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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小神棍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 沧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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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小说作者:一个农村小子,因上世情缘,成为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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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要播报的是国际新闻……”电视里,圆润的女声带着一丝莫名的兴奋,随后画面一转,漆黑的夜空中,一道巨龙般的闪电横跨天际,直直劈在了一座高耸的电视塔塔尖上。  “昨天夜里,一道闪电击中了多伦多电视塔,多伦多电视塔是世界第二高的建筑,始建于……”接下来是对那倒霉的高塔的简短介绍,之后画面又是一转,聚焦在了电视塔脚下的一座白色的圆顶建筑物上。  “闪电引起了大范围的电路故障,于是,在可以容纳七万名观众的天顶体育馆中,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演变成了不幸的事故……  “华夏民间艺人,在魔术界素有十年难见的天才之称的天才魔术师,朱同寿,当时正在体育馆内表演大型脱逃魔术,凤凰涅槃。在这项魔术中,表演者将会在一个全封闭的铁笼中,带上镣铐,然后在四周点燃大火……最后从灰烬中站出来。”  主持人饶有兴致的介绍起了魔术的具体内容,然后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才变得略有些低沉。  “让人遗憾的是,表演失败了,天才魔术师的世界巡演在多伦多成了绝响,这是世界魔术界的损失,也是华夏艺术界的重大损失……”  “下面,让我们来回顾一下朱同寿的生平,2009年,他在世界级魔术大赛——FISM大赛中崭露头角,以自创魔术踏虹飞仙一举成名,其后……不过有关方面也存有怀疑,认为他跟近年来出现的午夜怪盗有某种关联,这是两者的对比图……”  画面上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是白色披风,白色礼帽,言笑晏晏,英俊非常的青年;另一个则是惊鸿一瞥的身影,看不清具体细节,只能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午夜怪盗精通易容术、腹语术,向来以神出鬼没而著称,由于两人着装上的类似,因此,有关方面认为,两者间有一定关联,并会继续保持关注……”  画面又是一转,一个大腹便便的秃顶一脸严肃的出现在了镜头上,看样子是有关方面的相关领导了。  “我们有理由认为,朱同寿就是午夜怪盗,他以魔术作为掩护,实施各种性质恶劣的犯罪,相关部门已经盯了他很久了。这场事故之后,想必此类案件将会绝迹。当然,我们也不能排除团伙作案的可能,如果再有人犯案的话,那就证明是团伙……”  “谢谢齐局长的精彩评论,下面,我们来关注一下利比亚的消息……”  ……  盛夏六月,烈日炎炎,知了不知疲倦的卖着萌,可谁也不知道它们到底知道了什么,只是被它们吵得心烦意乱。  朱同寿呆呆的坐在地上,望着那尊疑似元始天尊的神像,心中一片茫然。  眼下,他身处于一座破败的道观中。  神像上的金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看上去色彩斑驳,好像穿着乞丐装;供桌上的贡品稀稀落落的,几个柚子皱皱巴巴的,好像已经风干了好几年;香炉里面只有一层浅浅的灰,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到底是香灰还是灰尘。  呃,供桌下面好像还有个人……朱同寿很快有了新发现,桌子底下趴着个老道,须发皆白,干瘦干瘦的,不过已经没了声息,八成已经挂了。  新环境有点诡异啊,他扁扁嘴。  前一刻,他还在高纬度的多伦多,身遭火势熊熊,耳边充斥着高分贝的尖叫声,下一刻竟然到了这样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在中原,而且还是夏天……他扯扯身上的道袍,又看看自己堪称粉嫩的小手,有了一丝明悟。  我这是……穿越了吧?嗯,还是比较时髦的魂穿。  二十多年来,除了魔术,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没网络的时候看订装书,有了网络就看网文。修炼之余,他将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这上面。  多看网文也是有好处的,比如现在朱同寿就是如此,眼下的状况虽然诡异,但他还是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身子软软的,脑子也有点发昏,就好像大吼着跑完马拉松的感觉,不过倒没什么大碍,并不妨碍行动,朱同寿缓缓站起身,朝着神像胡乱拜了两拜,口中念念有词:“道尊在上,弟子朱同寿,初临贵境,以后就要跟您混了,您一定要罩着我哦。”  算是跟前世做了个了断,朱同寿不再多做纠结,他在不算宽敞的三清殿中来回走动,琢磨起自家的处境来。  这个身体有些残留的记忆,可不知为何都很模糊,只有名字倒还清楚,也叫同寿,但姓氏却变成了刘。  叫刘同寿也不错,反正他早就对自己的名字不满意了,现在多少算是改善了一点,要是能把寿字去掉就更好了。这年头,跟寿字同音的字,就没个好的,叫兽,禽兽,小受,一个比一个悲催。  名字是小事,大不了功成名就之后再起个威风的外号什么的,关键还是要搞清楚身在何方,然后好决定行止,嗯,自己想不是办法,还是出去找个人问问好了。  这厢才一抬脚,殿外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同寿抬头一看,却见一个黑黑瘦瘦的小乞儿迎面跑了进来。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那些官差又来了!道士伯伯呢?哑大叔还没回来吗?小道士哥哥,只有你一个人在吗?这下完蛋了……”小乞儿象是对道观很熟悉,一进门就开始东张西望的找人,气喘吁吁的咋呼了一通,最后才转向刘同寿,脸上尽是绝望之色。  “官差?”刘同寿吓了一跳,“官差来做什么?难道我的案……”尽管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年,但二十一世纪犯的案子,追溯期应该早就过了吧?或者说还没发生。  “你忘了吗?官差是来征地的!听赵大叔他们说,道士伯伯去世了,那些官差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现在是要来趁火打劫呢。”  “征地?”刘同寿一阵恍惚,模糊的记忆中,闪过了几个片段,慢慢的整合起来。  他之所以穿越到小道士身上,就是因为老道的死。这小道士的智力似乎有些问题,有些痴傻,但对亲近的人却感情深厚。老道一死,小道士也是狠狠哭了一场,一哭就是大半天,直接哭晕了过去,然后就是朱同寿的到来了。  本来这道观里还有个哑仆,那是小道士的另一个亲厚之人。若是有他在,事情倒也不至于这么糟糕。但一个多月前不知出了什么急事,哑仆突然离开了,为了这事,小道士也是伤心了好些天,结果伤心劲还没过去,事情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老道士虽然年高多疾,却也还不至于就死,否则那哑仆也无法放心离开。可天有不测风云,哑仆离开没几天,衙门就突然发了告示,说是包括紫阳观在内的数百户人家占了国庆寺的寺田,应予归还,然后就开始挨家挨户的做工作了。  寺田什么的因果,刘同寿还搞不太清楚,但有一点可以很确定,那就是刘同寿的前身遭遇了古代版的强拆。  老道当然不肯退让,他这道观虽小,却也是祖师爷传下来的基业。当今之世道教兴盛,三清殿总能受些香火,再加上后院的几亩菜园,师徒仆三人的衣食却也无忧,偶尔还能接济一下街坊,比如这个名为小初的小乞丐。  摆在眼前的问题很现实,没了道观,三人就要流落街头了。  老道坚持,其他人当然也是一样。  那几百户人家有穷有富,如紫阳观这样,被征了地就沦为赤贫者为数不少;就算是伤不到筋骨的那些富户,自然也不愿意平白损失一大笔财产,只是此事后面颇有牵连,他们也不敢贸然跳出来,只是在那些穷人后面推波助澜。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当地官府也是有所顾忌,不敢强来,局面一时间倒是僵住了。可老道毕竟年纪大了,身上又有病,带头和官差顶了几场,这一日起来就觉得不妥,然后就……  “道士伯伯真的……呜呜,好人为什么总是不长命呢?”刘同寿被一阵嘤嘤的哭声惊醒了,原来小乞儿看到了老道的尸身,伤心的哭了起来。  他哭的很悲伤,刘同寿也是很受感染,哥也是好人来着,结果前世被自家师兄暗算,今世又遭遇强拆,谁能比哥更惨?  “我说……小初,你先别哭了,我问你,今年到底是哪一年啊?”这是刘同寿最关注的一个问题。  “哪……哪一年?”小初抽泣不停,声音显得断断续续的,“是嘉靖十三年啊,哑大叔走的前一天,刚给你过了十四岁生辰,你又忘了吗?”  “嘉靖!?”刘同寿突然大叫一声,把小初吓了一跳,哭声立止,目瞪口呆的看着小道士,心中连声叫苦,大敌将至,道士哥哥的痴病却又犯了,这让人如何是好。  刘同寿并没留意同伴的神情,他心中满满的都是惊喜之情。  嘉靖朝,这可是个大时代!包括嘉靖本人在内,在这几十年中,发生了太多的故事,涌现出了太多的名人。  权倾朝野的大奸臣严嵩,以及他的对头,骂皇帝骂出花儿的清官海瑞;  此起彼伏的南倭北寇,以及应运而生的战神戚继光;  更有名,让某人最关注的则是朱厚熜的爱好,以及因此而闻名的各大道派了……  嘉靖十三年,真是个好时代啊!
