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强物理伤害怎么算狴犴104级8.5万物伤64级多少物伤

出处:PConline 作者:问道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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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称:狴犴 读音 B&'&n天生技能:神龙罩、翻转乾坤 总成长:300血量成长:100法力成长:30物攻成长:125法攻成长:5速度成长:40狴犴变身卡连击2增加连击率22%增加必杀率10%增加伤害9%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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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名称:问道
游戏类型:回合制MMORPG
收费方式:免费时间 道具收费
官方网站:【原创】《九歌之八o狴犴赋》By洛书【原创小说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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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九歌之八o狴犴赋》By洛书
好久没发文了,来一发。虐不虐看心情。
受人之托风舞晴空,正是阳春好时光。三月艳阳,绿柳拂堤,又是一年莺飞草长。就在这一幅明媚如画的春景图中,绿柳树下,一男子斜倚树干,双眸半阖,正微小憩。这男子一身鸦青长袍,着墨色短衣,蹬鸦色软靴,青丝以鸦青发带束起,细碎的额发微遮左眉梢。那长眉微挑,精致如剔玉;那薄唇紧抿,润泽如暖玉,明明是个男子,却如上天精心描绘过一般有着绝世之美。只是,这绝世之美中,不现半点阴柔,阳刚却又不显一丝粗鲁。当真是添之则过、减之则缺。不远处,一白衣少年望着树下男子,目中流露出满满的敬羡与钦佩——自家主子生得一副好样貌,又有文可治天下、武可战四方的本事,而且还是九渊之巅龙族之王龙君的七子狴犴殿下。这般出色又出身高贵,也难怪那关山族的月公主紧追不放。不过……白衣少年眉头微拧——大殿下囚牛温和好音,二殿下睚眦邪魅喜杀,三殿下嘲风冷酷善望……一个个数下来,好像就自家七殿下没什么特色,温和、邪魅、冷酷……好像都有那么一点,却又没有最突出的个性……忽而,树下男子睫毛一颤,狴犴睁开了眼。他长睫一敛,眼眸悄然一转,隐去了深不见底的冰封,徒添几分慵懒。男子唇角微勾:“小长离,说过多次,不要用看女人的眼神看我。你虽生得清俊可爱,但殿下我却委实不好男色。”那叫“长离”的白衣少年被说得面色一赧——好吧,自家主子还是有特色的,如果腹黑也算是一种特色的话……“该走了。”狴犴起身,风姿翩然,“不然,那缠人的月公主又该追来了。”那位月公主是关山族惟一的继承人,长得也挺水灵的,真不知自家主子为何不喜欢她。长离撇撇嘴:“是。”……岐山,自上古时起便是灵气环绕之地。时光荏苒,上古尊神所剩无几,昆仑帝啻天尊便是其中之一。帝啻天尊门下众徒人鬼妖魔混杂,而其门下神族一脉中最小的便是神君青玉阳。如今,青玉阳也已自立门户,在岐山创一门派,号称罗浮城,门下弟子更是过万。这青玉阳也是个妙人,年纪轻轻修为不浅,更是将其师帝啻天尊的音杀绝技练得炉火纯青。一百年前,他与师兄玄绝、师姐尔雅落户岐山。以青玉阳为掌门,玄绝为掌管武功、刑罚的仗剑长老,尔雅为掌管音杀、礼法的执乐长老,师兄妹三人一齐打理罗浮城,秉为苍生之志收纳修仙之人,却也算是神族中的一派。狴犴负手立在云端,俯瞰下方仙雾缭绕的罗浮城:“小长离,你瞧这罗浮城,多气派!等回了流波山,我也拔了那一山的花花草草,建几座宫殿,怎么样?”长离撇撇嘴,表示不信。东海流波山,是自家殿下自幼的居处,山上的一花一草更是殿下亲手所植,他才不信自家主子舍得。“哎呀,你真无趣!早知道就带长留出来了。”狴犴晃了晃脑袋,一拂袖落在了罗浮城门口。城门口,两个着镶紫白衣的少年负剑上前:“请问客人是……”长离上前拱手:“劳报,东海流波山龙族七殿下狴犴来访。”“仗剑、执乐二位长老有令,狴犴殿下无需通报。”两位少年侧身让开,“请!”狴犴缓步上前,入了城门,侧首觑那二位少年:“多谢。”罗浮城内,静谧肃然,四处灵光闪耀,一看便知是仙家福地。狴犴主仆二人径直走到罗浮城主殿天浮殿,才上了前阶,便有一背负长剑的白衣男子迎了出来。这男子约是二十来岁的样子,一身素白锦袍,外袍质地细腻,以紫缎嵌边,绣着紫色祥云图腾,五官坚毅深邃,目光迥然有神,一脸正气,满身仙骨。“岐山罗浮城大弟子,玄绝长老门下晋陵,恭候狴犴殿下多时。”“这名字真长啊!”狴犴皱眉,作苦恼状,“小长离啊,你记住了吗?”又来了!长离撇嘴:“这位晋陵道长,乃仗剑长老玄绝真人门下弟子,是这罗浮城的首席大弟子。殿下明白了?”“哦,原来是这样啊!经小长离这么一解释,我全明白了。”狴犴笑得无害,看向晋陵,“没想到,这罗浮城的大弟子竟这般年轻,失敬失敬哈!”晋陵也不见怪,坚毅俊朗的脸上半分表情也无:“狴犴殿下,这边请。”入得天浮殿,便见殿前主位置三方蒲团,中间空置,一左一右的蒲团上分别盘腿坐着一男一女,皆是三十来岁的样子,着白衣紫边的修仙道服。那男子虽是俊朗不凡,却一脸冷峻,相较之下,那姿容出色的女子更为可亲。“晋陵见过师父、执乐师叔,龙族狴犴殿下已到。”晋陵说罢,退至一侧躬身站好。这气氛……微微有点小严肃啊!狴犴咳了咳:“那个,两位真人,不知,约在下前来所为何事?”“狴犴殿下不必拘束,请你过来,是有事相求。”尔雅缓缓起身,走下蒲团,到了狴犴面前。纤指流光,一卷画轴在狴犴身前慢慢展开。画中,是一个二九妙龄的女子,衣着与晋陵如出一辙,一看便知是罗浮城门下弟子。她生一张鹅蛋面容,五官精致,眉眼轮廓偏冷,殷红的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线,目光也是倔中带冷。单看姿容,她这副长相竟还远胜过狴犴的绝世之美。但,虽是这样清冷倔强的气度,她美丽之中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妖娆魅惑。“这姑娘,生得好、好……”长离想了半天,居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魅惑苍生。”狴犴接口,已然沉了眼。能将清冷冰寒的气质与妖媚娇娆的容貌如此完美结合得毫无违和感的女子,三界似乎还从未出现过。这个女子,是正,是邪?是仙,还是妖?狴犴更愿意相信后者。指尖点在画中女子背着的一个长方形布条上,狴犴微皱眉:“这是,一张琴?”“箜篌,一张卧箜篌。她的箜篌得掌门师弟真传。”尔雅轻叹,却不知是欣慰还是叹息。“听闻罗浮城掌门一生只收一徒,没成想是个如此……特别的女子。”狴犴收回手,脸上又浮起了笑,“不知,我能帮你们做什么?”“将这逆徒捉回!”一道劲风,玄绝已到了眼前,“风千叶忤逆犯上、恬不知耻,更害得掌门师弟重伤闭关,实在是十恶不赦!”“风千叶?”狴犴笑了,“我明白了。二位,狴犴尽力。”“有劳了。”尔雅颔首。“不必。那我就先告辞了。”狴犴回礼。“劳狴犴殿下费心。晋陵,送狴犴殿下出城。”玄绝吩咐。“是。”晋陵依旧面无表情,领了狴犴长离朝外走去。城中一路,晋陵一言不发,只快步朝城门走去。狴犴倒是不打紧,只累得长离直喘,不由埋怨:“真真是玄绝真人的弟子,像极了那顽固死板的样子!”狴犴一挑眉,悠然应了声:“哦?”很快就到了城门处,晋陵停了下来。“有劳大弟子相送。”狴犴懒懒地点了点头,算是有礼,领着长离便要离开。“殿下止步!”晋陵看了看守城门的两位弟子,快步追上已站在城外的狴犴。“大弟子有事?”狴犴似笑非笑。晋陵在主仆二人面前站定,依旧是面无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眸子却起了微澜。他看着狴犴,深深施一长礼:“晋陵请狴犴殿下,手下留情。”“这话,我却是听不懂了。”狴犴唇角弧度更大,“难道,是我无意间,要对你在乎的人不利?”瞧殿下这副样子,长离便知道他又要算计人了。长离心里暗自不屑,却也没显露分毫。“我不相信师妹是那样的人!”似乎是觉出自己的失态,晋陵呼了口气,“师妹性子是淡了些,但她心思不坏,更不会伤害掌门师叔。我信她。”“你师父的意思,是不留活路。我凭什么帮你?”狴犴的语气很平缓,却迫得晋陵这罗浮城大弟子皱起了眉。“晋陵不敢要求狴犴殿下放过师妹,更不会做出有违师父的事。晋陵所求,不过是让殿下略微拖延一些时日。只要掌门师叔伤好出关,师妹便可安然。”见狴犴沉默不语,晋陵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一咬牙,“只要狴犴殿下肯允,待他日晋陵有幸掌管罗浮城,晋陵愿无偿为龙族做三件事!”罗浮城自成一派,从不与三界结盟,一心只为苍生天下。晋陵这一诺,却是违了罗浮城大忌的。狴犴也不由严肃了神色,低头思量起来。见狴犴犹豫,晋陵也看到了希望:“殿下,如何?”听他发问,狴犴抬起头来,仍是一副笑颜:“原来,罗浮城的大弟子也是会急会忧会皱眉的啊,有趣,有趣!”说罢,他哈哈一笑,转身就走。“晋陵道长留步,我们告辞。”长离得体地一施礼,转身跟了上去。晋陵怔在原地,也拿不准狴犴是个什么意思,兀自将眉头紧了又紧。此时,云头,长离追上了狴犴:“殿下!”“嗯。”狴犴点点头,笑得满足。长离也不由好奇:“殿下这……是个什么意思?”“什么什么意思?”狴犴又摆出副童叟无欺的表情。“殿下!”长离气恼。“哟呵,小长离原来也是个有脾气的。”狴犴笑得没心没肺,转头的一瞬,眸子却冷了下来,他望着远处云雾,声音也不复往日嘻哈,“风千叶迟早祸害三界,是断不能留的。但,将来的罗浮城,却是晋陵的。”“这一趟岐山行,殿下可是后悔了?”长离问得小心翼翼。“那倒没。”狴犴负手,笑得眯起眼,“罗浮城……风千叶……晋陵……有趣的地方,有趣的人。有趣,有趣啊!”
