海峡出发,渡海来到希腊海岸,在勒班陀附近展开。他们已知道土耳其人已在那里调动了舰队准备战斗。10月7日早上,基督教舰队的监视哨观察到阿里·巴夏的分舰队正在进入帕特拉斯湾。唐·胡安对古老的海战形式进行了改革,专门安排4艘准时到达的桨帆战舰行进在分舰队的前面。当土耳其人的舰只向前推进时,他们必须绕过这些浮动堡垒。这些在分舰队前面的先头舰则可以用舷炮猛击敌人。双方的战阵靠近以后,火炮就开始射击。但每艘舰上的前炮仅发射两至三发,战斗就变成了短兵相接的混战。特别是在中路,双方使用撞角撞击,钩爪钩住敌船,强行登上对方的舰船,在甲板上进行厮杀。激战很快波及双方的旗舰和后援舰队。土耳其人两次登上唐·胡安的座舰,但均被从邻舰赶来的基督教士兵所击退。在这个紧要关头,神圣同盟联军的后备队西班牙指挥官桑塔·克鲁斯带领200多名援军赶到了。他带领一艘战舰在土耳其军舰的翼侧来回游弋,并用火绳枪向敌甲板扫射。这时,联军里的意大利水兵和西班牙水兵,包括唐·胡安自己,势不可挡地攻上阿里·巴夏座舰,阿里·巴夏被杀,座舰也俘虏。在战线的北端。土耳其右翼分舰队的舰只在斯奇洛可的指挥下,试图冲击基督教联军左边的封锁,利用他们良好的浅水航行技艺逃向海岸。但是,联军的分舰队指挥巴尔巴里格及时推断那里的水道土耳其人可以通过,自己的舰队也可以通过。因此,他们也向海岸靠近并命令自己的左翼军队牢牢地截住了敌军上岸的通道。同时,巴尔巴里格的右翼军舰利用敌军向岸边蜂拥逃窜的有利形势,用“口袋阵”包围了斯奇洛可的左翼,土耳其人只得驶离岸边。经过一个小时的激烈战斗,被包围的土耳其人终于全部被歼。在战线南端,土耳其军队企图包围联军,几乎取得成功。土耳其分舰队司令乌鲁其·阿里对多里亚指挥的联军右翼实施佯攻,多里亚为避免受到包围,于是便向南移动,结果在他的分舰队与联军中央舰队之间形成了一个较宽的缺口。乌鲁其·阿里瞅准机会,立即率舰转向西北前进,冲向缺口,包围了唐·胡安中央舰队的右翼。联军舰船在乌鲁其·阿里的突击下损失惨重,土耳其人利用这个机会对该地区的基督教舰船进行了可怕的大屠杀。然而此时,唐·胡安的舰队已接近全胜,因此可以立即派出增援舰向缺口处进行堵击。多里亚此时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准备重新返回战斗。桑塔·克鲁斯也带领他的后备分舰队先于多里亚插入缺口与乌鲁其·阿里决战。乌鲁其·阿里招架不住,率舰逃走。&加莱船&战役绘制图&土耳其战舰&&盖伦帆船是克拉克帆船和卡拉维尔帆船的改进型,更适宜在大洋中航行加莱赛船结果及影响经4小时激战,战斗在下午结束,帕特拉斯湾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奥斯曼帝国舰队惨败,阿里·巴夏及3万名将士战死,8000人被俘,损失舰船230艘。联军舰队损失将士1.5万人、舰船13艘。勒班托海战后,奥斯曼土耳其海军遭到毁灭性打击,本来拥有约三百架战船的奥斯曼舰队只剩下约百余艘战船,其中很多受到重创。联军虽然获胜,但由于神圣同盟国家互不协调,未能把奥斯曼帝国势力逐出东地中海。奥斯曼帝国只是暂时的失去了地中海的海上霸权。之后土耳其人只用了一冬季便重建了舰队,而且舰船数量比战前还有增加。勒班托海战标志着桨船时代的结束、风帆战船和舰炮时代的到来。在这次战役后,人们发现以风帆作动力的战船更具机动力,更适合用于作战;此外,他们也发现火器的使用在海上战争中愈来愈重要。这使得欧洲的帆船舰队开始出现改变及发展,更逐渐开发出以火炮为主力武器的战术,影响日后海上战争的发展。&勒班托海战标志着桨船时代的结束&http://read.mlook.mobi/read/48879/page/Text/chapter019.xhtml勒班托海战——地中海大决战日-10月7日8月22日,堂胡安抵达墨西拿,此时基督教舰队还不知晓法马古斯塔的最终命运。在墨西拿,堂胡安再次受到隆重欢迎和盛情款待。堂胡安登陆后走到一座饰有纹章的凯旋拱门下,墨西拿人在隆隆的礼炮声中向他呈礼物——一匹配有银鞍具的骏马。房屋上都悬挂了旗帜、欢庆文字条幅和基督得胜的图像。夜间,全城灯火通明。基督教地中海的全部力量似乎都聚集在了这里。200艘战船在港口锚地上随波轻摇;成千上万的西班牙和意大利士兵在狭窄街道上摩肩接踵;还有成千上万的桨手被锁在船上休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将领们齐聚一堂,为基督之名战斗,这对庇护五世来说是个特别的胜利:罗姆加和圣约翰骑士团的骑士们也加入了远征队伍;此外还有乔万尼·安德烈亚·多里亚、率领教皇国桨帆船舰队的科隆纳、经验丰富的西班牙海军将领巴桑、曾援救马耳他的独眼阿斯卡尼奥、脾气火爆的威尼斯人塞巴斯蒂亚诺·韦尼尔、前一年袭扰塞浦路斯并给土耳其人带来很大麻烦的马尔科·奎里尼,以及来自克里特和亚得里亚海的部队。这是一场奥林匹克运动会一般的国际盛会,也是对基督教世界决心的考验。“感谢上帝,我们都到了,”科隆纳写道,“我们每个人的价值都将得到检验。”[1]&在这个基督教世界精诚团结的华丽表面之下,各方其实仍然在气势汹汹地互相争吵,各自心怀鬼胎。在整个海岸地区,意大利和西班牙士兵之间不断发生冲突。士兵们在那不勒斯大街上发生械斗,在墨西拿又打得不可开交,有士兵因此丧生。为了恢复秩序,军官们不得不绞死几个士兵作为替罪羊。指挥官们互相嫉妒和猜忌。威尼斯人嘲笑多里亚“形似海盗”,对他恨之入骨。暴躁易怒的威尼斯指挥官韦尼尔对一次又一次耽搁非常不耐烦,暴跳如雷。他怀疑西班牙人不肯积极应战,因此不大愿意听从堂胡安调遣。所有人都不信任威尼斯人,后者带来了大量舰船,兵员却很少。圣约翰骑士团几乎是威尼斯不共戴天的死敌,尤其是最近有一名骑士由于伪造威尼斯货币而被处决,更增强了他们对威尼斯的忌恨。同时,很多士兵由于军饷不足而满腹怨言。总而言之,普雷韦扎战役、救援马耳他行动和前一年命途多舛的援救塞浦路斯行动中曾经出现的各种矛盾和摩擦在1571年的远征中再次浮现。奥斯曼帝国方面推测基督教的事业会像历史上一而再、再而三上演的那样失败,并非没有道理。但如果这个推测错误,风险将会很大;因此伊斯坦布尔方面也相当焦虑。&在号角齐鸣和庆祝活动背后,8月底的关键问题其实很简单:是否冒险与敌交战。适合航海的季节已经快结束了,敌人势力很猖獗。众将分歧严重。有些人急于证明自己,比如科隆纳仍在为前一年的失败而愤愤不平;韦尼尔和威尼斯人急于开战;而且西班牙海军将领巴桑也富有进取精神。亲王本人肩负着教皇的重大期望。在教皇授予的所有礼物和为他举办的庆祝活动中,有一件礼物最有分量。庇护五世派遣潘纳主教作为他的特别使节前往墨西拿,向堂胡安许诺,如果他能取胜,他将得到一顶属于自己的王冠。但在另一方面,西班牙人的主流意见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多里亚接到了国王的御旨,不得拿西班牙舰队冒险;雷克森斯受命对堂胡安进行限制;承担了远征的大部分费用的菲利普二世的谨慎思维也在背后施加着影响。&各方面都向堂胡安提出自己的意见,试图说服他,其中有些意见特别有帮助。阿尔瓦公爵从遥远的弗兰德写来书信,敦促他好好管理部下:“阁下在士兵面前应当永远以欢欣的面貌示人,因为众所周知,士兵们对此非常重视;阁下还应当轮流表扬各国的队伍。特别重要的是,要让士兵们知道,阁下特别重视军饷问题,在条件允许的时候要及时发饷;如果条件不允许,也要发布命令,在出海时向士兵发放足额的口粮,并保证给养的高质量,并让士兵们明白,这是由于阁下的命令和勤奋工作才办成的。如果不能办成,要让士兵们知道,阁下对此深感遗憾,并惩戒责任人。”[2]堂胡安严格遵循了这条建议,逐渐成熟起来。8月3日,在拉斯佩齐亚,由于军饷未能及时发放,发生了军队哗变,他亲自出马,许诺将发放军饷,平息了事端。同时,西班牙人也努力抑制他们的年轻统帅的满腔热情。甚至堂加西亚·德·托莱多(他在马耳他战役后退休)也有建议给他。&年迈的堂加西亚正在200英里之外的比萨附近的温泉治疗自己的痛风病。他是地中海战史的活字典。查理五世于1535年在突尼斯取胜时,他就在场;八年后,他目睹了查理五世的舰队在阿尔及尔覆灭;后来他又援救了马耳他。最重要的是,他还记得1538年普雷韦扎战役——那是三十年间最大规模的一次海上交锋,当时巴巴罗萨挫败了安德烈亚·多里亚——的教训。他给年轻的堂胡安写了很多信,提了很多谨慎的建议。他理解海战的风险、海军联盟的问题以及土耳其人目前在海上享有的物质和心理上的优势:“如果我是全军统帅,在缺少来自弗兰德的8000名或是9000名有经验士兵的情况下,我是不愿意拿国王陛下的舰队冒险的,因为一旦失败——愿上帝保佑不要发生这样的灾难——后果将不堪设想,任何胜利都无法弥补。