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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励志《南欢北爱》
内容简介网络是一种单刀直入的快捷式情成为可能。然而,网络中可以忽略不计的空间距离在现实中异常醒目地凸现出来。“不离不弃,至死不渝”的山盟海誓终究敌不过3700公里的距离,“南欢北爱”成为一场痛入骨髓的梦。不仅仅是网恋,现实中的爱情也常常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一次偶然的争吵就烟消云散。??这是一个网络时代,虚幻的情致浸染了真实的生活。没有什么可以天长地久,爱情以不可遏止的速度成为变幻莫测、无法把握的东西。情感无所寄托的迷茫与伤感,成为这部小说集的基调。作者简介星之海,生于东北,漂在广州。专业品牌策划人,非专业传媒撰稿人。著有小说《南欢北爱》、《东情西就》,写过一首叫《纵横》的歌,即将出版《品牌行销九式》和长篇小说《无限欲望无边》。----------------------------------------------------------------------序青春文身青春文身叶倾城看完星之海的新书,我情不自禁地想起杜拉斯说过的一句话,"最初的恋爱破碎了,人们便带着这最初的故事走进之后的故事。你爱过某人,你便带上了某种印记,你之后的爱情只是那个故事的重演,你和那个故事已经分不开了……"最初的爱情,成了一生的文身。读着《玫瑰和日记属于你和过去》,再读到《每天都是纪念日》,从唯美的大学时光到隐忍的漂泊生活,从最初对爱情的渴望和追寻到最后面对爱时的疲惫和无奈,青春的飞扬、成长的忧伤和爱情的终结带着叹息渐行渐远,最终消逝在时光的背影里面。一桩桩往事,一幕幕场景,一个个心跳的感动……星之海小心地营造着浪漫深情的真纯氛围,行云流水的文字间,流动着淡淡的年少哀愁和成长的迷茫。我掩卷怅然,其实我们,也是这样走过的,那些记忆似曾相识。明明是一本墨迹未干的新书,却仿佛在熙攘的长安上遇到擦身而过的旧人,刹,石破天惊,云垂海立,所有前尘往事,青春时候的悲恸一一浮上心头,疼痛不动声色地来了。这些记忆属于每一个拥有青春,或曾经拥有青春的人。人人都曾经年轻过,虽然不见得人人都有老去。而老去的我们,总有一隅温柔的记忆长留在我们的心中,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那些简单的、复杂的、欢悦的、忧伤的心情让我想起了那段如歌岁月,翻阅历历在目的记忆碎片,仿佛自己一下子掉进了黑白照片里面,有着纯真的容颜。电影胶片在放映机里缓慢的转着,银幕上是自己含笑带泪的青春,那么匆忙,没能留下背影。相较时下的流行文字,星之海的《》可能不够颓废,不够华丽,不够矫情,不够琐碎,也不够无聊,简单而流畅的叙事向我们展示了作者在成长过程中所经历的迷茫和挣扎。可以看得出,小说明显有作者自己的影子。一路向南向南,脚步串联起的城市记忆,在长春、北京、广州,小说与生活纠缠不清。小说由头至尾透露着的都是很私人的,也许他只是想把过去的记忆碎片用他自己所擅长的方式表现出来,也因此一些真实的东西很不经意地从作品中流露出来。我大星之海许多,却欣喜地发现,他也听着我曾听过的罗大佑、崔健、BEYOND。也许《》里的文字很容易让生于七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初的一代人想起很多过往,星之海用他简单且唯美的叙述方式道出了一代人共同有过的那些经历。在小说里,"我"其实并非别人,正是对爱情、梦想、青春有过无限向往,最终又无限失望的每一个人。而日子就是一个字与另一个字之间,无影无声地消逝。生活是上车,下车,是从一扇门出来又进到另一扇门,从一种生活里解脱出来,又被另一种生活束缚。我们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并且不再尝试挣脱。也许每个人的内心都长有一双翅膀,永远也无法安定。这个世界上的喧嚣,已经像一种疾病一样渗透进我们的血液。即使是在夜晚,我们也不能忍受一个人独自面对墙壁的那种寂寞,因为夜色深处,我们越来越不敢与自己的曾经对话,青春、爱情,这些几乎是我们成长历程中的全部,如今却已经和我们的生活一样,变得面目全非。因为还有一些让我们疼痛的东西在记忆里挣扎着不肯死去,或是挫败的理想,或是破碎的爱情,或是无尽的空虚……当我翻看《》时,重又想起它们,所有的放弃、所有的执着、所有的悲哀、所有的迷茫、所有的疼痛……在物欲横溢的今天,星之海笔下的一场场凄美却总是不经意破碎的爱情,不合时宜的来了,如果与世隔绝的疼痛你还没有忘记,不妨一起去看看我们的过去,我们的曾经。我一直试着说服自己相信,是一个在痛苦之中感受欢愉的过程,正是因为痛苦的存在,欢愉才显得分外生动。不管结果如何,过程里的欢笑或是眼泪,都是那么的刻骨铭心。毕业后去了北京,在长春的"家产"变卖的变卖,送人的送人,走的时候只带了几本书。近一年的时光里,一条条街路在印象里清晰,陌生的感觉渐渐远了,可生活像似跟我开了个玩笑,在刚刚习惯了北京之后,公司又把我派到了长春分公司里,从北京回到长春的时候,书都没了,只剩下自己。然后一切重新开始。在没有规律可循的生活面前,我哭笑不得,疲惫不堪。2000年秋天我收到一封信,来自离我3700公里以外的城市。一个在卫校读护士的19岁女孩儿把我的一首诗歌洋洋洒洒的抄写了七页信纸,最后一页她说她很喜欢这首诗,她说她刚刚失去了爱情,她说幸福是一个天大的谎言……第一章第1节 南欢北爱(1)那是和小艾分手时写下的一首诗,名字叫《天堂的颜色》,发表在一家南方杂志:在一世的美丽之后才发现世上本没有美丽有的只是盛开的花和离去的雨当涉过岁月的脚步否定幸福的谎言苍老在一瞬间完成而死亡并不以诗意的方式向你接近梦想在一次燃烧中失去连同默默含泪的灯一双渴望的眼你在黑暗中看见火一样的天堂看见虚幻的美丽你无法企及要么就地狱吧一样是悲剧的终结一样是遥遥无期的静止或许地狱的丑陋里会另有一条捷径通往天堂2001年夏天我有了一次旅行,为了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孩,去到一个离我3700公里以外的城市。在很多人看来,那是个相信爱的年纪才肯做的傻事,而我刚好从那时路过。时光再次溯回到2000年秋天,长春,那段日子和这个城市一样安详而简单。我和阿鹏合租在艺术学院对面一栋旧了的居民楼里,每天早晨在《蝴蝶花》的忧伤里洗脸、刷牙,然后穿过从校门里涌出的人群,乘各自的公交车,开始我们的朝九晚五。收到阿楠来信的那个晚上,写了回信给她,告诉她,写这首诗的时候,我同样失去了视若生命的爱情,在不久后伤心地离开了这个城市。然而,一年后的今天,我重又回到这个城市崭新的生活,并且依然过得很好。爱情的来去不过是夏天里掠过天空的一场雨罢了,突如其来,也会突然的停止。然后是阴郁,然后会有晴空,然后雨还会再来……之后的日子里断断续续收到她的回信,也断断续续的写了信回去。她在信中告诉我她在广州的一所医科学校读护士专业,家在南海边上一个叫海陵的小岛,南宋的一个太傅安葬在那儿。她说她的家在过了入岛大堤的第三个小镇上……她说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曾对父亲提起,她的父亲说难道叫你美丽……她讲各种各样的故事给我听,一个十九岁女孩儿的甜蜜和忧伤。她是一个简单的女孩,和我读书的时候一样简单,我想。秋天落光了叶子,冬天悄无声息地来了。我换了份新的工作,去了开发区一家企业做起了文案。天气日渐寒冷,我们很少出门,那时阿鹏所在的IT公司生意兴隆,他每天除了应付手上的工作,还要像搬运工一样把200多个机箱从仓库搬到卖场,一天下来疲惫不堪,回家倒头便是梦乡。我和阿楠依然写信,偶尔也打打电话,说一些与自己有关的事。如果不是一件突如其来的事,也许我们会一直徘徊在爱情之外,成为遥远却并不陌生的朋友,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偶尔互相安慰。那是个没有雪花的入夜时分,刚从班车上下来,小心地穿越马路,然后电话响起,是阿楠。她说,这是她最后一次打电话给我。她说,和她一起长大的一个姐妹明天要去深圳打工,她想瞒着父母偷偷的跟去。她说,她厌倦读书,厌倦来苏的气味和麻木的人群。她说,……我说,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我想在你走之前给你听一首歌,你在电话旁等我,十分钟后打回去给你。气喘吁吁地跑回家,在阳台上的杂物堆里找出了那本很久没听的卡带,拨通了阿楠家里的电话,听到是阿楠的声音,我没有说话,轻轻按下了PALY键,放了一首曾在几近绝望的时候唤醒我的歌,末了是阿楠嘤嘤的哭泣。我悄无声息的挂上电话,以为一段持续了一季的友情就此告终,却久久不能释怀。夜里有电话打过来,对方不肯说话,只听见些许呼吸声。刚要挂断,阿楠的声音微微的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她说,她想和我说说话。怕吵醒熟睡着的阿鹏,那夜我穿着单薄的睡衣瑟缩着站在望得见窗外积雪的阳台上和她聊了两个多小时电话,讲了些生活、爱情里的这这那那,挂电话的时候,阿楠说她决定不走了。挂了电话我鼻涕直流。我们的关系发展到了每天听不到对方声音就睡不着觉的时候,我们开始相爱。阿楠通常是凌晨1点左右打来电话,学校宿舍里没有电话,每层楼的走廊尽头只有一部整层女生公用的IC卡电话,电话前通常从晚饭后就排起了长队,大多女生都是打给男朋友,电话没完没了的长,并且语气暧昧,身后是一长串不耐烦的目光。