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龙炉石传说星火龙牧据说有几个不错的职业,是哪几个啊?

《道士进山》
从2016年3月开始,曾花了半年时间创作了玄幻小说《龙吟苍穹》(笔名西岳仙,手机尾号1856……QQ,和墨农的一样),首发在小说阅读网。写到了144章突然卡住,决定“闭关”一月,推翻重写。再回头,却无法进入“小阅网”了。
于是又花了两个月时间,在”龙“的基础上,创新创作这本《道士进山》舍不得这个创意,更不舍八月心血。
《道士进山》创作灵感来自于《龙吟苍穹》,但主题、故事、创作脉络,人物性格均截然不同。作为同一作者,我更喜欢《道士进山》。
本书目前拟定四卷。
第一卷、谷魂:两千年前夜郎谷突然塌陷,西汉末年的将军肩负重任,却丢失了复国所需军费百吨黄金……神秘夜郎谷里,是不是黄金的藏匿之所,风雪飘摇,吟唱长歌的女子是谁?狂舞银枪的将军又是谁?一帘幽梦,萦绕无数忠魂……
第二卷、洞妖:夜郎古国神秘消失,夜郎谷底诡洞密布,妖兽云集。游走两千年的悲壮历史,邂逅血与火淬炼的故人。诡洞硝烟战火、杀机四伏,是人是鬼是神是妖,谁又说得清?
第三卷、水鬼:诡洞和人间轮番跳跃,我不断变幻角色:将军?记者?儿子父亲,丈夫情人,情感纠葛心碎。两千年的蛮荒颠沛,三百年的追梦情结,一池无根水,储蓄几世情。
第四卷、山神:感化了千年妖怪,却难防身边小人。南山道观的先生,生死患难的兄弟,呼风唤雨的山神,谁能成就我“天下大同”的心愿?死了很多人,忘了很多事……我只想隐居老宅写我的小说,却不料这一天,我的爱妻带着幼子,居然又钻进了夜郎谷……
第1章 鬼谷传说
先来说一个故事。
公元1995年,我十四岁,正读初中,成绩不好不坏,这是次要的。我要讲的故事是那年暑假期间,有一天和苗二哥他们一帮小伙伴在夜郎谷旁边的青杠林里放牛,大家就在山坡上打扑克牌玩,任由牛在山坡上吃草。傍晚准备回家的时候,我突然找不到牛了。大我三岁的苗二哥也很义气,发动小伙伴们帮我漫山遍野的找牛,天都快擦黑的时候,苗二哥才发现了牛的踪迹。
“莽子,不好了,你的牛进了夜郎谷。”
莽子是我的小名,小时候因为太胖而得名。但是十四岁的我已经不胖了,身高一米七几,是典型的帅哥胚子。
苗二哥站在青杠林山顶的最高的一块大石头上,山高人为峰,他看得很远,表情也很夸张。
我跟着爬上那块巨石,顺着苗二哥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对面夜郎谷边缘地带,白雾缥缈之中一抹黄色的影子在移动,并逐渐往谷里深入。
“那就是你家的牛。”苗二哥说。
“啊?它怎么钻进鬼谷去了?”我当即三魂少了二魂。
为什么我们会如此肯定那黄色的动物就是我家的黄牛?为什么我会如此恐慌呢?这跟夜郎谷的传说有关。
传说中的夜郎谷是一片鬼谷,方圆几十公里白雾茫茫,没有一个活物。一旦有飞禽走兽误入夜郎谷里,就会莫名其妙地死亡。至于人进去会怎样?没有验证过。闵家寨以及夜郎谷周边的几个零散村寨的人们向来循规蹈矩,从来不会翻过鬼谷边缘的围墙。
我不知道这个传说沿袭了多久,反正据说上千年来就没有人敢去挑战那个传说,直到我十四岁那年的暑假。
按照那个传说,我家的黄牛进入了夜郎谷后,自然就是凶多吉少了。
天渐渐黑了,苗二哥他们都各自牵着自家的牛回家了,而我却不敢回去。我把牛搞丢了,后果是相当严重的。对于我来说,父亲那蒲扇一般的巴掌和夜郎谷的传说一样恐怖。
小伙伴老顺陪着我从青杠林来到夜郎谷,望着眼前的一片白雾,老顺开始抖索起来:“莽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找不到牛我就不回去。”我坚决地说。
“那么……我走了。”老顺犹犹豫豫地转身,然后一溜烟跑了。
我麻着胆子一个人靠近夜郎谷的围墙,打算钻进鬼谷把牛找回来。
天快黑了,夜郎谷里飘出的白雾更是吓人。鬼谷绝地的传说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但是就凭眼前这茫茫白雾,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但是我必须进去,找不到牛,反正都是“死路一条”。
仗着自己从五岁开始就跟着父亲习武,练就了一身花拳绣腿,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比常人狂妄的胆子。我犹豫了不到两分钟,就抬腿跨过那道一米多高残败了的石墙,钻进了鬼谷禁地。
其实,我也不是闵家寨翻过鬼谷围墙的第一人,据说早在土改时期,我的大伯就翻过了这道围墙,不过他已经死了。
天黑雾重,夜郎谷里的能见度极低,估计也就十多米远。我手持一把砍柴用的弯刀,一路披荆斩棘,进入夜郎谷八百多米的距离,果然在杂草丛中找到了我家的黄牛。
我不觉庆幸不已:牛找到了,自然就不再害怕会被父亲狠揍了,神经也就随之放松。这个时候才感觉到对鬼谷绝地非常严重的惧怕。于是急忙纵身跨上牛背,用树枝狠狠抽打黄牛,恨不得它腾空而起,一步就跨出夜郎谷。
“救命啊……”
耳畔突然传来微弱而缥缈的呼救声……
有鬼!夜郎谷果然有鬼!我菊花一紧,尿液差点失控,急忙攥紧了手中的弯刀。
“救命!小哥救命!”
仔细一听,这声音就我身边,虽然微弱却非常清晰,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能喊我叫“小哥”的,肯定不是鬼了。聊斋里的鬼怪,肯定不是这样称呼人的,大多是幽幽怨怨的女子,称呼男人为“公子”之类。
我血气和豪气瞬间上涌,就纵身跳下牛背,提着弯刀循声找去,就在二十米外的乱石堆里发现了一个人,一个气息奄奄的老人。
“小哥救我”!
既然确定眼前的是人,我也就不在感到害怕。定下神来一看,老人六十来岁,身穿青布衣衫,脚上穿的也是布鞋,不过扎着绑腿。一头蓬乱的长发,头上挽着一个松散了的发髻。
老人的这身打扮,俨然是一个道士。虽然那时候的我没有见过真正的道士。
老道仰躺在地上,气息悠悠,却看不出身体有什么明显的伤痕。旁边放着的一个青布袋子和一把木剑,进一步经明确了他的身份就是一个道士。
我扶起老道,把他抬起来横卧在牛背上。考虑到山路坎坷陡峭不平,我就用绳子顺便捆了几下,将他的身子固定在牛背上。
这个老道从何处而来?为何钻进夜郎谷绝地?为何奄奄一息?我不得而知,也不太好多问,得先想办法把老道带回家,找父亲保住他的性命再说。
天已经黑了,身后的白雾惨白的月光下鬼魅一般曼舞,像无数个白影裹挟着呼呼风声席卷而来。我拍了拍胸口,狠狠的呼了一口气,急忙背着老道的布袋,顺手将那把木剑差在布袋子里,一手牵着牛鼻绳,一手紧握着弯刀,脚步更加放快。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我就走出夜郎谷边缘,黄牛背着老道,我不敢让它跳过一米多高的围墙,于是抬腿一脚就蹬垮了围墙上的几块石头,打开一个缺口把牛牵了出来。刚刚跨过围墙,我仿佛是从地狱回到了人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瞬间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月光下,两个人站在鬼谷围墙前面的出气洞旁边,我差点就被吓晕了。
仔细一看,原来是父亲和母亲。肯定是苗二哥或者是老顺给他们通风报信了。
“找死啊你!”
父亲刚刚发出一声断喝,立即就遭到母亲的谴责:“回来就好了,你还胡说八道,骂人也不看看地方。”
父亲立即闭嘴,似乎也意识到刚刚的喝斥重了一些,又换了另一种口气说:“回去再给你说。”
这下我站住不动了,父亲的秋后算账,后果一样严重。
“还不快走?”
“不走。”我的倔劲儿也上来了。
父亲骂了一句难听的话,转身就从地上抓起一根断枝,遥遥地指着我:“你走不走?”
从父亲的这个举动我看出了,他不敢靠近鬼谷的围墙。于是我仿佛找到了靠山,竟然后退几步靠近了围墙。
“除非你发誓回去不打我。”我提出了条件。
“你妈个……”父亲看了身边的母亲一眼,忍住没骂出后面难听的话。
我又后退了一步,身子已经靠在了围墙上,心一横,就不顾后果地威胁起父亲来:“你要是不发誓,我就钻进鬼谷里面去。”
父亲的牙齿咔嚓作响,狠狠地把树枝一扔,手掌微微颤抖。不好!他要是一掌击出,我肯定是跳不过这道围墙的……
“哎哟哟……”这个时候,牛背上的老道突然发出了一声颤巍巍的呻吟。
父亲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牛背上,慢慢的靠近黄牛,观察起老道来。
母亲急忙在旁边像我连连招手,我就迅速跑过去偎在母亲的身边。
父亲打开手电筒查看了老道一会儿,不再说话了,牵着牛鼻绳走在前面。我挽着母亲的胳膊,胆战心惊地跟在后面,就这样一路无语地回到了家。
擅闯夜郎谷禁地,但是却救下了一个人,我功过抵消,父亲不再追究。
父亲以前当过赤脚医生,懂一些医术。回到家后将老道放在床上,再一次简单检查之后,父亲就对母亲说:“饿坏了,赶紧熬点稀饭给他喝。”
果然,老道喝了稀饭就来了精神,和父亲聊了一宿。我隐约知道了一点信息:老道果然是个道士,专程从四川大凉山赶到夜郎谷来采药的。在鬼谷里转悠了一个星期之后,出来的时候饿晕了,幸好被我无意间救下。
父亲和老道笑笑呵呵地摆谈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天一亮,父亲就叫母亲准备了几个热糍粑给老道带上,很客气地将老道送出了门。
我却分明发现,老道似乎还想多养一两天身子,他走得很勉强。我有些于心不忍,担心他会再次倒下,于是就背着父母一路跟随,一直将老道送出了闵家寨。
临别时,老道从布袋子里摸出一颗枣子一般大小的青色果子,对我说:“小哥,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这青果是我在夜郎谷里采来的,几乎算是我用老命换来的,一共只得了三颗。送你一颗,你吃下之后保你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这老道来历不明,果子更是来自鬼谷的异物,两者对我来说都非常神秘。我有些犹豫,不敢伸手去接。
老道眼看四下无人,突然伸出瘦骨嶙峋的左手。一把捏住我的双颊,硬生生的把我的嘴巴挤开,右手一扬,就将果子塞进了我的嘴里。然后右掌轻轻往我的嘴巴上一拍,果子就滚进了我的喉咙。
我这才发现,这个老道武功了得,整个过程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完全任由他摆布了。
做完这一切,老道转身飘然离开。走出三十米之外又回头看了一眼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的我,朗声说:“我姓黄,人称黄半仙,有缘再见。”
我像是做了一场梦,身不由己地应了一句:“我叫闵子墨,小名叫莽子。”
回到家门口,隔着房门就听见父母正小声嘀咕着。母亲说:“这个道士身子其实还很虚弱,你为什么这么急就让他走了呢?”