同时切记,我们的舰队属于不同的主人,有时对某位主人有益的事情对其他人并没有好处。而敌人的舰队只有一个主人,上下一心,目标一致且忠心不二,曾在普雷韦扎战斗的人都理解这种团结一致的价值。在心理方面,土耳其人占了威尼斯人的上风;我相信,甚至对我们,土耳其人也有心理上的优势。”[3]&西班牙人如此谨慎是因为,在此前的五十年中,西班牙在海上连续遭到了多次失败。普雷韦扎和杰尔巴岛的教训深深影响了他们的思维。堂加西亚一再强调,务必小心谨慎。“为了上帝的爱,”堂加西亚又写信给雷克森斯,“仔细斟酌,这是一件多么重要的大业,如果出错,将会带来多么可怕的损害,”然后又强调关于西班牙策略的复杂秘密,“由于诸多有力的理由,最好不要让威尼斯人知道,避免交锋是多么有利于国王陛下的利益,以及为什么会如此。我请您将此信读给堂胡安听,然后立即销毁。”[4]西班牙朝廷已经下定决心,为了保住天主教国王的颜面,必须出征;但是为了国家利益,此次远征必须失败。&但从堂胡安向堂加西亚提出的一连串问题上看,他个人的倾向已经非常清楚。他询问这位老将,如果他要作战,应当如何组织舰队?如何使用火炮?在何时下令开火?堂加西亚的建议(其中有些没能及时送抵堂胡安处)非常具体,都是从他积累了半个世纪的海战经验中总结出来的。两军正面对抗的海战是非常罕见的,而且都没有目前筹划的规模那么庞大,但是少数几个这样的战例是很有启发性的。他建议堂胡安从以往的战例中吸取教训:“您应当特别注意,切勿将所有舰船组成一个编队,因为数量如此庞大的舰队肯定会陷入混乱,导致有些舰船阻挡其他舰船,就像普雷韦扎战役中那样。您必须将舰队分成三个编队,两翼应当部署您最信任和得力的桨帆船,翼端应有特别优秀的船长指挥,并确保各个编队之间保留足够的空间,好让舰船转弯和活动,而不至于阻碍其他分队的行动。巴巴罗萨在普雷韦扎就是这样调遣的。”[5]&这些建议将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至于何时开火,堂加西亚的建议具体到了可怕的程度,鲜明地体现出了当时海战的残酷现实。射击是没有第二次机会的,每一炮都必须发挥效力:“在现实中,要想进行两轮射击而不造成巨大混乱,是不可能的。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是像骑兵一样向敌人猛冲,在极近的距离用火绳枪射击,要近到能够让敌人的鲜血喷到你身上……我常听精明强干的船长们说,船首冲角折断(即与敌舰碰撞)的声音和炮声应当是同时的,或者尽可能接近。”[6]他提倡的是抵近射击。&9月初,舰船继续集结,堂胡安决定召开一次作战会议,决定行动计划。让所有高级军官都参加会议显然是明智之举;考虑到各派别的钩心斗角,堂胡安决定光明正大地行事。9月10日,七十名高级军官聚集在“国王”号上,参加了这场决定命运的会议。堂胡安提出了两个方案:寻找敌人与之交战;或者按照堂加西亚的建议,“不去主动求战,而是让敌人来找我们,并抓住每一次机遇迫使敌人这么做”[7]。毫不奇怪,大家又产生了分歧。教皇国舰队和威尼斯人主张立即进攻;多里亚和西班牙舰队主张小心谨慎。堂胡安直言不讳地宣布,他打算发动进攻,决战决胜;这个提议在投票中得到一致通过。&事后看来,虽然菲利普二世努力束缚舰队的主动性,这样的结果其实是不可避免的。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基督徒们成功地集结了一支庞大的舰队。现在返航将会是不可承受的耻辱。堂胡安还宣示众人,如果西班牙舰队不肯参战,他将率领教皇国和威尼斯舰队单独行动。前一年战败的刺激、教皇在宗教方面的巨大期待、欢呼的群众、招展的旗帜和庆祝活动、堂胡安闯劲十足的宣示,都推动了远征继续进行,正如当时的一位观察者所说,“就像毒蛇被魔咒迷住一样”[8]。在其他人的无声压力下,多里亚和雷克森斯也投票主张积极行动。“并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同意作战,但都因为畏惧耻辱而被迫做出了这样的选择,”[9]萨伏依桨帆船舰队的司令官如此写道。&多里亚仍然记着菲利普二世的御旨,希望能够避免作战。会议决定,抵达科孚岛后再确定最终的目标。现在还有时间来阻止寻求交战的冲动,但舰队在墨西拿以东继续前进,使得堂胡安的决策越来越难推翻。&大军群情激昂。官兵们蜂拥来到教堂,接受圣餐;教皇使节祝福了远征舰队。9月16日清晨,堂胡安匆匆写了一封给堂加西亚最后的信,内容让这位老人收到信后在蒸气浴中也会打寒战。堂胡安宣布,他将出航追击敌人。“尽管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敌人舰队的规模比联盟舰队大,”他写道,“但舰船和兵员质量上并不比我军优秀。我信任天父上帝,因为我们的事业就是他的事业。我已决定出击,寻找敌人。今晚我将出发——愿上帝为此欢悦——前往科孚岛,然后从那里出发,驶往敌人舰队的所在地。我拥有208艘桨帆船、2.6万士兵、6艘加莱赛战船和24艘其他类型船只。我坚信,如果我们能遇到敌人,上帝一定会给我们胜利。”[10]身着红袍的教皇使节站在墨西拿的防波堤上,祝福了旌旗招展的庞大舰队。大小舰船驶过防波堤,进入外海。&舰队沿着意大利海岸航行的时候,关于奥斯曼舰队的问题显得愈发紧急。敌人究竟在哪里,状况又如何?敌人有多少船只?意图是什么?可靠的情报是至关重要的。堂胡安派遣马耳他骑士希尔·德·安德拉达率领4艘快速桨帆船作为前驱和侦察部队,搜集情报。三天后,安德拉达带回了令人担忧的消息:土耳其人进攻了科孚岛,然后又返回了普雷韦扎。大家担心,奥斯曼舰队或许正在分散,准备过冬。那天夜里,整个舰队的全体官兵扫视着夜空和黑暗的大海,目睹了一个天体现象,士气大振。一颗极其耀眼的流星划过夜空,爆炸分裂为三团烈火,拖出长长的轨迹。大家认为这是个吉兆。但是随后天气恶劣起来;一连几天,舰队在暴风骤雨中艰难行进,风雨遮蔽了海平线,令舰船举步维艰。&安德拉达的情报是部分正确的。土耳其舰队在一场极其成功的战役后撤出了亚得里亚海。他们占领了一些重要的堡垒,夺得大批战利品。他们劫掠科孚岛达十一天,但在神圣联盟离开墨西拿的时候撤退了,转向南方,前往位于勒班陀(位于科林斯湾入口处)的基地,在那里观察战局,并等待伊斯坦布尔的命令。&这是一个长得超乎寻常的作战季节。阿里帕夏的舰队自3月起就一直在海上;桨帆船的船体现在沾满了海草,需要清洗;船员们也很疲惫。在亚得里亚海的劫掠虽然取得了戏剧性的成功,但也让舰队精疲力竭。大家普遍感到,现在季节已过,时间已经太晚,不适合任何大规模海上行动。在船上一连待了几个月的士兵们要求离舰上岸,或者干脆逃走,加入了艾哈迈德帕夏的陆军部队。另外,根据以往的经验,大家都坚信基督教舰队会因为内部纷争而自行解体,或者撤退过冬。&土耳其人也在做他们自己的情报搜集工作,而且已经取得了一个辉煌的成功,尽管基督徒对此还一无所知。9月初的一天夜里,基督教舰队正停泊在墨西拿港口,马可·安东尼奥·科隆纳麾下的教皇国舰船全都覆盖了黑布,以哀悼科隆纳女儿的去世。一艘黑色桨帆船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停泊的舰船中间的航道上驶过,钻来钻去。这艘船属于一位出身意大利的海盗卡拉·霍加,他正在清点敌人舰船的数量。他还带回了堂胡安的作战计划,那可能是从间谍手中获得的,也有可能是从大量印发的大开本公报上获得的。他完全知晓基督徒们计划如何组织舰队,以及开往科孚岛的意图,尽管他还不清楚,基督徒抵达科孚岛之后打算干什么。&但问题在于,卡拉·霍加数错了。他错过了停在内港的整整一支威尼斯桨帆船分队,共60艘。因此他数出来的总数只有140艘。堂胡安实际上拥有208艘战船。阿里看到基督教舰队虽然数量处于劣势但仍然准备进攻,十分困惑,但还是派遣快速三桅船将消息送到伊斯坦布尔。与此同时,堂胡安在细雨中看到了科孚岛的群山,也听到了同样不可靠的情报。一些通过战俘交换从敌人舰队返回的威尼斯人声称,土耳其人拥有160艘桨帆船,而缺少士兵;另外乌卢奇·阿里已经离开了舰队。事实上,土耳其人有约300艘战船,乌卢奇·阿里离开是为了把战利品送到莫东,现在已经返回了。几天后,在舰队主力前方侦察的希尔·德·安德拉达询问了一些希腊渔民,他们似乎证实,敌人的兵力的确有所削弱。渔民们向安德拉达保证,基督徒必胜无疑。这些希腊人刚刚把同样的乐观消息告诉阿里帕夏的探子。