    刘同寿对此颇觉庆幸,身为魔术师,又是个道士,在这个时代里,很容易就能有一番作为。能投皇帝所好,就算混不到严嵩那个水准,至不济也能当个神棍啊!  他可是记得清楚,嘉靖年间有好几个很出名的道士,比如子孙都被封官,享受阁老待遇的邵元节;再如一人兼领三孤,创了大明记录的陶仲文……总之,嘉靖朝就是神棍的天堂,以自己的手段,混个国师的位置应该不难吧?  嘿嘿,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娇妻如云,佳丽三千,还不任自己享受?穿越就要穿到一个好时代,合适的就是最好。  “……道士哥哥,官差马上就要到了,你就别傻笑了,快想点办法啊,要是道观被抢走了,你也要跟我一样流落街头了,呜呜,哑大叔怎么还不回来啊……”  小初的哭叫声将刘同寿拉回了冰冷的现实当中,可不,道观没了,就当不了国师,只能统一丐帮,当武林盟主了,抵抗强权,保卫家园才是当务之急哇!  可问题是,拿啥保卫啊?  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再看看唯一的伙伴,刘同寿叹了口气,对面的可是官差,比拆迁公司高了不知道几级,实力完全不成比例啊。  当然,老道活着的时候,似乎也不比现在强多少,但是,他道士的身份却管点用,以他为首,镇民们再一起哄,衙门也是投鼠忌器。  可这招他却用不了,老道没啥本事,可年纪摆在那儿,在镇民们心中多少有点威望。这身体原来的主人有痴病,一天浑浑噩噩的,别说威望了,有没有基本的人权都是个问题。  现在自己穿越了,一下变聪明了,倒是可以试着施展口才,跟官差理论一番。不过风险却很大,很有可能会被衙门借题发挥,直接当成妖人给抓去。  要知道,被精神病这种事,未必是后世人的原创,只要道观里没了道士,道观的土地收归官有就顺理成章了,刘同寿依稀记得,古代是有这种规矩的。  “说起来,你刚才就嚷着官差来了,怎么现在还没见人影?”  “官差已经到了街口,正被街坊们扯住了理论呢,不过没有道士伯伯领头,大伙儿都很害怕,虽然人多,最后肯定是拦不住的……”  老道,又是老道,要是老道活着,就没这么多麻烦了,师傅啊,你咋就不能多挺几天,好歹让你的新徒弟适应一下环境啊?哪怕半天也好……幽怨的望了老道的尸体一眼,刘同寿突然心中一动。  他急问道:“小初,师傅的眼睛是你给合上的?”  “是啊。”  “也就是说……”能合眼,说明尸体还没有完全僵硬,也就有了利用的可能,刘同寿眯着眼,再次观察起环境来。  道观采用的是传统结构,大门开向南面,门两侧的窗户是假的,不透光。东西两侧的墙上虽然各有两扇窗户,可由于这三清殿太破旧,那几扇窗子都只是半掩着,并不能起到透光的作用,因此即便还是午后,殿内依然显得非常昏暗,只有门前的方丈之地比较亮堂。  似乎有条件来搞一场表演啊,刘同寿嘴角一勾,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道士哥哥,你笑得好可怕……”  “切,没见识,这叫充满自信的微笑,男人的魅力,尽在于此,不懂就别瞎说。”刘同寿撇撇嘴:“还有啊,以后这称呼也得改一改,别道士、道士个没完,叫我寿哥,明白了没有?嗯,以后你就跟我混了,一个小姑娘家,在外面乱跑算是怎么一回事?多危险啊。”  “你,你……”小初是个机灵孩子,若是平时,她早就应该发现刘同寿的异常了,但老道的死让她很悲伤,再加上大敌临头,她早已心神大乱,一时也顾不得她的道士哥哥了。可没想到刘同寿语出惊人,直接道破了她心底最大的那个秘密,惊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啊?不就是女扮男装么?要说你这化妆啊,还真是有够差的,光是往脸上抹灰有什么用?也就是你年纪小,否则早就被人看破了,其实,师父早就知道了。”刘同寿摆摆手,“不说这些,先想办法打发了官差再说。”  “可是……”一连串的变化太快,也太急,女孩心中有很多疑问,就是不知从何说起,最让她担心的,还是刘同寿自信满满的神态,“道……寿哥哥,你不要乱来啊,公差来了好几个人呢,都拿着铁尺,还有锁链,你……”  “嗨,谁要跟他们打架了,那多伤感情啊?放心吧,我自有办法。你帮我个忙,去找点丝线来,结实一点,细一点,透明的就更好了。”  “……嗯。”女孩年纪终究还小,虽然有一肚子的疑问,不过对她来说,这种时刻,有个主心骨在,才是最让她放心的。不管怎么样,有个出主意的,而且还是个很有自信的人,怎么也比自己一个人哭鼻子强。  见女孩干脆利落的应声跑出去了,刘同寿也是松了口气。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响了,公差们很快就会到达道观,现在可没有编瞎话解释的时间。  女孩做决断干脆,动作也很快,几分钟的时间,就跑了个来回,见到刘同寿的时候,她气喘吁吁的说不出话来,只是高高举起了双手,手中的东西让刘同寿眼前一亮。  “蚕丝,太好了!小初,你本名叫什么?楚楚么,不错的名字呢,现在开始,你只管听我说,有问题的话,等我说完了再问,等下啊,我们就……”一边说着,刘同寿开始忙活开了。  他先将老道的身体扶正,然后将那卷蚕丝抖开,在老道的手腕,手肘上分别系上一段,然后又将蚕丝纵横连接,编成了两张网一样的东西。他的双手灵巧非常,穿花蝴蝶一般上下翻飞,不多时就已经完成了这让人眼花缭乱的工作。  “……就是这样,很简单的是吧,明白了吗?”随着工作的完成,他也解释完了,一边动手一边说话,本就是魔术师的专长之一,时间紧迫,他倒是半点都没浪费。  “……”没有回应。  刘同寿转头一看,却见女孩畏缩的退到了一旁,脸上尽是惊惧之色。  到底是小女孩,还是经不起大场面啊,他拍拍额头,柔声道:“楚楚,你别忘了师父是怎么死的,他老人家是为了反抗强暴而死,如果他一死,道观就被人夺走,他会死不瞑目的!比起道观被夺,师父应该不会在意咱们对他尸身的小小冒犯了。”  沉默半响,女孩终于怯怯的开了口:“……你是寿哥哥,还是蜘蛛精?”  “我当然是你寿哥,师父死前用了醍醐灌顶的法术,所以我开窍了,就是这么简单。至于这个……”他扯了扯手里的蚕丝网,“这是编花绳的手法,以后我教你,你就明白了。”  楚楚还待再说什么,却被一阵响亮的喧哗声给打断了,原来就在刘同寿进行准备工作的时候,公差们已经推进到了道馆门前。  “都吵什么?都看好了,这是县衙出具的文书,上面有县尊画的押,还有地契,这个可是连崔明府都过了目的,你们这帮刁民还待怎地?莫非还想造反不成?”一声大喊过后,吵嚷声一下低沉了下去,显然这人话里的内容够震撼。  “黄班头,太平盛世的,谁会想着造反?可是国庆寺的寺田什么的,不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吗?”反驳的声音不高,可不服气的意思在道观里都是听得分明。  “谢安贤相确实是大贤,国庆寺也是他谢家的家庙没错,可那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儿了,中间历经数朝……这时候拿出来翻旧账,于理不通啊。”有挑头的,就有人敢于跟进,后面这人似乎有点学问,知道的也更多,说出来的话自然更有说服力,惹起了一片附和声。  “吵什么吵?梁秀才,俗话说得好: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只因强出头,你最好少逞能。哼,再过两个月就是乡试之期,你要仔细想想清楚才好,对,一边看着地契,一边想,这可是府衙派下来的……想明白了没有?怎么不说话了?”  “……”那个梁秀才也不知被吓住了还是走了,反正是没了声息,八月就是乡试之期,虽说科举相对公平,但得罪了考官,多半也是没什么侥幸的,关乎身家前程,秀才自然不敢胡乱出头。  “还有你,齐员外,你家足有良田数百顷,在东山的,不过是几十亩罢了,九牛一毛而已,你犯得上为这个得罪人吗?你也知道国庆寺是谢家的家庙,莫非你还想跟谢家……嘿嘿,不说别的,只要柴老爷一句话,你家的生意还想不想做了?”  “不敢,不敢……”第一个说话那人也被震住了,刘同寿却没听太懂,前面还说着谢家呢,这后面怎么又变成柴家了?而且这个谢家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跟谢安都能扯上关系,那可是东晋时期的人物。  而且他发现这个班头做事也有章法的,知道因人施策,各个击破,他先前所料不差,百姓虽多,却是乌合之众,不可能是这些官差的对手。  不过,这对于他的计划来说是好事,他最怕的是遇上个不管不顾的愣头青,遇到那种人,心理暗示什么的都没用,才是真的抓瞎呢。  乡绅和士子,就是这个时代民间地位最高的那群人了,这两个人都被喝退,其他人士气更是低落,哪还有人敢随意上前?此消彼长,那黄班头却是愈发的威风起来,将手中铁链晃得哗哗乱响,大有纵横捭阖之势。  “还有谁,谁还敬酒不吃吃罚酒?哼,县尊的命令都敢违抗,真是没有王法了,谁再敢上前滋扰,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没人了吗?这才对么,兄弟们,走,跟我去看看王老道的死相!哈哈哈……”  昏暗的三清殿中,刘同寿微微冷笑,嚣张也只有趁现在,等下不要被吓尿裤子了才好哦。
    “黄大哥出马,果然非同凡响。”  “那还用说,不是这样,怎么称得起‘镇三山’呢?从东山到雾门山,再到花果山,谁不知道咱们黄大哥的名头?”  “行了,少拍马屁多干活儿,看什么看,就说你呢,杨超,刚才有人骂我的时候,咋没见你这么能说?”  黄班头板着脸训斥了一声,不过语气里却满是喜气,没有丝毫恼怒的意思,想来这马屁正挠中了痒处,“这次的事情料理妥当了,我带你们去府城好好逍遥一把,可以随便乐呵,我请客,怎么样,还不给我卖力点?”  “黄大哥仗义疏财,兄弟们必效死力!”  “黄大哥英明神武……”  一众衙役都是大乐,他们倒也不怀疑这许诺的真实性,收地的背后牵连极大,事成之后,参与者自然都有分润。他们虽然只是些跑腿的,但大门大户有的是章法气度,对这些细节还是很注重的,看黄班头的慷慨程度,就知道人家许给他的好处少不了。  想是嚣张惯了,这班人也不避讳旁人,就这么喧哗着进了门,百姓们锐气已挫,却也没人敢上前理论,反倒是心气更低了,不少人眼中已经露出了绝望神色。  自古民不与官斗,斗也斗不赢,本来想着涉及的人太多,衙门多少有些顾忌,又有紫阳观这种衙门有所忌惮的地方出头,也许能有些转机。可谁想到,天不从人愿,转机出现了,可结果却对大伙儿大大的不利,怨,也只能怨自家命苦了。  就在这时,三清殿内突然有了动静,那是一把苍老的声音,只有短短一句话,可其中悠远苍凉的味道,却是一览无遗。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咕咚!”一个衙役正忙着奉承老大,结果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一个不留神,绊在了门槛上,当即摔成了滚地葫芦。  其他人也没比他强多少,黄班头本来听着奉承,抖着威风,迈着八字步,好不得意的正飘飘然,冷不防听到这样的动静,八字步也迈不出去了,一只脚悬在半空,惊疑不定的盯着殿门,只觉后脊梁有些凉飕飕的直冒冷汗。  刚刚从抗议众变成围观众的百姓也都有些愣神,这个声音太突兀,太诡异了。  紫阳观里面的几个成员,他们都很熟悉,老的有两个,少的有一个半,但老的一个刚刚死了,另一个不在家还是个哑巴……那么,问题来了,说话的这个是谁?  “谁在那里?少给老子装神弄鬼,出来!”黄班头有些气急败坏,他和他的手下不是胆小的人,实在是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还带着种说不出的味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显得特别吓人。  “贫道王一仙,恭忝紫阳观观主,各位施主有礼了。”