我在电话里对阿楠说"我爱你"的时候,她怯喜地笑笑,然后用手紧紧的捂住话筒,把嘴贴在上面小声的说:"我也是,我也爱你。"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跑去国商买了一件淑女屋的短袖纯棉小衫寄给了阿楠,十天之后收到阿楠寄来的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孩儿穿了我送给她的纯棉小衫,站在一排并不高大的棕榈树底下,让我意外的美丽。阿鹏从楼下买了晚饭回来,一进门见我在看照片,顺手抢了过去,他说:"还挺漂亮,你小子挺有艳福。"又端详了一会继续道:"你觉不觉得有点像小艾?我觉得嘴唇有点像。"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忙接了照片仔细看,果真嘴角一样地透着倔强,原本欣喜的表情转瞬间黯淡下来,想起了和小艾之间的过往种种,忽然担心起和阿楠之间,会不会也会是一样的结局?她的性格是否也像小艾一样不肯妥协?莫名的竟有一些惶恐,也许只是样子像罢了,我安慰自己道。不过是瞬间的想法,转眼也就忘了。我陷入了一场距离与爱情的割据战,在一南一北的两个城市之间,与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第一章第2节 南欢北爱(2)这场战争无疑是甜蜜而忧伤的。我时常侧躺在床上,对着墙上的中国地图发呆,那个用红色水笔圈出的南方城市,看起来陌生而遥远,从长春到那里的距离,几乎跨越了中国版图。可每每想到那里有我的爱和等待,便觉得它并不陌生,也不再遥远。很多个夜晚,拿着手机站在阳台上,望着午夜里未眠的路灯,想象着远方的模样,和阿楠反复的说着再见,却是谁都不舍得放下电话。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很久,那些日子时常会慨叹白驹过隙,然后残雪消融、春暖花开,忽而就是夏天。一个下午,在微热的办公室里赶写一个策划案,阿楠打电话来说,暑假就要到了,她想来长春看我。幸福来得这么突然,我激动得不知如何作答。晚上拉了阿鹏去附近的KTV唱歌,他深知听我唱歌历来是种折磨,见我两眼放光、莫名兴奋,一副若不声嘶力竭不肯罢休的架势,其间三番五次的借打电话之名出去放风,被我罐了几杯酒之后,也便一起怒吼起来。路上各自拎了罐在KTV里喝剩的啤酒,高歌跑了调的《无地自容》,向家的方向晃去。走到艺术学院门前时,我把手里喝空了的易拉罐向马路中央扔去,差点砸到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骂了一句脏话。第二天一上班就在台历里阿楠放暑假的日子上划了个明晃晃的红圈,等待若无具体期限也便不会时常去想,可一旦这期限被圈定,圈圈之前的几个日子,便是度日如年。写信给阿楠交代了来行的车次,我的所有联系方式以及接不到站的N种可能,甚至手绘了住处附近的地图,上面有交代给出租车司机的话,完完全全把没出过远门的阿楠当成了孩子。周末浪费掉了一整天时间,跑去百货大楼买了紫色的窗帘、紫色的床单、紫色的拖鞋,回来的路上在花店差点一冲动买下一大束紫红的玫瑰,后来想起待阿楠到来时玫瑰大概早已凋谢,便只捧回了个空空的花瓶。我猜阿楠是喜欢紫色的,虽然她从来没说,我也从来没问,但她每次寄来的信用的都是淡紫的信笺。晚上躺在床上通常是失眠,脑子里一遍遍操练彼此见面时的若干场景,第二天心血来潮地跑去制作公司把阿楠的照片扫描后放大喷了张半米高的喷画,贴在家里墙上。放假的日子剩下不足一周时,阿楠托人买好了车票,车票是放假当天下午的,上午有最后一科考试。阿楠在电话里告诉我这些时,我幸福得眼泪就快掉下来,马上找来纸和笔详细的记下了车次甚至座位,挂上电话,倒计时在心中默数。我一直忍着,可还是在苍凉的夜里流下了失望的泪水。那是我第一次因为接到阿楠的电话而伤心,那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是夜里两点,她本应是在来长春的车上,可手机上显示的却是她家里的号码,看到时候有一种受到欺骗的沮丧,那天晚上彻夜未眠,电话接连响着,我都没有接。第二天醒来时已近中午,夏日里正午的阳光白花花地照在脸上,窗台上大把的紫色玫瑰无所事事地开着,不想起床,不敢去想任何事情,心底蛰伏着无法抹拭的酸楚。我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下午也不用去车站接阿楠了,我知道她根本就没有来。其后两天,阿楠时而打来电话,我强忍着不接,仿佛手机是炸弹,按下接听键连人带心都变得支离破碎。第三天的下午收到阿楠寄来的一封特快专递。她在信中说,那天在混乱的广州站迷失了方向。她说,有三个流氓一直尾随着她,她慌乱间躲进洗手间。她说,忐忑着出来时,流氓已经不见了,看看表,却错过了开车的时间。她说,那天她一路流着泪到省站坐大巴回了家。她说,她整个暑假的梦想都破灭了。她说,我很想你。放下信,我对自己满是憎恨,迫不及待地拨了阿楠家里电话,久久无人接听,十分钟后再拨,依旧无人。我开始坐立不安,跑到公司楼下偌大个广场上去,在停车场前踱来踱去,见马路对面立着个公用电话亭,穿过马路,在报摊买了张20元的电话卡,继续给阿楠打电话。这次竟奇迹般地通了,对面阿楠的声音传来,我竟不知道是该安慰还是道歉才好,支呜着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两个人擎着电话哭了起来。听到防盗门咣当一响,知道是阿鹏回来了,我跳下床打开房间门对着正在换拖鞋的阿鹏说:"我要去趟广东。"阿鹏"啊"了一声,抬眼望着我,解鞋带的手停在途中。"不会吧?去看照片上那女孩儿?你脑子没烧坏吧。"阿鹏有些惊讶。"没和你开玩笑,我已经打算好明天找老丁辞职了。""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冲动,也不仔细想想你现在的工作多难得,多少人削尖脑袋想干都不成,何况老丁那么赏识你。为了她就这么放弃了,值不值啊?""……"阿鹏给我做了一个晚上的思想工作,直到我答应再好好考虑考虑才带着轻微的鼾声睡着。我却持续在一种亢奋的状态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并没有再考虑要不要去,只是在想第二天怎么和老丁交代。老丁是我的直属上司,当时集团公司的策划总监,为人豁达,好酒,总把一句"喝死就当睡着了"挂在嘴上,手把手地把我和一干小兄弟在策划领域带大,平时嘻嘻哈哈,真到了找他辞职还真有点说不出口。推开老丁办公室门的时候他正在往杯子里装茶叶,见我进来马上转身从班台下面拿出一纸包茶叶扔给我:"你嫂子去云南出差带回来的,拿去尝尝。"我接过茶叶,拽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明了来意。老丁有些意外,但马上恢复了笑容,递给我一支烟,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点着。"说说,有什么打算?"老丁待我一直不薄,我也不好隐瞒,就把事情的经过粗枝大叶的讲了一遍。老丁听完笑笑,要我等他一下,转身进了对面郭总办公室。没过多久,老丁回来,他说,你先别忙着辞职。他说:"前两天公司董事会刚刚决定要成立一家企划公司,郭总找我要人,我就推荐了你过去。这个机会很难得。"他说:"你看这样好不好,公司这边你先别辞职,我刚才和郭总过了,给你两个月假期,这两个月去忙你的事儿,两个月后老老实实给我回来上班。"我心赞老丁安排得周到,嘴里却不知该怎么感谢才好。从老丁办公室里出来,转身去人力资源部填了张请假申请单,拿给老丁签了字。第一章第3节 南欢北爱(3)晚上老丁在万隆给我饯行,来了十几个人,架势活像给一个即将上战场的人送行。酒还没喝到一半,我醉倒在包房的沙发上,半梦半醒之间一直在琢磨一个梦,一个关于远方的梦。第二天一早迫不及待地跑去车站买票,当时正值学生放假,排了半天队只剩下硬座票,那时候从来没有那么远的坐车经历,又不肯为了买卧铺票耽搁一天,没怎么犹豫就把钱递进了窗口。从车站出来时耍了个小聪明,在附近的商场里买了个厚厚的靠垫,事实证明此举大大减轻了旅途的疲劳。第二天阿鹏执意请了假送我去车站,我面带微笑地把脸贴在车窗上,朝在月台上一个卖盒饭的妇女旁边站着目送列车缓缓向南的阿鹏挥手告别。我就这样把自己交给了南下的列车,走吧。看着自己熟悉的城市在车窗前划过,然后是油绿的麦地,连绵不止的电线秆,土黄色的乡村公路,还有在低矮的土房子外发呆的黄牛,抬起头是蓝天白云,旅程变得那么美好。我不知道要到的终点是个什么样子,它至今面目模糊。只知道那是南海边上的一个小岛,岛上有美丽的沙滩,沙滩上可以拾到贝壳。也不知道我要去见什么人,只知道是一个住在从入岛大堤数起第三个小镇,在另一个城市的医专读护士专业的女孩,我们写了一年的信,每天打一个小时以上的长途电话。出了山海关才后悔没有晚一天走,开始对这将近40个小时的枯燥旅程隐约的担忧。这时候带上车的靠垫终于派上了用场,在几位临座或爬在桌子上胳膊发麻,或脑袋斜靠在肩膀上口水直流的时候,我却舒舒服服的倒在靠垫上呼呼大睡,夜里1点钟左右被列车报站的声音和从狭长的过道里经过的脚步声吵醒,火车停在一个很大很潮湿的站台里面,窗外月台上手持红绿两色旗子的工作人员无精打采地站着。火车再次开动才看出是北京西站,远远的看着西客站流光溢彩的背影和静默的马路、睡去的四合院就有点莫名的感动,半年前,我还在这个城市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睡着,如今却是一路向南。晚安,北京。我在心中默念道。第二天上午一直和坐在我对面的两个女学生聊天。