更新老规矩。
灵村惊遇陌里梓桑,田间夹道。农居民舍,浅塘深泽。一派田园风光。“啊,这灵村地方虽小,却委实不错。对吧,小长离?”狴犴惬意地叼着根草,且行且看。长离不由又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空有房舍而无人烟,殿下觉得没问题?”“哈,我说呢!小长离真了不起。”狴犴拿掉嘴里的那根草,“那么,你去打听一下吧!”就知道!长离撇嘴,转身准备去打探消息。“七哥哥!”一声甜腻娇媚的呼唤,狴犴如被雷击中一般浑身猛然一抖。长离也因着这声儿停下了脚步。不远处,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一身胭脂色长裙,巴掌大的小脸,灵气逼人的大眼,粉嫩的红唇,小巧的鼻子,怎么看都是个乖巧水灵的小美人。狴犴扶额:“关山月,你怎么又来了?”“小月想跟着七哥哥嘛。”关山月快步上前挽住狴犴,“我喜欢七哥哥啊!”“打住!”狴犴抽出自己的手,“这里根本没什么人气,很危险的,你快回去吧!”“七哥哥关心小月,小月好感动、好感动哦!”关山月眼弯成月牙,“但是七哥哥,小月留在这里可以帮忙的哦。”“请问,你们看到我的主人没?”狴犴还未开口,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就响在了三人身边。三人寻声望去,只见地上蹲着一只雪白的长耳白兔布偶,正瞪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们。长离怪叫一声蹦开去:“布偶怎么还会说话?!”关山月却欣喜地提起布偶的耳朵:“好可爱的小兔子!”布偶悬空,蹬着小后腿:“我叫千河!”“好吧千河。”狴犴直接揪住它短短的尾巴晃了晃,“你家主人是谁?”“主人……主人就是主人啊!”千河放软四肢,任自己在半空中晃悠着,“灵村出现了一个妖怪,专门吃人。前几天,妖怪把村里最有学问的教书先生韩离修给捉去了。韩先生很受欢迎,所以村子里的人就集资请了我家主人来捉妖救人。”“这样啊。”狴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一甩手把千河扔进了长离怀中,“走,咱们去会一会这小家伙的主人。”……今夜月末,无星无月,整个灵村笼罩在一团墨一样的浓黑之中。狴犴站在灵村最高处,俯瞰着整个村庄。关山月坐在崖边,晃动着纤足,把玩着自己垂在胸前的头发。小兔子千河则缩在长离怀中,絮絮说着主人的好。忽而,一阵地动山摇,一声绝望的兽吼惊天动地。一切平静下来之后,眼前浓黑竟如日出后的雾气一般渐渐散去,现出满天繁星。“呀!”关山月讶异站起,“那一片漆黑,竟然是妖气?”狴犴唇角挂笑,却毫不见意外:“唔,挺重的妖气啊!”“主人!我闻到主人的气味了!”千河一个高蹦从长离怀中跳出,啪嗒啪嗒地扑打着小脚板,朝一个方向蹦去。“走,我们也去看看。”狴犴掸了掸衣袍,跟了上去。星光余辉,天地流光。狴犴一行随千河到了一块飞翘的巨岩下。巨岩之下,卧着一只巨大的妖兽尸体。不远处,一个青衫儒雅的男子正缓缓站起。这男子一袭清爽青衫,剑眉斜飞,目光温和,挺鼻润唇,温暖柔和如阳春煦风。真难想象,这种地方竟会有如此气度风华的俊美男子。“韩先生!”千河一连几个高蹦,“你没事就好,见着我家主人没?”这男子,竟是教书先生韩离修。韩离修温和浅笑,抬头看向巨岩之上。众人随他目光望去——巨岩之上,一女子单足而立,一身暗紫侠装,下摆随风而荡,背上斜背的琴袋流苏飞扬,右手长剑有血水滴落;一头乌发随风扬,精致绝美的侧脸在星光照耀下显得微冷。千河兴奋高呼:“主人!”女子微侧头,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这一刻,魅惑苍生。风千叶。此时此刻,除了此人,狴犴再不作他想。抬臂,旋手,长剑如灵蛇一般隐于女子腰间。足尖轻点,女子轻灵而下,落在众人面前。她弯腰,抱起千河放在肩头,转身欲走。“姑娘!”韩离修高呼,追上她施礼道,“修,谢姑娘救命之恩。”“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无需言谢。”连声音也是清清冷冷的。“但这一声谢还是要的。”韩离修笑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岐山,风千叶。”果然是她!狴犴暗暗握了握拳,面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风姑娘。”韩离修笑意更浓,“灵村地少人稀,绝对拿不出闲钱。姑娘这次算是白忙活了。”风千叶立在原地,依旧面无表情。“没钱?那、那我的灌汤大肉包……”小兔子千河沮丧地耷拉下两只长耳朵来。“千河无需难过。修虽不精武艺,但善于计谋,更有一手好厨艺。风姑娘若不嫌弃,修愿跟随左右,以报救命之恩。”韩离修悠然说道。“正巧,我们也想四处游历增长见识,不如一起做个伴儿。”狴犴见机地开口——风千叶道行不浅,怕是早看出自己的身份。若先由他提出一起游历,自己龙族皇子的身份怕是会引她起疑,但如今韩离修先说了,他便也无顾忌了。“主人,他们都是好人。我们和他们一起吧!”千河又兴奋得竖起了耳朵,“人多,也有趣一些。”风千叶抬眼,良久,一揖手:“日后,请多指教。”“龙族狴犴,携仆长离,有幸同游。”“我叫关山月,千叶姐姐叫我小月就好。”“在下韩离修,幸有诸友同行。”互相认识了,气氛也缓和不少。“天色不早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休息。”狴犴说着,回头对风千叶一挤眉,“走吧,小叶儿。”步子微顿,风千叶愣了愣:“小、叶儿?”
陆川柳府出了灵村,往西便有一个不小的镇子,名唤陆川。阳春时节,陆川热闹非凡,各种摊贩也都摆了出来。“上好的胭脂喽!快来瞧瞧!”“烧饼!刚出炉的烧饼!”听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关山月兴奋得四下乱蹦:“七哥哥,这人间好热闹呀!早知道我们就该早些来的。”“既然你喜欢陆川,不妨多留几日,反正跟着我们你也是个累赘。”狴犴说话可不客气。“七哥哥!”关山月一跺脚,嗔道。风千叶瞟了他俩一眼,没有说话。一包点心送到风千叶眼前。风千叶回头,便瞧见韩离修温和的笑容:“今早你早膳没用多少,也饿了吧?”“多谢,但我不爱甜食。”风千叶说罢,自顾自朝前走去。韩离修怔在原地,也不知说什么。“点心吗?我吃!”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关山月奔了过来,拿起点心欢快地吃了起来。“哎呀,这拍马屁,拍到马腿了?”狴犴幸灾乐祸地甩下这么一句,悠哉地往前走去。韩离修也不见介意,只浅浅一笑,泰然地追着风千叶去了。“包子!皮薄馅大的肉包子!”听到这样的吆喝,千河不肯走了:“主人,包子,肉包子!”风千叶看了千河一眼,走到那包子铺前:“老板,一个包子。”“四个,主人,我要四个!”千河在风千叶肩头蹦跶。“哟!这布缝的娃娃还会说话?可真稀罕!”包子铺老板诧异开口。“嗯。”风千叶扭头看向千河,“吃太多,会胖。”“我不怕胖!而且,我们赶了那么久的路,是该多吃点啊!”千河振振有词。“有道理。”风千叶看向已然目瞪口呆的包子铺老板,“两个肉包。”“啊?哦,就好,就好!”老板忙包好两个包子递过去。“多谢。”风千叶接过包子,付了钱就走。“我突然觉得,千叶姐姐也挺有意思的。”关山月把玩着头发,“不过,我很好奇,小兔子是布缝的啊,它怎么吃东西?”这边关山月话音才落,那边就响起千河气急败坏的声音:“啊!我居然忘了,我根本吃不了东西啊!”“我没忘,所以这包子根本没买你的份。”风千叶倒是淡定得很。千河垂头丧气的表情顿时变成痛心疾首,它颤手指向风千叶:“你、你……”“你”了半天,千河从风千叶肩头蹦下来,一路蹦跶着到了长离脚边,顺着衣褶爬到了长离怀中:“主人,我、我要和你绝交!”风千叶不语,望它的眼里却含了一丝笑。“想不到,风姑娘也是个腹黑的。”韩离修笑道。“这对主仆的交往方式还真是诡异,看来殿下待我算是好的了。”长离嘀咕着望向狴犴,却见他愣愣地望着风千叶,心中顿时生出一丝异样的不安。忽而,眼前青衫一动,却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韩离修正正挡在了狴犴和风千叶之间:“风姑娘,走了这大半日也该累了,不如在此休息片刻?”“韩先生累了么?过了这条街便是柳员外府邸,到了那儿再歇吧!”对韩离修,风千叶还是客气的。“又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小叶儿的生意可是做得大啊!”狴犴戏谑。“走了。”风千叶并不理会他,转身继续赶路。……陆川东隅,有一座大宅,高门华府,一看便知是大户。“柳府。”狴犴望着门匾,摸了摸下巴,“小叶儿,看样子这次,你可以大赚一笔——至少,不会有人要以身抵债了。”这么明显的鄙视,韩离修却似没听出来似的,不气不恼。风千叶则是彻底无视狴犴,上前叩门。门开了,一个仆人模样的人走了出来:“风道长?您可好久没来了,老爷正惦记着呢。”“阿全,柳老爷在吗?”千河奶声奶气地问道。“小千河也来了?啊,还有这许多客人!”阿全忙将门拉得更开,“快,快请进。”阿全将一行人引到前厅,又让人上了茶:“风道长,我这就去请老爷,您稍等。”“有劳。”风千叶微颔首。阿全走了没多久,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便快步走了进来:“千叶!”“弟子风千叶,见过师伯。”风千叶忙起身行礼。“老夫离开昆仑山都十多年了,还叫什么师伯?”柳老爷乐呵呵地扶起她,“玉阳师弟呢?可曾随着一起来?”风千叶顿了顿:“师尊正在闭关。”“哦,这样啊。”柳老爷微显失望,不过很快又乐呵起来,“听说你带了几位朋友过来?”“龙族狴犴,携仆长离,见过柳老爷。”狴犴拱手。“关山族关山月,见过柳伯伯!”关山月倒是乖巧。“韩离修,叨扰贵府。”“好,好!千叶的朋友,个个都是仪表不凡,人中之龙啊!”柳老爷抚须,“在下柳怀卿,本为昆仑山人族弟子,后遇家内,便舍仙为人。今遇各位,有心交结,众小友可别嫌弃啊!”“好一个只羡鸳鸯不羡仙!柳前辈所为,狴犴叹服。”“修仙如何,得道又如何?终不如得一心人伴随左右。”柳怀卿看向风千叶,“千叶以为呢?”风千叶沉默片刻,方道:“我相信,凡事皆有定数,师伯半途返俗,焉知不是命定?但,无论如何,总有一些是不能违背的。”“你这孩子,这脾气真和你娘……”柳怀卿咳了咳,“你们一路风尘,也该累了,先好好休息休息。”“师伯不是说,陆川有妖么?”风千叶道。“这事不能急,你们不休息好,也无法捉妖啊。”柳怀卿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狴犴颔首。