怕什么来什么,那个声音一报名,外面彻底炸了锅,抽冷气和惊叫声响成了一片,不时还夹杂着身体落地的声音,显然有人摔倒了。  “胡……胡说八道,王老道已经死了,你……你到底是谁?”镇三山到底是有些胆气,虽然已经带了颤音,可黄班头总算是把这句质疑说出来了。  王老道是早上死的,他那个傻徒弟的哭声那叫一个大,半个镇子都能听见,几乎所有的人都能证实此事。眼下已经过了晌午,老道的身子恐怕都凉了,怎么可能又活转回来?  傻子不会作伪,镇上也有跟县衙通声气的人,不然衙役们来的也不会这么快,黄班头左思右想,觉得应该是有人在搞鬼。道理是这样,可他做的终究是亏心事,想起传说中那些鬼神之事,毕竟还是怕的。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老道本就是大千世界外一散人,何者为生,何又为死?贵客既至,何妨入殿一叙?”殿内那人没有直接回答,却是打起了机锋,这倒也符合道士的习惯,只是他这话一出,道观内外的气氛越发的诡异了。  “得得……黄大哥,咱们,得,不如先回去吧?”几个衙役牙齿都在打架了,入得山多终遇鬼,大伙儿今天碰上的,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语气完全就是老道士的惯用套路,怎么听怎么象,再说了,若是真有人装神弄鬼的话,他怎么会邀人进去呢?三清殿就巴掌大小的地方,藏只猫都难,藏个人还不一眼就被看破了啊?对方肯定是想方设法把自己这些人吓跑才是正理啊。  “……”黄班头也有了惧意,若是普通公务,他肯定就顺水推舟了,为衙门的事儿给自己招惹麻烦,那不是傻么?可今天这事儿事关重大,事后的好处就不用说了,如果他就此退走,县尊那里就没法交代了,而县尊背后……  他打了个寒颤,那比得罪鬼还可怕啊!  他转过头,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准确的找到了镇上的郎中,对方虽然面色也不怎么好,但还是肯定的点下了头。黄班头心知对方医术只是一般,否则也不会有把柄攥在自己手里了,可再怎么说也是个医生,死人活人还是搞得明白的。  “都怕什么怕?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鬼?”黄班头又是一声呵斥,象是为了增强说服力,又象是给自己打气,他紧接着补充道:“现在午时未过,阳气正足着呢,就算有鬼,他也不敢出来啊,你们自己看看这太阳多大,刚才不是还有人喊热吗?”  “黄大哥说的是……”应声寥寥,但总算是有了反应。  盛夏的正午时分,确实很热,从县里一路赶过来,又跟百姓争执了老半天,众衙役也都是汗流浃背的。只是从那个声音响起开始,没人再有同样的感觉了,在他们的感官中,道观已经成了另一个世界,直通幽冥的入口,气息稍一显露,就让大伙儿浑身冰凉。  也不知为什么,一直很吵的知了也不叫了,仿佛也被看不见的幽冥之气震慑住了,这更是加深了众人的恐惧。连跟道观站在一边的围观众都是脸色发白,脚下发软,更何况这些身为敌人的衙役?  “走,跟我进去,把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揪出来!别忘了,县尊大人,还有崔明府正看着咱们的好消息呢!”黄班头横下一条心,身先士卒的抬脚就往殿内闯,当然,他也不是蛮干,在那之前,他祭出了最强力的法宝。  “不用怕,跟黄大哥一起上。”想想比鬼还可怕那俩人,几个衙役终于是有了勇气,一边大声嚷嚷着壮胆,一边畏畏缩缩的跟在了黄班头身后,一副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夺路而逃的架势。  这帮人往里面一冲,外面的围观众也跟进了。  人么,总是有那胆大的,现在只是跟风,压力确实也不大,王老道生前挺和善的,死了应该也不会对街坊们不利吧?再说了,这种稀奇事儿不看看仔细怎么对得起子孙后代呢?  这是长见识啊!  道观本就不大,就算作为主殿的三清殿,也就是两三丈见方,衙役有五个人,还都挤在门口,旁人自然是进不去的。其实也没几个敢进去的,大多数人都是挤在门前窗下,试探着探个头而已,不过殿内的情形倒是能看得清楚。  殿内原本就有人,两个或者三个,如果把死人也算上的话……  最引人注目的,跌坐在神像下的老道士,他低垂着头,单掌竖在胸前,左手还捏了个法诀,难知如阴,只让人觉毛骨悚然。  在他身后站着的,是他那个傻徒弟,这会儿小道士倒是不哭了,而是一脸的木然。  不过这并不奇怪,他平时就是这副表情,偶尔会憨憨一笑。镇上的人时常为此心生慨叹,长得这么机灵的孩子,怎么就是个傻子呢?  另一个则是镇上的那个小乞丐,他一脸茫然的缩在角落里,眼神倒是有些紧张和局促。不过,这也同样正常,无论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还是老道真的……那啥了,小孩儿家看到了,总是会紧张和害怕的。  “杨超,你上去看看……”黄班头心里发毛,于是他找了个替死鬼。  “黄大哥,你让我去看……啥?”杨超都快哭出来了,这三清殿里面就仨人,装神弄鬼的那个老头根本不存在,闹鬼的可能性正在无限的被放大,这个时候上去,不是找死是什么?  “探探鼻息,看看那老道是不是真的死了。”黄班头这个班头来的不是侥幸,他脑子转的确实很快。  “我,我……”倒霉鬼杨超的脑子却已经停转了。他新入衙不久,不过因为接的是老爹的班,他对衙门里的事儿也是门清,所以他才不遗余力的拍黄班头的马屁。今天他本来没当值,也腆着脸跟了上来,可谁想到却遇到了这种事。  一众同僚都是面如土色,他更是站都站不稳了,哪里还敢上前去探鼻息啊,万一老道活转过来咬他一口怎么办?自作孽,果然不可活啊。  “我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兄弟们都在这里做个见证,今日之事,我回到衙门,一定禀报县尊大人,备言你的功劳。若是不然,那你就是抗命不尊!”黄班头开始威逼利诱了。  “小超,上吧,兄弟们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死道友不死贫道,衙役们的语气很像是送人上法场。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俺去了,要是有个……那啥,俺爹,俺媳妇……”  “放心吧,你爹就是大家的爹,你媳妇就是大家的媳妇,放心去吧……”  杨超一闭眼,上去了,挪到跟前就用了老半天,所幸倒也没人催促。看着老道铁青的脸色,他心里更是直打突,于是,伸手这个动作又用了一炷香的时间,颤抖着的手总算是伸到了地方,只觉一片冰凉。  就在这时,催命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贵客远来,所为何事?”  “妈呀!鬼啊!”杨超嗷一嗓子蹦起老高,抱着头往门外就窜。
    实在由不得杨超不怕,老道明明已经没了气息,被吓到后,慌乱间,他还碰到了对方的肌肤,确实是冰凉冰凉的。可是,那苍凉的语声却就在耳边响起,杳杳袅袅,盘旋不绝,换谁能不怕?  他一咋呼,殿内殿外自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好半响才安静了点,黄班头按着胸口,勉强压住了翻涌的情绪,低声问道:“怎么样?”  “得得得……”杨超的牙口不错,碰撞的声音很清脆。  “啪!啪!”黄班头抬手就是两个耳光,厉声喝问:“说,老道到底是死是活?”  “死……死的不能再死了。”杨超的眼神依然呆滞,不过总算是被抽出了点反应,除了一句回答,几个衙役都闻道了一股臊味,低头一看,倒霉蛋的裤裆已经湿了一大片,正有水滴下来呢。  “那说话的又是谁?”黄班头也很想大哭一场,老子奉了衙门里的命令,本本分分的搞征地,咋就遇上灵异事件了呢?这世上还有没有公理和正义了?  “是……老道。”杨超差不多已经虚脱了,要不是被黄班头揪住了,他早就瘫在地上了。  刚受惊那会儿,他本来是想要往外逃蹿的,可门口人太多了,人挤人,一个也没跑了,后来发现老道没别的动静,又没人想跑了。大伙儿都琢磨着,鬼要吃人也得一个一个来,殿里面的衙役足有五个,等它开吃了再跑也来得及。  于是,黄班头也是骑虎难下了,他想退,就只能求人让路,那下次再来还怎么抬得起头?不来?靠,班头说起来威风,在大人物眼里,他就是一跑腿儿的,这事儿他说了就能算吗?  听到杨超的话,他也是头皮发炸,死人说话了,只能是这么解释了。殿里面就八个人,小乞儿算是个有点灵机劲儿的,可他站的比较远,也没听说他会口技什么的,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没张嘴。  另外就是那个傻子小道士了。他是从小就在道观长大的,好像是什么人弃在道观的孤儿,所有人都知道,他天生就傻,傻了十多年,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明白,他装神弄鬼吓唬人?那同样也是个灵异事件,而且,同样的,他一直也没张嘴……  所以,事情很清楚了。  “王道长您在世时乐善好施,行侠仗义,不过既然阳寿已尽,又为何盘桓不去,惊扰吾等凡夫俗子啊?”退不出去,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黄班头琢磨了一会儿,总算是凑出了几句词儿,既不得罪鬼魂,也能趁机稍作刺探,要是老道回答有异,这里面没准儿就有什么玄虚。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怜我世人,忧患实多!”配合着苍凉的语声,短歌一出,一股悲天悯人的气氛迅速笼罩了三清殿,连神像的脸都显得生动起来。  “贫道非为别事,只为拯救这众生疾苦而来。”刘同寿都快笑爆了,用腹语术装神弄鬼,果然很给力,不枉自己煞费苦心学了这一遭。先声夺人的震住了对手,现在就可以随便忽悠了。  黄班头在心里盘算着,无论老道还魂是真是假,八成都是为了征地这事儿。现在看不出破绽不要紧,只要把他的话记下来,转达给县尊,自己的差事就不算办砸了,毕竟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可以证实,自己也没必要无事生非的冒险。  见老大跟鬼对上话了,没有翻脸的意思,衙役们也稍稍放了心,至少暂时安全了。  围观众也生出了一丝希望,单纯的灵异事件,大伙儿也只能看个热闹,日后多点谈资,征地问题才是实实在在的。老道既然说众生疾苦,那还有被人夺田地更苦的吗?老道显灵,也许能把这事儿给顶回去也说不定啊。  “前事不远,后事可期,苍生多难,祸患将至……”神棍骗人,开始的三板斧最重要,吸引听众注意力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危言耸听了。  其实老道生前虽也好打机锋,但不会每句话都这么说,不过既然众人已经相信他是死而复生,以慈悲心点化世人来的,倒也不觉有异。高人么,说话当然要带点玄机才能显出高明来,没听说过天机不可泄露吗?说的隐隐约约,模棱两可才象天机!  “前事,后事?”语意模糊,字面上却不难理解,让人完全听不懂那就不叫机锋了。  黄班头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同时他也糊涂了,前事不忘,可在江南地面上,征地从来就没闹出来过大乱子啊?死人确实难免,百姓虽然温顺,可总是有那气性烈的,但是,大规模的民乱是肯定没有的。  “十三年前那等惨祸,莫非已经没人记得了吗?”  “十三年前……嘉靖元年?惨祸……难道是那场水灾?”所有人的心神都被这场人鬼对答吸引住了,得了老道提示,几乎所有成年人都是脸色大变。  “无上天尊!”语声缓缓,老道居然点了点头,人们心中又是惊骇,又是诧异,一时间只觉如坠梦中,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尸体能说话,能点头,然后又预告了这么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嘉靖元年发生了什么?