闲谈中得知她们竟是校友,比我小三届,一个读物理系,一个读生物系,家在河南安阳,聊天内容一下子多了起来。从学校里哪个教授最令人讨厌聊到柳园的水什么时候开始发臭,直到她们中午下车。过了河南后,没人陪我说话,加上路途劳累,我时常是呆呆的望着窗外变幻的景色,不知不觉的睡去,又不知不觉的醒来,其间每到一个大一点的城市,就打个电话给阿楠,汇报我的位置,阿楠桌上有幅地图,每每都是欣喜地在上面找到我从口中说出的城市,然后叮嘱我一路小心。"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车到汉口时,浑黄的江水在眼底流过,浩荡向前,一下子想起了李之仪那首《卜算子》,不由感慨,想当年她定是位深于情的窈窕女子,站在这江边翘首企盼,心上人却天各一方,一水相牵。我和小惠没有一水相牵,却同样是隔了重重山水,同样有"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的期待与隐忧。火车上很热,疲惫而拥挤。很多人茫然的望着窗外,表情不一,他们是离去还是归去呢?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茫然的奔向未知的远方?汉口站停车久,很多人下车买盒饭,我也想下去看看。下了车才开始后悔,空气闷热,有点透不过气来。站台渗出水来,7月的武汉是个蒸笼。一个人提着瘦骨嶙峋的烧鸡穿梭在车厢里吆喝着卖,过去的时候20块一只,等待回来的时候就便宜到了5块钱一只,个别人拣了便宜般的买了撕扯着吃,全不管这鸡来历如何。列车又把湖北甩在了脑后,到了湖南,窗外的景色变成郁郁葱葱的大片竹林和半隐于山水间的古朴小楼。沉沉的睡意再次袭来,伏在窄小的桌子上痛苦的睡去,腿已经失去了知觉,离我而去,接着是胳膊,接着是脑袋,而后是思想。我的思想在列车拥挤的过道里游走,在神情呆滞、疲惫不堪的人群里游走,在车厢污浊的空气里游走,向南,向南,一直向南……车到韶关的时候,对面座位换上了两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皮肤粗糙,说话粗声粗气的女人,一上车就用生涩的普通话和我临座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聊得火热,后来干脆打情骂俏起来,车走了一段路后,坐在那男人对面的女人大概是累了,索性把裸露的脚架在对面男人的旁边,在他腿上蹭来蹭去。我看着厌恶,别过头望着漆黑的窗外。中途男人去洗手间吸烟,那个女人盯着我叫了一声"靓仔",从来没有听人家这样叫我,我回转身,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叫我?"看到女人点头,我接着问:"靓仔是什么意思?"旁边正在剥橘子吃的女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毕,她解释说"靓仔"就是帅哥。我自知样子中庸,不难看,可也绝称不上帅,听到陌生人的恭维,内心多少有些沾沾自喜,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们聊起天来。后来真正来了广州工作,才知道在广东随便一个女人都可以叫作"靓女",男人都是"靓仔",诸如此类还有"靓汤"、"靓瓜"等,虽然至今没发现他们"靓"在何处,迷惑不解,却着实为当时的自己感到可笑。她们听说我是为了一个广东女人从远到她们从来没听过的地方过来,并没有笑,语气中肯的告诉我不值得,我心里暗笑,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下车的时候脚有些肿胀,踩在马路上毫无知觉。广州并不如想象中的热,站前广场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却多少让我有些惊讶。我在马路边贴满了招聘、住宿、办证等狗皮膏药般地贴纸的电话亭里打电话给阿楠,汗水湿透了整个后背,并从脸上、胳膊上渗出来,一只手握着听筒,另一只手攥着即将没电的手机,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左看右看从别人的目光里征求意见,来往的人并不侧目,每个人都和我一样灰头土脸。我的四肢开始酸痛,可是一想到3500多公里的路程已在身后,想到再过几个小时就可以见到阿楠,所有的疲惫一下子无影无踪。我告诉阿楠,我到了广州。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异常兴奋,阿楠说她去车站接我,穿黄色T恤,蓝白色牛仔裤,还有红色球鞋。最后交代了去哪里坐车。兴匆匆的往省站方向走去,快到站口的时候,有两个腿有些残疾的人在派发传单,经过的时候他们中的一个递给我一张,想都没想就接了,继续往前走,接着我被叫住。10块,那个人伸手向我要钱。仔细看了下手里的东西,不过是站里1块钱就能买到的发车时刻表,再抬头时两个人冷冷地看着我,另外一个同样架着拐杖的人也靠过来,他走路的姿态让我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腿有残疾。三个人一样的猥琐、黑瘦,可怜我虽为东北人却并不高大健壮,打起架来绝赢不了三个人,即使侥幸赢了,说不定从哪里又会冒出一群手持拐杖健步如飞的"残疾人"来。类似的事以前也遇到过,欺软怕硬用在这些人身上再恰当不过。自知不能屈服,10块钱事儿小,可一旦软下来,就成了人家案板上的肉,全由不得自己。我立刻做出一副轻蔑的表情,把那张10块钱的纸朝地上一扔,又用脚把它往前踢了一下,头也不回的朝售票厅的方向走去,进了售票厅之后回头见他们没有跟来,提到领口的心才算放下,却出了一身的冷汗。车过佛山的时候手机没电了,车载电视上放着《黄飞鸿》,整个路上喝了两瓶纯净水,去了三次车上的厕所,看了四次地图,心里忐忑着是否能在车站顺利找到阿楠。第一章第4节 南欢北爱(4)巴士刚进站,就看到进站口旁站着一个穿黄色T恤的长发女孩儿,我隔着车窗冲她摆摆手,她高兴地跳了跳,嘴巴笑成一弯月。到了车下,我才真正看清楚她。阿楠全不似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两个粤北女人皮肤粗糙,一张光滑的脸,精致的五官和谐地镶嵌在上面,面部最出色的地方不是她的眼睛,而是她略显宽大的嘴唇,唇线玲珑起伏勾勒出一种冷俊又不失温度的嘴。大概是夏天的原因,肤色比照片中见到的略黑,长发及肩,穿了条洗得发白的淡蓝色七分裤,匀称的小腿和脚踝裸露在一双暗红的匡威球鞋之上。浅黄色T恤衫上画着一双调皮的大眼睛和一张笑得不怀好意的嘴。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她对面,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在信笺和电话里认识了近一年的女孩立刻开始一段现实里的感情。阿楠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块口香糖,递到我手上,然后拉了我另一只手向站外走去,我感觉自己像一颗漂浮在半空中的尘埃轻盈落地。在去海陵岛的小巴上,阿楠把头斜靠在我肩上,双手抱着我左边的胳膊,一路颠簸。其间阿楠把嘴附在我耳朵上,轻轻地说:"我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没有回答,心里却早已绽开了花朵。小巴不再颠簸的时候我见到了一条长长的堤坝,周围的景色豁然开阔起来,堤坝一边有点类似水稻田,被方正地分成若干区域,却明显要大得多;另一边是宽阔的海水,平静而不起波澜,几条渔船闲散的泊于海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南海,贪婪地望向窗外,阿楠说这还不是真正的海。于是迫不及待地向往澎湃的海和从入岛大堤数起的第三个小镇。发现我的手机在岛上没有信号后,异常兴奋。和从前的种种断了联系,就这样和我的爱情呆在一起,开始一段没有打扰的生活。我在镇上一家临街的旅馆顶层惟一的房间住下,房间的有一扇朝北的窗,可以看得到镇政府门前的半条街,街上有来往的行人和摆摊卖水果的商贩。房间对面有一个不大的阳台,摆了一把旧了的躺椅。大概是在顶层的原因,楼下的住客并不上来,有时夜里睡不着,我就到阳台上来抽烟,小镇夜里没有通明的灯火,甚至没有路灯,望过去一片漆黑,几盏灯零散的点缀其中。一两声狗叫能传得很远,头顶有点点的星光。阿楠住在旅馆附近的翔云六巷五号,和父母一起。每天清晨她会湿露着长发,穿过一条条小巷到旅馆叫我起床。然后我醒来,拥抱和亲吻,然后打开窗,绿树和阳光。偶尔我也会早早地在清晨醒来,一个人沿着楼下的长街散步,小镇不大,一条长街二十分钟可以来回,时常在路上买来新鲜的荔枝、西瓜,然后在一排排样子差不多的二层小楼中间寻找小惠的家。小巷没有明显的门牌号码,翔云六巷五号的意义只限于有信来时能够让当地的邮差准确地送到。我时常站在一扇朱红的门前踌躇着要不要敲门,又觉得旁边那条巷子第五扇门也似曾相识。白天的太阳很毒,我们很少出门,通常躲在阿楠家里看电视,她的父母都在小镇上的中学教书,傍晚才会回来。我不怎么喜欢看电视,就从她的学中文的父亲古旧的书架上拣一本书来读,她经常像只猫一样伏在我的腿上睡去。阿楠骨子里有猫的习性,喜怒无常。时而乖巧,时而跋扈,我只当她年纪尚小,不动声色地容让,矛盾常在半途中平息,事后她自知理亏,忏悔着道歉,我依然只是笑笑。一天下午,阿楠缠着我说要去附近小学校里拍些照片,我欣然应允,她兴高采烈地背了我的相机出门。学校操场角落有一片竹,忽就想起了似曾相识的一幕场景,端着相机示意小惠站到竹林前面。