父亲说:“你不懂,这个道士来路不明不说,居然还敢钻进鬼谷里去采什么长生果,而且还有命活着出来。不管他是正是邪,尽量少招惹为好。”
我一直不敢给父母提起自己老道强迫我吞下青果的事情。还好,这二十年来我的确无病无灾,连感冒咳嗽都没有,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和那枚青果有关系没有。
后来从读高中开始就离开了老家,再在省城读大学,然后成了电视台的记者。二十年过去了,虽然夜郎谷一直在我的梦里出现,但是我已经逐渐忘记了那个叫做黄半仙的道士。
直到这天,我突然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
第2章 神秘来电
电话显示的是一个跨省号码,四川的。按下接听键,就听见一个男子用标准的普通话问:“你好,请问是闵子墨大哥吗?”
“我是,你哪位?”我用方言回答,对方也就改成方言和我对话。
“哦,我姓黄,四川大凉山的,大哥,我有一件很急的事情想请你帮忙……”
这几年电话诈骗的案例很多,我当即警惕起来:“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对方沉寂了一秒钟,电话里就传来了老顺的声音:“莽子,我是老顺。”
老顺是和我一起从穿开裆裤玩长大的发小。21年前曾经想陪我一起进入夜郎谷里帮我找牛,最终却没有胆子进入绝地。
“怎么回事,那个四川的……”
老顺压低声音说:“是这样的莽子,这个四川娃儿来到寨子里之后就四处打听你,正好问到我了。”
“大过年的,这个四川人怎么会跑到老家去找我呢?他找我又有什么事情?”
老顺的口气突然变得神秘起来:“他要找你问的事情,是和21年前你救的那个老道士黄半仙有关的,所以我就叫他和你联系了。”
“好,你叫他说话。”
“哦……喂,你来直接和他说。”
电话里又了那个四川男子很兴奋的声音:“你好!我姓黄,四川大凉山的……”
“我已经知道了。”我有点不耐烦。
不料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大吃一惊:“我爷爷叫黄半仙,是一个道士,据说当年……”
“这个……我也知道了。”其实,时隔21年,我已经淡忘了黄半仙这个老道。现在他的后人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了呢?
“你直接讲你有什么事?”
“是这样。”对方的语气突然忧伤起来:“我叫黄奎,是黄半仙的孙子。我爷爷在五年前就失踪了,我们全家人找遍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
这个老道士,七老八十的了不好好的安享晚年,居然还玩起了失踪。
“你爷爷那么大把年纪还玩失踪?是不是你们家对他不好啊?”
黄奎急忙解释说:“不是的,我们全家人对爷爷都很孝顺,大哥你不知道,我们全家人一直都靠我爷爷找钱养家,修房子是爷爷的钱,我读大学也是爷爷留下来的钱。从我读高三开始,我爷爷突然就失踪了,这些年我们全家人满世界的找,这日子一直都不好过。说起来,我爷爷今年已经八十三岁了,不管他还在不在人世,我们作为晚辈的,当然希望能找到他,即使只是……尸骨……”黄奎哽咽起来。
我一时无语,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黄奎又说:“前几天我回到老家,发现了一样东西,这才突然想起,爷爷在失踪之前曾经给我提起过清真县夜郎谷,还有闵家寨闵子墨。正好我今年刚刚大学毕业,知道清真县夜郎谷这个地方,于是就尝试着来打探一下。”
说到这里,黄奎的语气又兴奋起来:“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你了,闵……大哥,你得帮帮我。”
“你爷爷失踪,这个和我……有关系吗?”我的心里隐约有点慌乱。
黄奎在电话里还是掩饰不住兴奋劲儿:“我估计我爷爷又进入夜郎谷了。刚刚这个赵哥说了,夜郎谷是一个鬼谷,人一旦误入就九死一生。大哥你当年救过我爷爷,有恩于我们黄家,这一次还要拜托大哥你……”
“可不要这样说。”我的心越发慌乱,立即打断了黄奎的话。
这个黄半仙,还真的和夜郎谷结缘了是不?八十多岁了还敢钻进鬼谷来?这一次不会又是来采摘什么仙草灵药吧。
“你怎么肯定你爷爷会再次钻进夜郎谷里呢?”我心想,黄半仙已经失踪五年了,倘真进入夜郎谷,估计早已……现在想找也是找不到的了。
黄奎在电话里犹豫了几秒钟,才说:“因为,我前几天回了一趟老家,发现了一张爷爷亲手绘制的地图。”
“地图?夜郎谷的?”我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兴奋?
黄奎说:“应该是吧,反正这张地图上面明显标注着夜郎谷三个字,而且还有很多类似于地名的文字标注,比如铁甲军歇脚处,冷月湾,清风峡以及八个出气洞等等。”
这一下,我的心瞬间就提到嗓子眼了,黄奎说的这些地名,和我梦里的情节极为相似。大约从我吞下黄半仙的那颗青果开始,铁甲军,冷月湾,还有那首长歌……二十年来,一直萦绕在我的梦里,纠缠着无数个不得安宁的夜晚。
山风凉,秋草黄,莽莽天际思故乡。
将军泪,家国殇,豪情热血付衷肠。
遗恨长安挥长剑,身陷南蛮舞银枪。
挥长剑,舞银枪,长歌一阕泪残阳。
长歌一阕,拭泪遥望故乡月,
长歌一阕,夜半马嘶旌幡猎。
长歌一阕,秋风不拂英雄血,
长歌一阕,壮志未酬身不灭。
长歌一阕,长歌一阕……
我闭上眼睛,努力稳定情绪,对黄奎说:“你把电话给老顺,就是你说的那个赵哥。”
很快,老顺就在电话里说:“莽子,你有什么吩咐?”
“少给我油腔滑调的,我给你说,这个事情可大可小,现在你先稳住那个姓黄的,不要往我家里带,也不要让我妈知道,我马上赶回来。对了,你不是清真县著名的道士先生吗?他爷爷还是个半仙呢,他肯定也沾了不少仙气,你们正好可以交流交流。”
老顺尴尬地笑了笑:“莽子你就不要洗涮我了,我叫你大哥了行不?你兄弟我吃这碗饭也是出于无奈啊。”
老顺读完初中之后没有考上高中,继续在老家当农民。不过后来拜入一个老道的门下,干起了阴阳先生的行当,超度亡魂、帮人看风水,选择阴宅阳宅、掐算祸福凶吉……打着鬼神的招牌,坑蒙拐骗的事情样样都懂一点,这几年混得相当不错。
老家在云贵川三省交界处,离省城三百公里,现在县县通高速了,车快一点只需要两个半小时就能到达。
我赶到老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老顺果然义气,就把黄奎留在自己家里等我。我一看到黄奎,当即又是一惊:这孩子,长得几乎和他爷爷一个模样?道士也有几分仙风道骨。一米八五的个头,比我还高出三厘米,一头长发飘逸,头顶还挽着一个发髻。脸色白净,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眉宇之间却英气逼人。
如果再给他配上一身青衫,又是一个标准的道士。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年我也没怎么仔细看过黄半仙的面容,时隔21年了,黄半仙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要是现在他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一定就能认他是黄半仙。
聊了几句,黄奎居然也是属鸡的,和我一个属相,小我一轮,今年23岁。
“我是该叫你叔叔呢?还是叫大哥?”和现在很多小青年相比,黄奎这孩子也还算懂事。
这个问题也让我有些尴尬。黄奎的爷爷83岁,而我的父亲要是健在的话,今年也是75岁了。也就是说,我的父亲和他的爷爷应该是兄弟相称才对。我虽然才35岁,可以让黄奎称呼为哥,但是却不可能让他称呼我72岁的母亲为阿姨吧……
但是,这个黄奎和我母亲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我就随口说:“咱们就兄弟相称吧。”
我话刚说完,老顺就指着我对黄奎介绍说:“莽哥。”黄奎就跟着叫了我一声“莽哥”,算是正式结束了寒暄的过程。
“谈谈你爷爷的事情吧。”我点起了一颗烟,开始正式进入主题。
于是黄奎就开始谈起了他的爷爷黄半仙:“我爷爷叫黄半仙……”
我立即打断:“这个我知道,二十年前他就叫黄半仙。”
黄奎不慌不忙地说:“我说的从十三年前开始,也就是我爷爷七十岁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是半个神仙了。”
第3章 意外发现
黄奎说,他的爷爷黄半仙一直痴迷道家玄学,年轻时曾四处拜师学艺,倒也学到了一些本事,在当地颇有名气,当然也挣了不少钱。老头子到六十岁的时候,突发奇想要炼长生不老之术。1995年,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夜郎谷里有长生果,于是不远千里从四川赶来,在鬼谷里转悠了七天时间,居然采到了三枚青果,不过差点就把命丢了。幸好遇到了壮着胆子进入鬼谷找牛的我,无意中救了老头子一命。
黄半仙辗转半个月才回到四川大凉山,之后就闭关不出了。那一阵,几乎每天都有人抱着真金白银来请他帮忙看风水、请神送鬼、选择宅基地等等,但是老头子一律拒绝。他只有一个目的:修仙。
黄奎说,几年之后,他的爷爷真的成了半个神仙。
“何以见得?”我不屑地说。老头子是不是仙侠题材的电视剧看多了,竟然相信所谓的修仙之术。
黄奎表情神秘地说:“我亲眼看见我爷爷打坐的时候,身子会凭空腾起离地面半尺之高,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有一次看他打坐腾空的时候,我就用一根竹竿横扫过去试探了一下,居然是真的腾空而起。另外,我爷爷自从吃了那枚青果之后,不仅无病无灾,而且居然越活越年轻了。我记得他七十岁的时候,反而比以前年轻了许多,看上去和那些五十多岁的人差不多。”
听黄奎这么一说,我不觉惊讶不已:我自己也吃过黄半仙给的一枚青果,这二十年来的确也无病无灾,连伤风感冒也没有,看来还真的和那枚青果有关系。只是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练武了,也不知道那枚青果对功力有没有帮助?至于越活越年轻的说法,我倒是没有任何发现。
“这么说来,你爷爷的失踪,还真的有可能和夜郎谷有一定的关系了。”
我话音刚落,黄奎就眼睛一亮,似乎为自己的推断找到了佐证,连连说:“就是就是,当年他的青果就是在夜郎谷里采到的,说不定夜郎谷里还有更神奇的果子,要有仙丹妙药也很难说。”
我苦笑了一下,心想:我的祖祖辈辈守着夜郎谷生活了两千多年,怎么就不见哪个成仙了呢?当然,闵家的武术绝学炫龙神掌,两千年来一直名震江湖,可惜到了我这一代,算是给废了。但是……这似乎和夜郎谷也没有什么联系。
黄奎接着说:“我爷爷肯定是再次进入了夜郎谷,虽然我刚刚听赵哥说了,夜郎谷有鬼谷绝地的说法,但是就凭我爷爷的造诣,他应该是能够在夜郎谷里生存下来的。”
黄奎的这个说法也太大胆了,尽管我对黄半仙修仙的说法半信半疑,但是毕竟他已经失踪了五年时间,要想在鬼谷里生存五年,鬼怪的传说暂且不说,方圆三十公里荒无人烟,他吃什么喝什么?住在哪里?
对于我的疑虑,黄奎自有他的解释。他说:“根据我爷爷绘制的地图,夜郎谷里大有玄机,有很多古代的建筑遗址,好像还有屯军的痕迹,而且里面资源极为丰富,并不像你们所想像的那样鸟兽绝迹。”
我吸了一口冷气,说:“那地图,方便给我们看看吗?”