那是一场百年未遇的大水灾。  由常州府靖江县的一场海啸开始,进而波及到整个南畿及浙西,数千里间,上洋海啸,邑无完屋。太湖水高丈余,沿湖三十里尽成泽国。松江府受灾最重,平地水深二丈余,江海混一,茫无涯岸。  绍兴府北临杭州湾,自然也是受灾不浅。那可怕的场景,所有经历过的人都是记忆犹新,冷丁听到老道预言的竟是这样的大灾,众人惊骇之下,连最紧要征地之事都抛在脑后了。  “竟是那等大灾复现,天亡我江南之民吗?”关于那场灾祸,史书上有明确的记载:漂没死者数万,嘉靖年,饥人相食。寥寥十数字,却道尽了天灾给人带来的灾难。先前说话的那个齐员外当即便是一声惨嚎。  “灾祸连绵,岂止如此?待到后年,乃有地龙频现,西川、京畿皆被波及,世人皆苦,贫道恨不得以此身当之。”这就是看书多的好处了,嘉靖年间的几场大灾,刘同寿都记住了,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猛料了。  这料确实很猛,不过众人的反应却没刚才那么大。京畿虽然重要,但和西川一样,离江南太远了,又是两年后的事儿,跟自家关系不大,江南水灾才是迫在眉睫的危机。  “求老神仙救命!”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来的,反正这句话算是正中了众人的下怀,老道生前到底有啥本事,大家都记不得了,但他死后得道是确定无疑了。既然能预见,说不定就有办法化解,不然他说什么以身当之又是什么意思?  呼啦啦,殿里殿外跪倒了一大片,连那些个衙役都跪下了,最虔诚的就是刚尿了裤子的杨超。这个世袭衙役趴在地上,嘴里也不知念叨着什么,头却磕得卖力,他就像是不知道疼似的,额头砰砰撞在青砖上,震得整个三清殿都有些发颤。  没跪的只有黄班头一个人,不过他的眼神也有些涣散。换成是个别人,要是敢当众说出这种话,甭管真假,先锁拿回衙门再说,这叫妖言惑众!天灾这玩意谁说得准?万一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呢?借机收拢门徒,图谋不轨才是最有可能的。  可眼下他却只能发呆,对方是个死人,这要怎么个抓法?何况他心里也在发毛,对方一口气预测了三场天灾,是三场啊!江南水灾还有些模糊,可后面那两场却都是言之凿凿,时间地点都有,哪个骗子会这样搞?  “一时三刻前贫道还是凡人,如今只是执念未消,才有一缕残魂在此,哪里当得起神仙之称?又哪有这等逆天神通?非不愿也,实不能焉。”老道又摇了摇头。  “在下愿意诚心向道,供奉香火,只愿一仙道长以世人之苦为念,指点迷津。”这回说话的人大伙儿都看得清楚,正是那位齐员外。这人有些家财,跟各路神棍打交道也多,因此对这个套路倒是很熟。  神仙也好,神棍也罢,他们说不能的时候,一般都是香火不够,只要香火补足,明路自然会呈现出来。正如黄班头所说,他家有良田数百顷,身家丰厚,可一旦元年的水灾复现,立时变成赤贫也不稀奇,当年这样的小富之家不知泯灭了多少,他当然怕得厉害。  “贫道身无长物,了无牵挂,只有一个徒儿稍有萦怀,但有这间道观在,却也保得衣食无忧,要香火来何用?非为香火,只是确实力有不逮……”  齐员外哑住了,他忘了自己面对的是个死人,跟死人谈钱,这不是扯淡吗?  “求老神仙救命!”又不知谁带的头,新转职的信男信女又是一阵哀告。  谈钱不管用,这招哀告倒是挺有效果,老道沉默了一会儿,待得声浪稍息,终于是长叹了一声。  “也罢,既然提起,就应当善后,拼得形魂俱灭,老道也将这场天灾挡上一挡,不过,老道法力微弱,道行浅薄,顶多也只能试着延缓江南这场水灾,最终效果如何也不能保证,京畿和西川就鞭长莫及了。”  “老神仙只管施为,无论成败,我等都无怨怼。”  道行再浅,终究还是有法可想,能顶上一顶的,总比直接让水灾过来强。京畿和西川的百姓也很可怜,但咱们又不是皇上阁老,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老神仙也说了,他力不能及,怨,就怨你们命苦,自家没有出个老神仙吧。
    恐惧转化成了感念,除了老道身前还有一块空当外,三清殿内已经挤得满满的了。人们跪伏于地,祷诵声、感激声响成了一片,紫阳观从前十年的祷诵声加起来,恐怕都没有这一时半刻的多。  黄班头呆立原地,老道说的话不少,他也一直聚精会神的听着,但半点破绽都找不出。老道不要香火钱,却预言了三场灾祸,还答应帮忙化解,他图一什么呢?  保住道观?嗯,今天之后,他这道观确实保住了。在场的就两三百人了,再加上听到动静,正在赶过来那些,最后怕不得有千人上下,有了这么多虔诚信徒,谁要是敢提出拆道观,还不被众人当场生撕了啊?  就算县尊有令,知府到场,那也是没用的,信徒狂热起来,天王老子他们也不会在意。一不小心酿成民变,不知道要摘了几个人的乌纱,多少人的脑袋要搬家,断然是行不通的。  拖段时间,等狂热劲自行冷却下去,倒是个办法,只要老道不天天还魂,那这股劲头终究是要过去的。要是他天天还魂……那也不难解决,那说明里面有猫腻,直接彻查就行了。但问题是,那几场天灾的预言又要怎么办?  在场的人太多,江南又是通衢之地,严守消息是不可能的,民众的八卦热情,再配合上消息本身的骇人听闻,不须三天,消息就能传到南直隶去。再过些时日,怕是传到京城去都未可知,谁能保证皇上听了消息之后的反应?  绍兴府是江南大府,消息本就灵通,黄班头在衙门里做事,邸报和朝野逸闻都听过不少,对当今天子的脾性也略知一二。那位皇上可不是一般的喜怒无常,而他众所周知的两片逆鳞,一个是他老爹的名号,另一个就是崇道斋醮!  栽在这两件事上的大臣不计其数,上到首辅大学士,下到御史地方官,谁敢往上闯,谁就可以准备棺材办后事了。  现在把事情压下去倒是简单,但以后消息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谁知道他会不会认为这是知县大人又或知府大人,甚至是他们身后的某些大人物要进行变相的劝谏啊?没准儿皇上还会认为这些人阻碍了他的仙缘都未可知呢!  以皇上的脾气,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一场大狱怕就不远了……想到这里,黄班头身体一阵乱哆嗦,他是小人物,这种大狱肯定轮不到他,但在大狱之前,恐怕县尊或者知府大人就已经把他处理掉了,没错,就是处理,很干净利落,不留痕迹的那种。  这件事只能往上交,千万莫要往自己身上揽,否则就是取死之道!多年的官场经验告诉黄班头,什么才是最恰当的做法,尽管没亲自试探过,他心里还有疑虑,可他还是决定不要多事,接下来只管记录,免得惹火上身。  聪明的黄班头的行动,非常符合刘同寿预期中的判断,他不着痕迹的让出了殿中央的位置,退到墙角去了。  他动作很轻,正顶礼膜拜的人自然注意不到,注意到了恐怕也无暇理会,但终究还是有人在关注着他。在所有人的察觉之外,老道背后的那个小道士眯着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笑意,嗯,火候差不多了。  别看某人一脸痴呆相,可实际上,他一直在观察众人的反应。若说他在大明朝的首演有可能出现意外的话,最大的变量就是这位衙役头目了。  现在,对方既然已经识趣的退到一边,显然是打算充当摄像机了。那接下来就是纯粹的表演时间了。  “今日一别,老道或者魂飞魄散,又或道成飞升,与诸位也是再无相见之期,可今年这场水灾,究竟能削减几成,老道心中实无半分成算……”  “老神仙为江南百姓尽心竭力,不惜自身魂魄,只为相救众生,堪有上古女娲娘娘之风,我等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又有哪个狼心狗肺之人会忌恨您?若是真有,齐某以身家性命担保,我东山镇父老必全力讨之。”  “我等必讨之!”齐员外的话引起了极大的共鸣,人家王道长可是有机会道成飞升的!飞升了就是神仙了,结果人家却愿意……谁要是再说什么风凉话,那不是猪狗不如吗?  什么?你不信?那你倒是找个死了又还魂的人出来?或者你自己去死一次?有时候不单眼神,气氛也能传达信息的,轰然应和声中,那些心存疑虑的人都察觉到了这层意思,别说跳出来反驳了,连抬一下头的勇气都被打消了。  “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可大家也都知道,我这不成器的徒弟……”老道突放悲声,众人也是唏嘘成了一片,可不是么,若是小道士有他师傅一成的本事,关键时刻没准儿就能给大伙儿指条明路什么的,只可惜,众所周知,他是个傻子。  “师徒一场,也是缘分,罢了,罢了,老道就拼得十年道行,成全你一场吧,寿儿,你来……”刘同寿肚里说话,手上也没闲着,他双手拢在袖子里,手中握着蚕丝网的末梢,手指轻轻钩动,身子一进一转……  于是,这样一副景象就呈现在了旁观者眼前。只见老道抬起手,向身后招了招,小道士应声点头,走到老道身前跪下。黄班头见状更无疑虑,尸体都动了,不是回魂也是诈尸,哪个都够神奇的。  “你本天资聪颖过人,应为人中之龙,只是被后天一股浊气蒙住了心志,这才痴傻了这十年,趁着今天这个机缘,你也应该醒转,为我东山百姓尽上一份心力了……”  一边说着,刘同寿双手如弹琵琶般急速抽动,还不忘侧过头,观察老道手臂的方向。准备工作不算充分,所以他心里也有点紧张,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发挥,他的双手依然稳定快捷,准确无误的完成了技术动作。  他的动作本就隐秘,现在又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众人的视线,所以,殿中观者虽众,却丝毫没有察觉异样。  众人看到的,就是老道左手法诀不变,右手高高抬起,在徒弟的头上重重一拍,口中念念有词:“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一梦十三载,今日显真颜……痴儿,痴儿,还不速速醒来?”  从老道第一句话开始,众人的眼睛就瞪圆了,尽管还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但他们可以肯定,马上就要有很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而事实也没让他们失望,很显然,老道是要给徒弟开窍,让傻子变成人中之龙!这事儿要不神奇,还能有更神奇的吗?  看着老道的手掌高高举起,人们的心也忽悠一下,高高的飞到了嗓子眼,然后随着他的动作飘动不停。  “啊……”刘同寿应声而起,双手抱头,仰面朝天,发出了一声长嗥,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但却不是全然的惨叫,而是种种复杂情绪交杂在一起,共同作用的结果。  只是这样,在场的东山镇镇民就已经惊诧莫名,并且引以为奇迹了,要知道,原来的那个傻道士只有木然和憨憨的两种情绪,就算老道刚死那会儿,他哭也只是纯粹的悲号,何尝有过如此丰富的情绪表露?  只是轻轻一掌,小道士就已经有了这么大反应,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需要想吗?看着恢复了低眉垂首姿势的老道,无限的景仰崇拜,皆在千万道目光之中。  “我,我这是……”刘同寿茫然四顾,就好像他刚穿越那会儿似的,只不过那时没观众,现在的观众已经超过了八百,大半个镇子的人都来了,将一个小小的紫阳观围了个水泄不通。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了?难道……怎么会这样,师父,您睁开眼看看徒儿啊!”刘同寿开始秀演技了。