阿楠站过去,却不肯按我要的样子垂手静立,三番五次上前给她摆正姿态,她挣脱我的手,扔下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学校,我只好跟在后面败兴而归。晚上她又乖顺地扯着我的手去逛街,让我哭笑不得。我最喜欢的是晚饭后的时光。在街市随便逛上一会儿,然后骑半小时单车,载着阿楠去一个叫做"十里银滩"的地方。当地人习惯叫它"银海城",为了招揽游客,那里仿照宋朝时的建筑风格在海边建了一个光鲜的皇宋螺城,每次去海边玩的时候总觉着不伦不类。大概大家都有和我一样的想法,所以十里银滩游客很少,却正合我意。按着阿楠的说法,这里是真正的海滩。岛上最知名的海滩在闸坡,我却并不喜欢,去过一次就不想再去,太多的游人,全不似这里安静。那天在路上车胎被扎破了,我们只好推着车子朝前走,将近夜里10点才到达。然后我看到了星星,黑暗的大海托起的星星。我一瞬间惊呆了,多么美啊,星星和大海在一起自然相融,彼此静默,听得见海水的呼吸,然后有风从海上吹来,清凉而咸涩。我拉过阿楠紧紧抱在怀里,感动得想哭。我们在沙滩上坐下来看星星。我开始对以前过着的城市生活感到怀疑,为那些和我一样衣着光鲜混迹于城市森林的人们感到悲哀,很多人一度地为锦衣华食便是追求,我们被永无休止的欲望和虚荣折腾得身心疲惫,以至于看到这突如其来、未经修饰的风景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低下头来吻阿楠,我感谢这个安静地躺在我怀里的女孩儿,让我在这里体味到了一直以为电影里才有的生活。那一刻我十分希望这是一场永远都没有尽头的电影,哪怕一切都是虚假的,也宁愿沉醉其中永不醒来。我静静地享受着生活的安逸,静静地感感受着自己对生活的热爱。接下来的几天,又去了许多地方,一般是在傍晚。少有车过往的公路,正待收割的稻田,长满了麻婆黄的小山,奢华美丽的私立学校,被人们淡忘了的太傅墓,落后而原始的山村。忽然有永远留在这个岛上生活的冲动,接着为自己感到难过。在这个岛上,我是一个百无一用的男人,所学所会的东西与这里格格不入。不会驾驶这里常用的交通工具摩托车,不会把一种螺肉从螺壳里面弄出来吃掉,抓不到小螃蟹,被蚌夹了手指……来到岛上的第8天傍晚,阿楠说要带我到一个新的地方,那儿是她眼里的"世外桃园"。忽然想起两个月前阿楠曾寄给我一张背靠在大石头上的照片,照片后面用铅笔写着同样的几个字。我问她是不是那里,阿楠点头。那是个很偏远的地方,道路崎岖,几乎是骑一段路就要下来推着走。又经过一个不高的小山坡,在树丛间长满草的山路上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又绕过一艘废弃了的大船,我看到了海。大约是因为太遥远,这里很僻静,没有人,只有海水轻轻的拍打着恬静的海岸,一些很大的石头在岸边层层叠叠,海的另一端,隐没在蓝灰色的天际。第一章第5节 南欢北爱(5)把单车放在一块大石头附近,我们爬上整堆石头里最高的一块,然后对着大海大声的呼喊。我喊:"阿楠,我爱你--",阿楠也跟着喊"我也爱你--"。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远处依稀可以看到十里银滩岸边隐约的灯光。我说我想游泳,说完跳到一块低一些的石头上,转身把阿楠抱下来。到了沙滩上,拉着阿楠朝海的方向奔跑,她跟在我后面不停地喊着慢点。进水里,才发现在海里游泳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儿,当年在松花江边上学的那两下子在这里也只能勉强应付,一个大浪劈头盖脸地打来,灌了一口咸涩的海水。阿楠也不怎么会游泳,拉着我不让往深水里走。后来干脆用双手环扣着我的脖子,两条腿纠缠在我身上,一个接一个的大浪把她往上拖,并不觉得沉。回到岸上,天色已经渐黑,我们找了块稍平整的大石头把湿透的衣服晾在上面。沙滩上躺着鞋子和单车,远远的银海城亮着灯光。背后是暗黑的山丘,我们坐在旁边的石头上,阿楠仰躺着靠在我怀里,我的一只手埋进她潮湿的头发,另一只手在她微凉的肌肤上游走,再一次被她光洁的身体深深吸引,我的升腾的欲望被吸引着,一瞬间坠入一个不知名的谷底。欢快的海水一遍遍地拍打着海岸,风从海上吹来,表示对沙滩的疼惜。我躺在沙滩上,她头靠在我的胸口睡着,身体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漫天的星星不出声地注视着我们,海水在岸边徘徊。这一切都太美了,让人有一瞬间死去的冲动。"你可以带我走吗?"阿楠轻轻地说。这时我才知道她没有真的睡着,她的问题让我感到突然,怕误解了她的意思,我问"你说什么?"她说,没有,没什么。我说,你是要我带你走吗?你想离开这里?阿楠郑重地嗯了一下。我沉默了一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何尝不想带她走,可这些天和阿楠朝夕相处,略略熟悉了她的脾性,担心这只是她一时的想法,又自知这个世界的冷漠、残酷,全不是她这样一个孩子所能接受的现实。我说:"我愿意带你走,也可以带你走,可是你想过以后吗?"阿楠没有回答,一直沉默。"如果你真想和我在一起,一年后我可以来广州工作,那时候你也刚好毕业,我们可以没有距离地在一起生活。如果你那个时候不想呆在广州,我可以带你走,去你想去的城市生活。你觉得这样不好吗?"我想了一会,说道。"真的吗?"阿楠仰起头开看我。"真的,只要你愿意。"我抚摸着阿楠的长发,就这么许下一个诺言。从"世外桃源"离开时,我们在沙滩上写了一句话:"不离不弃,至死不渝",并认真地在这句话的下面写上了各自的名字,最后,我抬头望了一眼满天的星星。离开小岛的前一天,我们乘车去市里买了一些海鲜,还有5盒阳江豆豉,她在集市上买了一串用贝壳串起来的风铃,送给我做礼物。问她想要什么,她说她从未吃过肯德基,很想尝一尝,原因是同寝的姐妹曾开玩笑说她的腿很像肯得基店里的鸡腿。我以为这是个很好实现的愿望,在城里转了半天,打听了很多人之后,失望地发现这个小城市里只有麦当劳。我请她吃了顿麦当劳,特意多点了一份麦辣鸡腿。吃东西的时候,从她脸上见到了满足的幸福。从麦当劳里出来,又在对面的超市里给她买了两大包零食,其中有一盒巧克力糖,叮嘱她早晨起床时吃一颗,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吃一颗,一直可以吃到开学,这样就可以想起我。下午我们去了十里银滩,顶着赤裸的太阳在沙滩上捡了一包贝壳,还装了一瓶海沙,准备带回去送给阿鹏。回旅馆时已是黄昏,在旅馆附近的士多店里买了两罐百事可乐和一盒十只装的安全套。我们一致认为在离开之前应该歇斯底里的做一次爱。两个人喝着可乐上楼,楼梯很长,长得让人绝望。每爬完一层我们都要靠在楼梯的角落里缠绵着亲吻。她身体上散发出来的热气连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快感从舌尖传来,她张开眼睛把脸伏在我肩头,一遍遍地说着我爱你。在我住了十天的小旅馆里。两个人并排躺在白色床单上,身体上残留着粘湿的汗渍和彼此肌肤的温度。阿楠带着疲倦之后的放松,安静地睡去。额前的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上。窗子半开,没有拉窗帘,风透过开着的窗子有意无意地吹进来。楼下唱片店里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歌声,混杂着摩托车开过的声音,凌乱的脚步声音,小鸟唧唧喳喳的叫声。此时正值黄昏,窗外的阳光一点点昏黄,一点点暗淡,让人有一种活在梦里的错觉。很想就这么平静地死去,带着回忆和永远未知的将来。我端起床头柜上喝剩了的可乐一饮而尽,把和身边睡着的这个女孩所有的纠结从头到尾过电影般地回想了一遍。想起很久之前看过的一部日本影片,两个人在有着旋转风车的尖顶阁楼里*爱,然后拥抱着用一把武士刀将两个人的身体刺穿,汩汩的血从刀口处殷殷流出,染红了雪白的衣衫,一直流到木地板上。两个人倒下,在最爱的人怀里。透过安着旋转风车的圆形窗口照进来的阳光,映得阁楼里忽明忽暗。死去的人是幸福的。特别是为爱而死的人,他们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将最美好的时光留在了身体里。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以自己的方式面对缘来缘去,爱恨离别。我借着昏暗的光线看一份随身带来的中国地图。阿楠转身醒来,将头靠在我的臂弯里,问我地图上怎么有些城市的名字上画了红色的圈圈?我说这是我昨天晚上计划好了的回程路线,从广州到上海,上海到杭州,杭州到北京,最后再到长春。她听了有点不悦,抱怨的问我此行是来看她还是旅游?我一想也是,怎么又犯一心两用的老毛病,想到一些城市以后定会有机会去,索性放弃了上海和杭州,答应小惠直接买广州到北京的票。难得有假期,在北京逗留几天再回长春。阿楠撑着把刚刚从候车室买来的劣质伞站在车窗外,白色长裤的裤脚溅满了斑斑点点的泥。走的那天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我和阿楠站在小镇露天的简陋车站等每小时一班的出岛小巴,我们忘记了带伞,又怕错过了班车不敢到街对面的房子下面躲雨,只好看着身体一点点被雨水浸湿,小巴开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差不多全湿透了。坐上小巴颠簸着赶往阳江车站,微冷的风从开着的车窗外吹进来,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冬天般寒冷,并不如小说里的写的那么浪漫。