黄奎朗声一笑:“当然,我这次就是来请大哥你帮忙呢。”
黄奎从随身的登山包里翻出一张牛皮纸绘制的图纸,一米长两尺宽,果然是一张像模像样的地图,上面标注着方位,距离和关键地点,还做了必要的备注。比如“铁甲军歇脚处”,标识是一个红色的圆点,旁边用蝇头小楷进行了备注:“有盔甲碎片,疑似军队歇脚处”。再比如第八个出气洞又有着这样的备注:“洞口宽约十丈,有巨蟒梭行出入的痕迹”。其它的还有夜郎庙遗址、冷月湾、清风峡等等标识,颜色都是蓝色的。
看来,夜郎谷里的确大有玄机。清风峡和冷月湾这些地方我倒是听说过,地处夜郎谷腹地,离闵家寨大约十来公里。不过这些信息也是听说的,闵家寨和周边村寨的人,历来就不敢迈进鬼谷半步。
至于八个出气洞,铁甲军歇脚处和夜郎庙等地方,我从来就没听人提及。
我突然发现,夜郎谷的传说和那道残败了的围墙,就像孙悟空用金箍棒给唐僧划的一个圈,两千年来一直牢牢的箍住了闵家寨闵氏族人的思维,其实只要轻轻一跨就能迈过去。虽说我的大伯跨过那道围墙之后,最终疯了,死了。但是我也跨过那道围墙的啊,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后来还成了闵家寨的第一个大学生,第一个科级干部。
只是这两千年来,夜郎谷的传说和那道围墙,始终就像一道莫须有的咒语,封印了闵家寨和周边村民的脚步。
仔细一看,这张地图也只是标注了夜郎谷腹地方圆十来公里的面积,相当于只有夜郎谷的三分之一。
仔细一看,我突然发现地图上有一个豌豆大小的黄色圆点,旁边竟然一个字的备注也没有。
“黄奎。”我指着黄色圆点问他:“这个是什么标识?”
黄奎摘掉眼镜,把脑袋埋得很低,几乎把脸贴近了图纸,仔细端详了好一阵,抬起头来,缓缓地摇摇头:“搞不清楚。”
“你爷爷就没有给你做过解释?这些标识的不同颜色,应该各自有它的寓意吧?”
黄奎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说:“解释?二十年来我压根就没听爷爷提起过地图的事,这次还是我从他床铺下的地砖里找出来的。”
“这么说来,这张地图算是你爷爷的宝贝了?”
“可不?”
我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要真是这样,你爷爷肯定不在夜郎谷。”
黄奎惊讶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说:“你想啊,这地图是他的宝贝是吧?这地图是夜郎谷的地图是吧?你爷爷要是再次进入夜郎谷,他干嘛不带着这张地图进来呢?里面毕竟有那么多地洞,怎么说也有一些凶险,有现成的地图多好呢?”
黄奎咬着嘴唇沉吟了一阵,才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不过也不一定。”我突然改变了想法:“万一老人家已经把这张地图烂熟于心了;或者,老人家压根就忘记了这张地图;再或者,老人家离开的时候太仓促,忘记带走了这张地图……”
黄奎的脸上再一次泛起欣慰的笑容。
“但是……”我严肃地说:“这些都是我瞎猜的。”
黄奎的表情又黯然下来。我突然不忍,这样反反复复的情绪,对他来说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我也学着黄奎的样子,把脑袋贴近地图上的那个黄色圆点,端详了几分钟,突然就有了新的发现。
“老顺,有铅笔没有?”
“铅笔?”老顺纳闷地问我:“你要铅笔干什么?”
“你就说有没有?有就拿来。”
“没有。”
我抬起头,骂了老顺一句:“你有毛病啊!”
老顺立即说:“我到村委会的小卖铺去买。”说吧就跑出了门。
几分钟后老顺就买回了铅笔,削好后递给我。我捏着铅笔,斜斜地在黄色圆点旁边凹陷的牛皮纸上轻轻涂抹,很快,被铅笔涂抹的图纸上就显现出三个灰白色的字样:藏宝洞。
黄奎和老顺也看出了这三个灰白色的字样,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三个字是黄半仙故意不用毛笔标注出来的,但是他又想留下印记,所以就用坚硬的物件,在牛皮纸上“刻”下了“藏宝洞”三个字样。没想到最终还是被我发现了。
黄奎首先做出了反应,伸手过来要拿走地图。
我神秘地朝他笑了笑,直接把地图递给他,可是他却不敢接了。售出一根指头挠了挠鼻头,说:“嘿嘿,我是来求大哥你帮忙的。”
“真心?”我还是神秘地笑着。
黄奎定了定神,很认真的干咳了一声,回答说:“日月可鉴。”
“好说。”我点点头,转过头对老顺说:“关于地图的事情,半个字也不准透露出去,要是还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个事情,你我的兄弟情分,算是到头了。”
老顺一看我满脸严肃而且目露凶光,当即战战兢兢地直哈腰:“哎哟我的莽哥呢,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们可是从开裆裤一起玩长大的呢。”
接下来是一片沉默。
大约五分钟后,黄奎才犹犹豫豫地问我:“大哥,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动身?动什么身?”
我的明知故问明显让黄奎不爽了,但是不爽归不爽,他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只是小心翼翼地说:“去夜郎谷找我爷爷啊。”
“我怕你是不想要命了哦。”我突然起身,把地图递给黄奎:“这个宝贝还是你自己收好,找你爷爷的事情,草率不得。夜郎谷不是谁想进去就能进去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你爷爷当年那么幸运。”
“是的是的。”老顺在一边附和说:“闵家寨历来进入夜郎谷的人,就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我狠狠地愣了老顺一眼,他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闭嘴。
要说老顺说错了话,其实也是不正确的。据说两千年来,闵家寨每隔几十年、多则上百年,就会有人钻进夜郎谷,但是都没有人活着出来过。六十多年前,我大伯也钻进了夜郎谷,人倒是出来了,但是却疯了,刚刚迈出那道围墙,家人还没有来得及庆幸,大伯却转身就跳进了围墙边上的那个出气洞……而周边的村寨,据说也有人钻进过夜郎谷,但是也都没有一个活人走出来。正因为如此,两千来,那道围墙才会具有那么强大的震慑作用,尽管如今早已残败不堪。
但是老顺的话也不是全对。黄奎的爷爷黄半仙,还有我,不也是曾经钻进过夜郎谷吗?虽说后来黄半仙失踪了,但毕竟是五年前的事情,和夜郎谷不一定扯得上干系。还有我,二十年过去了,不是活得好好的嘛!
第4章 神奇的青果
第二天一早,黄奎就搭乘我的车一道回到了省城,他有同学在这个城市,顺便找同学聚聚。当然,地图还是交给他保管。
连续几天,黄奎几乎每天都会给我打来电话,绕山绕水的表达一个主题:进夜郎谷。都被我找各种理由拒绝了。
第五天,黄奎又给我打来电话,说决定留在这个城市工作。还兴奋地告诉我,一家挂靠在省博物馆的探险队决定试用他了。黄奎学的是考古专业,这探险队,倒也勉强对口。
其实我知道黄奎一直不死心,还是念念不忘要进入夜郎谷寻找他的爷爷。
果然,刚刚寒暄了两句,黄奎就说:“莽哥,我现在进入了探险队,你看我们还是找个机会,以探险的名义进一趟夜郎谷吧……”
我立即打断他的话:“我说黄奎啊,我们闵家寨有规矩,我是不敢破这个规矩的,要去你自己去吧,反正地图在你的手里。至于我嘛,尽管是在夜郎谷边上生活了十多年,但是对夜郎谷还不一定有你熟悉呢,也当不了你的向导。”
黄奎沉默了几秒钟,突然说:“莽哥,不瞒你说,那夜郎谷的确是一个鬼谷,里面诡异多端,当年爷爷其实也给我透露了一些信息。要不是他道法高超,估计也逃不出来的。我之所以找你帮忙,除了你和我爷爷有那么一段渊源之外,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黄奎的这番话,有两个主题吸引住了我。我急忙问:“夜郎谷怎么个诡异多端?你找我的原因是什么?”
黄奎这才不紧不慢地说:“你中午有空没有,咱们一起吃个饭。”
中午十二点,在电视台对面的西点咖啡厅,我和黄奎要了一个包房,一边吃着简餐一边神神秘秘的说话。
“莽哥,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爷爷在五年前失踪之前的那段时间,就常常给我谈起了关于夜郎谷的很多秘密,那里面的确有鬼……”
“慢!”我抬手打断了黄奎的话:“你还是一个大学生呢,也相信这世上有鬼?”
黄奎趁着我说话的当口赶紧嚼了一口饭,并快速的咽进胃里,说:“这世上有没有鬼我不知道,夜郎谷有没有鬼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我爷爷。”
提起黄半仙,我就特别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会在打坐的时候“腾空而起”?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写得够玄的了吧,也不见他老人家把哪门哪派的哪个高手描写成会在打坐的时候“腾空而起”。如果黄奎没有撒谎,那么就是他眼花了。但是如果他没有眼花呢?那么这个夜郎谷……
想起当年我救起黄半仙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结果喝下母亲熬的一碗米粥,竟然瞬间就精神矍铄起来,和父亲“畅谈”了一个通宵。现在想起来,父亲其实并不想和黄半仙熬夜畅谈的,他们没有那么投缘。父亲之所以拖着黄半仙不睡觉,是担心我们一家人都睡着了,不知道这个古怪的老道会在我家捣腾出怎样的古怪?父亲是用心良苦。
但是后来黄半仙“喂”了我一枚青果,让我二十多年来无病无灾,这就使我觉得父亲当年的行为,实在有点多疑和多余。
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头子,在熬了一个通宵之后,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枚青果塞进了一个有着一定武功底子的少年口中,然后步履轻盈地飘然离开。现在想起来,黄半仙的确很是诡异。而黄半仙的诡异,似乎也就映衬出夜郎谷也的确很诡异。
如此说来,对于黄奎关于夜郎谷有鬼的说法,我至少得半信半疑,不能全盘否定。
黄奎大口大口就把饭吃完,把盘子一推,扯过纸巾一边擦嘴一边说:“我爷爷还说了,当年他在夜郎谷里发现了很多黄鱼,因为担心那些黄鱼太过邪门,所以就不敢带出来。那时候我才十多岁,不知道黄鱼是什么玩意,以为还真的就是黄色的鱼。但是,就在前几天,你用铅笔在地图上涂抹出藏宝洞三个字之后,我才明白爷爷所说的黄鱼,应该指的就是黄金了。”
“啊?”我惊讶得嘴巴张得老大,几颗饭粒立即从嘴里滚落下来。
“真的。”黄奎淡定地说:“我爷爷这个人非常迷信,虽然是个道士,却非常崇尚佛家的因果报应之说,从来不贪不义之财。在我们大凉山一带,爷爷是著名的道士先生,也是非常受人尊重的。所以我相信爷爷所说的是真实的。”
“你爷爷真的是道士?”我有点怀疑。
“真道士。”黄奎虔诚地说。
“那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黄奎打断我的话,神色有些黯然:“其实我爷爷不是我的亲爷爷,爷爷的确是一个出家人,一直没有婚配,更无子嗣。我的亲爷爷奶奶都死得早,我父亲是个孤儿。三十年前,爷爷突然云游到了我们村子,暂住在我们家,爷爷看我父亲虽然很穷,为人却很厚道,于是在临走的时候就拿出一笔钱给我父亲修建了新房子。不料过了半年,爷爷再次来到我们村子,说要定居下来。因为爷爷和我家都姓黄,所以爷爷就成了我爷爷。我出生之后,就只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爷爷。”
黄奎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爷爷从小就特别疼爱我,每次外出云游回来,都会给我带来很多稀奇古怪的玩具,还有很多好吃的。从我小时候开始,我吃的穿的玩的,村子里的其他孩子见都没有见过。所以父亲提起当年的贫穷,对我来说仿佛是一个传说。我们家,也因为爷爷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村民们都说是我家祖上积德,白捡来了一个财神爷爷。所以那天你说爷爷的失踪,是不是家人对他不好,怎么可能呢?”