双方都低估了对方的实力。情报的失误将带来严重的后果。&到9月27日,基督教舰队已经在科孚岛港口下锚。现在是做最后决断的时候了:寻找敌人交战,还是暂停行动。威尼斯人看到他们的科孚岛的惨状,心情更加阴沉。奥斯曼帝国陆军的某些部队因为不能攻克敌人的要塞,又为漫长的作战而恼火,进行了放纵的施暴,并亵渎破坏了基督教神龛,这让意大利人的圣战热情高涨起来。多里亚和一些西班牙军官再次告诫堂胡安不要冒险,何况作战季节已经太晚了。他们建议劫掠阿尔巴尼亚海岸,以挽回颜面,然后撤军过冬。但堂胡安和威尼斯人岿然不动,坚持要寻找敌人舰队。&次日,在遥远的马德里,菲利普二世写了一封信给堂胡安,命令他在西西里过冬,来年再战。而在罗马,教皇在通过祈祷敦促堂胡安采取完全相反的行动。“教皇每周斋戒三次,每天花很多时间祈祷,”[11]西班牙红衣主教苏尼加写道。9月29日,安德拉达的侦察兵报告称,整个奥斯曼舰队都在勒班陀。在希腊西南角外海,克里特的威尼斯总督派出的一艘快速三桅船正携带着法马古斯塔陷落的噩耗匆匆北上。&10月初,神圣联盟舰队抵达了希腊海岸的伊古迈尼察。堂胡安对舰队作了最后一次检阅。桨帆船被拆去了非必需的设备,准备作战,并进行了精确的调动。每名船长都完全掌握了作战计划。堂胡安在舰队中穿过,仔细地查看舰船的状况。他经过的时候,士兵们鸣枪敬礼。礼节性的鸣枪其实也挺危险:自舰队离开墨西拿以来,已有二十人被误击身亡。&与此同时,阿里帕夏收到了来自伊斯坦布尔的一连串命令。从前线指挥官到帝国中心有十五至二十天的路程,但从奥斯曼帝国的文件可以清楚地看出,塞利姆二世——或者说是索科卢——正试图对战役的指挥施加控制。从帝都发来的一连串命令对舰队调动、粮食供应和部队集结都做了指示。索科卢和塞利姆二世显然认识到,舰队已经筋疲力尽,人力补充也很成问题。但8月19日的命令是斩钉截铁的:“若敌人舰队出现,你和乌卢奇·阿里应当互相配合,与敌交锋,凭借你们的全部勇气和智慧战胜敌人。”[12]另一道在战役结束后才发出的命令甚至更加坚决:“现在我命令,你在获得可靠敌情后,应当进攻异教徒舰队,完全信任安拉和他的先知。”[13]索科卢和他的主子,究竟谁应当为这些不寻常的命令负责,已经不可能说清楚。这些命令完全束缚了前线将领的手脚,让他没有随机应变的空间。甚至连苏莱曼发给身处马耳他的穆斯塔法的那些电闪雷鸣般的命令也不会对作战的细节加以规定。或许苏丹和他的维齐不相信基督徒会冒险求战,或者他们认为基督徒的斗志会瓦解;或者苏丹受到最终征服塞浦路斯的鼓舞和圣战热情的刺激,过于自信。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命令阿里帕夏与敌交战。&到9月底,阿里抵达了勒班陀,这是一个设防要塞,土耳其人称之为伊尼巴图,位于普雷韦扎以南仅50英里处,地理位置和普雷韦扎很相似。当年巴巴罗萨以普雷韦扎为基地,打败了多里亚。和在普雷韦扎的巴巴罗萨一样,阿里帕夏的阵地几乎无懈可击。勒班陀是个防御工事固若金汤、周围有坚固城墙的港口,位于科林斯湾入口处。海峡入口的两侧都有岸炮把守;用奥斯曼帝国航海家皮里雷斯的话说,一只鸟也没法从海峡飞过。无论如何,由于风向的缘故,从外界直接攻击港内的舰队将难于上青天。阿里可以安坐在港内,等待敌人在外海耗尽力量,然后随意发动进攻,或者根本不与敌人交手。他有急迫的理由避免交战:他的舰船需要修理;很多骑兵相信作战季节已经结束,于是各自回家了。很难相信敌人居然会在10月初冒险进攻;另外,所有俘虏都说,基督教军队内部分歧严重。阿里打算静观其变。&&图40 勒班陀在科林斯湾的位置&10月2日下午4时,基督教舰队里被压抑下去的紧张情绪突然间爆发了出来。此时,舰队位于希腊本土的伊古迈尼察(与科孚岛隔海相望),威尼斯人和西班牙人之间的宿怨激发了。由于威尼斯桨帆船舰队缺少兵员,司令官韦尼尔在别人的劝说下满心不乐意地允许西班牙士兵登上他的舰船。从一开始,两个民族的士兵间就产生了冲突。“这些人和他们的饼干被运送上船的时候,我遇到了很多困难,还不得不忍受这些士兵的很多傲慢言行,”[14]韦尼尔在后来的自我辩护中写道。10月2日早上,作为战备状况检查的一部分,多里亚被派去视察威尼斯桨帆船舰队。脾气火爆的韦尼尔直截了当地不允许备受威尼斯人憎恨的热那亚人批评他的船只。双方激烈争吵起来,这时,在韦尼尔属下的一艘克里特桨帆船“罗希姆诺战士”号上,威尼斯船员和西班牙与意大利士兵之间发生了斗殴。事情的起因是一名水手搅扰了一个士兵的睡眠,随后迅速演化成大规模斗殴,甲板上到处躺着双方的死伤者。船长向韦尼尔的旗舰送去了消息,声称“罗希姆诺战士”号上的西班牙人正在杀害船员。&韦尼尔还在因为和多里亚的会面而怒气冲冲,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派遣4名士兵和他的宪兵指挥官登上那艘战船,逮捕闹事的人。这次哗变的领导者穆西奥·阿尔提克齐上尉用火绳枪火力来迎接前来逮捕他的人。宪兵指挥官胸部被子弹击穿;两名士兵被丢进大海。韦尼尔暴跳如雷,命令其他战船接近“罗希姆诺战士”号,准备把它轰成碎片。一艘西班牙战船提出愿意干预,这让他狂怒起来。“凭基督圣血起誓,”老人咆哮道,“少管闲事,除非你想要我把你的桨帆船打沉,让你的士兵全都淹死。不要你的帮忙,我也能管教好这些野狗。”[15]&他命令一队火绳枪兵登上“罗希姆诺战士”号,逮捕元凶,并将其押送到他的船上。然后他命令将阿尔提克齐和另外三人绞死在桅杆上。这时,那艘西班牙战船的船长已经把情况报告给了堂胡安,他现在可以看见四具尸体挂在韦尼尔的旗舰桅杆上。堂胡安对韦尼尔未经许可擅自处决西班牙军人非常恼火。他威胁说要当场把韦尼尔绞死。多里亚抓住这个机会,再次建议返回墨西拿,丢下这些威尼斯人。威尼斯和西班牙的桨帆船都给大炮装填了火药,炮手手执引火烛,随时准备轰击对方。两支桨帆船舰队紧张地僵持对峙了好几个小时。最后大家的怒火都逐渐平息,恢复了理智。堂胡安宣布,他再也不跟韦尼尔打交道;从此以后,他只通过韦尼尔的副手阿戈斯蒂诺·巴尔巴里戈与威尼斯人交流。这个事件险些让整个远征垮台,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奥斯曼帝国高层耳边。俘虏向阿里和佩尔特夫报告称,威尼斯人和西班牙人险些对掐起来,这让土耳其人更加相信,数量占劣势而且内部矛盾重重的基督教舰队不会作战的。他们更有可能对阿尔巴尼亚海岸象征性地劫掠一番,然后撤军。&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布拉加丁的阴灵再次登台。冷静下来之后,神圣联盟舰队沿着希腊海岸继续南下。在比安科角,堂胡安命令对作战队形进行排演;各编队排好阵势,正面宽达5英里。每个编队的旗帜颜色不同。10月4日,他们抵达了凯法利尼亚岛,在那里发现一艘孤零零的三桅船从南方抢风改变航向。那是从克里特出发、传递法马古斯塔陷落消息的船。令人震惊的消息对整个舰队产生了突然而极具感染力的影响。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为威尼斯报仇雪恨的欲望上,矛盾立即平息了。当然,其实整个远征的目标也一下子荡然无存了,因为既然法马古斯塔已经无法援救,那么行动的表面目的就没了。堂胡安在“国王”号上又召开了一次作战会议,西班牙人再次恳求取消毫无意义的行动,但现在已经太晚了。威尼斯指挥官们高声疾呼,要求报仇雪恨。猛冲的势头已经不可阻挡了。舰队在暴风骤雨中继续前进。到10月6日晚上,舰队驶往帕特雷湾入口处的库尔佐拉里斯诸岛,目的是引诱土耳其人出来交锋。&在40英里之外的勒班陀城堡,土耳其人在召开最后的作战会议。所有的关键指挥官都在场:阿里帕夏、佩尔特夫帕夏、经验丰富的海盗乌卢奇·阿里和卡拉·霍加、巴巴罗萨的两个儿子(穆罕默德和哈桑),以及亚历山大港总督舒鲁奇·穆罕默德。这次会议的议题和基督徒在墨西拿和科孚岛的会议如出一辙:打还是不打?而且也同样混杂着小心谨慎和大胆冒险的因素。刚从又一次侦察行动中返回的卡拉·霍加宣称,基督徒最多有150艘桨帆船。但有紧迫的原因敦促土耳其人不要冒险求战:季节已经太晚了;士兵们非常疲惫,很多人已经开了小差;而且他们在勒班陀的位置易守难攻。&关于会上众将的观点,说法不一,但佩尔特夫帕夏似乎是主张谨慎一派的代表。他是个“天性悲观”[16]的人,当众指出,有些船只缺少船员。几乎可以肯定,乌卢奇·阿里也主张小心为上。这个饱经风霜的老海盗手上伤痕累累,那是他的划桨奴隶某次暴动给他留下的纪念。他是会议室里经验最丰富的航海家,时年五十二岁,曾在图尔古特身边学习海战。