暂居柳府是夜,风千叶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空中那弦眉月,却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么晚了,千叶还没睡啊?”风千叶回头,见是柳怀卿:“师伯不也还没睡吗?”“你伯母去庙里还愿了。我一个人,还真有点睡不着。”柳怀卿感叹,“你师尊最近,怎么样了?”“师尊他……很好。”“还不说实话?看来,你这次真的是私自下山。师弟他绝对不会放心你一人的。”柳怀卿叹了口气,“如今是月初,你还可以支撑,一旦到了月中……”“我留在岐山,只会害了师尊。”风千叶打断他的话。“但是你的病……”“师伯,你跟我说句实话,我到底得了什么病?”风千叶眉间蹙起,“我翻遍了岐山所有医书,没有发现有哪种病会让一个人无法离开另一个人。这六年,只要我离开师尊,望月之夜我便会……这不像是病,倒像是,魔气缠身。”“胡说!你自幼便拜入岐山罗浮城门下,怎会染上魔气?你不要胡思乱想。”“是啊,我自小便在岐山长大,怎会身染魔气?所以,这次下山,除了沿途捉妖,我还要弄清自己的身世。”风千叶看向柳怀卿,“不知师伯,是不是知道什么关于我的事情?”“我……我怎么会知道?”柳怀卿心虚地别开眼。“师伯是知道的,不然今日在大厅也不会差点说出我像我的母亲。”风千叶笑笑,“不过,既然师伯有难言之隐,我也就不强求了。我会自己去找寻自己的身世。”“为什么一定要去追寻那些东西呢?如今这样,不是很好吗?你是风千叶,岐山罗浮城掌门惟一的传人,将来继承掌门或长老之位,如你师尊一般,打理罗浮城,做一个人人称颂的神,难道不好吗?”“师伯,我自然知道,留在罗浮城,走你们安排好的路,轻松不说,我也可得师尊庇佑,一世安好无虞。但那又有什么意思?千叶不求轰轰烈烈地活,但求活得明明白白。”风千叶看向柳怀卿,“师伯,你能理解我的,对吗?”“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只盼将来,你不要后悔。”柳怀卿从怀中掏出一个中等大小的瓷瓶递给她,“你是知道的,我没别的本事,只会看病炼药。这一瓶丹药你拿着,望月之日服下一丸,你的病发作也不那么厉害。加以岐山修仙心法,你应该可以扛过去。”“多谢师伯。”风千叶接过瓷瓶收好。“千叶啊,今天那群客人,真是你的朋友?”“师伯何以有此一问?”“他们都不是简单人啊!”想到那几人的风华气度,柳怀卿拈须轻叹,“龙族和关山族都是神族大支。关山月倒是个性子单纯的。那个狴犴,虽说是神族,却敌友难辨。还有那韩离修,此人样貌气度、谈吐举止放在三界都是上乘。这样的人物,当真只是凡间穷乡的一个教书匠?”“千河说,他们是好人。”“千河能力早不如当初。而且它懂再多,也辨不了人心。”“千叶受教了。”风千叶的目光落到院中一角,陡然凌厉起来,但看向柳怀卿时,又恢复如常,“师伯,夜已深,您快回房吧。”“你也早点休息。过段时日还有你忙的呢。”柳怀卿说着,也离开了。目送他走远,风千叶回头,盯向院落一角:“出来!”一袭儒雅青衫自暗中走出。看清来人,风千叶一愣:“韩公子?”“本想看你是否入睡,却不小心听到你和柳老爷的谈话,真的很抱歉。”韩离修走上前来。“事无不可对人言。”风千叶顿了顿,“方才,师伯言辞冒犯,还望韩公子勿怪。”“防人之心不可无,柳老爷也是关心你。”韩离修温和,“风姑娘,我们在一起也有好些日子了。你一口一个韩公子实在见外,若是不弃,叫我离修就好。”“你不也一口一个‘姑娘’吗?”“那我们都改。”韩离修抬头看了看天,“今晚月色不佳,星光倒是不错。千叶可有雅兴陪我出去走走?”“却之不恭。”两人说着走了出去,而暗处,鸦青长袍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唉!怎就被那小子抢了先呢?”狴犴撩了撩额前碎发,话是认真的,但却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翌日清晨,空气中都弥漫着温暖而清新的味道。狴犴伸着懒腰出了房门:“哎呀,这柳府的床真硬!我腰都睡疼了。小长离,你呢?”长离自他身后走出,撇嘴道:“我倒觉得睡得挺舒服的。”“所以说你就是个奴才命。”狴犴看了看周围,“咦?他们人呢?”“估计在前面吃早饭吧。”长离答得随意。“什么?我没去他们就开吃了?”狴犴忙拔腿就跑,“再不快点就没得吃了,快跑!”主仆二人赶到前厅,果见除他们之外所有人都围坐在一方圆桌旁,桌上摆满了各种早点,不少都已开动,显然是并没打算等他们。“七哥哥,你起来了?快点过来吃早点!”关山月热情招呼。狴犴笑了笑,目光落在风千叶身上。她右手边坐着柳怀卿,左边的椅子上则蹲坐着小兔子千河。狴犴大步上前,揪起千河的长耳朵把它往长离怀中一扔,大喇喇地坐在了风千叶身边:“哎呀,怎么都不等等我?”风千叶不予理会,只端起面前的粥,慢慢舀起一勺喝了一口。“柳老爷方才还在说,想等七殿下睡醒了再叫小厨房做一些早点,不想殿下就起了。”韩离修微笑着解围。说话间,已有婢女上前为狴犴添了一碗粥。狴犴拿起勺子搅了搅,不由撇嘴:“这粥稀薄,一看就没了胃口。”“凡间陋食,自不比仙庭,委屈狴犴公子了。”柳怀卿赔笑。“清粥爽口,还有这虾皮酥、水晶饺也好吃得很。七哥哥尝一尝嘛。”关山月娇声。“小月,你的品位是越来越……”话还没说完,一只冷包子便塞到了狴犴口中。“这种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就该啃冷包子。”风千叶冷声。“小叶儿喂的,自然——咦,这包子挺好吃的!”狴犴拿下口中的包子,又咬了一口。“这包子是千叶姐姐昨日进城的时候买的,没坏就不错了,怎么会好吃呢?”见狴犴一直对风千叶各种维护,关山月吃味儿了。“千叶买的,可是王季诚家的包子?”柳怀卿抚须询问。“招牌倒是王记,只是不知是不是师伯口中的王季诚。”风千叶道。“那便是了,王记的包子无论何时吃都美味,而且逾月不坏。”柳怀卿笑道,“许多外出远行的人都拿它当干粮。”“一个小小的包子,竟有如此多的名堂。”韩离修颇有兴趣。“先别管包子了。师伯,陆川到底有什么妖?”风千叶拿起布巾擦了擦嘴角,“多耽误一天,许就多一条人命。”“说来也怪,城外有一片树林,因其树木常年不败,极为特殊,陆川中人称为殊林。两年前,殊林出现妖气,但极为细弱。我只当是草木成精,也就没放在心上。可这半年,那妖气猛增。我去看过,却什么都没发现。”柳怀卿叹气。“有妖气一定是有妖怪。妖怪为恶,无非是害人。敢问柳老爷,陆川最近可有人口失踪?”狴犴懒懒开口。“这……倒是没有。但那妖怪却是日渐邪恶。”柳怀卿皱眉,“我虽已还俗,但毕竟在昆仑修炼多年,这点判断还是有自信的。”“老爷。”正说着,阿全带着一个打扮朴素简陋的妇人来了,“刘婶来了。”“啊,柳老爷家里有客人啊?我、我失礼了。”刘婶倒很是惊惶。“是内家侄女儿,刘婶别见外。”柳怀卿说着,扭头去看阿全,“快,找两个下人背两袋米送去刘婶家,再包一包银子。”“是。”阿全退了下去。刘婶面上显出羞赧之色:“总是麻烦柳老爷,真是……”“都是邻里,不说见外的话。毕竟阿源外出前也是在我这里做事的,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柳怀卿和悦。“柳老爷大恩,待阿源回来我定叫他好好报答。柳老爷这里有客人,我就先告辞了。”刘婶说着,躬身退了出去。柳怀卿看她走远,摇头叹了口气:“这刘婶也是可怜人啊,独子阿源外出一年了,音讯全无啊!想以前阿源在我这里做仆从的时候,她还经常接济那时还算贫苦的王季诚呢!”“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本殿还饿着呢!这一桌子我是吃不下去的,不如去买几个包子充饥。”狴犴说着站了起来,“小叶儿,要不要一起?”“不要。”风千叶站起,转身走了出去。“好吧!”狴犴耸了耸肩,“小长离,我们走!”
王记包子狴犴主仆二人出了柳府,才一个拐弯,便看到风千叶环胸倚在墙边,千河在一边蹦跶得欢快:“你们终于来了!”“呵!”狴犴戏谑挑眉,“这不是我们风大道长吗?你不是说,不跟我们去吗?”“不是你叫我不要惊动他人,悄悄过来吗?”风千叶站直身。“想不到小叶儿这么知我心意啊?”狴犴半玩笑半认真,“小月道行不高,那个姓韩的又手无缚鸡之力。捉妖这样的力气活儿,还是我们来吧!”“那走吧。”风千叶转身朝城门口走去。已然可以看见城门了,狴犴却停下了步子:“咦?那个叫卖包子的王季诚今天怎么没来?”“你还真打算买包子?”风千叶只觉他不可理喻。“吃饱了才有力气捉妖啊!”狴犴扭头,“长离,你去打听一下,那卖包子的住在哪儿。”“是。”长离走开了。“你留在这里吃包子,我走!”风千叶一拂袖,转身欲走。“主人!我、我也想留下,吃不了包子,看着也好啊!”千河弱弱开口。“那你也留下。”风千叶不客气地将肩头的千河拂落在地,抬脚就走。“哎!”狴犴一个箭步冲上前,揽住风千叶的肩,“小叶儿,捉妖可不能单凭一身法术。有些聪明非凡的人,吃顿饭都能捉到妖的。”“是吗?”风千叶冷冷应道。“不信,一起去看看啊!”狴犴挑衅地看着她。“殿下。”长离走了回来,“打听到了,就在前面不远的一条巷子里。”“那走吧!”狴犴看向风千叶,“小叶儿学着点,看我如何边吃包子边捉妖。”……巷道狭长,却有一阵阵包子的香味儿传来。穿过长长的小巷,三人一兔停在了一间简单普通的农院前。“王师傅在吗?”长离不愧是一个很好的跟班,忙上前叩门。“在,在!”一个满头是汗的年轻人从屋里奔出,这男子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一身普通的小摊贩打扮,两只袖子高高挽着,肘部还沾了面粉。他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额头上的汗,倒是老实本分的样子,“我就是王季诚,几位贵人找我有什么事?”风千叶抬起右手,行了个道家礼:“岐山风千叶……”“也没什么事。”狴犴赶紧上前握住风千叶的右手,将之轻轻压下,“我们刚给城里柳员外家做了场法事,听说王老板的包子乃是天下难得的美味,就来寻个口福。”“今天我也出了摊,但几个路过的外乡人把我的包子全买走了。这不,我又回来赶做一些。几位来得巧,一笼包子刚出锅,几位趁热尝尝。”王季诚说着去将门拉得大开,“各位快些请进吧!”“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狴犴笑道。一行人进了屋,王季诚热情地安排他们在饭桌旁坐下,去热气腾腾的厨房里端出一大碟包子,“来,各位快尝尝咱王记的包子!”“哈!包子包子,大肉包子!”千河欢快地从风千叶肩头蹦到桌上,围着包子欢快地转起圈来。王季诚看着千河:“我昨日瞧见这只会说话的布偶兔子,就猜几位一定是能人异士。果然,几位是名山的道长。”“什么道长啊?实不相瞒,我们几个家底丰厚,学道也是图个好玩儿。这次,柳员外府上没病没灾的,做做法事也就是图一安心。我们的师父懒得过来,我想法事也就走走过场,正好借机来游玩。幸得陆川安宁,要真遇上什么妖魔鬼怪,我们还真应付不了呢!想想出门前,家中父母还责怪我不学无术,要真出点事,他们可要急坏了。”狴犴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幸好是来了啊,不然可就要错过这样的美味了。”“公子父母常健,实在让人羡慕。”王季诚这话一出,狴犴的眸光明显一冷。但他很快掩饰过去,若无其事地继续品尝着包子。“这位姑娘一直一言不发,可是不喜欢我做的包子?”王季诚扭头看向风千叶。“怎么会呢?”狴犴忙坐到风千叶身边,搭上她的肩,“方才那盒胭脂,成色虽然好,但颜色太深,不适合你。你就别生气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风千叶嫌弃地挥开他的手,抱起千河快步走了出去。“哎!小叶儿别生气啊!”狴犴连忙追了出去。王季诚目瞪口呆:“这、这……”“王师傅见笑了,我家公子向来如此。”长离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他手上,“告辞了。”目送长离走远,王季诚把玩着手上的碎银:“哼,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小叶儿,小叶儿!”狴犴终于找着机会抓住了风千叶,他一用力将她抵在路边墙上,双手撑墙截断她左右退路,狴犴无奈摇头,“好端端的,你又生什么气?”“好端端?狴犴,你说边吃包子边捉妖。现在包子吃了,妖呢?”“边吃包子边捉妖?我说过这样的话吗?你听错了吧?我说的,是先吃包子再捉妖。”狴犴扭头,正好看见长离赶来,不由一挑好看的眉,“你说对吗?小长离。”长离跑得气喘吁吁,还没站稳就听狴犴发问,愣了半晌,他猛点头:“殿下说得对!”“嗯,不错,回去有赏。”狴犴满意点头。风千叶瞪着这一对明显一个鼻孔出气的主仆,气得一把推开狴犴:“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我自己去捉妖!”才一动步,风千叶便觉不对劲儿。她扯下肩头的千河,只见千河肥胖的小身子上不知何时系了个包袱,而且那包袱竟与它一般大小。“这是什么?”风千叶皱眉。千河小短手护着包袱:“这是我的行李!”“行李?你个小兔子,不用吃不用穿的,要什么行李?”狴犴说着便想去解它的包袱。千河灵活地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却愣是没让狴犴得逞。风千叶却似明白了什么:“你是不是偷拿了个包子?”千河垂下小脑袋,两只小手不安地交错:“我、我只是想带着,带着看看……”这本也无可厚非,但风千叶却似乎是将对狴犴的怒气发泄到千河身上一样,怒道:“你知道我们现在是要去捉妖吗?你带一个和你一样大的包子,不是存心添乱吗?丢了!”“我、我就想带着,我喜欢包子!”千河个头小小,却也是个犟脾气。“风姑娘,也就一个包子嘛。要是觉得麻烦,不如让我来照顾千河。”长离怎会看不明白狴犴的眼色?忙开口解围。风千叶还没开口,千河已一个高蹦到了长离怀中。它似乎也气到了,对风千叶恶狠狠吼道:“还没到月中,你就开始发病。我不要跟着你了!”风千叶一愣,神色立时冷了下去。千河也知说错了话,软了口气:“主人……”“先去殊林看看。”风千叶已平静下来,言辞也恢复到以往的冰冷淡漠。千河呐呐:“主人生气了。”“长离,找个人去柳府传口信。我们今晚不回去了。”狴犴沉了脸色,吩咐完便返身去追风千叶。“殿下难得严肃,看来是真有大事。”长离低头看了眼千河,“你也别急,我们先开始行动吧!”