要不说呢,魔术师也是演艺人士,演技占了七分,技巧只有三分,演技不行,技巧再高也不好使,而刘同寿就是偶像加实力派兼有的综合派。  似乎是循着众人的目光,他发现了身前之人的异状,他猛地扑到老道跟前,摸索了几下,利落的探了鼻息,试了脉搏,动作之熟练,足以让镇上那个兽医汗颜。  其实他的表演有些过了,老道的身子都冰凉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只要随便碰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这种情况下,他表现的越过火,前后反差就越大,给观众们造成的震撼也越深。  观众关注的,果然和刘同寿预计的一样,再迟钝的人都发现了,傻子已经变成智力健全,不,是聪明人了,普通人哪能把这套动作做得这么麻利啊?  等到刘同寿抱着老道痛哭的时候,悲情更是感染了全场,不少人都捻着袖子开始抹眼泪了。当然,这样还是不够的,至少刘同寿认为不够,于是他又加了一把火,只听他悲声高歌:“亲戚或余悲,他人已亦歌。死去何足道,托体同山阿……”  傻子吟诗了……  观众都变成傻子了。  不过他们很快就回过神,激动起来。毫无疑问,这是神迹,什么释迦穆尼,什么达摩祖师,都弱爆了,有本事你们现身出来表演一下啊?在近千人面前把一个傻子变成才子,这就是活生生的奇迹!不服不行!  “痴儿,人生自古谁无死,到头来终有这一天,有何悲戚之处?待为师去后,你要好好去做,造福桑梓,完成为师未能做到之事,才不枉你我师徒一场。”老道的声音转为轻柔,右手也拂在了徒弟头上。  这副师慈徒孝的画面将在场之人感动得无以复加,不少人已是泣不成声。后来有那高手画师慕名而来,根据观者的描述,绘制了一幅点化顽石图,一时间红遍了大江南北,最后还因此画得到了皇帝的召见,并大加赞赏。  当然,这是后话。  在场的人可没人想到这些,他们感动的感动,震惊的震惊,不知道多少人跟着老道高宣道号,一声声“无上天尊”响彻了全镇,在东山的青山绿水之间,回荡不休。  就这样,刘同寿在令人惊艳的明朝首演中,完成了由傻子到天才的华丽变身,同时,也将这场首演推到了最高潮。
    刘同寿长得挺帅,表演也很精彩,但绝大多数人的视线还是牢牢的锁定在了老道身上。在他们眼里,后者才是奇迹缔造者,前者不过是验证奇迹的道具罢了,当然,刘同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到了这个阶段,他的计划已经很完美了。  以傀儡术加腹语术借尸还魂,震慑衙役,挫动对方的锐气,赢得表演的机会。等对方将信将疑的开始对话时,再顺势抛出真假相间的预言,进一步加强老道法力高强,道行深厚的形象。  这一切会让在场者有个深刻的印象,但却难以持久,毕竟他的预言中,真实的那部分在两年以后才会发生,今年的,纯属他结合嘉靖元年的大灾,以及嘉靖年间江南多水患的史实杜撰出来的。  水灾有可能发生,也有可能没有,但规模绝对不会跟嘉靖元年那场一样,否则他多少能有点印象。那两场地震都是真的,可毕竟是在两年以后,人都是善忘的,时间一长,今天的震撼恐怕也就淡了。  所以,必须要有更劲爆,并且让人看得见、摸得着的事迹出来,而他自己当然就是最好的托儿了。  这个小道士傻了十多年,镇上人尽皆知,装是不可能装这么久,这么象的。现在换了人,当然就不一样了,刘同寿的水平当个才子可能还不够,毕竟他没读过四书五经,只会上网潜水,但多了五百多年的见识,天下就没人能在这方面跟他比。  被得道的师父点化,成为活生生的奇迹,正是一石数鸟的妙计。  首先,他不用跟人解释了。没有这个理由的话,旁人多少都会有些奇怪,在这个时代,若是遇上那较真的地方官,说不定把他抓去拷问一番都说不定,傻子变天才,实在太突兀了。  其次,老道的道行有多高,算是板上钉钉了,原因么……听听在场之人的惊叹就知道了。  还有就是老道的影响也会变得更加持久,他这个活生生的奇迹只要走出去,人们就会想起今天的一幕,印象会被反复加深,等到预言成真的一刻,老道就算是彻底坐上神坛了。到那时,他这个神仙弟子将会受到何等追捧,那还用说吗?  最后,托老道之名装神弄鬼的好处就是,没有后患。  古往今来,预言灾难的人,一般都没啥好下场。在中世纪的西方,这种人一旦预言中了,等待他们的将是火刑架。大明也许没有那么狭隘,但统治者的心思,却很难评估。  现在,预言和神通都出自老道这个死人之手,无论什么人,也是没法找后账的。只要自己做事不要太出格,这个神仙弟子的身份肯定会带来诸多的好处,比如被嘉靖皇帝召见,然后平步青云什么的。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样的计策,刘同寿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了。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有些关联不是他一开始就想出来的,而是在过程中慢慢想到的,他开始想的就是搞点神鬼之事,吓退衙役,顺便将恐慌传递给他们身后之人,使其退却罢了。  他的性格中有点人来疯的味道,若是兴致来了,经常会有些即兴发挥。所以,本来只是为了保住道观的装神弄鬼,最后却大有将老道推上神坛的架势,不得不说是他的发挥有些过火儿了。  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妥,反正他原本就是打算靠装神弄鬼混到皇帝身边,名声自是越大越好。  连疑心最重,牵涉也最多的黄班头,也只是在刚进来的时候扫了他几眼,等到点化过后,又盯着刘同寿猛看了几眼。不过,当时他的眼睛发直,已经完全失去了审视的味道,只是震惊之余,下意识的一种反应罢了。  不过,在场之人当中,还是有人心存疑虑的,这人正是黄班头的那个内应,韦郎中。  他医术不高,但死人活人还是能分清的,所以,一开始众人皆惊的时候,他却认为事有蹊跷,所以着意观察起来。  作为医生,他的观察力还不错,可三清殿内的能见度确实太差了点,刘同寿开始用的,也只有腹语术,他自然看不破内里乾坤。  但他却注意到了楚楚的异样,小乞儿的神情与其说是受了惊,不如说是紧张,而那一嗓子‘求老神仙救命’却喊的很及时,这里面的味道就有点古怪了。也许是有人设下了骗局,不然又何必让这小乞儿当托儿?  开始只是害怕黄班头报复,再加上点不服气,后来注意力都放在了楚楚身上,因此韦郎中并没有受到多大震撼,反是随着观察的深入,发现的异样越来越多了。  楚楚正看得入迷,老道生前也懂点戏法,还经常表演给徒弟看,楚楚经常在道观落脚,也见过几次,并且非常感兴趣。不过,比起刘同寿的表演,老道那些把戏,就差得太多了。  原来那丝网可以这么用啊,道士……寿哥哥的手真巧,心更巧,把那些坏衙役都给震住了,连最凶的黄班头都缩到角落里去了。镇三山的大名,在上虞县非同小可,是可以止小儿夜啼的人物!  女孩快乐的四下张望起来,这场表演她也出力了,并且她也是道观的一份子,所以也是有荣与焉。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一道阴冷的目光投在了自己身上,转头看去,她骇然见到,韦郎中正冷笑着看了过来,而且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种窥破秘密的得意之情。  见到女孩露出了惊慌之色,韦郎中心下更是笃定。  什么狗屁镇三山,还不是被一个江湖骗子和两个小毛孩子骗的团团转?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虚,老子的确想不通,不过,只要把这个小乞丐拿下审问,一切还不立时便水落石出?  解决了这件事,不光把之前的颜面挽回来,而且还能借机在知县大人面前讨好,甚至还能攀附上谢家!那可是余姚第一世家,只要随便得点好处,就够自己受用一辈子的了,哈哈。  想到得意处,他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在一片祷诵声中显得极为突兀,引得众人都是怒目相向,显然认为他破坏了庄重的气氛,有亵渎神灵的嫌疑。  “你给我过来吧!”韦郎中应变倒快,见势头不好,他更不迟疑,疾步上前,想着先把人抓到手,然后快点审问明白再说。  楚楚大吃一惊,想逃开,却发现无路可走,她本来就躲在角落里,四周全是人,又哪里有腾挪的空间?却是被韦郎中一抓而中。  “哼,还想跑?说,到底是谁让你喊话的?指使你的人藏在哪儿了?你若是痛快的说了,念在你年幼无知的份儿上,未尝不能放你一马,若是不说……嘿嘿,你当衙门里刑具是摆设吗?快说!”韦郎中虽然得意,行事却依然很有章法,直接点出了疑点。  不得不说,他这话说的很及时,本来已经有镇民要上前声讨了,听了这话,却都是一怔。在楚楚身边的几个人更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显然在回忆和思考。  神鬼之事,其实禁不住严格的推敲,今天的事情就是更是如此。毕竟老道生前没多大本事,死后突然就变成神仙,让跟他朝夕相处的镇民们很是无法适应,若非有个带头的,这‘老神仙’三字还真未必喊得出口,大伙儿对韦郎中的话也是将信将疑。  黄班头见这边有了转机,心下也是大喜,看着韦郎中,眼神中尽是鼓励嘉许之色。受此激励,后者的劲头更足了,他手上加了几分力气,喝道:“还想倔强?熬得过初一,你也熬不到十五,哼,我现在就拿你去衙门,看看谁还能救得了你。”  女孩紧紧抿着嘴,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架势,韦郎中大怒,抡起胳膊来,就要打人。  就在危机之时,低沉悠远的声音再次响起,语声缓缓,蕴含着说不尽的悲悯之意,“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可怜的孩子,这些年来,苦了你了。”  相顾茫然了,这玄机深奥了些,让人摸不到头脑。乞儿在东山镇已经有五六年了,从小就以乞讨为生,命自然是很苦的,但这跟兔子有什么关联啊?而且,现在韦郎中可是质疑有人装神弄鬼,打这种大伙儿听不懂的机锋,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木兰辞?”不过,在场众人当中也有读书人,那个被黄班头斥退的梁秀才就是,木兰辞也不是什么深奥的学问,老道说的那两句更加大大有名,他稍一转念就想通了,并且,很配合的喊了一嗓子。  “莫非,这乞儿是……女子之身?”  “哗!”人群中一阵骚动,人们争先恐后的伸长了脖子,向小初望了过去。这么多年了,全镇的人都以为她是个男孩,可谁想到竟是个女的,本来正将信将疑的人,都将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楚楚的伪装不算高明,只不过是仗着年纪小,然后把脸上的黑灰弄得多些,让人不会盯着看,这才隐瞒了这许多年。等她年纪再大些,身子长成,怕是就瞒不过去了,这时人们心中有了定见再看时,当下便发现了不少端详。  “这眉眼……这肌肤……啧啧,不但是个女娃,而且还是个美人胚子呢,哎呦,真是可惜呢……唔。”说话的是个胖大婶,正是镇上的媒婆。  据说她背地里还做些给人牙子牵线搭桥的活儿,术业有专攻,看女人她就是镇上专业的,观察得最全面,最先有所发现的就是她。  她猛地拍了一下大腿,从响亮的拍击声中,足可听出来她有多么的追悔莫及。为何而悔?自是跟职业相关,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乞儿,还是个美人胚子,那不是捧千金而过闹市么?  泪水已然冲去了不少污垢,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这女孩眉毛弯弯如月,美眸闪亮如星,污垢下面的肌肤粉红剔透,虽然身上衣衫既破且脏,但却更添了一股楚楚可怜的味道,确是个美人胚子不假。  一时间,殿内喧闹非常,人们议论纷纷,哪里还有人理会韦郎中那点质疑?