黄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双手捧着的杯子说话,仿佛在对他的爷爷表达思念之情一般。
一瞬间,我也被某种忧伤感染了。
“我知道你对爷爷的这份感情。”我说:“咱们换一个话题,你为什么一定要找我,谈谈原因。”
黄奎抬起头来看我,眼里晶莹闪烁:“莽哥,还记得我爷爷当年给你吃过一枚青果吗?”
“是啊。”我很惊讶:“这个……你爷爷也告诉你了?”
黄奎狠狠地点着头,说:“我爷爷还说了,闵子墨这个人很善良,很义气,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叫我长大后有机会一定要来认识你。要不是爷爷失踪了,要不是我突然想起爷爷谈起过你,我也不知道咱两有没有这个缘分呢。”
“嘿嘿。”我干笑了两声,有些自豪,又有一点羞愧。没想到黄半仙这个老道这般重情重义,比南山道观里的道长墨农先生实在多了。
黄奎说:“爷爷说了,夜郎谷里邪门得很,据说有蟒蛇,有怪兽……最可怕的要算蛊虫。爷爷说,夜郎谷腹地有一个叫做清风峡的地方,一草一木都布满了蛊虫,所以那一带飞禽走兽几乎绝迹,一旦沾染蛊虫就必死无疑,这大概就是你们所说的鬼谷绝地的来由吧。所以……你说的无人敢进夜郎谷,的确不假,一旦误入难以生还也不假。不过,爷爷又说了,只要有这个东西,就不怕蛊虫了。”
黄奎说罢,就从衣服的内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锦囊一般。
“什么鬼?”我好奇地问。
黄奎也不答话,慢条斯理地打开布袋,掏出了一样东西,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枚青果,和当年我被黄半仙强迫吞下的一模一样。
“不会吧,都二十年了还没有坏掉。”
黄奎笑了笑,说:“当然不会坏掉,否则还算什么仙果呢?”
我伸出手,黄奎赶紧捏着果子躲开,但是避不开我的迅雷之势,最终还是被我摸到了。青果果然没有干瘪,仿佛才从树上摘下来的一样。
突然之间我很钦佩自己的胃,究竟是怎么消化掉这样一枚二十年不腐烂的果子的呢?莫非当年吞下的那枚青果没有被我消化成大便?而是在我体内变成某种器官?
不管怎样,在吞下青果之后的二十一年里,我一直无病无灾。而十四岁之前,我却是一个病秧子……
我盯着黄奎手中的青果,突然问:“记得当年你爷爷曾经给我说过,他一共只采到了三枚果子。你这一枚,应该是第三枚了吧?”
黄奎说:“的确只有三枚,不过这三枚是他带出来的,之前在山谷里的时候,爷爷就吃掉了一枚。他带出来的三枚,有一枚给你了,另外一枚给了我,还有一枚,我也不知道他送给了谁?或者是藏在了什么地方?爷爷说了,哪怕只是一枚青果,也是要有缘之人才配拥有的。”
“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呢?”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果子自言自语。
“不知道。”黄奎和干脆地回答:“我百度过,所谓的长生果其实就是花生米,查不到像这样的果子,说是枣子,它一直都是青色的,不会变红变紫,闻起来,味道也和枣子不一样,这果子什么香味都没有。再说,西南地区也不是产枣子的地方。”
我点点头,又问:“这二十一年,你一直就将果子带在身上?”
黄奎说:“当然,我从两岁开始,这果子就一直带在身上。据爷爷说,我出生下来就是一个肺痨子,经常咳血,他才不愿千里赶到夜郎谷来给我采药的。采到青果带回去之后,本来是准备给我吞下的,但是考虑到我还小,体质不行,怕扛不住这果子的强大的劲道,所以就用一个布袋子装好果子,将布袋就缝在我的贴身衣服里。到后来我逐渐长大,可以吃这枚果子的时候,却又怎不的吃了。二十一年了,这袋子都换了好几个,果子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坏。”
“看来,这青果还真的是仙果了。”我感慨地说。
“可不?”黄奎骄傲地说:“爷爷说过,有了这枚青果,其实不用吃掉都可以,只要带在身边,就能百毒不侵,无病无灾。这不,我的肺痨病在三岁的时候就彻底痊愈了,现在你看。”黄奎站起身来,狠劲地擂了胸脯两拳,说:“我这个身板还行吧。”
“了不起,探险队员。”我朝黄奎笑了笑。
我突然很想再见到黄半仙,至少要感谢人家一声。一股血气混着豪气陡然升腾,我就说:“你说吧,打算什么时候去夜郎谷,怎么个去法?”
黄奎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爽快地答应和他进入夜郎谷,突然间卡壳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个……我们得好好谋划一番。”
我不屑地说:“你天天吵着要进夜郎谷,原来一点谱谱都没有,我以为你早就有计划了呢。”
黄奎又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沉稳得和刚才判若两人。喝完茶之后才慢条斯理地说:“计划倒是有的,不过得等时机。估计这时机也快到了。”
这个黄奎,难不成得了他爷爷黄半仙的真传,成了小半仙了?说话也这般充满玄机。
第5章 鬼谷血战(1)
黄奎说得没错,要进去夜郎谷,的确得等时机。其他的不说,仅凭闵尧和他两个人的能力,是不能应付夜郎谷的诡异的。
三枚青果。按照黄奎的说法,他爷爷还留下了一枚青果。黄半仙说了,拥有青果的人都是有缘人。那么这第三个有缘人会是谁呢?是他还是她?人又在哪里?
送走黄奎之后我就回到了办公室。中午一点半,已经错过我午休的时间,得赶紧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很快就进入了梦乡,陷入一个折磨了我二十年的怪梦——
天下着雪,夜郎谷四野白茫茫一片,大树上像顶了个白色的盖子,像是盛开着白色的花,煞是好看。而几朵红色的野花孤独地迎着飞雪艰难地颤抖着,用殷虹的生命在茫茫雪野中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两支人马在谷里厮杀,马嘶人嚎,甚是凄惨。可惜了这番原本可以吟诗作赋的美景。
其实这个怪梦还是有一点历史根据的。话说西汉末年,宫庭大变,王莽毒死汉平帝刘衎篡位。汉平帝刚刚下葬的当晚,月黑风高,一支由千人组成的铁甲军,沿着长安城的宫墙秘密潜出,一干人等悄无声息摸到城门边,轻轻松松就将守门士兵抹了脖子,等守城的禁卫军大队伍惊醒的时候,一千六百多匹快马和八十辆马车已经被城外的夜色淹没。
“闵将军,我们将往何方”?马车里的坐着一个貌美如仙的女子,她正是汉平帝皇后王氏的贴身婢女苗苗。
闵尧提着长枪、骑着大马守护在马车旁边,沉默片刻,幽然答曰:南蛮夜郎。
半年之后,闵尧将军带着铁甲军来到了夜郎谷。经过长达半年的长途跋涉和一路的反截杀,一千人的铁甲军将士只剩下不到四百人,战马也只剩下不到四百匹了。原来是八匹马拖一辆马车,后来只能用四匹了,几乎所有战士没有了坐骑,只能徒步行军。还好八十辆马车还在。这八十辆马车可是整个铁甲军的命根子,也是他们“叛逃”皇城的唯一理由和东山再起的唯一希望。
先说理由。貌若天仙的苗苗可不是皇后身边的普通婢女。皇后王氏的父亲就是叛贼王莽,虽然是亲生父女,但是两人性情却大相径庭。王莽一心想自己当皇帝,才把女儿嫁给当时年仅十二岁的小皇帝刘衎。年幼的小皇帝执政治国不行,男女之事也不行,两年时间了,王氏的肚子一直不见长进。不过话又说回来,当时的皇帝毕竟还是个小小少年。
但是皇宫里稀奇古怪的事情,历朝历代都有发生。就在刘衎被王莽毒死的前几个月,细心的王氏意外地发现了一件怪事:自己的贴身婢女苗苗,肚子突然出现异常,王氏心存侥幸地希望宫里能有一个太监没有净身干净,于是派出心腹婢女仔细打探,还捉来不少人讯问。经过几番严刑拷打之后,得到的还是让她又气愤又震惊又羞愧的结果,原来怀孕生崽那方面的事情,不是皇帝不行,而是自己不行。王氏哪里受过这种穿绿裙子的气,惹不起皇帝,叫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婢女消失,还不是小菜一碟?比踩死一直蚂蚁还要容易呢。
偏偏在这个时候,皇后的老子反水了,毒死了皇帝自己称帝。苗苗的命运也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改变。
当时,闵尧是汉平帝刘衎的御前侍卫右统领,对于皇帝的暴毙,自然是不知其原因的。正在暗自神伤之际,突然接到皇后王氏的秘密召见,才知道汉平帝的真正死因以及皇室有后的消息。说来王氏真的和她老子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王氏小小年纪,却能明白天大的道理。不支持她老子造反不说,还给闵尧下了一道密旨:带着皇帝的龙种潜逃,意图日后东山再起。
再来说希望。这八十辆马车也不是普通马车,都是由八匹高头大马拖着走。除了几辆供娘娘及随军家眷乘坐,其它七十辆装的都是国库里劫来的金银珠宝,整整七百箱,足足上百吨,几乎占了国库总和的一半。这是临别时皇后对闵尧的交代,带着苗苗和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先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避避风头,等苗苗产下皇室龙种之后,再图东山再起的复国大业。所以说,这八十辆马车装载的不仅是铁甲军的希望,更是西汉王朝的希望,丢了人和丢了钱都不行。
初春的夜郎谷,百花盛开,争奇斗艳,草木葱绿,百鸟争鸣。可是如此大好河山却百里荒无人烟,不过也好,这里正是避难的好场所,也是铁甲军休整的最佳所在,闵尧决定就在此地安营扎寨。
铁甲军三百多名将士,开山凿石,伐林垦荒,很快就修建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军营,当然也可以称之为山寨。
粮草殆尽,闵尧将军就叫一部分士兵上山打猎。夜郎谷里随处都是野物,将士们顿顿吃肉,逐渐都吃腻了。而另一部分士兵开荒种粮,很快就长出了绿油油的庄稼。如果没有复国梦想,在这里生息繁衍倒是一件大好事,只是随军家属不多,只有千夫长以上的军官才带来了妻儿。
可惜,大好时光刚刚过了不到半年,王莽派出的秘密队伍火龙军,一千多人就追杀到了夜郎谷。
冬季的夜郎谷,雪花漫天飞舞,四野白茫茫一片,可惜了这番美景。
两军遭遇,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酣战了三天三夜,双方都是拼死力战,死伤惨重,最后,铁甲军剩下的不足二十个将士,还好十多名随军家眷和马车无妨。而火龙军的局面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梦一做就是二十年,虽然有一点历史依据,但是更多的内容却是荒诞不羁。
就在两军酣战的时候,天堂里正在举行一个大型庆典。夜郎谷里死的人太多了,血气就冲到了天堂。
“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玉皇大帝面露愠色,皱着眉头问。
众神不知所以,无从搭话。这时,一个不知名的小仙贸然上前说:“禀报玉帝,有两支人马正在夜郎谷里厮杀。”
玉皇大帝点点头,对那名小仙说:“那个谁,朕就委派你下凡去处理此事。”
小仙诺了一声,立即下凡。他必须要及时制止这场厮杀,趁此机会在玉皇大帝面前露个脸,兴许老人家就记住了他,下回就不再称呼他为“那个谁”了。
这个不知名的小仙,其实只是元始天尊门下的一个道童而已,那天陪着天尊大人一道上殿,有幸见到了玉皇大帝。
再说凡间的夜郎谷,下一场惨烈的厮杀即将拉开帷幕。
“娘娘,夫人,再忍一会就好了”。闵尧提着枪尖滴血的长枪,豪迈地对马车了喊了一句,尽管很小声,但是中气十足。
马车里,除了苗苗娘娘,还有闵尧将军的夫人和四岁的儿子闵啸天。当然,也还有十多名将领的随军家眷。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闵尧依然是这三十多人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三天三夜了,地上分不清是敌是友的血,都是一样的殷红新鲜,汩汩地在。乱七八糟碎裂的尸身还冒着热气,闵尧的内心陡然生气无限凄凉。但是他不会悲观,也不敢悲观。哪怕他那双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的眼睛眼稍微闭上一下,或者流淌出一丝丝消极的神色,大家唯一的希望就坍塌了,对于未来的路,这三十多人就没有太多的想法了。
铁甲军的希望,就是保护苗苗娘娘肚子里的龙种,还有五十辆马车上的上百吨金银财宝。两者是复国的希望,也是铁甲军活着唯一的理由。而闵尧,就是支撑这个理由的支点。
“列队,保护好马车。”闵尧一声令下,铁甲军仅存的十九名士兵就依次排开,棋子一样撒在八十辆马车的周围。
这夜郎谷太宽了,山倒是也有,只是离得有点远。对峙的两拨人马都置身于旷野之中,找不到一块岩石来做掩体。
“将军,要不闵尧们双方商议熄火休整半个时辰吧?”说话的是火龙军副将南宫去疾。
这大冬天的气氛的确容易让人悲观。好端端的夜郎谷,突然尸横遍野,两边人面对的都是杀红眼了的劲敌,也该让情绪缓和一下了。于是南宫阳去疾就一半试探一半哀求地对主帅何骁说:“这样下去估计不会有一个活口走出夜郎谷了的。”
何骁和闵尧,当年都是西汉皇帝其中的猛将,都立过赫赫战功。可是现在各为其主,昔日的朝臣不得不反目成敌。此时的何骁其实也负了伤,马儿也被闵尧一枪挑死。失去了坐骑,胜算也就失去了大半。他拄着长剑拉长脖子长长的喘了一口粗气,然后装着底气很足的样子,站在三十米外大声喊道:“叛贼闵尧,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考虑,如果你们投降了,交出金银珠宝,闵尧敢保证留你一具全尸,并且不伤害你的家人”。何骁没提苗苗,看来王莽还不知道苗苗身怀龙种的事情。
闵尧一杆银枪打遍天下无敌手,而铁甲军也是个个骁勇善战,要不是敌人有三倍兵力,对方是半点好也讨不到的。即使这样,三天三夜打下来,火龙军一千人的队伍也只剩下了五十来号人。如今双方身陷南蛮之地,夜郎谷周边近百里地荒无人烟,加上朝廷刚刚惊变,地方军心不稳,谅他火龙军也调动不了地方兵力。所以说,闵尧现在更是不怕何骁了。
“哈哈哈……”闵尧的笑声让寒冷的夜郎谷忽然显得很生动。随即右手握着枪杆,枪尖直指敌人,左手一抖缰绳,居高临下地朝何骁不屑地说:“我敢保证,要不了半柱香的功夫,闵尧不会给你们留下一具全尸,你信还是不信”?