陆川有妖日近西山渐黄昏,殊林一片苍翠,林中还有一湾清泉。这样的景致在夕阳余晖中,自然是养眼之极,如何看都不像是滋养妖鬼的地方。“唉!我们都在这儿大半天了,除了来游玩的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千河歪在长离怀中,奶声奶气地抱怨。“此地风景优美,又逢好天气,那成双成对的自然都会来游玩踏青了。”狴犴叼着根草,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小叶儿,这一次可是你失算了。”风千叶不语,凝眉思索片刻,抬起头:“长离,辛苦你一趟,去柳府告知我师伯,我们今晚不回去了。”“风姑娘放心,我家殿下早下令让我通知过了。”长离回答得乖巧。风千叶一愣,看了狴犴一眼,不再说话。天色渐渐暗去,出来游玩的人也纷纷打道回府了。很快,殊林里便只有狴犴一行人了。时至初八,天边上弦月却很是亮堂,整片林子笼在纱一般的月光之中,绰约而朦胧,倒添了几分诡异。“呜——呜——”殊林深处隐约传来异样的呜咽。风千叶立时警觉起来,一身暗紫侠装无风自动。她按住腰间软剑,死死盯住声发之处。“哎哟!”走在最后的长离倒是第一个叫唤出声的。狴犴朝他走去:“怎么了?”“小心!”风千叶忽伸手拉住了狴犴。“长离别怕!”千河奶声奶气的声音一落,它身体瞬间猛长,挡在了长离身前。几乎是同时,周围树干中飞射出无数蝇头小针,明明一行有三个人一只布偶兔子,但小针却只朝长离和千河飞去。千河死死挡在长离身前,任那些针尽数插在自己身上。风千叶抬起右手,夹住一道符纸,朝前一扔。一道紫光闪过,周围立时恢复原样。千河则如泄了气一般迅速缩小,成了平日的大小。“小兔子!”长离忙抱起它,见它一身针,不由抹泪,“肯定很痛吧?”千河反手拔出几根针:“我是布偶,不会疼。”“那我帮你把针拔了。”长离正拔着,忽见银色针身上映出身后一片血红。抬头一瞧,他瞬间瞪大了眼:“殿下!风姑娘!”二人连忙回身,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浑身长满触角的大血块,足有三人高。它不断蠕动着,发出微弱的“呜呜”声。“好家伙!长得这么恶心?”狴犴嫌弃地退后,“小叶儿,交给你了。”“妖气血腥,不知残食了多少无辜!”风千叶抽出软剑,足尖一点凌空迎上。那血块立时舞起触角。风千叶身手凌厉地挥剑劈去,岂料那剑一接触到血块,竟如光束一般散去。风千叶一怔,返身欲退。那血块却触角一翻,将她牢牢捆住了。“狼牙妖槊!”狴犴手中灵光一闪,幻出一柄长约八尺的漆黑长槊。槊头呈浪形十字,布满狼牙钉,槊端有鐏,槊身布满玄色纹饰,凌厉而霸气。妖槊横空,一道利光飞出,斩断了缚风千叶的触角。那血块吃痛,迅速隐去。狴犴跃至半空,一把接住风千叶:“小叶儿!”风千叶眉头紧锁,以指抚额,周身萦绕淡淡的黑气。“风姑娘怎么了?”长离走了过来。“主人,主人!”千河疾呼。“我没事。”风千叶从狴犴怀中挣出,周身黑气已然消失殆尽。她捂着心口皱眉咳了两声。“你受伤了?”狴犴紧张地皱起了眉。“无碍。”风千叶缓步上前,捡起落在地上的软剑,“那怪物到底是什么?我这柄剑竟伤不了它。”“那个恶心的家伙身上气息很杂,我也辨不出来它到底是什么。”千河道。“它已被我打伤,想来也会安分一些。你受了伤,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狴犴看着风千叶,眼底是自己都未曾留意的担心。“只能如此了。”风千叶将软剑收回腰间。狴犴点头:“那我们走吧。”……深夜柳府,因着狴犴他们的回来,格外灯火通明。一间花厅,柳怀卿在为风千叶把脉。长离则将今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说出。听罢,关山月嚷开了:“好哇,你们去捉妖都不叫我!”这边,柳怀卿也把完了脉:“伤势倒无大碍,只是……望月之夜,你要小心保重啊。”“嗯。”风千叶按着腰间的软剑,“师伯,我……可否借用你的佩剑?”“借剑?我已弃仙,那柄仙剑也不大用了。只是,你的佩剑是玉阳师弟亲手打造,上可斩九天神佛,下可灭鬼怪妖魔。如今不好用了吗?”“我的剑,伤不了那妖怪。”风千叶细眉蹙起。“啊?千叶姐姐都没办法啊?”关山月惊讶。“那东西确有本事。我祭出狼牙妖槊,也只断去它一条触角。”想起方才情景,狴犴皱起了眉。“什么?七哥哥的妖槊乃妖族能人铸就,一般妖魔只要靠近都会丧命的呀!”关山月拍着心口,“那妖怪那么厉害啊?幸好我没去!”“千叶。”一直没说话的韩离修开口了,“你的剑可斩神佛妖魔,却不知能否伤人呢?”“人?”风千叶震惊得脸色都变了,“你说那怪物,是人?!”“不可能!”长离心有余悸,“那血糊糊的肉块,怎么看都不是人!”“世人多爱以貌取人,又岂知其心其性?”韩离修温润浅笑,“你看满天神佛,个个仙姿玉骨,其心却未必至善;而九幽妖魔,其貌虽陋,却也未必个个大恶。”狴犴冷哼一声:“想不到,韩先生一介凡夫俗子,居然深谙神魔之道。”“七殿下见笑,修,也不过是爱读几本闲书。”“你们说的,我不大明白。”千河蹦到风千叶怀里,“可是主人,那个妖怪如果真那么厉害,那它为什么只待在殊林,而不来陆川作恶呢?”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狴犴脑中灵光一闪:“长离,我斩下的那条触角你收了没?”“当然,我还想带回去给长留开开眼呢。”“很好。”狴犴唇角浮起一丝算计的笑,“明天你带着触角去集市,大肆宣扬,就说殊林有妖,我等修仙人士欲除妖卫道,叫镇上之人无事不要去殊林,以免被误伤。”“师伯,你到底可不可以把佩剑借给我?”风千叶看向柳怀卿。柳怀卿面显难色:“千叶,不是师伯不帮你,而是你师尊吩咐过,不许你用可以伤人的兵刃……”“长离,明日去集市,帮我买一把小孩子玩耍用的木剑。”风千叶打断柳怀卿的话,起身径直走了出去。长离倒愣了半晌:“木剑?!”“千叶……”柳怀卿叹了口气,“这孩子!”