第一章第6节 南欢北爱(6)还是十天前的小站,一样的破败、脏乱,各种各样的人在里面来来回回。十天前我分明有些厌恶,恨不得马上离开,现在又见到时又分明有些恋恋不舍。在候车室给阿楠安顿了座位,叮嘱她不要离开,然后我去买离开的车票,并在一个提着十几把伞,操着当地方言走来走去兜售的中年妇女手里以12块钱的价格买了一把劣质雨伞。阿楠有些惊讶地问我:"不是已经到了车站,怎么还买伞?"我说一会你回去的时候,说不定还在下雨。阿楠听了脸上倏地落寞起来,只是一瞬间又换成平和的笑容。不知道是被自己的话,还是小惠那一瞬间的表情感染,我一下子跌落进一个忧伤的深谷,再也高兴不起来。阿楠撑着伞一动不动地站在车窗外,来来往往的鞋子溅起泥水弄脏了她的裤子。我把脸紧贴在大巴车的车窗上,雨水沿着车窗缓缓流淌下来,双眼有点模糊。开车前的十分钟里我一次次的跑下车和阿楠告别。和阿楠面对面站着,雨伞只遮住了我一半的身体,后背再一次被雨水打湿,这次却毫无知觉。彼此缄默,好像告别的话在站里已经说完,又好像还有一肚子的话来不及说。车开走的时候,想起了我们在海滩上写过的字,忽然很想跑下车告诉阿楠要记得我们的诺言,却再也来不及了,阿楠在身后越来越远了,最终消逝在模糊的背景里,我望着窗外,脑子里想着我们两天前在沙滩上写过的字:"不离不弃,至死不渝。"想着想着,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什么都看不清。辗转回到长春后不久,这个夏天好像倏地结束。换上了长袖衬衫,又开始像潮水般的人群一样,每天朝九晚五。九月的空气里依然留有夏天的余温,人们慌张地穿过太阳透过大树投在马路上的斑驳树荫,没有丝毫留意。刺耳的汽车噪音将我对城市仅存的好感分散得支离破碎。我已经无法回到最初,平静地继续和这个城市有关的生活,一些记忆的片段时常涌上心头。永不疲倦的南下列车,破旧凌乱的汽车站,黄色T恤衫和口香糖,小旅馆那扇朝北的窗,十里银滩那些看得见星星的夜晚,"世外桃源"的潮起潮落……与一个小镇有关的岁月,令人惆怅的晨昏交错。有时候早晨醒来,我会陷入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仍然住在沿街的小旅馆里,推开那扇朝北的窗,看得见小镇的街。尚未开始营业的店铺,打扫垃圾的人,带着斗笠摆摊卖水果的商贩,提着个篮子从街上走过的孩子……因为有爱存在,连怀念都那么清晰。已经习惯每天清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桌上的台历,用红笔把过去了的一天划掉,这样便可以真切地看到日子在流逝,距离约定越来越近。日子总是会被等待拉长,一年的约期只过去了可怜的一点点,约期长得让人心慌意乱。"相信梦想,相信爱。"我定期会把最近的照片寄到阿楠学校。照片里有我的生活,朋友,办公室,还有经常散步的夜里街道,我无一例外的在照片背后写下了上面的字。阿鹏自我走后搬去了公司宿舍住,房子借给一个关系不错的同学住着。每当被思念缠绕得难以解脱时我会打电话给他,他通常在夜里九点左右搭51路车过来,到常去的一家熏肉大饼店里吃饭。三个小菜四瓶啤酒,听我絮絮叨叨地讲些关于一个3700公里以外的小岛的故事。他含糊地点头,把啤酒倒满我的杯子,然后举起自己的杯子示意我继续。我跟着举起杯子,把那些冰镇的液体倒进胃里,它们在我的胃里欢腾,一些久违的情绪暗自涌动,让我有立刻长了翅膀飞回那个小镇的冲动。白日里我忙碌的工作,用省下来的时间精心整理自己几年来的策划作品和个人简历,时常下班最后一个走,把白天整理的东西一张张打印出来,回家认真地订成集子。我在有序的筹备广州之行,此行于我是破釜沉舟,势在必得。为了将来能够在广州生存下去,甚至做好了当清洁工人的准备。除非不爱,若是爱了,每个人都可以如此卑微。日子一片一片,雪花落下了又一个冬天。这一年的平安夜出奇地安静,从早到晚手机一直躺在身边静默着不响。我一整天都在等阿楠打来的电话,其间三番五次的打电话到阿楠的宿舍,最后一次是夜里十一点二十分,宿舍已经熄灯一个多小时,阿楠仍然未归,我有一种不祥之兆。钟声敲过,收音机里一遍遍地说着圣诞快乐,要等的电话仍旧没有来。我站到阳台上抽烟,透过玻璃看到小路上尚未来得及打扫的雪,路灯照在上面映着冷漠的光。我抱着肩膀想象着阿楠没回寝室的一些可能,越想心越痛,越想越睡不着。索性穿了大衣到楼下走走,四周寂静,小区里春天栽下的榆树在冰冷的水泥围台里无力的将光秃的枝干伸向天空。沿着尚未完全修好的小路走向黑夜深处,心里不时掠过一阵恐慌,连夹着烟的手指都有些颤抖,看看表已将天亮,扔掉烟头往回走,心里是铺天盖地的绝望。之后的几天阿楠一直没有打电话过来,仿佛是忘了我的存在。再打来电话时,语气里若无其事,依然说爱,说些身边的细枝末节,关于平安夜的去处绝口未提。我不想深问,对她的爱已如中毒般深入骨髓,越是敏感越是清醒的感受到彻骨的痛。既然放不下就继续全心去爱,我想。只是几次深夜放下电话,都会隐约的感觉到一个阴影横搁于心间,可到底是什么又想不清楚,脑子里重复出现一些记忆的碎片,那么温暖,让我依然相信终有一天它们会重新拼合在一起,组成一个完整的未来,这一切已经越来越近,仅剩下寥寥的几个月……想着想着天就白了。然而其后的一个月并不如我想象得好。阿楠打来电话的频率与日俱减,到了后来甚至一星期都没有一个电话。打电话到阿楠寝室,通常都是不在。我感到阿楠渐渐地疏远着我,以她漠然的姿态。"爱能留是福,爱难留该悟。"梅艳芳的《女人花》成了那段日子里最常听的歌。阿鹏还是经常跑过来喝酒,见我再也不提小镇和那个3700公里以外的女孩,便试探地问,我总是支吾着过去,反而一次次神经质地问起他对我个人的评价,弄得阿鹏经常不知道怎么回答。彻底的决裂是在一个寒冷的深夜,阿楠略带愧疚的电话宣告了这段感情的无疾而终,她说这隔了3700公里的爱情太累了。我什么都没有说,仿佛一切早在意料之中的平静,挂了电话。事实上我也没有什么要说的,爱情是太个人的事,一个人心不在了,另一个人没有必要强求她留下来,妥协得来的爱情并不完整,终有一天会变成一个破碎的梦。脑子里偶尔也会闪过留住阿楠的念头,却是全无。若是相隔咫尺,纵是一个表情,一个拥抱,也能传递温度。可这3700公里的距离啊,就算我大声哭泣,到了那边也不过是一声微弱的叹息。第一章第7节 南欢北爱(7)还是无法做到从容,一连几天都被一种无尽的倦怠缠绕。她从我的生活里抽身而去,所有的悲伤、痛苦、绝望乘虚而入,甚至连绸缪已久的梦想也因为她的缺失一下子空洞起来。生活就像处心积虑搭建起来的一个舞台,用我所有的梦想和爱。满心欢喜地看着它一点点成形,忽然有一天将会在舞台上表演的女主角走失了不再回来,从此舞台再无任何意义。那一年冬天我一直怀疑爱是否真的存在,还是岁月留给我们的一个虚空梦境,让人费心猜疑,并从中得到无尽的欢愉或是无尽的痛苦。接下来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毫无头绪,整理了一半的个人作品集零散的堆在床下,落了灰尘。另一半还躺在公司的电脑里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整理下去。阳台上的君子兰一直没浇水,终于在两周之后干枯而死。睡觉时依然把手机放在枕边,深夜醒来看看没有未接电话,忽然意识到她再也不会半夜打来电话,一瞬间悲恸欲绝。长春的冬天呲牙咧嘴的冷,平时很少出门。阿鹏见我情绪低落,又搬回来住。我依旧每天早晨7:30站在艺术学院对面等班车。公司搬进了新办公区,一切崭新,可惜没有窗户。我经常趁工作时间溜到停车场去晒晒太阳,风总是不时夹着雪在广场上呼啸而过,吹到脸上刀割般的疼。那段时间迷恋上了网络游戏,夜里经常和阿鹏在楼下的网吧里奋战到凌晨三四点,然后每天早晨脸色蜡黄,疲于奔命地跑下楼等班车。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阿鹏买了电脑,不再经常夜出,脸色却依然蜡黄,原因是我们还是每天凌晨三四点才睡觉。直到有一次在企划培训会上,不知不觉的伏在桌子上睡着,被主管我们部门的副总点名批评,才略微收敛,每天睡觉时间提前到了两点。一次到欧亚科技城买游戏光盘时,发现卖这个东西很赚钱。于是和阿鹏凑了点钱,在欧亚八楼租了节柜台卖起了电脑散件,查得不严的时候兼卖一些盗版光盘,当时正值春节之前的销售旺季,几乎是卖什么赚什么,后来我和阿鹏仔细研究了一下,淘汰了利润比较低的几样商品,专职卖起了盗版光盘。那段日子风生水起,钱赚得特顺,几乎每天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赢余。"生意"无需我们自己打理,阿鹏找了一个刚刚毕业失业在家的朋友照应,加上阿鹏在科技城里工作,每天早晨早来半个小时进货,我只负责下班后过来算账收钱。然后三个人在楼下找一家小馆子吃吃喝喝。偶尔也叫上七七八八的朋友,打上两三辆出租车,浩浩荡荡的赶到文化广场附近的王记酱骨头馆撮上一顿。好日子没过多久,春节一过,买电脑的人潮水一样的退去,科技城里来来往往的净剩下些挂着胸牌拿着散件走来走去的店员。后来我们又卖了阵散件,还是不赚钱,一个月后实在支撑不下去,处理了剩货,终于关门大吉。扣除租金,扣除人员开支,噼里啪啦一算,赔了两千多。散伙的时候大家在楼下每人吃了碗六块钱的牛肉拉面,分了十几张处理不掉的盗版光盘。春节期间阿楠打过一个电话给我,接起电话那边什么都没说,我喂了几声之后那边挂断。拨回去先是没人接听,后来干脆就是嘟嘟不停的忙音。接连几个月工作打不起精神来,做了几个项目也是拖泥带水,全没了当年的利落。人力资源部嚷嚷涨10%的工资仍没有结果,越发觉得这份工作形同鸡肋。索性辞了职休息一段时间,这次老丁没有挽留,照例请我吃了顿欢送饭。