“哇呀呀呀”,何骁那个气哦,下巴上凝成冰棱子的胡须直打着颤:“叛贼闵尧,你着实狂傲,受死吧。”一口血涌上来,右臂一挥,手中的龙吟剑就叮铃铃作响。何骁就提着剑杀将过去,身后的五十名将士也迫不得已的跟着杀了过去。
闵尧纵深跳下马背,持枪跃上前几步,这不退反进的异常举动,吓得前面原本杀红了眼的火龙军当即刹住了脚步。
闵尧长枪一横就放声大笑:“哈哈哈!何将军,我要是用闵家枪杀你,你会觉得我是在欺负你。这样吧,听说你的火龙阴绵掌已经练到了第九重,打遍天下无敌手。正好,我的炫龙神掌也是在这里才练到第九重的,要不,咱俩就在这里切磋切磋,生死各安天命,你看如何?”
其实何骁也才大闵尧三岁,正是三十而立的好年华。可惜各为其主,否则,这两人应该是可以做朋友的。
何骁哐当一声扔下他的龙吟宝剑,随即扎好马步,双手在面前绕了三圈8字,然后用武者的口吻说:“闵将军,我知道你的闵家枪出神入化变化无穷,炫龙神掌更是了得。但是我的龙吟剑也不是吃素的,自我感觉火龙阴绵掌也还过得去。今天何某倒是想领教一下你的炫龙神掌第九重。”
闵尧和何骁各自拉开架势,眼看一场终结大战即将拉开序幕,恰恰就在这个时候,出大事了……
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片祥云,两人立即收住架势仰面望天,一个道仙夹着祥云徐徐落下。
“师父师父……”一阵紧张的叫声把我惊醒,抬起惺忪的眼皮一看,原来是我的徒弟小伟。也只有他这般放肆,经常不用敲门就直接钻进我的办公室。
“吵死啊你!”我懒洋洋地骂了一句:“以后不准不敲门就进来。”
小伟委屈地说:“我哪有不敲门啊,差点就把门锤破了,可是你睡得太死。对了,周总刚刚打来电话,说马上来你办公室。”
“啊?”我大吃一惊,急忙从沙发上腾身而起。
第6章 鬼谷血战(2)
老周要找我,为什么不直接打我的电话,反而去拨打外面大办公室的座机,通过其他人转弯找我呢?他是什么意思?
最近几年来,我和老周的关系有些微妙。其实老周只比我大一岁,我们一起参加工作,一起搭档了五年时间,算是铁哥们了。想当年,一会儿我是编导他是摄像,一会儿我是摄像他是编导,轮流交换着指挥对方。但是五年之后,老周就当上了副制片,也就是副科级干部,之后平步青云,三十六岁就混到了副处级。而我,直到两年前才混到一个副制片职位,算是副科级干部。
老周升官之后,就逐渐对我若即若离,不再约我一起吃饭一道打麻将了。我仔细分析起来,估计是我经常在他的面前大大咧咧的,甚至当着很多同事都直呼他叫老周,他在刻意地和我保持距离,希望能营造能出他所期望的那种“美”。
等了半个小时,老周还是没有来我的办公室,我忍不住了,直接拨打了他的手机。
“听说你要来找我?”
我不好称呼他,叫周总?格外!叫周哥?别扭!喊了十多年的老周,一时间不知如何改口?干脆就敞口说话,什么都不喊。
“哦,我现在有个会就不过来了,我简单的给你讲一下,2016年你分管的工作计划还没有交,得赶紧,最迟就这两三天时间,人家其他人在就交了的。对了,下午你等着我,有要事找你谈。”
切!闪了我的瞌睡。
我再次倒在沙发上,很快又进入了梦乡,进入那个远古传说的续集……我做的梦就是这么奇怪。
闵尧和何骁刚刚拉开架势准备决斗,结果天上飘来一朵祥云,两人立即仰首望天,云端立着一个道士。
小道士手持拂尘,停在十米空中,俯瞰着两人,轻言细语地说:“两位将军原本同朝为官,曾经惺惺相惜,今朝何苦为这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以死相拼呢?”
闵尧和何骁当即怔住了。
小道士接着说:“新朝只是一段短暂的梦境,西汉的复国之梦更是缥缈,两位将军何苦为了一个梦而涂炭生灵,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两位不如就此罢手,放下屠刀,和我一起修道成仙,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放下屠刀就能修道成仙,这条件开得也太具有诱惑力了。神仙是何等的逍遥啊?换成任何人都会无条件接受的。可是何晓和闵尧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将军,杀人如麻,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成不了仙的,于是都不买小道士的账。
何晓率先发话了:“何方妖道,胆敢在此妖言惑众,乱我军心。我堂堂新朝二品将军,岂会被你蛊惑。”
接下来闵尧也发话了:“凡人的事情,出家之人不懂,你还是快快离开,以免我们的掌风伤到你。”
听两人如此一说,小道士儒雅不起来了,大声骂道:“狂妄之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功夫再好,敢和天斗吗?”
闵尧苦笑着说:“凡间疾苦,上天又能了解多少?倘真苍天有眼,早就消除苍生疾苦了。”
闵尧能这样说话,其实算是很客气的。
何骁就不一样了,直接抬手一掌击向十米空中的那朵祥云。
就在这个时候,一场劫难摧毁了夜郎谷。
再说玉皇大帝,派出了一个不知名的道童下到凡间来平息夜郎谷的厮杀,于是就安心地听着罄乐,赏着歌舞,其乐无穷。
就在何骁抬手击打道童身下那朵祥云的时候,玉帝突然感到脚底一阵发痒,于是就跺了一下脚。他这一跺脚不打紧,夜郎谷出大事了。
倏然之间,夜郎谷山崩地裂,方圆几十公里的地面瞬间崩塌。铁甲军和火龙军仅有的几十个人,瞬间就随着塌陷的地面消失了。
祥云上的小道士身不着地,半点事也没有。当然,就算他站在地上也不会有什么事的。眼看着几十号人和一干马匹车辆全都随着地震下坠,小道士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情急之下就拂尘一挥,从地缝里救出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是谁?一个是苗苗娘娘;一个是闵尧的儿子,四岁的闵啸天。
转眼之间,夜郎谷方圆五十公里整体塌陷了三十多米,突然就卡住不动了,地面还是那个地面,只是多出了很多缝隙和地洞。道童长叹一声,驾着祥云离去了,丢下苗苗和闵啸天叫天不应唤地不灵……
梦境到了这里就结束了。二十年来,这个梦我起码做了几百遍,都是到这里戛然而止,我一直期待着梦境的延续。
其实我想知道的结果是,铁甲军和火龙军的人是不是全部死光了?苗苗和闵啸天的命运如何?那名道童是否回到了天庭?他该如何向玉帝交差?最为关键的是,那百吨黄金现在何处?
每每想起这些我总是忍不住傻笑:不就是一个梦吗?
直到那天,黄奎拿出了他爷爷黄半仙绘制的地图,上面居然有娘娘庙遗址、铁甲军歇脚处等标注,最为关键的是居然还有一个藏宝洞。我突然觉得,这个折磨我二十一年的梦,应该是有些来头的。
毕竟我家就住在夜郎谷,毕竟我就姓闵。
我是该找个机会,去夜郎谷里看看。
下午四点,老周如约而至,一进办公室,径直坐在我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自己点上一颗烟。
我的心情瞬间放松,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老周。
我们的栏目是一个大型的民生新闻栏目,时长一个小时,名字很简单,就叫《民生关注》。老周原来是制片人,三年前升为频道副总,仍然兼着栏目制片人。副制片一共有四个,我是其中之一。
三年来,几个副制片暗中较着劲儿,个个都想扶正。开始的时候我还有点兴趣,但是三年来,制片人仍然由老汤兼着。我也就死心了,就在这个岗位呆着,也好。仔细想来,我的这个火爆脾气,也不太适合做第一把手。其他人想争,随他去吧。
老周一开口就说:“你妹哦,一天就是死睡,叫你娃儿少熬点夜就是不听。”
“不是,我之前的梦还没有做完。”我刚一解释就后悔了,我给老周说梦,无非是多换来几句奚落。
果然,我话音刚落,老周的奚落就开始了:“发财梦是吧,我晓得你娃儿在玩网络小说,那东西不是那么好玩的,你想一夜名震江湖?或者一夜暴富是吧?你知道不,全中国有多少人搞网络小说?起码也有好几百万人,发财的能有几个?唐家三少,南派三叔……要不要我一个一个的数给你听?”