殊林诛妖天边斜阳,檐下昏黄。由于长离的大肆宣扬,此时殊林空无一人,细碎的光从重叠的枝桠间漏出,在地上投下一片小小的温暖。但经风一吹,那些微光明便被摇晃的枝桠拂乱,击得支离破碎。静,连虫鸣也听不到的静。那西垂的日头便在这一片静中完全沉下,只留一点余晖使人勉强可瞧见周遭。“呜——”随着一道灵光,一声异响起。那血块张扬着满身触角,一路席卷周边草木,终是力竭停了下来。“刷刷刷”几声风响,狴犴、风千叶齐齐落在了血块之前,韩离修、关山月、怀抱千河的长离紧跟着奔了过来,停在二人身后。狴犴目光冷峻,狼牙妖槊横在身前。而她身侧的风千叶,手中赫然是一把木剑。腕转,将木剑剑尖朝上竖在身前,左手二指并立在剑身上一抹,暗紫侠装微微扬起,风千叶沉眉:“吾以神之名,将汝归九冥!”身如惊起之雀,手中木剑直向那血块刺去。“不要!”一声惊呼,血块之前出现了一个人,双臂大展挡在血块之前,而风千叶手中木剑剑尖,离那人喉间不过毫厘之距。身姿一转足尖一点,风千叶旋手回剑,优雅落地。众人朝那人望去,却也不陌生,是王记包子铺的老板,王季诚。狴犴走到风千叶身边站定,望向王季诚,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王季诚心生不安,忙回过头去,只见身后血块紫光一闪,化作一架由琴袋装着的箜篌,直直飞到风千叶手中。风千叶将之负在背后,抬眼望去:“果然是你。”一册泛黄的本子丢在王季诚脚下,狴犴眉眼沉重:“这是近两年间,陆川外出经商或游学之人的名册。他们至今无一人回乡。而且,他们离乡之时都买了你的包子做干粮,且在这殊林之中做过停留。”王季诚的脸瞬间就白了。“长离身为神族,初见千河都惊吓失声,你一介凡人倒坦然。”风千叶冷声。“还有啊,上次来殊林,树干里的银针只袭击我。我本来还在奇怪,现在才明白它的目标不是我,而是我怀里藏了个王记包子的小兔子!”长离很是不平,“紧接着,那血淋淋的肉块就出现了。这难道是巧合?”“去你家时,你还千方百计打探主人的身份。如果不是狴犴殿下聪明,只怕那时我们就着了你的道。”千河竖着耳朵插了一句嘴。“你们太聪明了。”王季诚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不错,是我。我在包子中加了特殊香料,以包子为标记,凡是带了包子来殊林的人,都成了你们口中那个怪物的食物!”“你这个禽兽!刘婶以前对你怎样?她只有一个儿子,你怎么也下得去手?”关山月愤然怒道。“不忍心又能怎样?我、我不能看着它饿死呀!”王季诚说着,跪倒在地,掩面而泣,“若不如此,它饿着了,会冲进陆川。等到陆川的人被它吃完,下一个镇子也会遭殃……”已然泣不成声。韩离修自众人身后走到王季诚面前,笑暖语柔:“那么,它,到底是谁?”王季诚自双掌中抬起头,望着这长身玉立的温雅男子,渐渐平静下来:“它不是怪物,而是生我养我十几年的母亲!”难怪,当初在王季诚家里,听到狴犴说自己家世,王季诚会那样羡慕他父母双在。“母亲?”关山月讶异地打量着王季诚,“你是人与妖的后代?!”狴犴更是咂舌:“那血块……啧,你爹是怎么下得了口的?”“不许你污蔑我的母亲!”王季诚握紧了瘦小的拳,猛地站了起来。“那你就老实交代。”风千叶盯着他的眼,“你的母亲,是如何由一个人,变成那样一个怪物的。”许是风千叶称那怪物是人,王季诚微有动容,低眉而述:“自三年前,我娘身体就不大好。我四处求医问药也不见好转。后来,我在求医途中听说姑苏寒山寺的菩萨特别灵,就去为娘求了一道平安符。在回陆川的前一晚,我路过殊林,隐约瞧见一道红光钻入了灵符中。当时我也没在意,可谁知道……娘亲戴了平安符后,人是好了,性情却彻底变了。原本茹素的她,竟爱上了活血生肉!开始不过是一些活鸡活鸭,可渐渐地她就开始伤人。我没有办法,只能将她安置在殊林里,定时送些活的小动物过来。但是她却背着我偷偷残杀过往路人。我如果阻止,她就吞食自己……她是我的娘亲啊!我不帮她,谁能帮她?但食人之后,她的外表也开始变化,吃的人越来越多。到如今,连我的话她也不太听了……”王季诚的话沉默了众人,就连方才还义愤填膺的关山月,也再生不起恨他的心。“呜——呜——”随着一阵压抑的呜咽声,血块张扬着触角从殊林深处蠕动到跟前。狴犴和风千叶周身气息一冷,正欲上前,王季诚已展臂挡住了他们:“不要!求你们了,不要伤害它!”狴犴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犹豫。突然,一条黑影一闪,王季诚已被触角卷住,举到了半空中。“娘,娘!我是诚儿啊,娘!”呼喊几声后,王季诚猛然明白过来,几日未曾进过食,这饥饿难耐的血块早已失了理智,想起葬身于此的乡亲及昔日和善的慈母,王季诚缓缓闭上了眼,停止了挣扎,“这样,也好。”救人!狴犴和风千叶身形一晃,却又有一人挡在了身前,是韩离修:“王季诚至孝,以身饲母,未尝不好。”二人还来不及细想,只一句话的工夫,血块已收卷触角,将王季诚吞噬,融成血块的一部分。“形神俱丧,竟连最后的人性也泯灭了么?”这话说罢,风千叶眸中悲悯变作森冷杀意,“既如此,留你何用?”那边,狴犴也低咒一声:“可恶!”两人绕开韩离修,一左一右,一槊一剑,朝血块刺去。忽而,不知从何处飞来数十道剑光,抢在二人之前击中了血块,道道快准狠。狴犴和风千叶瞳孔一缩,停在半空,收势回身。二人方方落地,血块便爆开来,化作血沫,在落地之前尽数消散成尘,再也难觅。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千河已指向一处:“主人,你看!”只见方才血块所立之处落有一块泛着红光的物什。风千叶走上前拾起,竟是一块玉石般的石头,只有婴儿半个拳头那样大,却是质地细腻棱角分明,虽呈血色,但因是半透明的,倒也不觉血腥,反生纯净。“血玉髓!”关山月惊呼。风千叶眉间一蹙,韩离修已走上前:“听闻上古神魔之战,有魔骨遗留人间,化为三色玉髓。只要集齐这三块玉髓,便可实现一个心愿。”“心愿?”念及自己苦苦追寻的身世,风千叶目光亮了几分,但她还是理智地看向千河。但千河只耷拉着耳朵不予理会。韩离修感受到了狴犴询问的目光,回以一笑:“修,平日爱读闲书。”狴犴一挑眉,不置可否。“天色已晚,早些回吧。”风千叶收起血玉髓,转身离去。众人纷纷转身,谁也不曾留意殊林深处响起的一阵铃铛声……
少年玉沉殊林之妖已除,谢绝柳怀卿再三挽留,众人再次踏上了旅程。正是春色正浓时,一行人在山水之间走走停停,又有关山月一路叽叽喳喳,纵风千叶寡言、韩离修安静、狴犴只一路笑而不语,倒也不觉闷烦。不过,蜷在长离怀中一言不发的千河却是反常。自殊林除妖后,它便一直如此,耷拉着两只长耳朵,对肉包子都提不起兴趣。这日,正是当午,众人寻了个清凉的小林子略作小憩。风千叶提起水囊:“我去找点水。”“主人!”千河忽在长离怀中立起了前肢。“想好了再跟我说。”风千叶头不回步不停,走出了众人的视线。“哎呀小兔子。”狴犴拎起它两只耳朵晃了晃,“没成想你这包子大的肚子里,还藏了秘密?”千河大眼睛眨了眨,心虚地蹬了蹬后腿:“才、才没有……”狴犴低笑了两声,将千河丢回长离怀中,返身走到韩离修身边,长腿一跨坐在了他身边:“爱读闲书的韩先生,你可知是什么秘密?”“修非神,岂知人心?”韩离修噙着温和的笑,“但修认为,我们该去河边看看。”河边?想到去取水的风千叶,狴犴笑意顿失,转身快步朝河边走去。众人也都起身追去,只有韩离修,依旧不慌不忙,欣然起身,掸了掸身上衣袍,悠然走了过去。此时,河边,果然如韩离修所言,风千叶立在岸边,被一群山匪模样的男人围在中间。尖蹙的眉微微拧起,殷红的唇紧紧抿着,本就偏冷的轮廓更是冷如寒冰。风千叶冷眼看着他们,不言也不动。“哟,这是谁家小姑娘?生得这么好看!”“就是!看得哥儿几个,心都痒了!”“这么一个小姑娘,也敢一个人出门,这不是送给咱尝鲜的吗?”“就是就是!”秽语伴着哄笑传入耳,风千叶也不气恼,依旧冷冷地看着他们。那一群不得不承认,这小姑娘的眼神让他们发怵。“呸!不就一丫头片子吗?哥几个,上!”匪人终是恼羞成怒,一拥而上。风千叶手按上腰间软剑,复又松开,只一拂袖躲开了。“哟呵,还是个练家子?有意思,今天咱几个一定要拿下这娘们!”土匪们攻势更猛。只守不攻,又是以寡敌众,纵有一身本事,风千叶也渐渐落了下风。狴犴等人赶到时,便见这一幕,正待出手,一个白影不知从何窜出,只一个来回便击倒了那一圈匪类。那白影落下,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绣有紫纹的白衣,玉冠高髻,白色冠带轻扬,剑眉灿目,白齿红唇,身材纤瘦但不弱小,一看便知是岐山罗浮城门下弟子。这少年俊美清秀,但最惹眼的却是他脖颈手腕上银色的铃铛,微微一动便发出清脆的铃铛声。那少年眼珠一转,返身就去拥抱风千叶:“宝贝师姐,玉沉好想你哦!”风千叶抬手,用一根手指推开他:“对我的称呼,用两个字就好。”唤作玉沉的少年立马露出欢喜的神情:“没问题,宝贝!”风千叶一挑眉:“嗯?”“不闹了师姐。”玉沉立时规矩起来,回身对狴犴一行揖手,“岐山罗浮城,执乐长老门下玉沉,多谢几位近日对师姐的照拂。”几句话,便将狴犴他们划作了外人。“你是奉命,将我这以下犯上、不知廉耻的逆徒捉拿回去的?”风千叶声音冷了。“就算天下人都怀疑师姐,玉沉也是相信你的。”玉沉顿了顿,“只是,师姐,快要到月中了,一到望月你就会……”“你不会不知道,我是从陆川过来的。”风千叶打断他的话。“啊,我怎么忘了,柳师伯在陆川!”玉沉欢喜地揽了风千叶一条胳膊,“这么说,我们都不用回岐山了?”“我们?”风千叶抽回手,“玉沉,这次下山,执乐师伯不知道?”“我……”玉沉垂下头,不安地对着手指,“早回晚回,现在一样都要挨骂受罚……”“你胆子是越发大了,竟敢私自离开岐山?”难得的,风千叶说话带了脾气,但不难听出她责备之中的宠溺。“师姐~~”玉沉果然不惧她,撒娇道,“没有你的岐山,好生无趣!师父只顾着白祭师姐,根本不管我。而且,我担心你啊!你瞧,今日若不是我,你准被这一群凡人欺负了。”经他一说,风千叶反应过来,忙蹲身去查看那些倒地的土匪。玉沉不高兴了:“我知道分寸的,没下死手,他们只是昏迷了。”确定他们只是昏迷,风千叶才起身:“幼时那般胆怯,未料竟长成这样一个顽皮少年。也罢,既来了,就跟着吧。只一点,等同门来寻,你就要跟他们一起回去。”见她允了,玉沉欢喜:“嗯!”看他这样,风千叶也只得摇头失笑。“千叶。”韩离修走了过来,“长离去前面镇上找客栈了。这位玉沉小道长既要一道,我们便快些动身吧!省得长离少要了房间。”狴犴挑眉:“小叶儿的心思我会不知道?我早吩咐长离多订了间房。”风千叶面色微变,目光也略有一闪。她看了眼狴犴:“还是快些走吧!”“听你的。”狴犴很是自然地挨近了她,与她并肩转身走远。韩离修和关山月也跟了上去。只余玉沉和躺了一地的土匪。望着这一地死人般的匪人,玉沉失了那天真的模样,阴郁着脸,唇角挂着讥诮的笑:“只因你一句不许伤人,她便誓不还手,差点被这群卑贱的凡夫俗子欺辱。若你得知这一切,掌门师叔,那可还会要求她不许伤人?”“玉沉!”风千叶的呼唤远远传来。“来了!”玉沉迅速掩去阴冷的表情,又换上无邪的笑容。随着腕间颈上欢快的铃铛声,他朝着那已然行远的女子奔去……
楼楼文笔好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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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又得太监
魂灯引梦甘阳,比之陆川,繁华不少。长离也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避开闹市,选了个安静却不偏远的小客栈。等狴犴等人赶到客栈时,日已偏西,众人也都乏了,用过晚饭后便各自回房休息了。夜深人静,后街上打更的梆柝声远远传来,隐约着不真切。风千叶本是浅眠之人,但躺在床上,她只觉耳边打更声渐渐模糊,恍惚间似到了另一处境地。等人彻底清醒,风千叶发觉自己身处一片混沌,头顶、四周甚至是脚下,都是一片漆黑。风千叶四下一望,根本不知周围情况,亦不知脚下是否有路。毫不犹豫,她手按软剑,全身戒备,却是不移动分毫。忽而,两盏、四盏、六盏、八盏……两列绿莹莹的灯笼自她脚边蔓开,直直蔓延至前方,照出一条小路来。以为故弄玄虚便能吓住她了吗?风千叶冷冷一笑,踏上这绿火引领的路。这条小路虽然狭窄,却悠长无尽,风千叶行了约有一刻才到尽头。尽处,依旧一团漆黑,但无尽的漆黑中却有一小片亮堂。那光明之中,是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轮廓有如刀削,面庞坚毅,剑眉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倒是个不多见的俊朗男子,从那通身隐忍的坚毅便可知是经过鲜血和苦难磨砺的。这种人,不惹还好,一旦惹上,便是不死不休。此刻,那男子正在舞剑,身姿灵巧,臂膀孔武,一招一式尽显男子阳刚。挥袖转身间,那一身黑衣波光流转,竟是以墨线织就了繁复图腾的。风千叶的目光落到了那柄剑上,瞬时愣住——那剑,清透薄亮,刃窄锋利,剑身中央却又一线近似于黑的血色。这剑……似曾相识……就这片刻犹豫,风千叶已卸了戒备。便是这踌躇之间,那似曾相识的剑已贴近她的喉。剑尖一挑,托着风千叶的下颌抬起她的脸,黑衣男子便站在一剑开外:“交出罗浮诀!”风千叶微一扭头,躲开剑尖,垂眼窥剑:“这剑,不该那样舞。”黑衣男子剑眉一拧,讥笑:“你知道该怎么舞?”“我不知道。”风千叶直直地看向他,“但你那样舞,就是错的。”黑衣男子不再纠结这问题,剑再一次贴近她:“交出罗浮诀。”“我没听说过什么罗浮诀。”风千叶很是镇定,“还有,你是谁?”黑衣男子一愣,见她不像是在说谎,不由好笑:“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应该认识你吗?”风千叶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那么,我是谁?”“不想交出罗浮诀,也犯不着装傻充愣啊!”黑衣男子嫌恶地一挥袖,“算了,我明日再来找你。”风千叶只觉一股大力将她往后推去,等再一睁眼,却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玉沉正一脸担忧地蹲在床边:“师姐,你终于醒了!”这时,风千叶才发现外面日头高照,竟已是天大亮。“什么时辰了?”风千叶借着玉沉的力坐了起来。“快辰时了。”玉沉起身拧了毛巾递给她,“师姐可是让梦魇住了?我念了四遍清心咒你才醒。”“梦魇?”风千叶已净了面,她抚了抚下颌。那里,还残留着剑的冷意,真的只是一个梦么?“可不是梦魇?对了,七殿下、韩先生、月姑娘,哦,还有千河。他们都挺担心你的。”玉沉扶她下床,“师姐,怎么了?”风千叶轻摇头,却总觉得不对劲,她轻吁了口气:“没事,出去用餐吧!”“嗯!”……出了房门,才发觉狴犴他们守着一桌子早点,竟因风千叶的晚起而无人动筷。“可算是起了。”关山月欢呼着拉过风千叶,将她按坐在椅子上,“千叶姐姐你不知道,你不来啊,七哥哥都不让我们开吃呢!”狴犴哼了一声,转向风千叶时立马一脸关切:“小叶儿可是哪儿不舒服吗?”风千叶沉眉不语,韩离修递过一碗粥:“先喝点热动的暖暖胃吧!”风千叶缓缓扭头,目光落到旁边燃了一半的残烛上,她目光蓦然一冷:“不是梦!”正在喝粥的玉沉一噎,抬起头来:“师姐?”“千河!”风千叶揪起躲在长离怀中的小兔子放在桌上,“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怎就没觉出这里有魔气?”千河耷拉下长耳朵,用两只小爪子捂着:“主人,我、我从离开殊林,就被一股魔气压制得死死的,这些天一直很难受……就为这事,我一直不敢跟你说呢!”“哼,这一趟下山,居然会被魔族盯上,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风千叶站起来,“玉沉,你速去甘阳城外布下结界。若城中近日有亡者,先摄其魂魄,直接送去冥界。”“渡魂?”玉沉跳起来,身上铃铛直响,“莫非,那个魔族能燃人魂魄,以魂灯引修仙人的元神?”风千叶冷笑:“若非如此,我怎会轻易着道?”“古籍有云,魂灯者,乃道行高深的魔族燃烧人的魂魄所成之灯,灯火莹绿,可引修仙之人甚至是神仙的元神。”韩离修缓缓起身,青衫润雅,“千叶不过岐山一后辈,竟也引来这样的麻烦,实在是耐人寻味啊!”“韩先生,读书人就该读你们所谓的圣贤之书,整日浸淫闲书,岂不是失了你先生的本分?”狴犴悠然开口,帮了千叶,辱了离修。韩离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风千叶却紧了拳:“害我一人倒也罢,但若敢为祸人间,管他是神是魔,我都定杀不赦!”