没过多久我和阿鹏从艺术学院对面搬到了宽平大路,收拾东西时在床下的一个鞋盒子里发现了那串贝壳做成的风铃,拎起来晃了晃,依然会叮叮当当的响。我坐在地上,傻傻的愣着。身边是收拾好了的大包小包和装杂物的纸箱,恍惚中想起一些约定。唉,这物是人非的日子。我还是决定离开,去赴一个名存实亡的约定。走的时候只带了一些资料和几件随身的衣物,剩下的东西交由阿鹏打理。在火车上想起了两年前的北京生活,想起了一年前的南方之行,颠沛流离,容不得我们有丝毫的喘息。窗外的风景像逝去的时光一样向身后划过,等在前方的依然是遥遥无期的宿命漂泊,不期而至的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我想我终究无法逃离城市。我从中汲取养分,滋养看起来贫瘠的生活。我又对城市充满厌恶的情绪,厌恶的结果是一次次远离它们。我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从一个城市来到另一个城市,还是为此兴奋不已。快乐在生活里已经变得苍白而乏味,我只是通过逃离的过程获得一点点可怜而又无聊的冲动。就像一个诗人在他的诗歌里写到的一样:"我厌倦,我无法使自己还原。我想飞,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去飞。"我打算在北京稍做停留,重温一下这个熟悉的城市,还想在南下之前登一次长城,在烽火台上向我的北方做最后的话别。小艾到车站接我,我们叫了一辆破夏利去往她们在北科大对面石油大院里的住处,收音机里播报下午可能会有沙尘暴,这让我有些沮丧,为第二天的长城之行感到担心,该死的北京天气。午饭后果然开始扬尘,风沙从杨树梢上掠过,呼啸地响。小艾躲在阴暗的房间里看肥皂剧,我跑到阳台上给北师大的一个朋友打了一通电话,他以风沙大为借口谢绝了我请吃饭的要求。拿着手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像个困兽,终于按捺不住一个人顶着风沙上了街。毫无目的地在西单乱逛了半天,一个长发的流浪歌手在过街天桥上抱着吉他唱《我想我是海》,他的声音比黄磊更富有磁性。不知不觉间转到了天安门广场,在地下通道路口接了很多张旅行社的卡片,保留了几张组织去长城的,其余的全部塞进了垃圾桶。我沿着前门附近的一条街慢慢的走,在记忆里寻找着自己熟悉的景物,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天黑。最后跳上一辆到学院路的公共汽车。回到住处后开始按着卡片上的号码打电话,只有一家旅行社是去慕田峪,可惜带的团已满。只好报了一家去八达岭的团,好在小艾愿意一同前往。凌晨五点被旅行社的电话吵醒,通知我们半小时后到楼下等车。匆忙的洗漱下楼,在瑟缩的冷风里站了半个多小时,一辆面包车才晃晃悠悠赶来。同团的人被拉去天安门广场看升旗,我们瑟缩在车里不肯去。将近六点的时候天色稍稍有了一点光亮,车停的地方开始有小贩推着车子卖豆浆和油条。我下车买了两个刚从热锅里捞出来的茶叶蛋,每人一个握在手里取暖,有的时候觉得这茶叶蛋很像爱情,明知终究要冷掉,还是会贪恋这一时的温暖。和小艾在面包车最后一排座位里捧着茶叶蛋相视而笑,有的时候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可惜曾经很幸福的时候,我们都没能意识到。我想我站在长城顶上的样子一定不怎么潇洒,或者说有一点猥琐。一夜未停的风沙把气温变得有些可怕,尽管出发之前已经把带来的衣服全部套上,还是不能抗衡这寒冷。在长城顶上没能找到想要的自信,反而让我觉得这次的广州之行凶多吉少。第一章第8节 南欢北爱(8)第二天和小艾在北京西站告别。没有拥抱,甚至连手都没有握,仿佛和这个至今仍未长大的女人之间从未有过千丝万屡的联系。若不是她在离开候车室前的一转身,也许我们都已不再记起,五年之前,小艾是我的初恋女友,我是她的第一任男友,那个年龄我们相爱,并且相互伤害。如今我们不再彼此伤害,两个人之间只剩下记忆,爱不爱早已不再重要。半年后她将移民加拿大,而我仍要继续向南,向南……呆在广州的两年里一次也没有遇到过阿楠,这其间有很多事情来来去去,我的生活也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改变。有时仍会细胳膊细腿地去挤公共汽车,却再也不用每天一大早就从床上爬起来,在路边小摊买一个面包边走边吃,然后像非洲难民抢救济粮一样涌向还没停稳的公共汽车,和一群陌生人胸贴胸、背靠背地挤在一起。到广州半年后,我从珠江南搬到了天河北,住的地方步行到公司只需要十分钟,每天睡到八点半起床,步履从容地上班。挤公共汽车也成了历史,偶尔出门,能坐地铁就坐地铁,实在不通地铁的地方,也要挑有座儿的公共汽车才坐。一不留神又混进了广州最好的写字楼上班,上楼下楼六部电梯,挤电梯的经历也终于写进了历史。每天和一群衣着光鲜的白领金领一起上班下班,环顾四周就我一个人衣服没领儿。时常单独和一美女同乘一部电梯,电梯里四面都是镜子,可以从四面八方瞻仰美女仪容,偶尔遇上一两个外国人也不再觉得新鲜。两年之前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干点什么,想到前途常常一脸茫然。每个月最开心的事儿就是坐在床头噼里啪啦的数现在看来少得可怜的那点工资,公司发个一块五毛钱的荣誉证书都觉得特别满足虚荣心,急不可待地向周围的同学朋友炫耀一圈,恨不得让全国人民都知道。现在不同了,不是日渐淡泊名利而是日渐名利熏心,一副恬不知耻的德行。工作小有成绩,老板发个红包,打开来数数,区区四百,回转身扔到老板办公桌上,跟着来句:"太少了,不好意思要。"最大的改变是有一天突然意识到,以上种种曾被没日没夜向往过的生活并不能给我带来真正的快乐,我时常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感到患得患失。张贤亮在一篇小说里说过:"人拥有了某些东西,也终将被他所拥有的东西束缚住。"是啊,我再也没有可能像三年前一样,为了一份素未谋面的爱情,舍弃眼下的一切,去赴一个3700公里以外的约定。这种改变有时想起来让我感到无尽的悲哀。如果还有什么经历让我至今仍念念不忘,那就是大学时和小艾分手后写下的诗,北京西客站暗夜里的霓虹灯光,那封来自3700公里以外长达7页的信,那些在深夜里等电话的夜晚,那次刻骨铭心的南中国之行,那家临街的小镇旅馆,那句留在"世外桃源"海滩上的誓言,那些初到广州时的艰苦日子……这些点点滴滴串起的回忆也许再无意义,却时常让我在难眠的夜里感到温暖。它们潜伏在内心的一隅,并未真正死去。同时,也让我深刻地意识到,我们再也没有可能回到过去了。"在一个地方失落了的记忆,可以重新找回吗?"我问自己。我在南方假日酒店的房间里胡思乱想,目光尽头是阳光下银色的沙滩和一望无际的海蓝。曾经以为今生再也没有机缘踏上南海边上这个叫做海陵的小岛,三年来它潜伏在我心的一隅,给了我最美好的回忆,同时也让我在深夜的寂寞里悲恸欲绝。日,公司在闸坡召开集团企划会议,我有幸再次来到阔别已近三年的海陵岛,一种久违的感动与支离破碎的记忆一起涌上心头。为了追寻爱和梦想,我一直不停赶路,甚至不惜代价。但我渐渐的开始感到绝望,因为我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或者自始至终根本就不知道我要寻找的东西是什么。我拥有了很多东西,但我却更深的感到孤独和疲倦,虽然每一次拥有都是那样的让我感到兴奋,但不久后我又会感到痛苦,我意识到我已经被我所拥有的东西所缠绕,无法挣脱。三年了。在时间的荒野里,三年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瞬间。然而在人生暂短的旅程中,三年却可以让你所陌生的一切熟悉起来,也会让你曾经熟悉的一切变得陌生。那个叫阿楠的女孩子杳无音讯,又或许它一直就躺在自己的电话本里,只是不愿去触及。只有在翻看旧时照片的时候,那个曾叫我怦然心动的面孔连着一个个叫做十里银滩、宋城、世外桃源、闸坡的地名一一浮上心头,又或者仅仅是阿楠这个名字就是一种心痛的记忆。夜里10点一切活动结束后,我从酒店里出来。月光下海风阵阵,微凉如水。我独自一人搭乘摩托车去了那个从入岛大堤数起第三个小镇。到达的时候已是深夜,只有几家临街的店铺还亮着灯光,安详的小镇,还是那样安详的小镇。我在小镇上失去了方向,小镇闭塞,会讲普通话的人不多,几经周折,才打听到镇政府的位置,然后陌生的街路再次熟悉起来。巡着记忆,找到了曾经住过十天的小旅馆,接着找到了翔云巷,走进黑暗的小巷,一,二,三,四,五,在第五扇门前停驻了脚步,三年来魂牵梦绕的翔云六巷5号在面前清晰起来,又仿佛不再是从前模样。二层的小楼变成了三层,房门紧闭,二层的窗子里透出昏黄的灯光。这是多么熟悉的灯光啊,如今又是那么安详的注视着我,一扇紧闭的门将我拒之于外。没有上前敲门,我不想去破坏掉长存于内心深处的美好,只是注视,长久的注视着。如今,在这个岛上我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一段美丽的过往远比一个破碎的梦还要可贵。我的如水的夜晚,我的任性的阿楠,你在哪里?是否像我想你一样在想我?你是否在难眠的夜里还记得我的名字?你走在海边的时候,是否像我一样,会为一个熟悉的背影而惊喜,而泪流满面?你是否去过那个被我们称为"世外桃源"的海滩?是否记得我们在海边许下的"不离不弃,至死不渝"的誓言?一阵凉风吹过来,我打了个冷颤,才意识到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久。