尽管我知道老周处于好心,但是这话也太刺耳了。
看我脸色不对,老周这才换了口气:“你我弟兄一场,我才推心置腹地给你说这些。我告诉你,你看人家彭泽轩,去年搞的那个项目,今年肯定会评上五个一工程将。”
彭泽轩是一个28岁的小伙子,去年年初才从扶贫办调过来,不过是带着两百万的合作项目过来的。
“我有那个关系,估计不止搞两百万。”我不服气地应了一句。
老周瞪了我一眼,似乎也找不到话来反驳。猛吸一口烟之后又说:“赶紧交今年的工作计划,你娃儿自从当上制片人之后就变懒了呢,以前还搞点策划啊,板块计划之类的,现在什么都不做了。你不要以为这个位置坐起就稳当了。再说,你莫非就在这个位置做到退休啊?”
这几句话倒还比较暖心,于是我急忙说:“好,你给我半个月时间,一定把2016年的工作计划交给你,争取搞个什么项目,咱也弄点提成来花花。”
老周听出我的话是针对彭泽轩的,就面露不悦地说:“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老大对彭泽轩的印象很好,上周总监办公会上老大就说了,他是考察对象,你心里有数就行了。”
说罢捋了捋衣服就走了出去。
第7章 墨农先生
老周走后,我冷静下来又感到后悔了,情急之下就和他约定交策划的时间是半个月,话放得那么狠,心里却半点眉目也没有。唉!我这脾气……
话又说回来,2016年已经过去快半个月,我要是不弄出个像样一点的策划,其实我自己都很难给自己一个交待。
但是,我该策划什么项目呢?
我一直从事的都是民生新闻,只想实现一直追求的记者梦。这十多年来,我帮助的对象不说一万起码也有八千。解决家庭问题,化解感情纠纷,帮助农民工讨薪,援助困难群众……累计下来,我个人捐款也达到七八万元,因此获得了全省“新闻职业道德模范”的称号。有观众送来锦旗,赞誉我为“人民好记者,百姓贴心人”。当然,这面锦旗我只敢悄悄珍藏在家里。原因嘛,大家都懂的。
你说要叫我策划一个“维权别动队”、“治噪行动”、“帮忙帮到底”等等之类的板块项目,我半天时间就能拿出整套方案。但是叫我设计项目去圈钱……这的确不是我的长项呢。
现在彭泽轩越发顺风顺水,领导又那么看重,听老周的意思,似乎想抢走我的这个位子。他ma的,他要就给他好了。
但是转念一想,我为什们要送给他呢?难道我输了吗?我可以不争权不夺利,但是我凭什么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
要说彭泽轩这小子,本事也还是有一些,最起很能码审时度势,要当个副科也不是难事。问题是我们栏目一正四副的科级编制已经额满,上一个必然就要下一个。论关系讲背景,我就是最差的那个。有时候,资历和本事不一定管用。
而彭泽轩在半年前,可是带着两百万的项目来的。更关键的是,彭泽轩得了二十万元的提成,这是名正言顺见得光的钱。但是人家不贪,和老大平分这笔钱,像这样的一个人,想不升迁都困难。
作为领导,肯定什么人都需要,皇帝不是在欣赏天才的同时也需要奴才吗?各取所长。既然是各取所长,那么我的长处就必须体现出来。
但是,搞圈钱的策划,真的不是我的长处啊……
心情甚是郁闷,干脆到南山道观去找道长墨农先生,听他讲讲禅理,或许郁结会有所舒展。
一进门,就看见墨农先生一个人坐在火炉边烤火,嘴里嚼着东西,右手掌却一直哆嗦着。
“干什么啊墨农先生?”我惊讶地问。
“吃黄豆。”墨农先生一边咀嚼一边回答,示意我坐下。
我挨着火炉坐下,奇怪地问:“吃黄豆也用不着这么哆嗦啊。”
墨农先生摊开手掌,里面果然有几颗黄豆,他一边抖索着手掌一边说:“烫着呢,刚刚从炉盘上捉下来的。”一指炉盘,上面还放着一些黄豆,有几颗已经开始炸裂。
“你就不会一颗一颗捉下来吃吗?何苦这般烫自己的手掌?”我一边捉了一颗炸开了的黄豆丢进嘴里,一边说。
墨农先生仍然哆嗦着手,防止滚烫的黄豆烫着手心,一边说:“吃,是一种感觉,烫,也是一种感觉。”
墨农先生本身就是怪人,思维和行为非常人所能理解。而我,恰恰在他的这里找到了我要的自由,可以信马由缰肆无忌惮地说话。
墨农先生今年八十多岁,多多少我没问具体。但是精神却非常的好,看上去就像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说是南山道观的道长,头上却没有发髻,当然也蓄不起发髻,因为他是一个光头,倒是有点像和尚。据说墨农先生之前是一个有名的商人,只是他叱咤风云的那个年代我才刚刚出生。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变成了一个云游道士,天下为家。几年前辗转来到南山道观,出资几百万元将陈旧的道观修整一新之后就当上了道长。
墨农先生姓甚名甚我不知道,我之所以叫他墨农先生,是因为他居住的殿堂不像其它道观那样取名叫什么殿啊堂啊之类,而是叫做“墨农斋”,于是我就叫他“墨农先生”了。
三年前我还是记者,在道观焕然一新、也就是墨农先生荣登道长之职的时候,我带着我的见习学生高纤曼来道观采访,就认识了墨农先生,几句话聊下来,我和他居然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于是我们就成了忘年之交。所以这几年来我一旦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会来道观找墨农先生喝茶聊天。
记得第二次见到墨农先生的时候,他开口就问:“你那个弟子没有一起来?”
我当即有点纳闷,我是带过很多实习和见习的记者,有着不少学生。墨农先生说的“弟子”,究竟是指哪一个?
“上次来的那个小美女啊。”
哦,墨农先生说的是高纤曼。
我认真地看高先生的表情,找不到一丝暧mei的表情。人家毕竟是八十多岁、而且见识过大世面的老人。我自己想多了。
不料墨农先生又说:“你和那女子,应该会有一段故事。”
我当即心惊肉跳,不知道是惊慌还是暗喜……
后来的实事证明,墨农先生的确有未卜先知的一些本事。
据说,墨农先生以前就家道殷实,改革开放刚刚开始就已经是罕见的百万富翁,没几年又成了响当当的千万富翁。据说在二十年前,墨农先生到了六十岁的时候,已经身家过亿。
就在这个时候,墨农先生突然在一夜之间把绝大部分所有家当部捐给了慈善机构,自己只留下两千万元。然后退隐商海,云游江湖,最终到南山道观隐居起来,据说道观修葺就花掉了四百多万。墨农先生当上了道长之后,倒是也挂了一个政协委员的虚衔。
墨农先生无儿无女无亲人,他挣那么多钱也没有多大用处,不如在道观里落个清净的晚年。墨农先生毕竟是很有头脑的人。
虽说墨农先生在商场打拼过,但是现在却是实实在在的出家人,思想和行为都和凡人不同,和我也甚是投机。而且,墨农先生虽为出家之人,却是烟酒两开,用他的话来说,神仙都是无拘无束的,修道之人,不为凡尘俗事所困,爱怎么就怎么滴。他的这个观念和我狂放不羁的性格甚是吻合,因此我不叫他道长,称之为先生,而墨农先生则大大咧咧地称呼我为闵老弟。
“凡尘琐事,俗人所累,老弟计较太多了。”墨农先生听我诉完苦之后,轻言细语地抛给了我这么一句话,我悟不出什么禅理来。
“先生不在凡尘,自然不被其困了。可惜,我不想出家。”我幽幽长叹。我虽然狂放不羁,不过和墨农先生相比,所受的束缚太多了。其实我还想说我离不开金钱离不开女人,我想要买回闵家老宅,想要生一大堆武功高强的儿女……但是,我再怎么狂放不羁,伤人的话还是有所收敛,这话要是说出来,担心会刺激了老人家。万一墨农先生这方面有过什么伤心的经历,始终不好。
墨农先生点着头,忽然说:“据我了解,夜郎谷的闵氏一族,当年也是名震江湖的,你也算是出生于名门之后啊。”
“陈年旧事,名门与我何干?”我又心生悲戚:我老家的老宅子,我一直就想买回来,成为真正的闵家老宅,这样或许真的能沾一点名门的味儿。可是在哪里去找那上百万?难不成墨农先生您会借个百十万给我?算了,我怕欠账,更怕欠人情。
墨农先生不说话,独自用左手拇指掐着几根指头,不像是在按摩。
“先生是要给我算命吗?”我淡然一笑。
墨农先生摇摇头,闭着眼睛说:“命不是算出来的,是自己走出来的。老弟要是相信,我不用掐算也能给你说出十之八九,老弟要是不信,就算我给你指出路来你也不会走的。所以,老朽的命是老朽的命,老弟的命是老弟的命,这叫各安天命。”
是啊,当年我要是好好的跟着父亲练武,把闵氏绝技炫龙神掌练到第三四重,其他的不讲,就算自己开个武术学校也是不得了的事情,怎么说也比现在的状况好个十倍八倍。可惜我不是练武的那块料,十年来只懂一点点对付小混混的花架子,差点没把父亲气死。好在文化课方面算是给父亲长了脸,成了全乡第一个大学生。
但是这又代表什么呢?才大我一岁的老周,和我在新闻第一线打拼了五年之后节节高升,现在混到了副处。而我还游走在副科的边缘。这命,的确是自己走出来的。
我一声长叹,自言自语:“真怀念老家,那里的人们没有太多欲望,娶个婆娘能生娃儿就行了,也不计较漂不漂亮;种出庄稼,够吃饭就行,也不追求当什么富翁。不为争权夺利纠缠,不为升官发财纠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早晨的空气滴着雨露,傍晚的夕阳淌着牧歌,这样的日子,跟神仙何异?”
“失去了的,才知珍贵,得不到的,才是情怀。”墨农先生抬起头,眼睛却是闭着的:“毕竟,我们都不是神仙,也很难成为神仙。”
很难?……墨农先生字字珠玑,为何要多说了后面这句话,难道其中另有玄机?
“情怀只能怀念,当不了饭吃。”
“不然。”墨农先生慢慢张开眼,却眯着看我,说:“情怀这玩意儿,就看你怎么玩味了,我们道家修炼的最高境界,你敢说不是一种情怀?”
我仔细咀嚼,觉得老头子的话有点跑题。
“远古的况味,何尝不是一种情怀?”墨农先生又说:“现在的人们,日子好过了,吃饱喝足了,不就开始追求某种情怀了吗?我现在不烧电暖炉而烧煤炉子、不吃炸花生吃烤黄豆,不也是一种情怀吗?”