    刘同寿长长的松了口气,好在镇上有个秀才,而且还被那黄班头喝出名字了,否则这一关还真是不好过呢。  魔术表演好不好,魔术师本身的技巧固然很重要,但助手和托儿的作用也同样重要。要没有楚楚那一嗓子,事情哪会这么顺利?  实际上,楚楚并不很附和托儿的标准。一般来说,助手需要精明强干,但托儿却应该是那种看起老实巴交,人畜无害的人才好,就算不傻,也得装傻,这样才更容易让人相信。  比如有个变戒指的情景魔术,魔术师指定一位台下的观众,要求借用其手上戴着的戒指,然后回到舞台上,将戒指变没,再指着一个封好的信封,将戒指变进去,最后让那名观众自己拆封取戒指。  这个魔术的关键就在于托儿。  那观众必定长得老实巴交,属于扔到人堆里看不见的那种普通人,手上则必须带着个硕大而且特征分明的戒指。然后魔术师以快捷的手法将戒指隐藏,并且在表演的过程中,将空信封换成提前准备好的那个,于是不可思议的魔术就展现出来了。  所以,助手倒是无所谓,但托儿不能找太显眼的,更不能用身边的人,否则很容易出纰漏,引起观众的疑心。  规矩是这样,但这一次,刘同寿的准备时间太少,条件也简陋,最后也只能将就了,他想着来的人多,未必有人能注意到。谁想到正主儿的衙役们都放弃了,韦郎中这个狗腿子却是卖力,发现乱起的时候,刘同寿表面没有动作,但心中却是一凛。  前世表演失败,被人来个魔术揭秘,顶多就是损失点神秘感和名声,可现在这个若是被揭穿,衙役们恼羞成怒起来,他二人实有性命之忧。  好在刘同寿应变极快,几句话的工夫就给他想到了对策,他利用的就是楚楚的真实身份。在他来说,这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细节了,但既然镇上的人没认出来,那就有充分的发挥余地了。  事实如此,他点破此节后,梁秀才帮他做了解释,那个胖媒婆则替他引导了一下,那么现在他就可以顺水推舟,狠狠的给那个狗腿子一个教训了。  “可怜,可怜,自古红颜多薄命,人间不教见白头,幼时家中享天伦,却有天外横祸来,而今零落草木间,人心叵测向风尘……唉!苦也,苦也。”又是一句半文半白,半通不通的谒语。刘同寿不是不想再高深一点,可以他的古文水准来说,这已经是极限了。  不过,谒语这东西的影响力大不大,本就不在于其本身的文采高不高,关键还是看准不准。汉末黄巾起义时用的那个‘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压根就是大白话,元末的‘石人一只眼,挑动天下反’也不见得有多深奥,真要深奥了,老百姓还听不懂呢,这叫贴近大众!  “风尘……”第一个领会到刘同寿意思的,还是那个梁秀才,他准确的把握住了关键词。只见他旋身一指,冲着韦郎中就怒吼起来了。  “好你个韦不宽,看不出来你居然是个人面兽心的禽兽,楚楚虽然流落街头,可她也是咱们镇上的姑娘,你竟然想把她蹂躏之后,卖到青楼去!你说你还算个人吗?真是气死我了,你等着,看我不禀明县尊,治你个拐带人口的罪名!”  梁秀才义愤填膺的控诉,听得刘同寿一头汗。这哥们太能编了,我就随便给了个提示,他竟然脑补了这么多细节出来,拐带人口就拐带人口呗,还整个蹂躏之后,看这架势,他分明就是悔恨自己没早发现,早做点不应该做的事儿吧?  嗯,这家伙是个好苗子,值得培养,刘同寿在心里给梁秀才标了个号。  “原来是这样……”梁秀才这么一嚷嚷,其他人也都是恍然大悟,所有人都怒了。  “韦不宽,你起了禽兽之心还不算,居然还敢借机污蔑老神仙,想趁乱掳人!哼,我告诉你,今天有俺赵屠在此,你别想再说半句老神仙的坏话,也别想碰楚楚半根毫毛,你还不松手吗?”发出咆哮的是个彪形大汉,正是镇上的屠户赵屠。  这人满脸横肉,个头也大,一个人可以顶韦郎中两个有余。他本来跪在人群的最前面,这时怒起,双手只是一拨,便从挤得密不透风的人群中分出一条路来,被这个凶人喷了一脸吐沫星子,韦郎中只吓得魂不附体,脚一软就瘫坐在地上了。  好在赵屠人虽凶悍,但信仰却虔诚,虽然怒极,却也不肯在这三清殿上动粗,否则眼见着就是一场命案了。  “因为私心亵渎神灵,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这人真是太坏了!怎么早没看出来呢?”  “难怪他治病从来不灵验,原来他是心术不正!”  众人七嘴八舌的指责起来,这正是刘同寿预期效果。人的心里都是有阴暗面的,看到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还是个美人胚子,很容易就能想到歪处去。淮扬风月,苏杭繁华的背后掩藏的,难道不是酸楚的血泪吗?  有了他的提示,哪怕是最善良的人,也很容易就联想到那个方面去。而那些心理转过这种念头的人,为了彰显自己的无辜,又岂能不毅然决然的痛斥韦郎中,跟他划清界线呢?  “你早看出来了为什么不通知老娘,老娘若是早点知道,岂不……”  那胖媒婆就是后一种的典型,她骂得兴起,好悬把本来的意图给叫出来,好在即时领悟,这才悬崖勒马,免去了被划归为奸人行列的一劫,“我也能领她回家,好好照顾不是?好好女儿家,整日风餐露宿的,多让人心疼啊。”  没人理会她,在明朝,贩卖人口其实是光明正大的生意,灾荒年间卖儿卖女的都是很正常的,只有拐卖,才会触犯法律。这肥婆专门和青楼妓寨做买卖虽然遭人诟病,但也算不上多大个事儿,顶多是多遭白眼,惹人鄙视罢了。  韦不宽的问题严重就严重在,他借着这个引子指责王老道,这性质就严重的多了。刘同寿将事情圆了回去,韦不宽面对的就是全镇的众怒了。  “我真不知道她是女的,你们相信我,我……”韦不宽声嘶力竭的辩解,遭来的只是更大更猛烈的声讨。他急了,这样下去,别说好处捞不到,连在镇上立足都成问题了,瞅准一个空隙,他指着大叫起来。  “她平时总在这道观落脚,被人窥破身份有什么可奇怪的?小道士和那哑巴都是外来的,当年,大家不是都觉得有些蹊跷吗?谁敢保证那个哑巴没问题,现在不是他在装神弄鬼?否则,这……女孩为什么又要喊那一声?”  “你还敢说,看我不打死你!”见他还敢狡辩,赵屠大怒,一把将他从地上拎起来,挥拳欲打。  “慢着!”踌躇半响,黄班头终于还是出头了。先前决定放弃,是因为事情超出了他的想象,无论鬼神,他都没那个胆子冒犯。可现在既然有了转机,那就得把握一下了,如果就这么轻易退却,他回去也不好交代。  多年积威还是有点用的,尽管做了大不讳的事情,但镇民们却也没群起攻之,但目光中却都饱含怒意。黄班头也是暗自告诫自己,千万要掌控好尺度,否则被镇民打一顿也不稀奇,要不怎么说呢,宗教这种玩意不是好东西,难怪白莲教被朝廷给斥为妖邪了呢。  “楚姑娘,你不要怕,本差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把事情问清楚,也好让韦先生心服口服,总不能不教而诛吧?大家说呢?”说罢,他心中也是微微忐忑。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牢牢的站住了道理。镇民提出反对意见,他可以仗着身份不予理会,老道若是反对,那就要看情况了。如果直接一个法术打过来,那不用说,直接抱头鼠窜就是了;如果只是用言语,那……这里面没准儿还真有猫腻呢。  刘同寿有些紧张,黄班头的那点小心思,当然逃不过他的眼,可问题是他现在不能说话,否则就失去了神秘感。神仙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高高在上,凡人接触不到,要是沦落到跟凡人争辩的地步,那还叫哪门子神仙?  唉,还是准备不充分啊,连托儿都没好好培训一下就上场了,这次表演不会就此坏菜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女孩身上,期待着她的回答,赵屠等虔诚之人本要说些什么,却也都被旁边的人扯住了。  众人的注视让女孩很是窘迫,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看见刘同寿做了个手势,她福至心灵,几步走到刘同寿身边,跪在了老道身前,嘤嘤低泣,话语却是清晰:“老神仙慈悲,楚楚命苦,请您为楚楚指点迷津。”  “你命犯天煞孤星,本该注定一生孤独,但也非无解。只需寻一福缘深厚之人,朝夕相处,陪伴身旁,天长日久之下,戾气自然消于无形之中,而这个福缘深厚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就此拜入我紫阳观,自受庇佑。”  “是,徒儿拜见师傅,见过师兄。”  刘同寿一颗心算是落了地,女孩自怜孤苦,求指点迷津,这个漏洞也算是彻底圆回来了,不容易啊!