他非常勇敢和残酷,令基督徒们心惊胆寒。前一年,他狠揍了马耳他骑士团的桨帆船舰队一把,让他们羞愧难当。就像所有掌握了生存艺术的海盗一样,他评估风险时也非常小心。乌卢奇不大可能投票主张作战。他们的论据是非常清楚的:“缺少兵员是个不争的事实。从这个角度看,最好留在勒班陀港,只有在异教徒主动上门的时候才和他们交战。”[17]其他人,比如哈桑帕夏则主张积极作战,理由是基督徒内部矛盾重重,而且数量上处于劣势。&阿里帕夏用虚张声势的言辞作了最终裁决。“我们每艘船缺少5到10个桨手,那又有什么关系?”他直截了当地宣称,“如果上天的真主意愿如此,我们就会毫发无损。”但他如此慷慨陈词,也是因为伊斯坦布尔的命令让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根据史学家波切维的记载,阿里随后说道:“我不断收到伊斯坦布尔的威胁命令,我为自己的地位和生命担忧。”[18]听了这话,其他指挥官们没办法再反对他了。最后,大家决定离开锚地,主动迎战。于是他们各自去准备船只。&“决一死战!&日黎明至中午&黎明。东风。一个晴朗的秋日。&基督教舰队位于库尔佐拉里斯群岛附近,这是一系列很小的岛屿,守卫着帕特雷湾和通往勒班陀的海峡的北面。堂胡安派遣侦察兵上岸,登上山峰,在晨光中窥探前方的海域。与此同时,打头阵那艘船的瞭望哨发现东方海平线上出现了船帆。开始是两叶船帆,然后是四叶,然后是六叶。很快,他们就看见了一支“如同森林一般”[1]的庞大舰队,从海平线上滚滚席卷而来。目前还不能判断敌人舰船的数量。堂胡安发出了作战信号:升起了一面绿旗,鸣响了号炮。他麾下的战船一艘艘在小岛群中驶过,冲进海湾,欢呼声在整个舰队回响。&破晓时分,阿里帕夏的舰队还在基督教舰队的15英里之外,他能看见对方舰船在岛群中穿过。太阳在他背后升起,风向对他有利,舰船行驶很轻松。起初他只看到了很少船只,似乎印证了卡拉·霍加关于神圣联盟舰队数量占劣势的报告。基督徒舰队似乎在驶向西方。阿里立即推断,敌人在企图逃向外海。他改变了舰队的航向,偏向西南方,以阻止数量占劣势的敌人逃走。桨帆船群在鼓点声中奋力前进时,船员们心中充满了一种期待感。“我们感到欢欣鼓舞,”一名奥斯曼水手后来回忆道,“因为我们坚信,我们的舰队必胜。”[2]&但士兵们也感到了一丝不安。舰队离开勒班陀的时候,一大群不吉利的黑乌鸦呱呱叫着从空中飞过;而且阿里知道,他的船员们并非自信满怀。并不是所有人都热情期待海战;为了凑足人数,他不得不从勒班陀周边地区拉了不少壮丁。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远方的基督徒舰队似乎规模越来越大。他们并非要逃跑,而是在分散队形、摆开阵势。阿里的第一印象错了;基督徒的船只比他设想的要多。卡拉·霍加数错了。阿里咒骂着命令再次更改航向。&阿里第一次改变航向的时候,基督教舰队也相应作做出了反应,他们也误以为土耳其人在企图逃跑。随后他们也发现土耳其舰队的规模比自己预想得要大,而且敌人并没有逃跑,而是准备迎战,于是他们再次调整了对策。随着时间逐渐流逝,两支庞大舰队在海面上展开阵势。大家意识到,这将是多么恢宏的一场碰撞。在宽达4英里的正面上,两支大舰队正在封闭的海上竞技场中互相接近。这场战役的规模远远超过了人们的预想。约14万人(包括士兵、桨手和船员)搭乘约600艘船只(地中海的所有桨帆船的70%以上),互相虎视眈眈。不安变成了疑虑。两个阵营都有人为自己眼前的景象暗自胆寒。&奥斯曼帝国陆军的司令官佩尔特夫帕夏试图劝说阿里佯作撤退,驶入逐渐变窄的海湾,以进入勒班陀岸炮的射程。海军司令接到的命令和他自己的荣誉感都不允许这么做。他回答说,他绝不会允许苏丹的战船哪怕仅仅是“佯作”逃跑。&基督教阵营内也有同样的担忧。随着瞭望哨的不断观察,现在越来越清楚,土耳其人的战船比他们多。甚至头发斑白的威尼斯老将韦尼尔也一下子沉默了。堂胡安感到必须在“国王”号上再开一次会议。他询问罗姆加的意见。这位骑士毫不含糊,用手指着环绕在“国王”号周围的庞大的基督教舰队,说道:“阁下,我认为,如果令尊,也就是皇帝陛下当年曾经看到这样一支舰队归他统领,一定会奋勇直前,不当上君士坦丁堡皇帝就决不罢休。他也一定会轻松得胜。”&“您的意思是我们必须作战,罗姆加先生?”堂胡安再次询问。&“是的,阁下!”&“很好,那我们就决一死战!”[3]&还记着菲利普二世的谨慎指令的人们还企图撤退,但已经太晚了。堂胡安决心已下。“先生们,”他转向聚集在他舱室内的人们,“现在不是讨论的时间,而是战斗的时候!”[4]&两支舰队都开始展开作战队形。堂胡安的计划早在9月初就已经制订完毕,并做了仔细的排演。他的计划遵循的是堂加西亚在某封信中献上的良策:将全军分为三个编队。中军由乘坐“国王”号的堂胡安亲自指挥,得到韦尼尔和科隆纳的紧密支持,一共有62艘桨帆船。左翼由威尼斯人阿戈斯蒂诺·巴尔巴里戈统领,拥有57艘桨帆船。右翼是多里亚麾下的53艘桨帆船。第四个编队,即预备队,由久经战阵的西班牙航海家阿尔瓦罗·德·巴桑指挥,共有30艘桨帆船。巴桑的任务是,一旦任何一个编队的战线瓦解,他就要立即驰援那里。&堂胡安的政策是将各国的战船混编,这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某个国家的舰队叛变,另一方面是为了加强他们的凝聚力。他这么做也是吸取了普雷韦扎战役的教训。但各个地方的混编程度是不一样的,这是为了扮演不同的角色。左翼的57艘桨帆船中有41艘是较轻型、机动性更强的威尼斯桨帆船,它们的任务是紧贴海岸线航行和作战,这也是堂加西亚的建议,因为“如果在敌国境内作战,应当尽可能接近陆地,好让敌人士兵更容易逃离自己的桨帆船”[5]。较重型的西班牙桨帆船主要在中军和右翼,那里的战斗可能更激烈。&基督徒战船顶着大风,艰难地排兵布阵。在右翼的多里亚的桨帆船群为了占据自己的指定位置,不得不行驶很远的路程。安排阵形是非常困难的,操作起来相当缓慢。“总是没办法让轻型桨帆船排成整齐队形,”韦尼尔回忆道,“这给我带来了很大麻烦。”[6]基督教舰队花了三个小时才排好阵势。&由于风向有利,阿里帕夏的舰队排起阵形来要容易一些,但总的来讲也和对方差不多。海军司令乘坐旗舰“苏丹娜”号,占据中军,和“国王”号呈一条对角线;他的右翼指挥官是亚历山大港总督舒鲁奇·穆罕默德;左翼由乌卢奇·阿里统领,正对着多里亚。两支舰队转来转去的时候,热那亚海军统领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他的兵力远逊于敌人。乌卢奇·阿里拥有67艘桨帆船群和27艘小型划桨船,排成两条战线;多里亚只有53艘。兵力悬殊有可能会造成严重后果。&堂胡安努力将战船排成一条直线,土耳其人则更喜欢新月阵形。它既有伊斯兰新月的象征意义,也具有战术价值。双方都对桨帆船作战的残酷现实心知肚明。桨帆船的全部进攻能力都集中在它的船首。它的3或5门指向前方的船首炮的左右回旋度很小,射界很狭窄,而且船首是船上唯一一个能够聚集大量士兵的地方。常规的战术是用大炮、火绳枪和箭矢扫射敌船的甲板,然后用带冲角的小桥撞击敌船,让士兵们通过小桥登上敌船甲板。桨帆船的船体只是个脆弱的外壳,很容易被冲击或者炮弹摧毁。如果侧舷或者船尾遭到另一艘桨帆船的攻击,就只能坐以待毙。阿里的新月阵形的目的是从侧翼包抄并合围数量较少的敌人,然后通过近距离混战打乱敌人的阵形;机动性更强的穆斯林船只比较容易从侧舷攻击敌人,将其消灭。&对双方来说,维持阵形正面的完整连贯都是至关重要的。但堂胡安的桨帆船更笨重一些,因此对他来讲,互相支援的原则事关生死。邻近的两艘桨帆船之间必须保持一百步的距离,因为这个距离足够远,两船的桨不会相撞,但又足够近,可以阻止敌人硬插进来。同时,由于相同的原因,各艘桨帆船必须保持队形,不能脱队。如果向前冲得太远,容易被敌人分割包围和消灭。如果太落后,就容易让敌人插进来,造成混乱。一旦阵形上出现漏洞,作战就变成了听天由命的危险游戏。但要在宽达4英里的正面上维持这项原则,需要极其高超的本领。从高空俯视,布阵的效果是很清楚的。基督教舰队的阵形就像只手风琴一样不断伸缩,各艘舰船以最中间的“国王”号为基准调整自己位置的时候,整个阵形的正面呈一条蜿蜒的曲线,前后波动。&阿里帕夏也面临着保持队形的问题。他的新月阵形两端的尖角位置过于超前,有可能造成灾难性后果:如果得不到支援,它们可能会迅速被敌人歼灭。由于舰队过于庞大,而且每艘船不断调整自己位置造成的延误使得队形很难保持连贯。他感到新月阵形太难安排,于是改为一条直线,同样也分为左中右三个编队(“苏丹娜”号在中军,作为队形的基准),这和对手是一样的。