灯引归途夜,很快便又降临。一片漆黑,正是昨日风千叶元神被困之处。一道白光由远及近,落在混沌之中,化作一小片光明。那黑衣男子便出现在这一片白光之中。微一回头,黑衣男子便瞧见立在他身侧的风千叶,当下一怔。“候你多时。”风千叶指间紫光一闪,一挥而就,一道道符纸便浮在半空,将他围住。“哼,岐山那些家伙,就只教了你这些?”黑衣男子冷笑一声,周身赤色火焰猛然弹开,那一张张符纸便簌簌而落。风千叶足尖一点,腰间软剑出,直刺男子心口。男子只扣指一点,一阵灼烫便自剑尖传至剑柄,烫得风千叶手一松。软剑落地,黑衣男子得意:“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掌心一团火焰燃起,直向那暗紫侠装的女子面门。还不待风千叶行动,她背后的箜篌便猛然飞起,琴袋消失,那箜篌便浮在了风千叶身前。这箜篌状若古琴,七弦十柱,通体乌黑,饰有血红且张狂的曼珠沙华,一丝丝蜿蜒卷曲的花丝,像极了流淌琴身的一道道血注。箜篌浮在风千叶身前,泛出紫光,形成半弧将她护住,化去黑衣男子的招式。“呵,竟是要靠它保命么?”黑衣男子加大力道,掌心燃起更大的火焰。忽而,狼牙妖槊横空飞来,打散那逼近箜篌的火焰。风千叶忙将箜篌抱在怀里。狴犴纵身飞来,接住妖槊,将风千叶护在了身后。“龙族狴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九幽司战殿的大王子,赤焰使司剑。”狴犴撩了撩额发,“司冥殿惹了龙族,合族遭灭。怎么,司战殿想成为第二个?”“哼!”司剑的目光跃过狴犴,落在风千叶身上,“你逃不掉的。宿命,早已在尽头等着你。”说罢,纵身一跃,连带着将那仅有的光明一齐带走了。风千叶立时瘫坐在地,箜篌又自动幻出琴袋,飞到风千叶身后,恢复成被她背着的样子。“千叶!”狴犴化去狼牙妖槊,蹲身扶住她,“受伤了?”“那火焰,来自幽冥。在这里的只是我的元神,我根本敌不过。”风千叶的脸一点点失去血色。“振作一点!千河和玉沉都守着你的肉身,你不能让他们失望!”风千叶抬头看了看周围,那里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她苦笑摇头:“或许,我并没有自以为的那样强大。”“可是觉得,暗黑无路?”狴犴站起来,掌心幻出一点灯火。这一点火不同于司剑的那样灼热逼人,而是呈现出微微的浅黄,瞧着便觉温暖安心。正如人生来对黑暗的厌恶恐惧,这一点点亮光便足以带给一个人光明和希望。风千叶便凭着这一点光明给予的力量站起。狴犴笑了,转身朝前走去,右手却是很自然地牵起了身后的女子。也不知是因他这样的举动,还是他掌心安心的温度。风千叶微微一颤,却是顺从地没有拒绝。“千叶,跟着我,我带你,走出黑暗。”鸦青长衫的男子左手托着那一点点亮光,右手牵着那清冷又妖媚的女子,一步步行在黑暗中,眸子里映那一点火光,闪烁着坚毅。风千叶被他牵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抬眼,是他俊朗英挺的侧脸;低眉,是他紧牵自己的大掌;纵然垂下头,他掌心的温度还是透过指尖一点点抵达心底。望着狴犴并不魁梧却显高大的背影,风千叶的目光一点点深邃了……
卿娘止歌芳草夹道,莽莽齐腰,因着好天气,行在这样的道路上并不讨厌。离开甘阳已有一个月,众人很有默契地不再提司剑之事。但因赤焰伤了元神,风千叶一直难复原,症状外露便是畏寒。狴犴也不嫌麻烦,天气稍一转冷便握住她的手,用灵力为她暖身。玉沉和关山月自是不愿看到这一幕的,怎奈自己又没那本事,每每只得瞪眼作罢。长离则抱着千河默默躲到一边。韩离修总拈着温润浅笑,作壁上观。“师姐,前面那地方就是桑城了。”玉沉遥指远处城门。“桑城?可是临着桑海?”关山月眼眸明亮,如是问道。“正是。”狴犴点头,“小月可是有熟人在桑海?”“那倒没有,不过是惦记着海中那些好看的贝壳,想捡些做手串,送给母后。”关山月眉眼弯弯,“千叶姐姐,到时候一起去拾贝啊!”“海风寒冷,千叶如何受得?”狴犴语含责备。“小月孩子心性,何必搅了她的兴致?”风千叶面色比之以前苍白了不少,人却也随和了些。“海滨风光,平生难见。不如今晚,我们去海边戏耍一番。”韩离修提议。“好啊!我还没在晚上看过海呢!”关山月兴奋地拍掌。“殿下。”长离走了回来,“已经安排好了,是家临海的客栈。”“哎,小长离不愧是外出远行必备之物啊。这般体贴,我都不好意思再使唤你了。”狴犴假心假意地叫唤,又装模作样地去拭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惹得长离翻了个许久没翻过的白眼。一行人说说笑笑到了客栈。不过一座小小的两层木楼,却精雅别致得很,坐落在海边高处,想来在房间里便能看到海。那名儿也取得巧,唤作“止歌居”。狴犴瞧着,微微拧起了俊挺的眉。“殿下宽心,我已给足了银两,包下了止歌居。”听到长离这样的回答,狴犴方舒展了眉,觉得带这样一个随从才不失他龙族皇子之尊。玉沉却微嗤——一路行来,他是瞧明白了。这龙族皇子虽在人间,吃穿用度却是毫不马虎,样样讲究。别人如何想,他不知,但就他自己而言,却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样挑剔的男人的,总觉如此有失男儿气度。“各位怎都站在门口看?修可先行一步了。”韩离修说着,抬步而入。众人方才逐一走进止歌居。“哎哟,几位贵客终于来了!”才一进门,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便迎了出来。这一刻,狴犴还以为自己是进了人间某种特殊行业的店门。这女子也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生得倒是俊俏清秀,但那华丽的衣饰以及浓艳的脂粉生生败了那好颜色,只叫人忍不住想皱眉。“小女子是这止歌居的老板,各位唤我卿娘就好。”卿娘目光扫过众人,掩口欣喜道,“呀,方才只觉那抱兔子的小哥生得俏,却不想他的主子们更是天人样的容貌!”不过入门片刻,卿娘便知长离是众人之中地位偏低的。这种眼力,也是常人难及。“卿娘是么?”狴犴上前几步,“我们远行而来,已然疲乏。劳烦弄些酒菜,我们也好早点休息。”“好的,几位先请楼上小憩。”卿娘让到一边,众人便朝楼上走去。卿娘的目光落在行在最后的风千叶身上:“这位紫衣姑娘,请留步!”她这一唤,众人都停了步。风千叶回身,静静地看着她。卿娘快步走到她面前,步子有些急。她先躬身,深深地福了一礼:“失礼。小女子有幸,习得占卜之术,虽不说测破天机,但也能窥得一二。姑娘的命格……可否容我卜一卦?”气氛一凝,众人都望向风千叶。风千叶却面色不改语气不惊:“多谢,不必。”“我从不轻易占卜。平常别人千金也求不得我一卦,如今分文不取,姑娘竟不愿么?”卿娘讶异。“星为宿,命为格。我却不信一个人的命运是由上天星辰决定,纵然是,命格好,人易生惰心;命格坏,人易生绝望。既然无力改变,何必窥得先机,凭自乱了自己一颗心?”风千叶依旧是清清冷冷的样子。关山月走下楼梯,挽住风千叶的胳膊:“本来我还想请卿娘为我算一卦,听千叶姐姐这么一说,我也不想算了。”“姑娘通透黠慧、心若无涯,卿娘叹服。各位先行休息片刻,卿娘去为几位准备饭菜。”到底不是俗世庸人,卿娘并不纠缠。卿娘动作倒利索,众人上了二楼,在一方大圆桌坐下,茶还未饮几口,她已领着几位小厮丫鬟上了一桌子菜。土豆炸丝、枣泥金卷、清炒山药、菌丝银耳汤……菜品众多,菜色鲜艳,却无一例外都是素菜。“贵客见谅。厨房的厨子回家了,小女子茹素,亲自下厨也只得备些可口素菜。”狴犴夹起一筷蒿菜送入口中:“卿娘生得好看,手艺又出众。谁若得卿,口福不尽。”女子向来爱听赞美,遑论被夸貌美贤惠?卿娘立时眉开眼笑:“公子真真是一妙人!既如此,听卿娘一句劝,夜间无事,不要走出止歌居。”“为什么?”还惦记着晚上出海捡贝壳的关山月立时不淡定了。“我没必要欺骗各位。信与不信,全凭贵客自己。好了,不打搅各位用餐了。”卿娘说着,领着一干下人欣然离开。目送她走远,狴犴笑出了声:“这卿娘也真是有趣,爱读闲书的韩先生,你怎么看?”“偏居海边的客店老板娘,美艳无双,圆滑热情。但也正因如此,才会万般不上心,也格外狠得下心。故而,这种人,是最为狠辣无情的。”韩离修薄唇一启,却是字字见血。关山月听罢,伸手就要打长离:“好你个长离,竟找了家黑店!”“我倒觉得,卿娘此人不坏。”风千叶开口。“千叶自小长在岐山,所见之人都是得道上仙,怎知世间人心的丑恶?你瞧人家文质彬彬,一副温润谦和的样子,却不知他其实是道貌岸然、暗藏祸心!”狴犴浅唇一勾,目光犀利地看向某人。韩离修却温润泰然:“七殿下谬赞,修,没这样的本事。”二人目光相击,一个锋利如刀,一个清雅若风,却叫人瞧出咄人气势。一声铃铛轻响,玉沉击掌:“这两个大男人含情对视,原来也这样耐看!”一句玩笑,却是缓了尴尬。“好了,快吃饭吧,菜都凉了。”关山月也借机岔开话题。“天快黑了。”风千叶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难得千叶也有好奇的时候。”狴犴夹了一筷子菜到风千叶碗里,温柔笑道,“快吃吧!吃完了,我陪你去看海。”方才还和韩离修针锋相对,一扭头却可对风千叶温声细语,狴犴是怎么做到的?无视一屋子人见鬼似的表情,风千叶默默吃下了那一筷子菜……