    刘同寿松了口气,黄班头也松了手,可韦郎中却没回过味儿来,他继续大叫大嚷:“他们是事先勾结好的,先危言耸听,然后用托儿骗人,这是江湖骗子惯用的套路!你们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问黄……咦?”  他早年也在外面当过铃医,走南闯北的算是有些见识,孤注一掷之下,倒是正中了真相,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一句话叫出口,他转头看向黄班头,希望对方能够站出来给他作证撑腰,可让他意外的是,他这一回头,只看到了个背影,黄班头居然头也不回的开溜了!  韦不宽身体刷一下凉了大半截,自己才是狗腿子好不好?你这个正主儿跑了也就罢了,好歹也得打个招呼呀?现在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正欲哭无泪间,他忽觉周遭传来了一股巨力,这一瞬间他仿佛化身成了大潮中的扁舟,霎时间便失去了重心。随后,不知道有多少双手推了推来,同时也不知道有多少双脚踹了过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只觉眼前一亮,竟是被人从殿内直接推出来了。  下一刻,只听三清殿内哭喊声大作,听得韦不宽目瞪口呆。  “老神仙,学生家中老母病重,药石无灵,医者束手,望老神仙开恩,施展妙手搭救,若是能救得母亲,学生愿意倾尽所有,日夜供奉啊!”  “还有我,老神仙,小人是个生意人,做生意向来本本分分,日前前往临县,不期被人欺诈,以至血本无归,这还不算,那欺诈之人还骗小人写下了欠条,如今正日夜威逼不休,求老神仙为我做主啊!”  “我也……”  “老神仙……”  接连受惊,韦不宽的反应比平时慢了许多,傻乎乎的坐在地上,好半天没站起身来。等他终于回过神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大难临头了。  “就是他,就是这个姓韦的坏蛋,他肯定收了好处,所以才这么卖力给柴家办事,连老神仙都敢诋毁!”  “说不定王道长就是他害死的,上午老人家倒下的时候,还有口气来着,结果他诊过脉之后,就……”  “我说他干嘛这么卖力的诋毁老神仙呢,原来是这样啊,哼!今天就让他报应临头,抓住他,打死他!”  “先不要打,还是抓住了等老神仙发落吧。”  韦不宽吓得魂不附体,他疯狂的叫喊起来:“不是我……我没杀人……啊!别打,别打,听我说……他们确实串通好了……唔……”  很快,他的辩解声便淹没了在了人潮之中,可他真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就是那女孩上去跪了一跪么,怎么这帮人突然就跟疯了似的,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呢?  紫阳观的声浪传遍了全镇,连出了镇子的黄班头一行人都是听得分明,他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一眼,对几个手下解释道:“怎么回事?你们这帮蠢货,这都看不明白?那王老……神仙许了好处了,镇上那帮人不发疯才怪呢!”  “好处?哪有什么好处?”几个衙役都没反应过来。  “白痴,仔细想想吧。天灾什么的还远,而且也不是一两个人的事儿,谁也不会太放在心上,当时大多数人都是被吓住了而已,若说有人搞鬼,也不是不可能。可后面就不一样了,他先把那个傻子给点化了,然后又叫破了那乞丐的身份,还给指了条明路……”  “难道……”  “还难道个头啊,这事儿不是明摆着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徒弟得的好处最大,然后是身边的人,再有就是关系近的了,这跟升官发财是一个道理!他开了这么个头,那求他办事的人还不多了?刚才你们看见没有?那位韩举人也来了。”  “哪个韩举人?”  “就是余姚的那位,家中有老母卧病,差点误了乡试时辰的那位,前年乡试的第二名。”  “是他!黄大哥,你的意思是他也……”  “快被淹死的人,见到根稻草也是要扯一把的,何况今天这事儿确实也有点玄乎……”黄班头喃喃低语,“要是再能解决韩举人这事儿,那这位还真称得上是老神仙了,可是,怎么就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来这么一位呢?莫非真是苍天……”  他猛一激灵,“过两天再派个人来打探打探,看看到底是怎么个结果,嗯,一回生二回熟,就让杨超去好了,咦,杨超人呢?”  “他好像没跟上来,我刚才见他趴在地上磕头呢。”有人回答道。  “哼,没出息的东西!他爹那个老滑头,怎么就生出这么个败家玩意?”黄班头摆摆手,冷哼道:“那算了,让韦……”话到嘴边,却是打了个突。  “黄大哥,那韦不宽好像犯了众怒,咱们要不要回去救他一救啊?”  “救个屁!”黄班头喷了提议的衙役一脸吐沫星子,他气哼哼的说道:“一个眼线而已,随他去好了,反正县尊那边能有个交代就好,至于柴家……为了那百十两银子,犯不上冒这么大风险,快走,这地方邪性得很,离得越远越好。”  衙役们跑了,捣乱的韦郎中也被拿下了,最初的麻烦统统被摆平了,可此时的刘同寿却有点犯愁,他发现,眼下的局面不是很好收拾。  黄班头的猜测离事实相当之近,刘同寿就是打算将镇民们煽动起来,免得事情超出掌控,要是那几个衙役真的铁了心,要上前来检查,那麻烦可就大了。  然而,煽动很简单,想不留收尾的了结此事却不太容易。  官府征地本就是大事,镇上一大半的人都集中到了紫阳观,殿内看实况的人虽少,但一传十十传百,殿内外基本保持着消息同步。  殿内气氛感染将外面的人也感染了,拿下韦不宽只是个小插曲,各家都有各家的难事,此时突然见得神仙当面,众人哪里还按捺得住?也不管挤不挤得到近前,有没有人听得见,总之,人们都努力的叫喊着,希望能将自家的艰辛传达给那位不存在的老神仙。  滚滚声浪,几乎将小小的紫阳观淹没了。  求告者的热情高涨,拿出来的难题也是一个比一个棘手。单刘同寿听清楚的那几件事,就没一个他容易解决,被乱哄哄的嘈杂声掩盖着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疑难杂事。  这样下去可不行,再过一会儿,老道的尸体就彻底僵硬了,到时候别说蚕丝,就算钢丝也未必扯得动啊,说不得,只好快刀斩乱麻了。  他咬了咬牙,两手微不可查的一抖一抽,片刻后,手中俨然多了几条丝线,而在宽大的道袍的遮掩下,老道却是没显出半分异样。随后,他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呐喊。  “师父,您说什么?混沌钟响,天庭点卯,您必须回去了?师父,您不能走,您走了徒儿和师妹要怎么办啊!师父!”  这声哭号响彻了三清殿,将所有的嘈杂声都盖了过去,求告之人愕然而止,抬头看时,正见得小道士扑在了老道身上嚎啕大哭。  “师父啊,您怎么走得这么急?还没让徒儿和师妹略尽孝心就去了,这让徒儿情何以堪?而世间多艰辛,没有您在,乡亲们又要如何是好?师父啊!”  刘同寿也是无奈,腹语术的音量不是很高,想用老道来劝服众人,难度确实太大了点,他也能以代言的模式,将这场表演收尾了。  好在效果还凑合,他这个借口也算是在情理之中,惊愕过后,没人出声刁难,有的只是一阵失望的叹息和悲泣,“老神仙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这让我等如何是好啊?呜呜……”  其实大家也都知道,仙缘这玩意肯定不能人人有份,如果那样的话,不就烂大街了吗?还有啥好稀罕的?皇上在京城日夜斋醮祷告,就是为了求个仙缘,结果求了十年了,还是一无所得,自己这些人又凭什么呢?  所以,没有怨怼,只有不尽的遗憾在心中。  “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老神仙一开始就说的很清楚了,他老人家的法力要用来抵挡天灾,哪能随随便便的就这么消耗光?你们忘了吗?他为什么点化小仙师,为的就是让小仙师替师行道!”  人群中蓦然响起一声大吼,一个身穿绸袍,长得颇为墩实的矮胖子站了起来,只听声音,刘同寿就知道他是谁了,正是那个一直很活跃的齐员外。这人看起来颇有些威望,只是一声大吼,就止住了大半的哭声,也算是缓解了局面,可刘同寿一点都不高兴。  有人帮忙镇场子当然很好,可是,他镇住场子的代价,却是将麻烦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没错,自己表演的有些忘形,许了很多美好的愿景,比如造福桑梓什么的。可那种事是很空泛的,表演魔术戏法,娱乐大众也是造福啊,丰富群众的精神文化么。嗯,自己还能用心理学算算卦,讲讲故事,说评书什么的,这都是精神文明建设的一部分么。  瞧瞧现在具体化的这些事,治病,讨公道……放在后世,都属于老大难问题,自己能有啥办法?再说了,这些事儿跟魔术师有啥关联?自己要是都能搞定了,那还要朝廷干嘛?一个地方配置几个魔术师不就结了?  不爽归不爽,老道升仙后,局面也彻底脱出了刘同寿的掌控,齐胖子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千百道火辣辣的目光转向了他,新转职的小道士表示压力很大。  “求小仙师慈悲……”  “求……”  尼玛,死胖子,哥跟你没完!刘同寿微笑着瞪了齐员外一眼,心中却是破口大骂。胖子不知道他微笑只是为了保持形象,见他看过去,大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赶忙微微躬身,回了一个略带激动的眼神过来,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小仙师的黑名单。  “小道也知道各位的难处,既然师尊有命,小道自当尽力……”  “小仙师仁心仁术,果然不愧是老神仙的弟子。”  “这么多年了,咱们可是看着小仙师长大的,老神仙点化之前,他心思虽然不够敏捷,但性子确实好的,想当年,我家的二娃子掉进水沟,差点淹死,就是小仙师路过救下来的。”  “我也是,我也是,我家走失的羊,也是小仙师帮忙找回来的。”  “还有我……”  人有了名声就是不同,刘同寿刚起了个话头,底下就响起了一片欢喜赞叹之声。也不知是为了凑热闹,还是秀自己的先见之明,众人七嘴八舌的数了一堆往事出来,听得刘同寿目瞪口呆,这小道士从前不是一直呆在道观不出门吗?咋就能做了这么多好事呢?太假了吧。  “咳咳,不过呢,诸位也都看见了,家师刚刚仙去,尸骨还未入土,骤逢剧变,小道也是心乱如麻,这……”  “小仙师说的是,老神仙的后事才是最重要的,我家有块上好的墓地,就在曹娥江畔,山阳水滨,阴阳交合,是风水极好的地方,不如……”齐胖子的反应倒是很快,当下便将话茬接了过去。  “不成,老神仙是我东山人,怎能安葬在其他地方,在下在东山上有一块向阳之地,愿意贡献出来作为阴宅,也好让老神仙日夜庇护我东山之民。”这次总算是出现不同意见了。  “我家的墓地更好……”世上从来不缺聪明人,齐胖子起个头,又有人相争,其他人看在眼中,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个路数?尸体确实晦气,可得道飞升的遗骸却一点都不晦气,反而还有好处,什么风水能比埋个真仙的地方更好?  “好了,这事儿先不着急解决,等我看过了风水,再做决定好了,今天大家就先回去吧,来日方长,大可从长计议嘛!对不对?”  转移话题果然是王道,等明天大家情绪没这么激动了,应该就没人来找麻烦了吧?有没有神仙,日子不也得一样过?