任何一艘船的船长都不得超出队伍,否则将受死刑。两支舰队在努力保持队形的同时缓慢地互相接近了。&基督教舰队的机动性比较差,但在火力方面得到了弥补。西班牙的西欧式桨帆船比土耳其桨帆船更重,攻击力也更强。平均而言,基督教战船的火炮数量是对方的两倍;如果使用得当,它们能够给敌人带来沉重打击。两军间的距离越来越短,阿里的瞭望哨可以看到,基督教舰队的中军满是西班牙的重型桨帆船。如果土耳其舰队不用两翼来扰乱和包抄对方中军的话,这些重型桨帆船能够重创土耳其舰队的中军。阿里开始感到担忧。&而且基督徒们做了一些发明创造。根据多里亚的建议,堂胡安命令他的指挥官们拆除船首的冲角。这些冲角主要是具有装饰作用,实际意义不大;拆掉冲角之后,船首炮可以压低炮口,这样就能在近距离轰击敌人。两军之间最后100码的距离只是一瞬间的时间,炮手们来不及重新装填,因此只有一次射击机会。堂胡安决心照办堂加西亚的建议:勇敢地坚持到两军相接的最后一分钟,也就是敌人已经冲杀到眼前的时候才开炮。他不希望己方的炮弹从敌人头顶上呼啸而过,那样就完全不能造成任何杀伤。与此同时,他还命令在船侧铺上大网,以阻挠和迟滞企图登船的敌人。&但是,给正在隆隆前进的舰队带来了最激进革新的是威尼斯人。他们牢牢记住了他们的重型武装大帆船1538年在普雷韦扎的突出表现,并将这个经验用于后来的作战。当年,威尼斯的大帆船给巴巴罗萨的桨帆船群带来了沉重打击,在一整天时间内坚守阵地,打退了对方。威尼斯人在造船厂拼命苦干、准备迎战时,在桨帆船厂棚里找到了6艘涂着樟脑油停在那里的大型划桨商船(这是一种笨重的划桨船,曾用于地中海东部的贸易,但这些贸易现在都已经搞不下去了)的船体。威尼斯人将这种船称为“加莱赛船”。他们将这些船体翻新改造,配备多门火炮,并加装了防护性的上层结构。10月7日早晨,若干桨帆船在艰苦地将这些浮动炮台拖往阵前。威尼斯人这么做有着明确的目的。&&图42 威尼斯人的桨帆船&这是星期天的早上。在遥远的罗马,庇护五世正在主持一场热忱的弥撒,为基督教的胜利祈祷。在马德里,菲利普二世在各次礼拜仪式之间争分夺秒地处理朝政、签署文件,并向他的庞大帝国的各个地区发送备忘录。塞利姆二世正从伊斯坦布尔出发,前往位于埃迪尔内的宫廷。苏丹的这次出行像往常一样,排场极其豪华:一大群衣着鲜亮、甲胄叮当作响的骑兵和头戴羽饰的近卫军、侍从、书记员、官吏、驯犬员、御厨和受宠的后宫佳丽,前呼后拥,好不热闹。但这次出行遇到了不吉利的预兆。塞利姆二世的头巾两次滑落,他的坐骑也摔倒了。一个人急忙上前帮助他,但不慎触及了苏丹的身体,这是大逆不道的罪行,因此不得不将他绞死。&在帕特雷湾,上午九点钟左右,自黎明以来一直劲吹的东风逐渐平息。大海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从堂胡安背后吹来的只有轻微的西风。奥斯曼舰队立即落帆。基督教舰队的桨手们轻松了一些。大家认为这是个好兆头:这是上帝送来的西风。&庇护五世对神圣联盟的事业寄予了极大的希望。舰队离港时的基督教旗帜、礼拜仪式和教皇的祝福给这次远征赋予了十字军东征一般的极大宗教热情。教皇曾要求堂胡安确保他的士兵们“在桨帆船舰队要过基督徒的高尚生活,不准赌博或者口出恶言”[7]。雷克森斯对此只能私下里保留意见。“我们尽力而为吧,”他嘟囔着瞅了瞅那些粗莽的西班牙步兵和被锁在划桨长凳上的基督徒败类们。在墨西拿当着教皇使节的面的时候,堂胡安将几名说脏话渎神的士兵绞死,以鞭策士兵们言行要高尚。道德目标对整个远征的成功是至关重要的。每艘船上都有神甫;数千套念珠被分发给士兵们;每天都举行礼拜仪式。此时,所有人都能看到平静的海面上敌人舰队在黑压压地逼近。决定命运的时刻就在眼前,基督教舰队弥漫在一种清醒严肃的宗教热诚和恐惧之中。每艘船都做了弥撒,神甫们提醒大家,懦夫是不能上天堂的。官兵们作了忏悔。随后,战鼓敲响,号角齐鸣,人们高呼:“胜利!耶稣基督万岁!”[8]&队形渐渐展开,堂胡安从“国王”号富丽堂皇的船尾楼上走下。他的铠甲在秋日阳光下光华夺目;他手持十字架,转移到一艘轻型的快速三桅船上,沿着阵形巡视,鼓舞官兵们的斗志。他经过塞巴斯蒂亚诺·韦尼尔所在战船的船尾时,这位脾气火爆的老人向他致意。他们的全副精力都集中在决定命运的决战上,前嫌尽弃。&堂胡安用言语鼓舞每个国家的官兵。他敦促威尼斯人为布拉加丁报仇雪恨;对西班牙人,他提醒大家的宗教义务:“孩子们,我们在此地要么胜利,要么牺牲,皆由天定。不要让亵渎神明的敌人问我们:‘你们的上帝在何处?’为上帝的圣名而战,无论死亡还是胜利,你们都将永垂不朽。”[9]他视察了两艘缓缓从阵形中穿过的加莱赛战船,敦促他们尽快就位。他向所有基督徒奴隶许诺,如果他们表现良好,就给他们自由,并命令打开所有奴隶身上的锁链。事实上,这个诺言是注定不能兑现的,因为他只能决定西班牙船只上奴隶的命运。至于穆斯林奴隶,除了身披枷锁之外,还额外戴上了手铐,为的是防止他们在战斗中造反。如果船只沉没,被锁在船上的奴隶将死无葬身之地。&所有官兵都在做最后的准备。军械匠们在基督徒桨手群中穿梭,打开镣铐,并分发刀剑。过道上堆积了武器、葡萄酒和面包;神甫们好言抚慰大家;火绳枪兵们检查他们的火药和延时引信。曾参加镇压摩里斯科人战争的西班牙老兵们磨尖他们的长枪枪头,戴上钢盔。指挥官们穿上胸甲,戴上头盔,掀起头盔面甲,感受海风,但也闻到船上的臭气。外科医生们铺开他们的医疗器械,用手指试试锯子是否足够锋利。成千上万的划桨奴隶在监工的皮鞭脆响和持续鼓点的督促下努力划桨。他们背对敌人,划动桨叶。舰船稳步向敌人冲去。&基督教舰队的成千上万人员中有一些人的名字流传至今。佛罗伦萨音乐家奥雷利奥·谢蒂因为犯下杀妻的罪行,已经在桨帆船上做了十二年的划桨奴隶。在“女侯爵”号上有个叫米格尔·德·塞万提斯的志愿兵,他时年二十四岁,书卷气十足,一贫如洗。战役这天早上,他发了高烧,但还是爬下床来,蹒跚地走到自己的岗位,去指挥一小队士兵。另外一名病号,“圣乔治”号上的马丁·穆尼奥斯军士也发了高烧,躺在甲板下方的舱室内。英国海盗和佣兵托马斯·斯蒂克利爵士(他可能是亨利八世的私生子)指挥3艘西班牙战船。罗姆加没有和马耳他骑士团的桨帆船在一起,而是和科隆纳一起待在后者的旗舰,这个安排后来救了罗姆加一命。安东尼奥和安布罗焦·布拉加丁是法马古斯塔的烈士的亲戚,他们指挥着两艘加莱赛战船,在前线焦急地等待着,按捺不住要报仇。在堂胡安的旗舰上有一个面容特别鲜嫩的西班牙火绳枪兵,叫做“舞女玛利亚”,她是有名的弗拉明戈舞女,女扮男装参加了远征,为的是陪伴自己的情人。&5英里之外,穆斯林们也在做准备工作。阿里的舰队成分也很复杂,包括来自伊斯坦布尔和加里波利的帝国分舰队,以及乘坐小型划桨船的阿尔及利亚海盗和来自其他地方的海盗。所有的重要指挥官全部到场:滨海诸行省(罗得岛、叙利亚、纳夫普利翁和的黎波里)的总督、巴巴罗萨的两个儿子哈桑和穆罕默德、伊斯坦布尔军工厂的指挥官、意大利海盗卡拉·霍加,以及身在左翼的乌卢奇·阿里。各个派系之间显然有些小摩擦,虔诚的穆斯林和“牙缝里还塞着猪肉”[10]的秉信机会主义的叛教者之间貌合神离,本领高强的海盗船长和苏丹的高官互相看不顺眼。阿里帕夏的计划是让他右翼(指挥官是舒鲁奇·穆罕默德)的桨帆船群猛地冲向希腊海岸;这些桨帆船吃水较浅,而且船员们对近海非常熟悉,所以阿里坚信他们一定能智胜对面的威尼斯人,从侧翼包抄他们。他命令骑兵部队在岸上就位,如果威尼斯人企图靠岸逃跑,就将其歼灭。乌卢奇·阿里对这个战术极为担忧。这个计划是个精心算计的赌博。如果事与愿违,就可能发生相反的情况:穆斯林们可能会受到靠岸逃跑的诱惑。乌卢奇·阿里更愿意在开阔海域作战,那样的话更容易进行侧翼攻击。&穆斯林舰队搭载的火炮和火绳枪兵比敌人少,但是有很多弓箭手,他们的射速远远超过对手的火器。在西班牙火枪兵装填弹药的时间内,弓箭手可以将他射死三十次。弓箭手没有甲胄,他们的船只也没有加装木制胸墙以抵御持续炮火。他们的目标是做到快速和敏捷。&在伊玛目们的召唤下,穆斯林们作了净礼仪式,匍匐在地,向真主祈祷。他们拉紧弓,将箭头浸在毒药内。甲板上涂抹了油脂和黄油,身披重甲的欧洲人如果登船,就很难站稳,而往往光脚作战的穆斯林们仍然能够健步如飞。基督徒划桨奴隶们被禁止在敌人接近时抬头,否则将被处死,这是因为害怕打乱划桨的节奏;两军混战时,奴隶们将躲在长凳下。但阿里是个荣誉感极强、慷慨大方的统帅。堂胡安给他的穆斯林奴隶增加了手铐,阿里帕夏却给他的基督徒奴隶们许下了一个诺言。他用西班牙语向他们说道:“朋友们,我希望你们今天为我尽忠效劳,以此报答我为你们做的事情。