桑海之滨夜,似被泼洒在苍穹的墨,以席卷之势笼住了整个桑城。在夜色笼罩下,桑海之水褪作墨色,一波一波微澜的浪都似浓墨一般带着厚重的底蕴。“啊,晚上的海风好舒服啊!”关山月胭脂色长裙飞扬在习习晚风之中,飘摇的裙袂张扬着鲜妍的活力。风千叶瞧着,眼底也不由染上笑意。左手忽而一暖,扭过头去,见狴犴握住她的手走上前来。“夜里天凉。”狴犴只笑着解释了一句。眼里笑意更深,风千叶终是化去满脸冰霜,绽开一个浅笑。“啧!”狴犴摇头,“你还是别笑的好。人间有句话,叫一笑倾国。你这妖孽般的容貌,还不知会倾了什么。”“狴犴殿下游戏人间,再妖孽的外表,也倾不了你,何必担心?”“真是一张不饶人的嘴!”狴犴望向桑海,“有一种花,叫曼珠沙华,生得妖艳之极,却是有毒的。和你,倒像。”风千叶轻笑一声,抬眼望去,正见玉沉和关山月玩心起,用法术掬了个水球,想把在一边看海的韩离修弄个透湿。纤指一点,一道紫光飞出,将那大水球击破在离韩离修两步远的地方。听得异响,韩离修回过身来。“可别小瞧了这两个家伙,他们可是人小鬼大。”风千叶提醒。韩离修低头看见地上水渍,立时明白了:“不是有千叶你吗?我何须担心?”风千叶对他一笑,正要说什么,就觉左手一疼。她扭头,见狴犴目中闪着莫名的怒火,正狠狠瞪着她。“你……”风千叶话还没说出口,一阵嬉笑声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大家抬眼望去,只见一群十六七岁的姑娘提着小篮子,正从不远处有说有笑地走来。“师姐。”“七哥哥。”玉沉和关山月不约而同地到了风千叶和狴犴身边。韩离修也到了大家身边:“卿娘不是说,夜间不能外出么?她们……”“我去问问。”关山月说着就要上前。“别去!”狴犴松开风千叶,一把拉住关山月。风千叶的眸子一下子暗了。狴犴却没留意到这些,他将关山月护在身后:“你仔细看看!”关山月揉了揉眼,再看去,却见那些女孩子脖子上都缠着一个似鱼似蛇的生物,偏生长了张人脸,缥缈如雾,却又真实存在着。它们就那样死死缠着女孩儿的脖子,而那些女孩儿竟似毫无察觉,照旧有说有笑。“那是……傀?!”风千叶出人意料地变了脸色,“快!隐藏自己的灵力,快!”几乎是同时,那些缠着女孩脖子上的东西怪叫一声,嘴部伸出一根细长的管,管尖伸入女孩们的左耳之中。瞬间,十余个鲜生生的姑娘就如一件破衣般委顿在地,尸身都薄得好似一张纸。关山月惊叫一声,白着脸干呕起来。“傀,乃怨灵吸收海之精华而成,缠于人颈,喜食人的骨血魂魄,尤爱那些灵力高超之人。无论神魔,一旦被缠上,便绝无生还之可能——不过一只傀生成十分难得,这样多的傀,更是闻所未闻。”难为韩离修一介凡人,此时竟还能将这怪物的来历娓娓道来。风千叶和玉沉目光沉沉,九个手印依次结成,动作一致,口诀如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两股灵力合而为一,以众人为中心,化为一道强劲的金光四下漫开,瞬间将好几只傀打得魂飞魄散。群傀遭此强袭,不惧反喜。它们几声高呼,几十只傀自海底爬出,其中十来只尚具人形,分明就是方才那十余个殒命的姑娘!众傀慢慢逼近,形成一个圈将众人团团围住。“狼牙妖槊!”狴犴一声大喝,灵光大作的妖槊横飞一周才回他手中,自然打死好几只傀,但马上又有后来者将缺了的地方补上。“呸!真当本公主好欺负啊?”关山月啐了一口,双臂一展,两条长链脱袖而出,挑飞几只傀后,“咔咔咔”一阵响,长链一节节卡住,化作两柄一尺来长的链剑。关山月双手握剑,摆好攻势。“傀喜食灵力高强者,诸位如此,只怕它们更不会放过我们了。”韩离修轻叹。风千叶早抽出腰间软剑:“离修,你不会武,躲在我们身后。”说话间,已有几只傀扑了过来,虽都被解决,却叫它们瞧出了破绽,一个个接连扑来,很快便将众人独立开来。剑挑,腕回,倒刺,顺划。只一个来回,风千叶已消灭四只傀。“吱——”一声怪叫,却是响在耳边的。风千叶瞳孔一缩,甚至觉得有一点冰凉爬上了脖子。“噗!”一道蓝色灵光闪过,一只傀从风千叶肩头滑下,落在了她脚边。玉沉手握一支泛着蓝光的白玉短笛,从众傀中杀出,与她两背相抵。“玉沉?”风千叶不可置信,方才玉沉出手,她竟未听到一丝铃铛响声。也就是说,这个自小便要她照顾保护的师弟,已完全有能力控制不让铃铛发出声响。那他道行造诣,绝不低于她多少!此时的玉沉,也早无平日天真的模样。他微侧头,邪邪一笑:“宝贝师姐,放手一搏。你的身后,是我。”风千叶会心,撤了所有防守,将背后空门尽数交由玉沉,全力进攻。狴犴且战且退,很快就到了风千叶附近。不经意瞧见风千叶和玉沉一攻一守、默契十足,虽知他们师出同门,理当如此,但狴犴还是觉得……刺眼。“千叶!”韩离修的声音里带了慌乱。风千叶抬头,见那一袭青衫隐在几十只傀后,已被逼得没有了退路。毫不犹豫,暗紫身影划过半空,风千叶一剑逼退了众傀,护在了韩离修身前。没了玉沉防守,她周身出现好几处破绽。众傀兴奋,正待攻上,狼牙妖槊已杀来。狴犴纵身跃到她身边,一落地便破口大骂:“风千叶,你当自己多大能耐?还敢护着别人?”“七哥哥!”关山月也杀了过来,甜美的女孩儿如今满身肃杀,“海底又冒出来好多只。”清脆的笛声响起,玉沉横笛,白衣清扬,一道道凌厉的音刃四下飞射,无数傀被音刃击中,倒地化为飞灰。而余下妖傀,皆惨叫翻滚,痛苦不堪。关山月震惊:“这,便是音杀?”笛音转急,玉沉眉心一紧,唇角蜿蜒下一道血迹。“玉沉!”风千叶一路疾驰,冲到玉沉身边。“噗!”玉笛无力垂下,玉沉咳出一口血,“师姐,对不起,我尽力了。”失去笛音牵制,众傀进攻更猛,仿佛是为了报复方才苦痛之仇。风千叶缓缓站直身子,目光一点点冷去。她抬手,按住了胸前的琴带。“明日便是望月了,师姐不可!”玉沉出声阻止。“铮!”一声弦音惊天动地。浸染黑气的紫色灵光猛然迸开,波及四周,玉沉都被震离了她身侧。一轮近圆的月天幕流光。月下,暗紫侠装的女子眉目沉冷,一方黒木红纹的卧箜篌横浮于她身前。发带已被灵力震断,一头乌发风中飞扬。纤指走弦,七弦飞音,却是清婉柔和不带一丝杀气。箜篌之音响彻桑海,又分明是带了灵力的。这样充沛着灵力的乐音,无疑是傀的最爱。众傀纷纷抛下狴犴等人,浪一般涌向风千叶。确定他们都安全之后,风千叶反手拨弦,将音染杀。身后桑海涌起滔天巨浪,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将风千叶及众傀尽数裹住。“师姐!”玉沉疯了一般冲过去,却被一个浪打翻在地,爬起,再冲,“师姐!”关山月也白了脸:“千叶姐姐,是以身祭傀,救了我们么?”“不!”狴犴脸色难看得可怕,“千叶会回来,会回来!”韩离修也失了平日清润无双的模样,只死死盯着那一团巨浪。“轰!”片刻,潮平浪退,众傀无踪。风千叶一步步缓缓走来,背负箜篌,衣衫竟未沾一点润湿。但——她周身一团团黑气浓烈得吓人,全不见修仙者一点灵光。更甚,她的肤色苍白得没有一丝人气,一团状若紫色火焰的魔纹自她左眼角蜿蜒至左鬓。双眸杀气未退,衣袂发丝齐飞,再配上那妖娆魅惑的容颜。此时的风千叶,当真美艳而,诡异。玉沉顿住了冲上前的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狴犴瞧着,却是一步步坚定往前,停驻,抚上她眼尾纹路:“千叶……”风千叶缓缓抬眸,望进眼前男子的眼底,心头立时作了颤——若她没看错,狴犴此刻眼中的情绪,是……心疼……“狴犴。”唤出他的名,紫焰魔纹一点点退去。风千叶眼前一黑,倒在了狴犴怀中。
疑而生距缓缓睁眼,入耳的是海浪拍岸之声。“千叶,醒了?”守在床边的,竟然是韩离修。风千叶撑手,慢慢坐起。韩离修忙放下手中书,上前扶她坐好。“对不起,好像,总是麻烦你们。”风千叶垂下眼。“是你救了我们。”韩离修笑着端起一旁的药碗,“卿娘说,你醒了就要把药喝了。”看着那碗浓黑的药汁,风千叶眉心微蹙:“玉沉怎么样了?”韩离修放下碗:“玉沉小道长只是法术使用过度,倒无大碍。”“我去看看他。”风千叶下了床榻,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床头,静放那一碗苦药。韩离修看着,无声而笑。……雕花木窗,透漏着缕缕金线般的阳光。白衣紫纹的少年就那样站着,负手而立,艳艳阳光,模糊了他脸部轮廓,叫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知他负在身后的那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吱呀——”身后门被轻轻推开,少年眼眸一眯,右手成爪,直袭来人喉间。看清来人是风千叶,少年收手,飘飘落在了她的身后。整个过程,风千叶未曾听到一丝铃铛声响。每个人,都是那样深不可测。每个人,都是……风千叶闭上眼,回过身时仍旧带了一丝笑,她朝玉沉伸出手去:“让我瞧瞧你的伤……”玉沉步子一退,警惕地避开她的手。眸光顿暗,风千叶讪讪垂下手:“十二岁那年,我第一次抚响箜篌,也是第一次发病。自那日,师尊便下令,不许门下弟子接近我。昨晚,箜篌响起时的感觉,和六年前一样。我的病……玉沉,我吓到你了么?”清冷如她,何时这样向人解释过?就连在罗浮城,被安上那样大的罪名,她也未曾为自己辩护过半句,可如今……玉沉动容:“师姐……”“我只是生病了,一种,很奇怪的病。玉沉你相信我,我会找到办法,治好这种怪病……”“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玉沉挥手,粗鲁地打断她的话,他喘着气,双目通红地瞪着她,忽而冲上去,用力地钳住她的肩,“你告诉我,你和妖族没有关系,你只是不小心染上了妖气。你告诉我,你不是妖,你告诉我啊!”面对这样的玉沉,风千叶笑了,笑得很无奈、很失望。她抬起手,用力地拂开玉沉的手:“明天……不,现在,现在你就回罗浮城。”说罢,转身就走。“师姐!”玉沉慌了,踏一路铃铛声冲上前去,从背后死死地抱住风千叶,“不要丢下玉沉,玉沉不要一个人!”他的头搁在她的肩上,整个人都需要微微曲着。这个少年,已比她还高。垂眼看见他腕上的银铃,风千叶嗤笑出声:“银铃银锁,是为求你平安长大。如今,再戴着它们,会叫人笑话。取了吧。”“我不!”玉沉执拗。“你可以一直任性下去。但我,却不会再一直纵容你。因为,岐山风千叶,不容一丝质疑!”双臂一振,竟是直接用灵力将他震倒在地。玉沉跌倒在地,颈上腕间,三只银铃齐齐脱落。他目光一紧,慌忙将那些散落在地的银饰捡起,死死抱在怀中。再抬眼时,哪还有那暗紫侠装的身影?“不要丢下我,不要不要我,师姐……”玉沉抱着银饰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你还要哭多久?”一个男声戏谑响起。玉沉抬头,只见一道鸦青长衫的身影从一旁树上落到他身边。“七殿下?”玉沉从地上站起,望向狴犴方才藏身的树,“你,在那儿多久了?”“桑城西街有家银器店,掌柜的修补银器的手艺很是不错。”狴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玉沉目光一亮,正准备道谢,就听狴犴又道:“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要怎么谢我啊?”念及狴犴一路的挑剔讲究,身边又总跟着长离那样一个俊俏的随从,玉沉揪紧领口的衣服连退几步:“我、我是修仙人,不、不卖身!”狴犴的脸,瞬间就黑了。忍住脚尖踹人的冲动,狴犴冷声:“告诉我,你有生以来的一切。”玉沉一愣:“我有生以来的,一切?”