最后看了眼楼上的灯光转身离去,其间几次回头,企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会出现在门前,如三年前一样眼眸里含着不舍的依恋,目送我远走。然而一切都不可能了,那美好的时光一去不再回来了。在街上走了好久才找到一辆肯去闸坡的摩托车。小镇在身后渐行渐远,消失在暗夜里。途中路过通往十里银滩的路,路边景色熟悉如昨,再次触及的时候又让我无比感伤,抑制不住流下的眼泪,转瞬就被风干了。晚安,十里银滩的潮起潮落;晚安,久别重逢的小镇;晚安,擦身而过的山风;晚安,所有未眠的人们。回到酒店,已过零时,从酒柜里找出一支红酒,然后躺在浴缸里把自己灌醉。在我闭上眼睛的时候,阿楠的音容笑貌又是那么真实地在脑海里映现。你是否还是那个为了给我打电话排队到凌晨1点的阿楠?你是否还是那个照片里穿着纯棉小衫站在棕榈树下的阿楠?你是否还是那个会为吃一顿肯得基而感到满足的阿楠?你是否还是那个转身离我而去让我对生活几近绝望的阿楠……第二天一早,被同事叫去游泳,我依然沉浸在昨夜的伤感里。站在及胸深的海水之中,一个大浪打过来把我淹没,海水的苦涩让我清醒了很多,奋力向深海处游去,一直游到防护线的边缘,然后让自己随浪浮沉,直到体力不支才游回岸边。下午的沙滩足球比赛没有参加,换了衣服搭车去了十里银滩,当宋城呈现在眼前的时候,我分明感觉到了一种破败的气息。走在青石铺就的路上,园子里到处荒草丛生,仿古木楼梁柱上油漆大片剥落,诉说着岁月的无情。眼前这个空无一人的废园就是我朝思暮想的宋城吗?阿楠,你是否依然记得我在这里读给你的诗句?"长相思,欲问卿何在?别情依稀常入梦,嵩山秋月明。空蹉跎,何处觅芳踪?但得江山成大业,杯酒映烛红。"出了宋城,十里银滩就在脚下。没有游人,两匹瘦马和一头骆驼孤单地站在沙滩上。十里银滩依旧在,只是朱颜改。曾经已是永远,无论伤痛还是美好。傍晚时分我们开车离去,一路上我望着窗外一言不发。夕阳一点点昏黄,一点点暗淡,让人有一种活在梦里的错觉。小镇向身后一点点退去,那样安详,遥远,疼痛。第一章第9节 继续走继续遗忘(1)我通常是夜里差五分钟九点的时候趿着拖鞋出门,站在《南方周末》红色的广告牌对面等178路公共汽车。从南方日报到体育中心之间大大小小的广告牌闭上眼睛都能说得出内容,那时刚刚从一家广告公司辞职出来,黑白颠倒的工作彻底毁掉了我的时钟系统,它经常性的让我在睡觉的时候阶段性的醒来,工作的时候却又总想睡觉。医生说是神经衰弱,需要休息,就彻底给自己放了假。加班对于妙妙来说是依然是家常便饭,她在设计大厦里的一家公司里做网页设计。以前每天夜里下班后无精打采的去她公司接她时,她总是用一种同病相怜的语气慨叹人生苦短,然后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穿过地下通道,在体育中心站等回去的车。我辞职后依然每天夜里九点二十分坐在她公司的台阶上等她下班,不过从那之后每次到体育中心这段路程她总是和我一前一后保持一定距离,她最讨厌我不修边幅的穿着宽松的白色文化衫和短裤晃在她左右,她总是恨恨的在我胳膊上拧一下,说:"你呀,我都说过你多少次了,你就是不听……"我通常夸张的惨叫着求饶,然后下次亦然。妙妙是一个在乎细节的女孩子,贴在家里冰箱上的留言贴都要画上带了颜色的卡通图案,厕所里正对着蹲位的门上贴着"此处不准大小便",一些细小的东西在她手里津津乐道。我正好相反,很多事情没什么原则,更可气的是说的总比做的多。在大厦楼下眼巴巴的等着妙妙下班,想象着妙妙从亮着灯光的大门里出来,略带感激地看上我一眼,偶尔也会暂短的拥抱,然后我们一前一后的回我们共同的小窝。还有五分钟妙妙下班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阿鹏打来电话,说是心里有些闷,想去喝酒。我说你等我三十分钟,我先把妙妙送回家。阿鹏是我在这个城市里最要好的朋友。一个是水瓶座,一个是双子座,很多时候像书里写的一样默契。我们像往常一样坐在棠下的大排档里,一盘花甲七七八八的净剩下了壳,阿鹏自顾喝酒,默不作声。问了半天他才沮丧地告诉我小豆今天问他打算拖到什么时候才结婚。我说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拍拍他的肩,来,继续喝酒。酒进了肚子,一想不对,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还真就结婚是个挺让人头疼的事儿。阿鹏和小豆一直是挺让我羡慕的一对。当初刚进大学那会阿鹏一直都是他们班女生眼里的宝,一本手抄的诗集被传了个遍不说,唱歌在班级里也找不到对手。那时候会弹吉它的男生在学校里谈恋爱多多少少都有几分优越,这家伙从那时候起开始心高气傲,谈了几轮奢侈的爱情之后终于发现高处不胜寒,摆正姿态和小豆开始了马拉松式的恋爱,一晃差不多已经七年。而我,始终在情海里沉浮,得意时少,失意居多。几年下来,看待爱情倒有了种浮沉随浪的豁达,认为什么都无所谓。我不相信爱情,或者是不敢相信,当然,阿鹏和小豆的爱情除外,他们长达七年,辗转两个城市的恋爱关系让我不至于对爱情产生绝望的情绪。来广州半个月后,阿鹏受了我的鼓动也跑来广州。一周后,这家伙被一家大型IT公司要去,培训一周后调到了南京总部,其后的一年辗转于各个城市,让至今把行走当成梦想的我好好的羡慕了一回。去年年初,阿鹏调回广州工作,当上了大区部长,从此鸟枪换炮。其后把小豆接来广州,找了份工作,两个人结束了长达一年的两地的生活,开始过起了幸福的小日子。也是在去年,我在酒吧里认识了刚刚和前任男友结束爱情的妙妙,那时我也正好弄丢了爱情,于是两个人遇在一起,发现同病相怜,空虚寂寞的日子难过,就走到了一起,至于两个人的关系,谁也没有认真去深究过,似乎与生活有关,与爱情无关,至少彼此的怀抱温暖,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我们越来越容易妥协。阿鹏说这次可能要做一个决定。他说他一百个不愿意结婚,至少现在还不愿意,他总觉得婚姻应该有垫底,心里才觉得踏实。他现在功不成名不就的,有了点事业还算不上牢固,不至于捉襟见肘,也算不上十分宽裕,就这么一下子给爱情做了一个总结,总觉得心有不甘。他说小豆不这么想,小豆比他大一岁,27岁的女孩子多少对家都带着渴望,更何况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总该给她一个名正言顺。他说他们在这件事情上争吵了几次,不过每次都是不了了之。不过这次恐怕逃脱不掉了,晚饭的时候小豆说如果还不打算娶她就马上分手。看到阿鹏提到分手的时候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表情。对于一份相濡以沫了七年的爱情来说,分手需要多大的勇气,又要在爱情断开的地方,留下多深的伤口?那天晚上和阿鹏喝到凌晨两点,他醉了。把他送回家,叮嘱小豆别给他太大。出门时,回头望了一眼小豆,忽然为她感到难过,一瞬间跌入情绪的低谷。在抉择面前,爱情的处境那么尴尬。在出租车里忽然替自己难过起来,相爱着的人是幸福的,即使要去面对婚姻的考验,至少是在做选择题。我呢?我问自己,爱情你在哪儿?找不到答案,一如继往的在我这里成了问答题,想起读书时的试卷,虽然问答题总要比选择题多出几分,但它的难度,从来都是让我望而却步。回到家时已近三点,听着自己疲倦的脚步声上楼,摸索着钥匙洞开门,拉开洗手间的灯,然后就看到了妙妙贴在镜子上的留言条:"是不是又喝多了酒?冰了绿茶在冰箱里,睡觉前别忘了换睡衣,太累袜子留着明天我给你洗……"鼻子一酸,眼泪不自觉的落了下来,我对着镜子小声的哭泣。尽管一再告诉自己,我们的爱情不过是场终将散场的电影,但那一瞬间幸福的感觉是真的,它浓浓地包裹着我。突然很想有个家,哪怕那么一点点可怜的温暖就够了,不需要太多物质的东西,一个等爱的人,一扇朝北的窗,可以看到星光。躺在床上,把脸朝了她的方向,她暖暖的呼吸触到脸上,忽然很想给她温暖,这个和我一样可怜的孩子,我们都是缺爱的人。她似醒非醒地转过身抱住我,我把脸贴在她的脸上,有泪从我眼里滑落,她感觉到了,微抬了头问我,你怎么哭了?我说,我爱你。第一次对她说。第一章第10节 继续走继续遗忘(2)阿鹏去了南京开会,整整一周没有联系,不知上次为结婚时间吵架的事儿最终有没有了结。很多时候,只是担心,插不上手。去电脑城买刻录机的时候顺便去五楼看了小豆,她老板在,不太方便说话,于是她极力向我推荐一款带手写笔的笔记本电脑,说这个比较适合我这种整天码字的人,直接手写方便些。我说我以前用过一款带手写的PDA,从此留下了后遗症,对手写输入敬而远之。走的时候小声问她阿鹏几时回来,上次的事儿怎么样了?小豆回答得平静,料定大概没出什么大事,这才安下心来。一个周末逛街回来,见妙妙在客厅里和一个男人聊天。见我回来,妙妙介绍:他叫阿荣。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妙妙曾经提过,好像是她的旧男友。简单打了招呼,我放下东西,慌称有朋友在楼下等,转身出门,逃一样下楼。阿鹏去了南京,找不到人喝酒,只好一个人在楼下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乱转,心里缠了复杂的情绪,脚步有些茫然。直到夜里十点才回家,妙妙在洗手间洗着衣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没有多问,打了个招呼上床。晚上,谁也没有提起此事,心里却都有一些隐约的东西。阿鹏说几天前和小豆订了婚,两个人吃了顿还算丰盛的饭,写了纸协议,仅此而已,谁也没通知。对于爱情,我们往往缺乏耐心,仓促之间总有一些细微的东西让它显得不那么完美,然而这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希望在遗憾里开花,然后再长出遗憾的果实。