如果我打赢了,你们都将获得自由;如果基督徒获胜,那是真主给你们的。”[11]他是完全有能力兑现这个诺言的。阿里有两个儿子,一个十七岁,一个十三岁,都和他一起在船上。他们被转移到另外一艘船上时,他向他们喊话,提醒他们应尽的职责。“您给我们的面包和盐都是蒙福的。”[12]他们庄重地答道。这是孝道的体现,令人感动。然后他们就离去了。&阿里现在可以看到基督教舰队前方的威尼斯加莱赛战船因为没有风而静止不动。这让他颇为困惑和担忧。奥斯曼帝国官兵普遍对装有重炮的大型船只心存畏惧。他们曾从俘虏那里听说过这些船,但俘虏的口供称,它们船首和船尾一共只有3门火炮。他们完全无法想象,威尼斯人有怎样的企图。&两军相隔4英里的时候,船体鲜红的“苏丹娜”号发射了一枚空包弹,向“国王”号挑战。堂胡安发射了一枚实弹,作为回答。阿里命令他的舵手穆罕默德径直开向“国王”号。绿色的伊斯兰大旗(其珍贵程度远胜伊斯兰圣战的所有其他标志,上面饰有29000个互相缠绕的真主尊名)被高高升起,旗上的绿色和金色丝线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此时的阳光对穆斯林们来说有些炫目。&在基督教舰队,堂胡安也安排了充满宗教意味的仪式。讯号传达出去之后,每艘船上都升起了十字架;“国王”号则升起了教皇馈赠的饰有耶稣受难像的天蓝色大纛。堂胡安身穿光辉夺目的铠甲跪在船首,恳求基督教的上帝赐给他胜利。成千上万的士兵也跪了下去。身穿褐色或黑色长袍的修士们将十字架举向太阳,向官兵们抛洒圣水,喃喃地发出恕罪的祷词。然后,官兵们站起身来,用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高呼他们的主保圣人的名字:“圣马可!圣斯提法诺!圣乔治!为了圣雅各和西班牙,冲啊!必胜!必胜!”号角嘹亮地响起;频率较低的咚咚鼓点持续不断地敲响。穆斯林战船上也吹响了唢呐,敲起了铙钹,士兵们高呼真主之名,吟唱着《古兰经》的诗节,大声向基督徒呼喊,要他们上来“像被淹死的母鸡一样”[13]受死。曾在热那亚受到嘉许的堂胡安一时心血来潮,“在青春热血的激发下,在横笛伴奏下在炮台上跳了一曲嘉雅舞”[14],尽管这样做非常不理智。&根据威尼斯人吉罗拉莫·狄多的记载,此时双方还有时间去欣赏这恐怖的盛景。“两支舰队向对方疾驰,那景象颇为骇人;我们的士兵的头盔和胸甲熠熠生辉,金属盾牌像镜子一样闪闪发光,其他武器也在阳光下很是耀眼,出鞘利剑的光芒甚至在远处也让人眼花缭乱……敌人也是全副武装、雄赳赳气昂昂,同样让我们这边心生畏惧;同时那金色的灯笼和五颜六色、光辉灿烂的诸多旗帜也让我们惊异而且蔚为壮观。”[15]&4艘加莱赛战船位于基督教舰队主力前方1/3英里处,现已就绪,互相之间保持一定距离,拉开了阵势。右翼还有2艘有些落后,刚刚赶到前沿。威尼斯炮手们手持已经点燃的引火线蹲伏着,观察着快速逼近的280艘穆斯林桨帆船。火绳枪兵们摸索着他们的念珠,喃喃地祈祷。大家的心脏狂跳。他们在巨大的嘈杂声中做好准备。两军相隔150码时,命令下达了。火柴被伸到大炮火门处。此时离正午还差一点点。&一连串明亮的闪光,一声雷霆般的巨响,然后是遮天蔽日的浓烟。这么近的距离,大炮是不可能打不中的。铁制球形炮弹呼啸着冲进前进的船只群中。在这巨大的冲击力下,有些土耳其桨帆船当场被炸得四分五裂。“3艘桨帆船瞬间就这么沉没了,着实可怕,”[16]狄多如此记载道。巨大的混乱让奥斯曼舰队暂时停止了前进。很多舰船互相撞击,或者在拼命努力停住。“苏丹娜”号的一只船尾灯笼被炸飞了。加莱赛桨帆船转了90度,准备进行第二轮射击。阿里命令加快划桨速度,尽可能快速地从敌人炮口下冲过去。奥斯曼阵线改变了方向,打开了一些缺口,以便避开基督徒的浮动炮台。侧舷面对基督徒的船只这时遭到了火绳枪的射击。一艘船的舵手被击毙,整船就摇摇摆摆、不停旋转。然后一排戴头巾的士兵被一排子弹从侧面打倒。加莱赛战船又转了45度。“真主保佑我们安全逃出!”[17]阿里大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线遭到重创,变得七零八落、漏洞百出。一些土耳其战船从炮口下驶过,向基督教舰队的主阵线开炮,但是射得太高。堂胡安在等待土耳其人接近。基督徒战船的冲角已经拆除,能够以较低平的弹道射击。阿里的战船继续逼近的时候,基督徒的大炮咆哮起来,每名指挥官都自行选择射击时机。西风将黑烟吹向穆斯林那边,妨碍了他们的瞄准。在两军短兵相接之前,阿里的战船就已经有1/3被击沉或重创。“海面上已经漂满了士兵、桁端、桨叶、木桶和各式各样的武器装备——仅仅6艘加莱赛战船居然能够造成如此大的杀伤,真是不可思议。”[18]&火海&日中午至日落&此时,靠近海岸的地方已经爆发了激战。奥斯曼舰队的右翼在舒鲁奇·穆罕默德指挥下及时避开,躲过了加莱赛战船的毁灭性打击。现在他们试图从侧翼包抄阿戈斯蒂诺·巴尔巴里戈统领的由威尼斯人为主导的左翼。舒鲁奇打算善加利用海岸浅水区的狭窄走廊,他知道威尼斯人的重型战船是不敢靠近那里的。“舒鲁奇和卡拉·阿里赶在了其他奥斯曼桨帆船的前面,迅猛地冲向我们的阵线,”狄多记载道,“他们接近海岸,带领他们编队最前方的若干战船进入了浅水区。他们很熟悉这里的航道,知道浅滩上方的海水究竟有多深。他们后面跟着四五艘桨帆船,打算从背后攻击我军左翼。”[1]&威尼斯人还没反应过来,舒鲁奇的这些桨帆船已经绕过了巴尔巴里戈战线的末端,正从两面夹攻最外层的位置暴露的基督教战船。如果有更多土耳其战船从侧翼包抄了巴尔巴里戈的侧翼,形势就很严峻了,他会遭到背后攻击。巴尔巴里戈用自己的旗舰挡住敌人,随即被一场火雨吞没了。箭雨呼啸而来,他的船尾灯笼被射得像刺猬一样。土耳其人试图消灭对方侧翼外围的时候,最前方的基督教桨帆船遭到猛攻,甲板被火绳枪火力一通横扫,指挥官和高级军官们被逐个击倒。巴尔巴里戈的旗舰英勇奋战了一个钟头,双方步兵激烈争夺它的甲板。巴尔巴里戈戴着头盔面甲,发出的命令完全被战斗的嘈杂声淹没。他不够谨慎地抬起面甲,叫喊着说,哪怕被打死也要把命令传出去。几分钟后,一支箭射中了他的眼睛。他被抬到甲板下方的舱室,就在那里死去。争夺旗舰的战斗愈发激烈,巴尔巴里戈的侄子乔万尼·孔塔里尼率领自己的桨帆船前来援助,但自己也不幸阵亡。&舒鲁奇似乎已经快要得手,但威尼斯人一心要报仇雪恨,斗志高昂。他们的很多船只来自克里特、达尔马提亚海岸和诸岛屿,这些地方在夏天的时候都遭到了阿里帕夏的劫掠。他们拼死苦战,毫无顾忌。战局渐渐开始转向。基督教预备队的桨帆船上前支援,并从后方调来援兵登上遭到打击的舰船。一艘奥斯曼桨帆船上的基督徒奴隶逃脱了控制,向他们的穆斯林主子大打出手,挥舞着铁链狠揍他们。一艘加莱赛战船缓缓驶向岸边,开始猛轰奥斯曼舰船。舒鲁奇的旗舰遭到冲撞,舵被打掉,后来又被打出大洞,开始下沉。它被灌满了海水,停在浅水区动弹不得。身穿华丽衣服的舒鲁奇被威尼斯人从海里捞起时已经半死不活。他身负重伤,痛苦无比,威尼斯人为了减少他的痛苦,当场将他斩首。舒鲁奇的整个分队都跟着旗舰驶向海岸,现在都被压制在了那里。“在一片混乱中,”狄多写道,“我们的很多桨帆船,尤其是那些离中军最近的战船……秩序井然地转向左侧,包围仍在负隅顽抗的土耳其舰船。我军通过这个机敏的行动将它们包围在那里,就像把它们困在一个港口中。”[2]奥斯曼舰队的右翼被困住了。&现在,乌卢奇最大的担忧成为现实。一些穆斯林受到了近在咫尺的陆地的诱惑,放弃了战斗。他们乱七八糟地争相逃向海岸。舰船互相碰撞;人们跳下海去,在深水和浅水区挣扎或者淹死。后面的人利用同胞的尸体作为桥梁,逃向陆地。威尼斯人大开杀戒,不肯饶恕任何敌人。他们放下小艇,高呼着“法马古斯塔!法马古斯塔!”追杀敌人。一个暴跳如雷的士兵找不到别的武器,就抓起一根木棒,插进一名敌人的嘴里,将他按倒在海滩上。“这是场令人震惊的残杀,”[3]狄多写道。在混乱中,威尼斯船只上的一群基督徒划桨奴隶(根据堂胡安的命令,他们的镣铐已经被打开)感到夺得自由的时刻已经到了,而不愿去等待堂胡安兑现诺言。他们手执士兵们分发的武器,跳上海岸,后来在希腊山区落草为寇。&午后不久,两支舰队的中军(都是重型战船)也短兵相接了。名字取得花里胡哨的威尼斯和西班牙桨帆船(比如“雄人鱼”号、“骑海豚的幸运女神”号、“金字塔”号、“轮子和毒蛇”号、“树干”号、“朱迪斯”号,以及数不胜数的圣徒名字)冲杀进了土耳其舰队。土耳其的舰船来自伊斯坦布尔、罗得岛、黑海、加里波利和内格罗蓬特,其指挥官包括:贝克塔西·穆斯塔法、德利·切列比、哈只·阿迦、科斯·阿里、皮雅利·奥斯曼、卡拉雷斯,还有其他几十人。150艘全副武装的桨帆船厮杀起来。