玉沉故梦我是一个孤儿,打记事起便不知父母姓甚名谁,亦不知自己家在何处。我一直跟着一群乞丐生活在一起,他们都叫我“小乞丐”。我们生活在一座破庙里,年纪大的身体好的每天负责出去讨饭养活我们。我也不觉得那样有什么不好。那一年,我大概是六岁。庙里来了只会说人话的大老鼠,和我们这群小孩儿玩成一片。大人们见我们开心,也没说什么,还让那只老鼠和我们吃一个锅里的饭。那时,我们只觉得老鼠会说话很是稀罕,却没成想,它是只妖。乞丐帮里的兄弟一天天在减少,我们的大哥很着急,派了兄弟去找也没消息。不到一个月,破庙里就只剩下我和大哥了。也是那一天,我们发现了失踪兄弟的尸骨,那只大老鼠就蹲在尸骨旁啃得正欢。这时,我们才知道,惹上了妖。大哥急红了眼,抄起根木棍就去和大老鼠拼命。但很快就被那只大鼠妖咬死了。鼠妖舔着嘴边的血扭头看向我,我早吓得连哭都不会了。这时,一道金光从天边飞来,一下子就打死了那只鼠妖。金光之中,走出一个神仙样儿的人物——不,他就是神仙!一身素白锦衣,紫色锦缎镶边,下摆绣有紫色祥云,胸前缀着鎏金细链,白玉紫金发冠束起发髻,容颜清贵气度高雅。这气质打扮,比那年画上的神仙还要好看。“还是来迟了。”神仙轻叹,连皱眉的样子都那样好看,他望向我,“愿意跟我走吗?”我毫不犹豫地点了头。他带我到了一处肃然恢弘的地方。这个地方,叫罗浮城。而那个神仙,就是这罗浮城的掌门,神君青玉阳。在这里,我得到了最好的照顾,但我并不开心——周围和我一样大的孩子都有师父,他们可以读书、练剑,而我……刚来的时候他们对我也很好,但知道我叫小乞丐之后,他们便不愿和我一起玩了,还夺走我的佩剑书本,不让我去学习剑术玄法。他们斥责我,说我不配和他们一样。青玉阳神君很忙,我从来了罗浮城后就没见过他了。而那些欺负我的孩子都有师父罩着,我不知道我该找谁倾诉。我惹不起他们,便只能躲着。久而久之,我便养成了胆小怕人的性子。就这样,我在罗浮城生活了一年。那年冬,和我同住的孩子将我的被褥丢进了池塘,还嘲笑我说,乞丐就该住在外面。我不敢同他们争辩,只得一个人走了出去。走在寒风中,忽而,我听到了一阵笛声,很是清脆悦耳。循着笛声,我走到了一处小院。院中树下,坐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也是白衣紫纹,却比一般弟子衣饰华贵不少。我认得她,她叫风千叶,是神君青玉阳惟一的弟子。前几日门中会剑,才十岁的她剑挑门下众弟子,与仗剑长老的徒弟、罗浮城的大弟子晋陵打了个平手。后来听说,还是她故意让了两招,才能持平。这样的人,我向来是只可远望而不能接近的。笛声一顿,我心里一慌,还以为是被发现了,却听她自语:“还是不对……”将方才的曲子一回味,我脱口而出:“宫音转羽音。作变徵之声。”话一出口,我就慌了神,生怕被她斥责。“宫转羽,作变徵……”她细细一想,朝我走来,“你懂音律?”我怯怯摇头:“不、不懂。”“那你很有天赋。”她牵起我朝院子里走去。她的手很冷,但是很柔软。“你师父是谁?”她坐在树下问我。“我、我没有师父……”“没有师父?”她打量着我门下弟子的服饰,“这样的人才也会被埋没,底下那些人是愈发不会办事了。”她说话的神态语气,像极了青玉阳神君,优雅清贵间又带了丝不经意。而那时的我,只诺诺不敢言。“你有音乐天赋,可愿拜入执乐师伯门下?”她问。我却讶不能言,罗浮城一掌门二长老,都是不轻易收徒的。那些欺负我的孩子也只是拜入派早的弟子为师。晋陵有慧根,又具神族血脉,才得以拜在仗剑长老玄绝门下。我一个乞丐,也能有这样的荣幸?“宝贝丫头在干什么?也不知出门迎迎我这个师尊?”随着一声并不严厉的轻斥,青玉阳走了进来。“师尊!”她欢快地上前执起他的手,“我发现了一个人才,可拜执乐师伯为师呢!”“是吗?”青玉阳唇角含笑,眼底也含一抹柔色,“我的宝贝丫头,也是个伯乐?”那时,我只觉青玉阳的目光格外媚人。我很羡慕,不是羡慕她可以拥有那样的目光。而是羡慕,他可以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那种目光,是宠溺。“你过来。”她招呼我走上前,“师尊,就是他。”青玉阳看向我,眼里一片漠然。他早已不记得我了。“他叫……”她忽扭头看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心里一慌,低下了头:“小、小乞丐……”“小乞丐?”青玉阳细细打量我,忽而笑了,“原来是你。”“你叫小乞丐?”她的面色一下子难看了。我突然就开始害怕。以前被欺负,我也只是难过,但这一次,我害怕,我怕她和那些孩子一样,不理我、欺负我。我,想走近她。但她却只沉吟片刻:“这名字不雅。君子当如玉,沉璧流光。今后你就叫,玉沉。”君子当如玉,沉璧流光。她没有嫌弃我,还给了我这样一个好听的名字。“这个,算是我给玉沉师弟的见面礼。”她将手中白玉的短笛送到我手里。白玉温润,带着她的温度。原来,那样冷的一双手,也是能予人温暖的。此后经年,纵所遇器乐不乏良者,我也未弃白玉短笛。它一直,是我惟一的、贴身的护身之物。那日不久,我便拜入执乐长老尔雅门下,身份一跃至晋陵和她之下,成为同辈中排名第三的弟子。师父待我,也是温和尽心,但见我怯懦的性子久而未改,她便也失了塑造之心。直至那日,她亲手在我颈上腕间戴上饰有银铃的银锁:“凡间喜欢给小孩子戴银锁,以求平安长大。”我晃了晃身体,铃声大作,悦耳但也烦人。我压下心里的不高兴:“那为何还要饰银铃?”“你胆子太小,戴了铃铛,走哪儿都叮叮当当惹人注目。众人窥视,你的胆子自然也就大了。”听到这话,我作出欣喜状:“我什么都听宝贝师姐的!”这样的称呼让她皱起了眉,我故作怯怯:“不、不能这样叫吗?”“当然可以。”她笑了,“好好学习术法,将来我们可是要一起打理罗浮城的。”我松了口气。青玉阳唤她“宝贝丫头”,用宠溺的目光看她。我也要那样!所以,我韬光养晦,努力让自己变强!纵然后来,师父又收了白祭师姐为徒,对她宠爱无以复加,使之一跃成为仅次于晋陵的第二大弟子。我也沉默无言,只更加发奋学习。至于银铃……我不喜欢这铃铛声,但这是她亲手为我戴上的,我便从未取下过。没多久,她十二岁了,抚响那张她随身携带的箜篌。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那日后青玉阳便说她身染顽疾,还下令不许任何人接近她。我经常偷偷溜去看她。她日益苍白,却也愈发美艳。她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却有那样一副祸国殃民的样貌。想着将来能与她一起打理罗浮城,我更加勤于修炼。但就在她十八岁那年,又出事了。自六年前,她与青玉阳便独居长生殿。那一日,青玉阳重伤,整个罗浮城出动,将她捉住,罪名是……魅惑师尊,以下犯上。她不予辩驳,只伺机逃出了岐山。正如她所言,岐山风千叶,不容一丝质疑。我在岐山思虑良久,终是放心不下她,便一路尾随而来。今后种种,想来七殿下也都知晓了。
何以止歌听罢玉沉所述,狴犴显出一副意犹未尽之态:“果然是个耐人寻味的故事。”“故事?”玉沉微恼,“这一切对你来说,只是个故事?”“可不就是余兴谈资?”狴犴拍了拍他的肩,“快去修你的宝贝铃铛吧!”他向来是个看故事的人,这么个玩世不恭的神族皇子,还指望他生出平常人的同情心来?玉沉摇头,转身出门,去寻银器店了。在玉沉走后,狴犴失了笑颜,眉眼沉下,陷入了深思。玉沉幼时入罗浮城,明明道行颇深,却总作出一副无知孩童的模样。青玉阳是引他入岐山的人,但其言辞却对青玉阳并不恭敬。不过,狴犴关心的却不是这些。他摸了摸下巴:“你有生以来的一切,果然少不了千叶的参与。”……风拂新柳,水一样嫩的柳芽儿映着阳光,透出生命的颜色。风千叶静静立在柳树下,面上无悲无喜。“啧,好不容易有了点儿人气,怎又成这清清冷冷的样子了?”狴犴把玩着一束柳枝,问得极是漫不经心。风千叶收回望天的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男子:“真是羡慕你,活得这样洒脱。”“玉沉只是个孩子,何必揪他一个错不放?”狴犴看着她,“心净了,自然也就静了。”“我在乎的人不多。也因为在乎,所以不原谅。”风千叶自嘲一笑,“我何尝不知如何让自己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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