越说越远,我真的悟不出禅理。
不料墨农先生话题一转,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我说:“对于人来说,挣扎和怀念有机交融的;对于大西南来说,扶贫和开发,两者本是齐头并进的。”
我突然一拍大腿,起身对墨农先生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先生,我懂了。”
墨农先生没有起身,笑着冲我挥挥手,说了两个字:“不送。”
刚刚跨出养心殿的大门,我突然又回转身来,冲着墨农先生扮了一个鬼脸,说:“先生不是不问世事了吗……”
不等他惊讶,我跨过高高的门槛扬长离去。
第8章 冤家路窄
第二天,我悄悄一个人开车回家。为什么要说是悄悄的呢?因为我得躲着黄奎,这小子每天至少要给我打两次电话,总是阴魂不散地缠着我。
其实这次回家,也和夜郎谷有关系,只是目前我不想让黄奎掺合。我进夜郎谷的目的和他的不一样。当然,如果条件允许,我还是可以打探一下黄半仙的踪迹,只是已经五年过去了,就算老道士真的进入了夜郎谷,不知道能不能生存这么久。
黄昏的时候,我背着母亲悄悄拐出青杠林的垭口,就来到夜郎谷的入口处。放眼望去,夜郎谷里依然白雾茫茫,荒芜里弥漫着恐怖的气氛。周边的土地本来就不多,加上近年来老家年轻一些的村民大都外出打工去了,所以土地几乎全部荒废了。夜郎谷原本就人迹罕至,现在更是荒烟漫草破败不堪。
这个夜郎谷的来由和两千多年前神秘消失的夜郎古国究竟有没有关联?似乎没有人去关心和研究过,反正夜郎谷就这么寂寞地存在着。闵家寨的人们,就默默地生存繁衍了一千九百多年,固守着不越围墙半步的规矩。
相传,闵家寨的历史也是相当的悠久,据说大概是从公元二三十的时候开始,夜郎谷边就有这么一个闵家寨。据说,我们的祖先是一个从外地来的苗族,独自一人带着一家老小来到夜郎谷。那时候的夜郎谷,自然是比现在荒败,而且还极为凶险和诡异。
至于老祖先叫什么名字,到老祖公那一代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最原始的族谱已经遗失,闵家最早的历史早就无从考究,剩下的只是一个传说而已。传说中的祖先武功高强而且神勇无比,一拳能打死一只老虎,一脚能踢死一头黑熊。据说老祖先还懂玄术,能和鬼神对话。这样一个神人,夜郎谷再大的凶险,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老祖先来到夜郎谷之后,子又生孙孙又生子,闵家寨就逐渐壮大,慢慢又多了一些外姓人家,寨子还是叫做闵家寨,沉寂几百年的夜郎谷里逐渐又恢复了一些生机。
人烟有了,夜郎古国的神秘却没有散去,一夜之间销声匿迹的诡异气氛,依然笼罩着夜郎谷,折磨着闵家寨。当然,闵家寨也不是突然在一夜之间就消失了,但是闵家寨的人,却无法解开一个沿袭了一千多年的“魔咒”:每隔一段时间,寨上就会有人跳进出气洞里,尸骨无存,而且都是男丁,千百年来如此,除非整个闵氏家族的后代只剩一个男丁,这个“魔咒”才会暂时终止。
更为诡秘的是,有的人是因为家庭纠纷、仕途失意、感情问题才去跳了出气洞,这也算是可以饮理解的一种理由。但是有的人,明明夫妻恩爱家庭和睦,日子过得顺风顺水的,却偏偏也去跳了出气洞。
夜郎谷里邪气太重,出气洞更是诡异多端。从古至今,闵家寨的人们就崇尚鬼神之说,驱鬼辟邪之风代代盛行。
闵家寨就在诡异和恐怖的气氛中生存繁衍,并且逐渐壮大。直到清朝末期,闵家连续四代单传,这才没有出现有人“坠洞”的悲剧。
悲剧没有出现,并不意味着就不再发生悲剧。
更近的传奇人物,当然就是我们这代人喊的老祖公了。
据说,闵家老宅也是老祖先修建起来的,经过一千多年的风风雨雨之后,当然也经过了几代人的修整。到了老祖公那一代,闵家老宅开始呈现出破败的迹象,修整老宅的重任就落在了老祖公的肩上。
和老祖先想比,老祖公也不逊色。据说,老祖公也算是神人,不仅武功高强,做营生也是一个能手,是清镇县著名的土豪,拥有着千亩良田和几个煤矿,还有自己的马帮和家丁。县太爷也要给他老人家积分薄面。
老祖公有人有钱,闵家老宅就辉煌到了历史的巅峰。
奇怪的是,传说中的老祖先是苗族,而现在我的身份证上,却是仡佬族。
初秋的茅絮迎风飞舞,衬着天边那一抹血红的夕阳,一种旷古的悲壮情绪油然而上。我站在垭口的古驿道石阶上,品味着这苍凉的场景,轻轻闭上眼睛,梦里的长歌又悲怆响起:
山风凉,秋草黄,莽莽天际思故乡。
将军泪,家国殇,豪情热血付衷肠。
遗恨长安挥长剑,身陷南蛮舞银枪。
挥长剑,舞银枪,长歌一阕泪残阳。
长歌一阕,拭泪遥望故乡月,
长歌一阕,夜半马嘶旌幡猎。
长歌一阕,秋风不拂英雄血,
长歌一阕,壮志未酬身不灭。
长歌一阕,长歌一阕……
一个身穿金甲的将军,时而在猎猎秋风中狂舞银枪,时而在漫漫风雪中昂首吟唱……
三十多年来,这个这个神奇而诡异的梦境一直折磨着我。今天,我专门选在黄昏的时候来到夜郎谷,想在西下的夕阳里寻找那么一点意境,希望在度对我的策划方案有些帮助。
睁开眼睛,歌声自然消失,将军的影子当然也就没有了。
我使劲地晃了晃脑袋,确认这不是做梦。我怎么可能站着就能做梦呢?
就在这个时候,阴风惨惨地飘着茅絮的石阶上,隐约传来了一阵声响,我当即吓了一跳,仔细一看,从石阶上慢慢走上来一个老太婆。
只见她拄着拐棍,摇摇晃晃的沿着杂草丛生的石阶走了上来,藏青色的长布衫,撩动着石阶两旁干枯的茅草悉悉索索作响。
我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杨大婆,一个饕餮着人间烟火,计较着人间世故的神婆。
我定了定神,重新调整了一下情绪,就迎面打了一声招呼:“大婆,不好好的呆在敬老院里享福,又去给哪家倒霉鬼下神来了?得了好多利市钱?”
我之所以这般揶揄眼前这个九十多岁的老人,因为我和她有仇,而且还不只是偷走我的金钥匙那么简单。
据母亲说,我生下来的时候不足四斤重,哭了几声就缓不过气了。当时是民间“接生婆”的杨大婆就说我没救了,硬是叫父亲把我扔到夜郎谷里的出气洞边喂豺狗。当天晚上,母亲从噩梦中惊醒,独自跑到夜郎谷里,发现我居然还有一口微弱而又顽强的气息,于是赶紧撕开衣服把我捂在胸前抱回了家,我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而母亲因此却落下了一辈子的头痛病。
而我的金钥匙,就是母亲在洞边抱回我的时候发现的,足足有两寸来长,系着一根红丝带挂在我的脖子上,金光闪闪的。母亲就把这把金钥匙视为我的救命钥匙,一直到十八岁,我都把金钥匙都是挂在脖子上的。
那年考上大学,父母大宴宾客。前来吃白食的扬大婆,居然趁我洗澡的时候,偷偷盗走了我的金钥匙。当然这是母亲说的。
由于我先天体质极差,父亲就一直强迫我练武。可惜我没有练武的资质,挨了几百次狠揍,也只是懂一点花拳绣腿。倒是在五岁的时候,我一个不小心掉进了寨子前面的跳蹬河,五分钟过后,河边的村民们还在鬼吼辣叫,我又“咕嘟咕嘟”的冒出了水面。父亲无意间发现了我的这个“特异功能”,又强迫我开始练“憋气功”。
而神婆杨大婆还是满世界造谣说我是个不祥之物。一再怂恿父母最好是将我送到外省去。不要让我成为闵家人,不要让我回到夜郎谷。但是这回父母不再听她的话了。
因为杨大婆已经被大部分村民们公认是一个疯子。
但是不管的练武还是连憋气功,我的体质还是很差,也许是在母体孕育的时候就先天不足,加上刚刚生下来就被抛弃在出气洞边挨冻受饿了一个晚上。到后来,我也和母亲一样落下了头痛病。
后来我考上大学后,我又听人说,杨大婆还是在背说我的坏话。传闻对广的就是,杨大婆说了,就算考上大学也是一个无用之人,还不如当她的徒弟……
杨大婆是一个巫婆,一个被人们视为老疯子老巫婆。
这次在夜郎谷里狭路相逢,可谓是冤家路窄了。
“哦,是小莽子啊”。杨大婆停下脚步,喘了一口气,抬起头眯着眼睛叫了一声我的小名,然后盯着我说:“你不好好的在城里当你的记者,跑到夜郎谷来干啥?”杨大婆本身就不是省油的灯,嘴巴尖刻得很。
我脸上堆着古怪的笑,继续嘲弄着说:“干啥都无所谓,反正不是来跟你学下神的。”
杨大婆知道今天在劫难逃,索性一屁股在石坎上坐下了,我也隔着她远远的坐了下来,距离虽然有点远,不过还能清楚地端详她的老脸:满脸都是核桃纹,有规律的皱褶里藏着很有深度的神秘感。满脸都是泥巴色,估计泥巴也快淹到了她的脖子了。那张瘪塌塌的嘴巴,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尖酸刻薄;那双被无数皱褶包裹着的小眼睛,阴森恐怖咄咄逼人。
“来学下神也不错啊,现在当我的徒弟也还来得及。”
这个老巫婆,一张臭嘴不饶人。
九十多岁的杨大婆其实是一个吃百家饭的神婆,早些年倒是很吃香。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人们的日子开始好过了,也就开始相信科学了,老巫婆就落魄了好一阵。不料到了二十一世纪,神舟十号都上天了,人们居然又信起了牛鬼蛇神,甚至连知书达理的母亲也信。而杨大婆呢?有着敬老院的日子不好好的过,偏要走村串寨的去给人下神驱鬼,也不知道她还挣钱来干什么?
对于下神驱鬼治病这种封建迷信,乡下有不少人尊崇;但是更多理性的村民都认为,无非是一个疯子在唱戏,听的人更是疯子。
疯不疯另当别论,但是杨大婆草菅了我的人命,背后还说了我那么多坏话,甚至偷走了我的金钥匙……此仇不报我情何以堪。今天在这不见半根人毛的夜郎谷里遭遇,也算是一种缘分。
杨大婆顿了顿,诡诈地眨巴着阴森森的小眼睛盯着我说:“你当记者,工资上万没有?”