    天理伦常,安排后事自是当务之急,刘同寿虽是随口说说,可镇民却都很重视,当下众人都是唯唯而退,哪怕是最恳切,最不情愿的那几个,也都随众退出去了。  不过,从那几人的神态中,刘同寿却看得分明,事情肯定还不算完,至少这几个人不会放弃紫阳观这个希望的。  此外,还有个跪着不肯走的。  不是楚楚,女孩现在已经有了正式身份,属于道观的一份子了,用时髦点的说法,就是女冠。私下里,她也被刘同寿定义为助手,准备好好养成,组成大明神棍二人组,自然不能在让她流落街头。  没走的这位正是那位新任衙役,杨超。  这人身材高大,浓眉阔脸,看起来倒是挺威武,可实际上,他却是一众衙役中,胆子最小,心眼也最少的一个,说白了,就是个傻大个。  他被黄班头强逼着摸了老道一把,刘同寿没当回事,可他自己却极为惶恐,所以,忏悔的也很虔诚,刘同寿清场,他就是不肯走。  “小仙师,我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您让我再跪拜一会儿吧,不然就算老神仙原谅了我,我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啊。”杨衙役情真意切的说着。  我就知道,狂信徒神马的最讨厌了,刘同寿暗自撇了撇嘴,也罢,存在即合理,就当废物利用好了,至少这人的身份还是有点用的。  小道士肃容道:“杨大哥,忏悔不是一味跪拜就行的,那是形式主义,忏悔的关键,还是要看你真诚与否。”  杨超立刻道:“真,如何不真,我情比金坚,诚的不能再诚了。”  “你也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是为何而仙去的,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时间短促,刘同寿一直也没搞清楚此事的前因后果,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问个清楚,这位杨超好歹也是公门中人,了解的应该更加详细。  杨超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开始,这件事是国庆寺的那帮贼秃闹出来的,方丈九戒向衙门递了状纸,说什么东山周围的田地中,有数千亩是他的寺田,要求县尊做主,将寺田发还……”想了想,他补充道:“小仙师,这事儿跟我可没关系,我就是个跑腿的。”  “我自省得,你接着说。”  杨超松了口气,话说的更加流利了,“那国庆寺背景不同寻常,县尊接了状纸后,也是不敢怠慢,当即令人清查籍册,却根本找不到相关的依据,传唤九戒去衙门问话,让他出示田契,那贼秃也拿不出,只说是史上有这么回事,大人若是不信,可往晋书中寻……”  “禁书?”刘同寿一愣。  “就是汉朝后面的那个朝代,东晋……”杨超比手划脚的解释。  “我擦……”刘同寿脱口而出,一杆子支到一千年前去了,这和尚真有才,难怪比二师兄还多一戒呢。  “就因为他这么说,衙门就跑来征地?”刘同寿觉得匪夷所思,“而且,那谢家、柴家的又是怎么回事?”  杨超点头附和:“冯大人也觉得荒谬,当时就以法理不足将其打发了,可谁想到隔天柴家的管事就上了门,在书房里说了些什么,嗯,也就是一盏茶的光景,第二天,大人就改口了,于是……”  “这么厉害?”刘同寿吓了一跳。  后世总有人说七品芝麻官,说的就是知县这个官职。听起来很不起眼,但实际上,这个官职远没有那么简单,全县大小事务一把抓的人物诶,权力地位能小得了么?  而且,从这位冯大人对国庆寺的态度上来看,他尚属神智正常,跟贼秃也没什么瓜葛,并没有徇私的嫌疑。  可是,那个柴家只是派了个下人上门,简单的吩咐了几句,就让那冯知县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柴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柴家名声在外,不过单凭他们自己,却也没有这等能耐,衙门里传闻,那位管事带了谢家二公子的亲笔信,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见刘同寿疑惑不减,杨超干脆从头说起:“谢、柴两家都是余姚的大户,前者是世家,后者只是个暴发户,仗的都是谢家的势头,此外,他家私下里还有点别的勾当……而谢家,就是三朝元老的谢大学士的家族。”  “谢迁?他应该已经死了吧,怎么谢家还有这么大势力?”总算是看过的小说比较多,刘同寿倒是能把人名对上号,他有些诧异,官官相护,狗仗人势什么的算是常态,可官场上不是讲究人走茶凉么?一个死了的大学士,怎么保留下了这么大的影响力?  “说来话长……”到底是世胥之家出身的,杨超虽然进衙门的时间不长,但英雄谱却是背的很熟。  认真听了一会儿,刘同寿明白了,谢迁虽死,但他留给谢家的东西却很不少。  谢迁有嫡子六人,如今都已出仕。长子谢正,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在礼部仪制清吏司任职;三子谢豆,是正六品的大理寺左寺副;五子谢至,在山东武定州任判官,品级是从七品;六子谢绛溪,在山东胶州任同知,品级是从六品。  由于谢迁的兄长谢选早亡,其弟谢迪也没有儿子,所以他又分别将二子谢丕和四子谢亘过继给兄弟,谢亘是个不读书的,但依然在军都督府中担当了个正四品的左军经历,是个名符其实的官宦世家,一门尽皆显贵。  谢丕是其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他应考之时,正是弘治十八年。是年,他老爹谢迁正处于仕途的巅峰,入阁十年,与首辅刘健相交莫逆,可谓意气风发之极,因此,老头的风光也给儿辈带来了便利,谢丕在会试中高中探花,和苏州顾鼎臣、上虞董玘同列三甲。  谢丕中了探花之后,剩下的几个兄弟在科举上就没有任何斩获了,原因也简单,无非是老爹谢迁在正德元年下了台,一直被打压了十多年。  直到新皇登基,这才有了改善,但终究不复当日之盛,老谢也只能是趁着在位的工夫,匆匆的将儿孙们稍作安置,具体衙门职位之类的,却是不怎么讲究了。  不过,谢老头看来有些寒酸的职位,看在寻常人眼中,自是另有一番思量,最低的也是一个从七品的判官,比一县知县也不差多少,威风恐怕还在后者之上,说是满门皆贵也是不错的。  何况这里面还有一个出类拔萃的谢丕,他如今已经官至吏部左侍郎,还兼着翰林院掌院学士,若不是谢迁复出后,再次站错了队,这位谢老二说不定已是入阁有望了。  “哇塞……”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  刘同寿听得咂舌不下,难怪能这么轻易的颠倒黑白,将整个县衙指使得团团转呢。竟然是这么棘手的一大家子!想想吧,整整六个官二代,三代和四代不计其数!再考虑到谢老头的余荫,也就是门生故吏什么的,那就更可怕了。  这帮人搞强拆,堪称专业对口,游刃有余啊。  “按照族谱,谢大学士应该是东晋名相,谢安的四十六代玄孙,而国庆寺则是谢贤相的家宅。正德年间,朝中奸佞横行,谢阁老致仕在家时,曾主持重修族谱,并且建议再建宗祠,也就是宝树堂……”  杨超继续解释道:“以谢家之力,建宗祠当然不在话下,但选址一时上却让谢阁老犯了踌躇,泗门谢家多在余姚落户,按说应该就近选址。不过,东山故地也是不远,又是先祖所传,族中多有建议,将宝树堂建于东山之上,以缅怀祖先……”  这个典故刘同寿也是知道的,旧时王谢堂前燕的诗句,凭吊的就是王谢两家权倾东晋王朝的风光。而谢家的巅峰时期,正是谢安、谢玄的时代。晋书中记载:谢安少年既有名声,屡次征辟皆不就,隐居会稽东山,年逾四十复出,为桓温司马,官至中书令、司徒。  东山再起的成语,也正是由此而来,后世的官员也从中领悟出了一个做官,做大官的套路,那就是养望。在野养名望,不做事,就谁都挑不出毛病,再有人帮忙推波助澜,复出之时自是一鸣惊人。  典故中的东山到底在哪里,在后世也是众说纷纭,没有定论,但在这个时代,自居会稽谢家之后的余姚谢家,却是认定了上虞东山。  杨超总结道:“所以,恢复国庆寺寺田,重建宗祠的提议,就被摆上了日程,当日九戒和尚上状纸,未尝不是谢家在背后指点呢。”  刘同寿点点头。  “有老神仙在,冯大人应该不会再做些什么,但柴家就不一定了。他家是捞偏门起家的,专好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用嫁女的手段,依附谢家之后,更是变本加厉,从来不畏天地鬼神,就是一帮亡命徒!”  杨超郑重提醒道:“衙门若退,柴家必定出手,小仙师,您可千万要小心在意啊!”  官二代加恶霸?果然是强拆的标准配置,要怎么办呢?刘同寿陷入了沉思。  ————  谢家征地的理由很奇葩,不过现实比小说更神奇,历史上是确有其事的,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搜索关键字‘谢丕’查知详情。  
    送走杨超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了。  一轮明月高悬在天空之上,繁星点点,熠熠生辉,在璀璨的夜空下,刘同寿也是感慨万千,三百六十行,行行有压力,扮神棍也不容易哇。  也不知自己算是幸运还是不幸,本来只是好好的表演个魔术,结果设备莫名其妙的失灵了,导致穿越到了明朝。  这个时代还不错,挺适合自己的,但杨超的告诫声犹在耳畔,眼下面临的危机却过于棘手了些。  号称千年世家的谢家肯定是书香门第,读书人,尤其是精通政治的读书人,一般对鬼神都没多大畏惧,否则他们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做下那么多天怒神怨的事情来。  捞偏门起家的柴家更是麻烦,既然是亡命徒,那就是连自家的命都不放在心上的人,指望装设弄鬼的吓住他们又谈何容易?  好在今天来的是衙役,若是柴家的人来了,说不定直接就向老道的尸身动手,直接当场戳穿了自己呢。  今天自己做的不是单纯的魔术表演,柴家的人也不是不明真相,任由摆布的观众,只要他们冲上来,内里乾坤肯定是隐藏不住的。  其实,就算不被人窥破玄虚,装神弄鬼也是吓不住那些有心人的。  镇民们被自己哄住了,一方面是事情确实匪夷所思,另一方面,一个本乡本土的老神仙,未始不是众望所归。  用宗教学上的术语来说,神灵都是因为人们的期盼才诞生的,人们对自然现象感到恐惧,希望冥冥中有个仁慈的主宰,所以才有了神灵的概念。  在纷纷求告的镇民身上,这个观点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们愿意相信,所以才不想追究,若是与私利冲突,那表现出来的情况可能就相反了,比如那个韦郎中就是这样。  说到这个人,刘同寿拍了一下脑袋,清场的时候乱哄哄的,他记得似乎有人向他提起此人,但他忙忙碌碌的却给忘了,这会儿那倒霉蛋可能还被绑在道观门口晾着呢!  虽然是夏天,外面并不冷,可露天席地的,那滋味也不好受,真是可怜啊。刘同寿摇了摇头,不过却丝毫没有去救人的意思,跟自己作对,不吃点苦头怎么成?自己又不是好好先生。  至于那些官差,征地的利益跟他并不直接相关,跟后世一样,体制中人行事通常会比恶霸、走狗之流收敛一点。大人们都身娇肉贵,赤膊上阵,亡命一搏的勇气是不会有的,他们更喜欢谋定后动。  黄班头当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可县衙的衙役头,至少在当地,却也是名声响亮的人物,那个镇三山的外号不就是明证吗?  想对付官面的人物应该不难,只要没人能当场戳穿自己,对方就不会强来。  换了其他时代,刘同寿未必有这个自信,但别忘了,现在可是嘉靖朝!他身处之地也不是偏僻荒凉之地,而是繁花似锦的江南绍兴府!这里是通衢之地,即便身处的只是个傍山小镇,往来的客商,游历的士子也是络绎不绝。  根据那杨超的说法,要不了三天,东山的消息就能传遍全县;半月之内,整个绍兴府,以及周边的宁波、台州诸府也会收到消息;进而到南直隶,乃至京城,也不是什么妄言。  交通便利,消息灵通,这就是明朝中期的江南,天下一等一的繁华所在。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王老道会得到镇民们的拥戴,并且让官府投鼠忌器的原因了。那位冯知县肯定不想让京城的皇帝产生误会,认为他打压道教,甚至以此为谏,劝皇帝放弃成仙的理想,踏踏实实做人。  据刘同寿所知,有嘉靖一朝,敢跟皇帝正面对抗,而且还得以善终的,似乎也只有海瑞一人而已。在嘉靖初年,以大礼仪为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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