&此前,基督教舰船是缓缓地驶向敌人,力图保持队形。土耳其舰队则被加莱赛战船发出的暴风骤雨般的火力打得七零八落,但仍然迅猛地冲向对方,快速掠过平静的海面,三角帆向后倾斜,火炮不时轰鸣着。双方的主要将领都聚集在战斗的中心:在奥斯曼舰队方面,阿里帕夏在“苏丹娜”号上,他的右边是陆军司令官佩尔特夫帕夏的战船;阿里的左边是内格罗蓬特总督穆罕默德贝伊以及阿里的两个儿子乘坐的战船;还有巴巴罗萨的儿子哈桑帕夏以及其他一些经验丰富的指挥官。堂胡安稳坐在“国王”号的船尾楼上,一侧的教皇国旗舰上坐着马可·安东尼奥·科隆纳和罗姆加,另一侧则是韦尼尔。菲利普二世如果看到堂胡安如此冒险,一定会无比震惊。堂胡安身穿光辉熠熠的盔甲、手执利剑,站在绘有耶稣受难像的大纛前,身形非常明显和暴露。别人劝他回到舱内,都被他拒绝。阿里也穿着同样鲜艳夺目的长袍站在船尾楼上,手里拿着一张弓。这两位统帅都在冒极大的风险,与当年堂加西亚向拉·瓦莱特提出的明智警告——“在战争中,领袖的死亡常常导致灾难和溃败”[4]——背道而驰。&两艘旗舰接近时,“苏丹娜”号的船首炮开始射击。一枚炮弹打穿了“国王”号的前侧平台,打倒了最前方的一批桨手。另外两发炮弹没有命中。“国王”号的船首冲角已经拆去,大炮的射击弹道可以更低。它一直等到敌舰进入抵近距离才开火,“我们所有的炮弹都给敌人造成了极大损伤,”[5]“狮鹫”号上的奥诺拉托·卡埃塔尼如此记述道。“苏丹娜”号似乎直取威尼斯旗舰,但在最后一刻转舵,径直撞上了“国王”号,两船的船首互抵。“苏丹娜”号的船首冲角就像身体直竖起来的海怪的口鼻一样一直插到“国王”号的前排桨座,把不少桨手当场撞成肉泥。两艘战船被这冲击力震得各自后退一步,但仍然缠在一起,索具和船柱已经互相缠绕,一片狼藉。&整个战线上都发生了类似的猛烈冲撞。科隆纳指挥教皇国旗舰去支援“国王”号,自己却被佩尔特夫帕夏的战船撞上,原地旋转,然后一头撞上了“苏丹娜”号侧舷,这时又有另一艘奥斯曼桨帆船撞上了科隆纳的船尾。在另一侧,韦尼尔也向前推进,但立刻被卷入了另一场混战。基督徒的战线已经被打出了缺口,海面上双方战船激烈厮杀,乱作一团。&这场战役的幸存者们后来对电光火石的激战中的一样东西记得最清楚:震耳欲聋的噪音。“开始时,大炮的咆哮如此震耳,”卡埃塔尼写道,“是完全没有办法想象或描述的。”[6]在火山爆发般的大炮巨响背后还有其他声音:像连续不断的手枪射击一般的船桨折断的脆响、互相冲撞的船只破裂时发出的震响、火绳枪的噼啪射击声、羽箭的恐怖呼啸、痛苦的喊叫、疯狂的叫嚷、尸体坠入海中的溅水声。浓烟遮天蔽日;舰船在烟雾中蹒跚而行,偶尔被阳光照亮,似乎不知从何方杀出,撕咬着对方的侧舷。到处是混乱和噪音:“火绳枪子弹和羽箭的致命风暴四处肆虐。大海似乎被枪口焰、火喇叭、火罐和其他武器发出的持续火焰点燃了。有时是3艘桨帆船对4艘,有时是4艘与6艘交锋,有时是6艘围攻1艘,不论是敌人还是基督徒,所有人都极其凶残地战斗,一心想致对方于死地。已经有很多土耳其人和基督徒登上了对方的桨帆船,用短兵器在近距离肉搏,很少有人还活着。双手剑、弯刀、铁制钉头锤、匕首、战斧、长剑、弓箭、火绳枪和火攻武器全都大显神通,杀人无数。除了那些被各种武器杀死的人之外,还有很多人虽然躲过了这些武器,却在跳海后被淹死。大海已经被鲜血染红,海水变得非常浑浊。”[7]&&图43 火海&“国王”号和“苏丹娜”号这两艘旗舰在最初的猛撞之后,双方的士兵都试图登上对方战船。“国王”号搭载着400名来自撒丁岛的火绳枪兵,一共有800名战士,摩肩接踵地挤在一起,每个人的活动空间不超过2英尺。阿里则有200名火绳枪兵和100名弓手。在两船相接的最初一刻,“一大群土耳其士兵非常勇敢地跳上了‘国王’号,同时‘国王’号上也有很多士兵跳上了‘苏丹娜’号”[8]。根据传说,舞女玛利亚就在最早手执利剑登上敌船的那群士兵中。甲板上爆发了近距离白刃战。被铁链锁住的桨手们试图躲在狭窄的长凳下,同时武装士兵们在中央甲板上奔走,铠甲叮当作响。穆斯林很快就被从“国王”号上逐出;西班牙士兵则一直冲杀到“苏丹娜”号的主桅才被挡住。“苏丹娜”号错综复杂的胡桃木甲板很快就被油脂和污血覆盖,士兵们就在这污秽中砍杀敌人,或者倒地毙命。每艘船都从它后方的其他桨帆船那里得到援兵。在船首厮杀的士兵倒地死去的同时,援兵就从船尾的梯子上爬上来增援。在这么近的距离,投射武器是致命的。一个身披胸甲和背甲的人也会被一支箭刺穿,或者被一发子弹击毙。“国王”号上的堂贝尔纳迪诺·德·卡德尼亚斯的胸甲部位被一支旋转火枪的子弹击中,子弹虽然没有击穿胸甲,但冲击力仍然很大,他不久之后就死去了。伊斯兰的绿色大旗被打出了很多弹孔,但基督徒也被打退了。&双方都明白,旗舰是战役的关键所在。士兵们在桅杆处匆匆搭建了障碍物,以抵挡敌人的登船士兵,于是争夺舰船的战斗变得很像狭窄街道上的巷战。士兵们非常密集,常常有一大群人被同时打死。更多援兵从后方赶来。“苏丹娜”号射来的箭雨呼啸而至,插入“国王”号甲板的速度如此之快,看上去好像箭是从甲板上长出来的。据一位目击者说,基督教船只上插满了箭,活像豪猪。两艘旗舰的战斗局势发生了逆转,现在土耳其人蜂拥冲上了“国王”号。在这场混战中,有人看见堂胡安的宠物狨猴把桅杆上的箭拔出,将它们咬断,然后把它们扔进大海。&“国王”号的两侧和整个战线上,战斗极其激烈。韦尼尔试图去援助旗舰,撞击了“苏丹娜”号的中段船体,但自己被从两侧包围。预备队的两艘威尼斯桨帆船及时赶到,才救了他的命。这两艘桨帆船的船长都已经阵亡。巴桑的桨帆船预备队之前待在战线后方,准备随时援救危急地点,现在也开始大规模加入战斗,以阻止战局恶化。科隆纳打退了穆罕默德贝伊的桨帆船(阿里的两个儿子就在这艘船上)。在战线另一端,海盗卡拉·霍加和卡拉·德利的桨帆船群企图猛攻“狮鹫”号。卡拉·霍加带领他的人马冲杀在前,但火绳枪开始大显神通。“詹巴蒂斯塔·孔图西奥用火绳枪将卡拉·霍加打倒,然后一枪一枪地射击,一直打到活着的土耳其人不超过6个。”[9]西班牙长枪兵在阿尔普哈拉的操练中掌握了战术,在近距离的杀伤力是惊人的。他们登上敌船之后就横扫甲板,将反抗的敌人戳死,或者把他们推进大海。奥雷利奥·谢蒂记载了和他一起被释放的基督徒奴隶在战斗中的极大勇气:“基督徒奴隶们告诉自己‘今天我们要么战死,要么赢得自由。’跳上敌船,杀死了很多土耳其人。”[10]&“苏丹娜”号和“国王”号上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一个多钟头。冲上敌船的第二波基督徒士兵也被击退,但奥斯曼舰队的火力在逐渐减弱。堂胡安手执双手重剑,亲自从船首作战,腿上被匕首刺伤。在旁边的桨帆船的船尾楼上,八十岁高龄的韦尼尔没有戴头盔,站在自己的船尾楼甲板上,用劲弩快速向戴头巾的敌人射击,他的部下不断为他重装弩箭。&巴桑的援兵开始扭转了局势,重型的加莱赛战船又枪炮齐鸣地加入了混战。佩尔特夫帕夏所在战船的舵被打掉;他跳下大船,来到一艘划桨小船上,小船的桨手是个叛教者,他用意大利语高呼:“不要开枪!我们是基督徒!”[11]就这样把佩尔特夫救走了。佩尔特夫溜走的时候大声咒骂阿里的鲁莽。基督徒战船在包围“苏丹娜”号,并切断了增援阿里帕夏旗舰的援兵来源。帕夏的儿子们拼命要去援助父亲,但也被打退了。科隆纳和罗姆加俘虏了一艘桨帆船,然后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下面干什么?”科隆纳问道,“再俘虏一艘桨帆船,还是去援助‘国王’号?”[12]罗姆加亲自操纵舵柄,将战船转向“苏丹娜”号的右侧。韦尼尔正从另一侧逼近“苏丹娜”号,用火力横扫后者的甲板。“我的桨帆船用大炮、火绳枪和羽箭猛烈射击,打得帕夏旗舰上的土耳其人没办法从船尾楼走到船首,”[13]他如此记述道。第三波基督徒士兵冲上了“苏丹娜”号的甲板;土耳其人在船尾楼甲板上临时搭建的障碍物后作最后抵抗。最后的防御工事被炸飞的时候,阿里帕夏仍然在猛烈地射箭。为了躲避火雨,很多人跳入大海。&关于阿里的最后时刻,有十几种不同的说法,赋予了这位帕夏不同程度的英雄主义精神。最可能的情况是,这位海军司令身穿鲜艳的长袍,非常暴露,被火绳枪击倒了。一名西班牙士兵砍下了他的头颅,将它挑在矛尖上高高举起。人们高呼“胜利了”!神圣联盟的旗帜被升上了“苏丹娜”号的桅顶。堂胡安跳上“苏丹娜”号的甲板,但意识到战斗已经结束,于是又回到了自己的旗舰。“苏丹娜”号上的抵抗瓦解了。士兵们将阿里的头颅献给堂胡安。据说堂胡安看到自己的对手被如此粗鲁地斩首,非常愤怒,命令将这个头颅投入大海。西班牙士兵们在做最后的扫荡。&奥斯曼舰队中军的抵抗开始崩溃。