我骄傲地点着头:“还要多一点点”。
杨大婆却一脸不屑:“老蛇箐的黄天元你知道不?当年穷得稀饭都喝不起,自从当了我的徒弟之后,大房子都修了两层楼。现在到你们省城的南山道观里去了,成了响当当的黄道士,随随便便做一场法事就是一万多,你有空不妨去打听打听。”
南山道观我熟,道长墨农先生还是我好友。但我不知道黄天元是何许人。
我无语。憋了一阵才说:“装神弄鬼祸害人间,敛财何以心安?”杨大婆立马像对对子一样回答:“济世救人拯救苍生,胜造几级浮屠。”
我再度无语,几个回合下来,这场嘴巴仗我已经处于下风。
听说杨大婆以前读过几年书,民国时期的教育质量我算是领教了。我那个时期的大学生都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现在的大学生更是不稀罕了,要是叫她们来和九十多岁的杨大婆搞一场辩论赛,估计咋个死的都不晓得。
我心里暗暗诅咒:土改和文ge的时候咋不把这个牛鬼蛇神斗死呢?死的反而是我的英雄大伯。
我一时气急就,居然就放出了天诛地灭的狠话:“人活着总是要有点理想,有一个追求的目标,这样的人生才会有意义。不能像你这样,黄泥巴都淹到脖子了,还整天张口闭口离不开钱字,你找那么多钱来,等你死了也不会有人买纸钱烧给你的。”
杨大婆无儿无女,是一个孤老。
说完之后我都有点后怕,这番话要是被母亲知道了,百分之百要挨打的。
可是杨大婆却似乎并不介意,瘪着嘴巴呵呵一笑:“我说小莽子啊,你活了三十五年,理想啊目标啊实现了几个?有本事把你闵家老宅子买回来,我可能会用正眼瞧你一下。”
“闵家老宅,闵家老宅……”我咬牙切齿地叨念着。这个死老太婆,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冲着我的痛脚踩。一股怒火攻上心头,我嚯的一下子就站起身来。
不料我起身太急,突然感觉眼前一团白影袭来。一阵晕眩,当即就倒在了土坎上。
第9章 神婆驱鬼
在我渐陷入昏迷之前,模模糊糊之际却依稀看见,年老体衰的杨大婆,此时居然敏捷地跃身而起,从她随身挎着的布兜里掏出一把一尺多长的桃木剑,就像我小时候的玩具一样,接下来就是一声断喝:“大胆妖孽,胆敢当着老身作祟,看老身如何收拾你”。随即浑身不断的颤抖着,手持木剑胡乱在我头上和面前乱舞一通,口中念念有词:“天火雷神、地火雷神、五神降临、锁鬼关精,玉帝敕下、斩邪灭精、急急如律令”……没听她念完,我就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一闭上眼睛,我就进入了梦境,那个折磨着我二十年却又意犹未尽的梦,梦里的我,居然就是夜郎谷里身穿金甲的将军……
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尽,杨大婆早已不知所踪。我跌跌撞撞的跑回家,吞吞吐吐的给母亲说起了我在夜郎谷里发生的事情,当然隐去了杨大婆这个环节,只说莫名其妙的就晕倒了,就做梦了。
母亲生气地说:“无缘无故的跑出气洞去干什么,给你说了无数遍,夜郎谷里邪气太浓,出气洞阴气更重。你今天八成是撞邪了,得去找杨大婆来下个神。”
我断然否决:“连你也信那老巫婆,你儿子不是活得好好的么,无非就是晕眩了一阵。”
母亲很清楚,我从小就有头晕的小毛病。但是自从吃了黄半仙的青果之后,其实头晕病早就好了的。
母亲装模作样地朝我挥了挥巴掌,训斥说:“好好的?我看你是想找死哦你。少给老娘啰嗦,快点送我去敬老院请杨大婆来。”
母亲说罢就要出门,我实在是不想挪动屁股,突然就听见门口却传来了杨大婆的声音:“他并不是想找死,是死鬼来找他了,不过有我在,他是死不了的”。母亲急急忙忙地打开门,恭恭敬敬地把杨大婆迎了进来。
我搞不清楚,母亲为什么会对一个疯子老太婆如此恭敬?当初杨大婆偷走我的金钥匙,可是母亲发现的啊……
杨大婆坐定之后,一字一顿地和母亲说话,以此显示话的重要性和权威性:“你家莽子在天擦黑的时候,的确在出气洞边撞了邪,好在那个鬼和你们闵家有些渊源,所以呢,我也只是和它打了个招呼,并没有真正的交手。”
母亲当即惊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却镇定地坐着,等着杨大婆露出她的狐狸尾巴。我倒要看看这个老巫婆怎么编下去,怎么来套我母亲的钱?
杨大婆喝了一口苦丁茶,又接着对母亲说:“你也不要太着急,这个劫难其实也很好解,只是要破点小财。”
我差点就笑出声来,狐狸尾巴这么快就不露出来了。
但是人家在和母亲说话,有母亲在,就没有我插话的份儿,我当然也不敢造次,只是歪着头恶狠狠地盯着杨大婆看,等着她的下文。
母亲却诚惶诚恐、感恩戴德地说:“大婆您请吩咐,花钱是小事,只要我家莽子平平安安的就好。”
母亲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杨大婆肯定会狮子大开口的,逮住一回咬一回。
杨大婆回头瞥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说:“叫你家莽子赶紧去称12斤纸钱,9柱香,还有一对蜡烛,要大的。到出气洞边烧了就是了,算是给那些鬼神打个招呼,请它们以后多带一下眼睛。至于神呢,就用不着下了”。
我听完感到非常吃惊,这样就能驱鬼了吗?这个杨大婆,这回怎么如此慷慨,放弃了一个挣钱的大好机会?按理说,我出了这样的状况,她应该主动提出要下个神,开口要个千儿八百,母亲肯定也不会有半点犹豫的。
母亲听完杨大婆的话也是吃了一惊,甚至身子还微微颤抖了一下。
却见杨大婆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起身要走,母亲急忙拦住:“大婆不要忙嘛,煨点甜酒喝了再走”。杨大婆摆摆手,也不看我一眼径直的就出了门。突然又回头对母亲说:“至于老宅子呢,还是该要回来的。”
“又是老宅子。”我狠狠地盯着杨大婆的背影,在心里咒骂了一句“老巫婆”。
“还不快去送送大婆。”母亲忽然推了我一把,咬牙切齿的小声说。看那意思是我再不起身估计真要挨打。于是我急忙出门去,并亲自打开车门,恭恭敬敬地把杨大婆扶上副驾驶位置,还认真地帮她系好了安全带。这一切,当然做给母亲看的。
就在我转身走向驾驶室的时候,母亲又把我拉到了一边,声音很小,却非常严厉:“你给老娘记好,无论如何也要求求杨大婆来我们家下一回神,否则你今天撞鬼的事情就难办了。”
我苦着脸强调说:“我只是晕厥了一会儿而已。你不要一惊一乍的行不?”
母亲的口气却容不得我半点反驳:“你懂个屁,杨大婆今天之所以不愿意下神,问题就更严重。反正老娘把话放在这里了,你要是不求她来下个神,以后你就不要再回来了,更不准踏进夜郎谷半步。”
天嘞!我的老娘啊……我可是你的亲生独苗!
从我家到乡里的敬老院并不远,也就是一公里多一点的路程,但是天都黑了,让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一个人走这么一段路,的确很不放心,更是不人道。虽然我和杨大婆有着深仇大恨。
我一边开车一边寻思着:杨大婆为什么会在黄昏那个时候出现在出气洞边?我为什么又会在那个时候突然晕倒?更奇怪的是,杨大婆为什么在关键时候又突然来到了我家?难道这之间有着某种神秘的关联?或者说,杨大婆在设计着某个神秘的局?
一路无话,我开车把杨大婆送回了王庄乡敬老院。
敬老院里只有九个人,都是乡里上了年纪的孤寡老人。看我送杨大婆回来,管理员张阿姨对她又是一通数落:“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了,万一有个好歹,你这不是害我吗?”杨大婆一句话也不反驳,满脸笑眯眯的,和在夜郎谷里跟我斗嘴的那个老巫婆简直判若两人。
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杨大婆终究是一个疯子。
其实杨大婆原本不是疯子的。据说她并不是闵家寨的人氏,好像是从外地流浪而来的。当年可算是个远近闻名的美人,但却终身未嫁。就是因为长得太好看,红颜祸水,说起来也是一个苦命人。据说土改的时候,穷人们都翻身做了主人,但是杨大婆这个穷人,日子却更不好过了。就在我大伯跳了出气洞的第二天晚上,杨大婆也跑去要跳出气洞,可惜她没有大伯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十几个人都拽不住。一个村民拦腰一抱,就把杨大婆提回家了,此后杨大婆便成了疯子。
说她是疯子,原因还是从“下神”传开的,说什么借助“鬼神”的力量就能帮人看病,一时间居然就成了远近闻名的“神婆”,书面语叫做“巫婆”。有时候坐着好好的,突然就开始哼哼唱唱,称自己是什么仙姑啊阴师啊之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近知祸福远知生死,都是一些坑蒙拐骗的调调。迷信的村民奉之为神仙下凡;而在大多数理智的村民眼中,杨大婆还是一个疯子。
但是,刚刚杨大婆对张阿姨那一副笑容,却让我突然心生愧疚,我之前不该那样咒骂她的。虽说她是我的仇人,而且旧仇未报又添新恨,但是就之前发生的一切而言,尽管关于鬼神之说非常荒唐,但她似乎真的是在帮我,出发点始终是好的,况且人家也没有向母亲讨要一分利市钱,连甜酒也没有喝一口。这样想着,我就亲自把杨大婆送进了她的独立房间。
“坐下,闵家大少爷。”杨大婆又神神叨叨发话了,搞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我发懵,她又抬手指了指床前的凳子,问我:“你算不算是闵家大少爷?”我没有任何意义的笑了笑说:“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这种叫法?”
杨大婆并不计较我怎么说话,盯着我看了一阵子,说:“说起来呢,你也算是闵家大少爷,你父亲也是。但是你和你父亲,都对不起这个称呼。”看着我的脸色渐渐变黑,她竟然也不缓和一下口气,继续雪上加霜:“你也不要不高兴,话是不太入耳但句句是实,我也是为你们闵家好。”
我心里暗骂:装什么装?我闵家好不好,和你姓杨的老巫婆有什么相干?
而且,我所了解的这半个多世纪,我闵家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老祖公死后,大爷爷也死了,不久大伯也死后,闵家的其他爷爷和伯伯姑姑也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只有我爷爷带着我父亲还在,闵家寨闵家的真正后人,其实就只剩下我们一家了。后来我爷爷还不到五十多岁就死了,父亲一个人很孤独。
而我,从出生开始就注定和杨大婆结仇。我尽管是幺儿,但是闵家唯一的男丁。说起来,父母生了四个女儿,最后冒着超生罚款的风险生了我这个儿子,可惜我生下来还不足四斤,而且只哭出了两声就没有了气息。当时是杨大婆接的生,她居然叫父亲把我扔了。父亲也居然神差鬼使按照杨大婆说的办了,估计是不想让病怏怏的我占了闵家大少爷的指标,他好准备再生一个有用的儿子。后来母亲在半夜里把我救了回来,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是狠不下这个心的。但是我的存活让杨大婆很生气,于是就不断地找我的茬。
直到现在,杨大婆只要一逮住机会,就往死里贬损我:“自从你大伯死后,你们闵家也就丧失了元气,要重新振兴闵家,还得需要一个像你大伯那样的人,需要一个真正的闵家大少爷出现,而你,不配。”
“我哪点不配了?”我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传说中的大伯我知道,身高六尺,武功盖世,和老祖公一样,也是清真县鼎鼎有名的英雄。但他的英雄名号,毕竟乱世造就的。而且,这一切还只是一个传说而已。我怎么了?我身高一米八二,而大伯那个时代的丈量单位恐怕是有问题的,六尺并不一定就等于是两米,一斤都只才是八两呢。虽说我的武功差着大伯十万八千里,但我是王庄乡第一个大学生,是闵家的第一个大学生,也算是鼎鼎有名的第一个“状元”。如今我还是省电视台的副科级干部,是全省首届新闻职业道德模范,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我尽管没有像大伯那样上了《县志》,但是县里出的《仡佬族吃新节》那本书里,还有关于我一千多字的介绍,谁敢保证我以后就不会上《县志》?甚至《省志》?我哪点不配当这个闵家大少爷?哪点对不起闵家了?
“你没有你大伯厉害”。杨大婆摇着头,表情很轻蔑,已经非常严重地伤害了我。
我仰着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回过头来对着杨大婆,像跟领导做解释那样说:“我大伯是厉害,一拳能打死一头牛,一生打死了若干土匪。但是你怎么就觉得我不厉害了呢,我能用杀人来证明我厉害吗?你太老了,你不懂,厉不厉害不是打打杀杀能证明的。”
第10章 诡洞
对外地人来说,清镇县的王庄乡、卫城镇、流长乡和新店镇等四个乡镇交界的这一大片、方圆五六十公里的崇山峻岭蛮荒地带都叫做夜郎谷。但是大家不得不承认,真正的夜郎谷就是青杠林对面的这一带,至少,这里是夜郎谷的腹地。有传闻说,这方圆十来公里的地方就是当年夜郎古国的所在。
夜郎古国的历史,大致可以追溯到战国到西汉成帝和平年间,存在周期大约三百年。之后夜郎国突然一夜之间神秘消失,这个古老的文明在史籍记载中留下了一团迷雾。后来,在贵州、云南、四川以及广西一带,都陆续发掘了疑似夜郎古国的墓葬群和遗址。
两千三百年前,夜郎古国是不是真的就在这里?之后为何突然之间一夜消失?这些我当然是不知道的。我只知道,近年来,云贵川三省及广西自治区都在争抢“夜郎古国”这个名号,仿佛在抢一块肥肉。这个我也理解,拥有了这个名号,当然也就拥有了旅游的金字招牌。
小时候听人说过,老辈人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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