阿里的儿子们在穆罕默德贝伊的旗舰上被俘虏;其他人则举手投降或者逃跑。根据卡埃塔尼的记载,“国王”号和“苏丹娜”号的甲板都变成了一堆废墟:“‘国王’号上死者极多。”[14]“苏丹娜”号在平静的海面上徘徊,船员几乎全部死亡,“甲板上到处是戴着头巾的首级在滚来滚去,似乎和战前的阵容一样数量惊人。”[15]&但对奥斯曼人来说,战役还没有输掉。在两支舰队的中军激战的同时,还有可能夺得胜利。乔万尼·安德烈亚·多里亚和乌卢奇·阿里在朝向外海的侧翼上进行一番猫鼠游戏。在中军开始交锋一个小时之后,他们仍在寻找合适的位置。&在基督教舰队中,多里亚是个颇有争议、受到猜忌的人。他消极避战,只关心自己的桨帆船舰队,而且根深蒂固地谨小慎微。堂胡安眺望南方的激战时,不禁对多里亚越来越担忧。从中军的角度看,多里亚偏离中军太远,过于接近外海,似乎在逃避战斗。堂胡安派了一艘三桅船去把多里亚召回。&更有可能的情况是,多里亚从一开始就认识到了自己位置的危险性,因此在拼命努力避免被敌人抓住。乌卢奇·阿里的船比他多;多里亚的舰队极有可能被侧翼包抄。如果奥斯曼人能够在外围跑在他的前面,就有可能转到他背后,对他造成重创。乌卢奇·阿里的编队越来越偏向南方,将多里亚也带向南边,于是在基督教舰队中军和右翼之间出现了一个宽达1000英尺的缺口。有些威尼斯战船害怕多里亚叛变,转了回来,打乱了多里亚的战线。乌卢奇·阿里“驾驭桨帆船的技艺精湛,就像好骑手操控训练有素的骏马一样”[16],显然是有所图谋。一声尖利的哨响,他的编队的部分战船掉转船头,开向那个缺口,从内侧包抄了多里亚。热那亚海军统领输掉了这一轮。他还没反应过来,土耳其人已经进逼基督教中军的侧翼。&乌卢奇·阿里的这一招着实精彩,迅速就扭转了战局。乌卢奇制造了对奥斯曼人更有利的那种小规模混战局面,而不是更有利于基督徒发挥火力优势的大编队正面对抗。现在海风从乌卢奇背后吹来,他和他的海盗们抓住了一些处于严重劣势、互相分散的基督教船只。他前方是多里亚那一翼的威尼斯桨帆船,它们位置孤立、队形混乱;然后是一小群西西里桨帆船,以及3艘带有熟悉的红底白十字旗帜的战船——那是乌卢奇最痛恨的敌人,圣约翰骑士团的马耳他桨帆船。这些基督教船只的数量处于绝对劣势,而且船员已经在前面的战斗中精疲力竭。现在的兵力对比是三比一,四比一甚至五比一。乌卢奇“对这些船只大肆屠戮”[17]。7艘阿尔及利亚战船围攻马耳他桨帆船群,用暴风骤雨般的子弹和羽箭猛击它们。身披重甲但是数量处于绝对劣势的骑士们死战到底。西班牙骑士杰罗尼莫·拉米雷斯像圣塞巴斯蒂安一样浑身插满了箭,仍在拼死战斗,阻挡登船的敌人,直到阵亡。分队指挥官彼得罗·朱斯蒂尼亚尼长老身中五箭,被敌人俘虏,此时这艘船上已经只有他一个活人。西西里桨帆船群赶来救援,但当即也陷入了烈火的风暴。“佛罗伦萨”号被1艘桨帆船和6艘小型划桨海盗船打垮;船上所有士兵和基督徒奴隶都被杀死。“圣乔治”号上,一排被锁在桨座上的奴隶都已经倒毙,士兵们全部战死,船长也被两发子弹打死。热那亚旗舰(指挥官是大卫·因佩里亚莱)和5艘威尼斯桨帆船上都没有一个幸存者。萨伏依旗舰则沉默地漂浮在水面上,船上没有留下一个活人能讲述这艘船的命运。&遭到攻击的基督徒船只上发生了一些大无畏的壮举,几乎到了鲁莽的程度。年轻的帕尔马亲王独自一人登上了一艘奥斯曼桨帆船,把敌人船员一直打到主桅处,并且在战斗中活了下来,把自己的经历告诉大家。在遭到攻击的“圣乔治”号上,因为发高烧而躺在舱内的西班牙军士马丁·穆尼奥斯听到自己头顶上敌人的奔跑声,立刻从病床上跳起,下定了必死的决心。他手执利剑扑向敌人,杀死4人,将其他敌人打退,最后倒在了一条插满羽箭的划桨长凳上。他一条腿已经被砍断,还呼唤战友“诸君都要这般努力”[18]。在“少女”号上,费德里科·韦努斯塔的手榴弹发生爆炸,将他的一只手炸残。他命令一名划桨奴隶将他的残手砍掉。被这名奴隶拒绝后,他自己砍断了残手,然后走到厨房,让伙夫将一只死鸡捆扎在流血的残肢上,然后重新加入战斗,呼喊着要自己的右手为左手报仇。一名士兵的眼睛被箭射中,自己将箭连同眼球都拔了出来,在脸上扎了一根布条,然后继续战斗。士兵们在甲板上与敌人扭打着,把他们推下海,或者抱着敌人一起投入被血染红的大海,同归于尽。“统领世界的基督”号被敌人包围和击败,船员们将自己的船炸毁,把包围他们的众多奥斯曼桨帆船也一起摧毁。&尽管基督徒们拼死抵抗,但乌卢奇·阿里还是在基督教战线上撕开了一个口子,一边前进一边搜集战利品。他把堆满死尸的马耳他旗舰拖走,准备作为战利品献给苏丹。如果他早一点得手的话,很有可能挽救整个战局,但是奥斯曼舰队中军已经在崩溃,乌卢奇·阿里的机遇正在飘走。多里亚重整旗鼓,从一侧进攻乌卢奇·阿里的队伍;科隆纳、韦尼尔和堂胡安把他们的桨帆船群调过来,从另一侧对抗。诡计多端的海盗显然不打算为一场已经失败的事业献身;他砍断了拖曳马耳他旗舰的缆绳,把负了伤的朱斯蒂尼亚尼留下记述这个故事,但谨慎地将该舰的旗帜拿走,作为战利品。他带领14艘桨帆船转向北方,溜走了。&基督教战船开始扫荡战场,并大肆劫掠。战场是一幅毁天灭地般的悲惨景象。8英里的海面上,很多摇摆不定的船只正在燃烧;还有一些船只的船员已经全部死亡,就像鬼船一样漂浮着。幸存的穆斯林无比英勇地死战到底。有的时刻充满了诡异的喜剧性。有些土耳其战船拒绝投降,投射武器用完后就捡起柠檬和桔子,将它们投向敌人。狄多记载道:“基督徒们出于鄙夷和嘲弄,将这些水果扔了回去。这种互投水果的战斗似乎在战役快结束时在很多地方都发生了,让大家捧腹大笑。”[19]其他地方,士兵们仍在水中挣扎和搏斗,紧紧抓住梁柱,有不少人被淹死。史学家们也很难将这场宏大的残杀付诸笔端。“激战持续了四个小时,如此血腥和恐怖,大海和烈火似乎融为一体,很多土耳其桨帆船一直燃烧到水面。海面被血染红,到处覆盖着摩尔人的衣服、头巾、箭筒、箭、弓、盾牌、桨、箱子、盒子和其他战利品。海上还漂浮着很多人,既有基督徒也有土耳其人,有的已经死亡,有的负了伤,有的身体残缺不全,还有些垂死的人还不肯向命运屈服,仍在最后的痛苦中挣扎,他们的力量和从伤口流出的血一起消逝。鲜血如此之多,海面完全被染红。尽管这景象非常悲惨,我们的人对敌人没有一丝怜悯……尽管他们哀求饶命,还是被火绳枪打死,或者被长枪戳死。”[20]劫掠的规模非常大。基督徒们乘坐划桨小船,将死尸从水里捞出,把财物抢走。“士兵、水手和犯人们兴高采烈地抢劫,一直抢到天黑。战利品极多,因为土耳其桨帆船舰队携带了大量金银和华丽饰品,尤其是帕夏们的船只。”[21]奥雷利奥·谢蒂抓了两个摩尔人俘虏,希望能够凭借这个功劳获得自由。等待他的将是失望。&这是令人瞠目结舌的毁灭场面,就像是描绘世界末日的圣经画作。甚至精疲力竭的胜利者们也被自己造成的恐怖残杀震惊了。他们目击了一场大规模的杀戮。四个小时之内,有4万人死亡,近100艘船只被摧毁,另外神圣联盟还俘虏了137艘穆斯林船只。奥斯曼帝国有2.5万人死亡,只有3500人被生俘,穆斯林船只上的1.2万名基督徒奴隶被释放。白海的大决战让早期现代世界的人们瞥见了即将到来的世界末日是什么样。直到1915年的卢斯战役,勒班陀海战的死伤规模才被超越。“这事非常奇怪,又有诸多的方方面面,”吉罗拉莫·狄多写道,“似乎人们脱离了自己的肉身,来到了另一个世界。”[22]&这一天的悲伤尾声快要降临了。血腥的海水夹杂着战斗留下的乱七八糟的残骸,在黄昏的日光中更显得鲜红。燃烧的船体在黑暗中闪着光,发出浓烟,最终被彻底烧毁。风力加强了。根据奥雷利奥·谢蒂的记述,基督教船只几乎无法离开,“因为海面上漂满了死尸”。他们离去的时候,水中仍然传来凄惨的呼号,在人们耳边回荡。“虽然水中的很多基督徒还没有死亡,但没人愿意援救他们。”[23]胜利者们在希腊海岸寻找安全锚地的时候,一场风暴席卷了海面,将残骸吹散,似乎大海在用一只大手将战场抹去。&&图44 从船尾角度看的桨帆船&奥斯曼帝国史学家波切维为这场战役抒写了自己的悼词。“我亲自去观看了战役爆发的那个可悲的地方……伊斯兰土地上从未有过这样灾难性的战争,自从诺亚发明船只以来,全世界的五洲四海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例子。180艘船只落入敌手,以及大量火炮、火枪、其他战争物资、划桨奴隶和伊斯兰战士。其他的所有损失都是成比例的。最小的船里也有120人。这样算来,损失的总人数在2万左右。”[24]波切维低估了土耳其的损失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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