我想。他们一直在计划一次旅游,却为是去桂林还是厦门争执不休,一个要去桂林看山水,一个要去厦门看海,结果最后哪儿也没去成,老老实实的在广州呆完了国庆假期。然后,生活又忙碌起来。朋友何松私自接了个烟厂的文化手册来做,文案部分要我帮忙,那会正巧没什么心情写稿子,于是便认真写起广告文案。昏天黑地的一个星期下来,总算在客户那里蒙混过关,拿到了一笔过得去的报酬。我想给妙妙买件衣服,逛了半天天河城,忽然想起和妙妙在一起半年多了,竟然还不知道她衣服的尺码。我总是这么地粗枝大叶,甚至经常忘记一些私人的节日,还有就是三番五次的丢了钥匙,忘记午餐的时间。我对妙妙说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都是广告公司的工作留下的阴影。暗地里自己知道,自从摆脱工作的束缚,开始纯粹以码字为生后,我的生活便陷入了一种模棱两可的状态,对事物的判别失去了原则,自己的事情更是。最后,只好买了一件银制的挂饰,送给她时她很开心。女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会为一些细碎的事情而感到幸福。阿鹏突然告诉我公司决定调他到东北大区,一周之内要回沈阳,命运的颠沛流离,充满玄妙的东西,让人难以捉摸。在天河北路上的陶然居为阿鹏饯行,小豆公司开会没来。席间阿鹏说他想起了在重庆的日子,每次到陶然居都会点一道叫"侧耳根"的菜,味道很怪,但是他爱吃,那时候每天忙忙碌碌,解放碑附近美女如云。他说那时一个重庆女孩子很喜欢他,人长得也漂亮。他们经常一起逛街,一起在江边聊天到很晚,可是每次说到爱情时,他总是不自觉的避而言它,坚守住爱情的防线。一边是偶然一次的爱情盛宴,一边是吃了七年的家常便饭,当你必须择其一而食之的时候你就会左右为难。夹了一筷子"侧耳根"放到嘴里,怪怪的,又形容不出到底是什么味道。或许这就是从我们身边划过的一种叫岁月的东西,在你还没有尝出它味道的时候,你已经吃过了它。以后重又吃起的时候,你会想起那些曾经一起品菜的人,和当时的岁月。一个周末的晚上,妙妙休息,一帮圈子里的朋友约了谈一个电视剧剧本,结束后一起喝酒唱K,曲终人散已近零时。回到楼下,抬眼望见家里的灯昏黄地亮着,忽然觉得温暖。一边上楼一边想,等拿了剧本的稿费,一定要带妙妙去她最想去的稻城,在香格里拉宽广的怀抱里行走,要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推开门,妙妙衣装整齐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边是收拾好了的大包小包。我呆立在那里,不知道是该等着妙妙把收拾行李的缘由解释给我听,还是主动去问,心里却隐约的猜出了结果。她站起来,迎面抱住我,我抬起双臂紧紧地搂住她,感觉心一阵紧似一阵的痛,眼泪在眼圈里回旋。她一次又一次说对不起,她说她始终没有办法忘记他,她说她骗不了自己,更不想欺骗我……单薄的身体,留不住这最后一点点可怜的温暖。我说,既然决定了,你走吧。之后我只是沉默,靠在墙角里什么都不肯再说。妙妙在距我一米远的地方呆呆的站了一会,用带了一点点哀怨、一点点留恋、一点点不忍,还有一点点茫然的眼神看我,我故意不看她,侧脸看淡黄的门,妙妙亲手贴上的门签,还留在上面,崭新如初。第一次没有送她,狠心的看着她提了大包小包下楼,房门关上的刹那,我泪如雨下,一切就在这一瞬间结束,让人来不及思考,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我放肆的哭声,倒在床上,绝望的情绪在内心里疯长。这就是爱情,这就是人人都渴望的那么一点点可怜的温暖,在我最需要它的时候转身,弃我而去。阿鹏走了,走的那天恰巧大雨,和小豆送他上车,我们穿过拥挤的人群,穿过长长的站台,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保重,然后他提着重重的行李,艰难的挤上列车,他一次次的回头,始终是微笑着的表情,我回头看身后的小豆,头发被雨淋湿,沾在脸上,缓缓淌下来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小豆因为跟公司签的合同还没到期,必须还要在广州呆上三个月,走的人走了,留下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感伤。送小豆回去的路上,看着车窗外流逝的人群,我想起那些美丽而忧伤的过往,想起那些路灯下的夜晚,《南方周末》广告牌对面的站台,贴在镜子上的字……记忆那么温暖,我们却再也回不去了。我开始担心妙妙,逆着时光行走,是否找回了她想要的幸福?第二章第11节 告别无处不在(1)如果不是星期天,如果不是彻骨的冷,如果这个时候暖暖还安静的睡在身边或者一个电话打过来可以让我心暖,我也许不会憎恨这个下着连绵冷雨的冬天。我蜷缩在被子里,从搬到天河直街后第三天开始,这场雨就没怎么停过,让人心生绝望。自从那次争吵之后,暖暖每次下班后都是冷着表情穿过客厅回自己的房间,而我通常会在暖暖下班前准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不在焉的看着电视,然后在暖暖开门的瞬间转头,像小狗盼骨头样的期待暖暖的一个微笑,这个时候我想我会主动站起来打招呼,心怀感激的抱一抱暖暖,两个人冰释前嫌。然而,我总是失望的听到暖暖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毫不迟疑的坚硬,接着洗手间传出哗哗的水声,然后房门被严严关上,里面传出莫文蔚隐约的歌声。我是个学不会掩饰的人,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暖暖长达一个月的沉默和尖冰一样让人心寒的爱情,最后选择了逃避。在我们冷战僵持的第33天,收拾了几件随身带的衣物搬出了天河北路的房子,房子里剩下的一切,都留给了暖暖,我想她比我更需要这些东西,尽管它们留存了太多无法抹拭的记忆。走的那天我一直在等暖暖下班,破例没开电视,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暖暖推门进来,我站起来说我要走了。内心里却一直在等暖暖开口挽留,然后我会毫不迟疑地留下,两个人将爱情继续到底。然而暖暖什么都没说,高跟鞋依然坚硬地穿过客厅,我终于心灰意冷,把钥匙放在茶几上的遥控器旁边,直到房门在身后关上,仍是没有听到暖暖说一句话,哪怕是再见。沿着夜里的天河北路行走,中信依然灯火阑珊得像一个不切实际的梦,路边的唱片店里放许美静的一首老歌:"你忘了吧/所有的厮守承诺/谁都是/爱得没有一点的把握/也别去想/哪里是甜蜜的梦想/还是孤单的路上/自由的孤单……"如果不是被忘记关闭的闹钟吵醒,我想我会一直睡到傍晚夜色初茫。一直是个对床有严重依赖的人,每天早晨挣扎着起床是一天中最痛苦的事情。同样,很多时候我会活在回忆里,靠记忆的点点滴滴取暖,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已经熟悉的东西有一天忽然离开。可是该离开的东西还是离开了,担不担心看起来毫无意义。窗外红灯明灭的十字交叉路口换成了交错的高架桥,对面有着一小片草坪的小学校变成了一家正在装修的宾馆,于是我确认自己已经离开了过去的那段岁月,横陈在面前的与其说是一个崭新的开始,不如说是一个见不到阳光并且湿冷的早晨。一个人躲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偶然间镜头滑过大雪漫飞的街道,那是我久违了的冬天。一瞬间想起了三千五百公里以外的城市,阑珊灯影下飞舞着的雪花,还有那被雪覆盖了的记忆。我怀念那些夹杂着悲欢的落雪往事,那个略显单薄的年纪,那些一去不再回首的昨天。时钟指向下午两点,下楼。在街对面的7-Eleven便利店里买了一包方便米粉、一盒品客薯片、一罐百事可乐,顺便拿了一盒555香烟。回家的路上,雨突然的大了起来,仓皇间跑进路边一家蛋糕店里躲雨,身上已被雨大片的淋湿。雨丝毫没有突然变小的意思,正踌躇要不要冒雨跑回已经不远了的家,一条毛巾递了过来,"擦一擦脸吧!"女孩子轻柔甜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转身,一个样子纯净的女孩子微抬了头看我。不好意思拒绝,接了毛巾过来,略有些尴尬的道谢。开始细细打量这家每天上班下班都会路过却从未进来的蛋糕店。小店不大,布置简洁,几个玻璃柜子隔出一小方空间,放了三张浅黄色的桌子。玻璃柜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在淡黄色灯光的映照下,让人心生暖意。女孩儿接下来并没有向我推荐任何一款蛋糕,只是忙着手里简单的事情,小店位置偏僻,加上是雨天,一直未有客人光顾,忽然很想坐下来吃点什么,道了谢,把毛巾递还女孩,我说,给我来一份儿凤梨酥好吗?她微笑着点头。就这样,我在蛋糕店里度过了整个下午,吃掉了两份凤梨酥和一小块巧克力慕司蛋糕,其间零散的和女孩儿聊天。她说,小店的位置原来是一家牙科诊所,后来牙科诊所搬了新位置,她的姨母把这里兑了下来,开了这家蛋糕店。她说,她是个简单的人,喜欢这样简单的生活。她说,她叫木木。如果不是那家蛋糕店,和那个在雨天递给我干毛巾的女孩木木,我可能永远不会喜欢上那种甜腻的食物。甜品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一些美好的事物,比如那些纯真年代里的感情。尽管知道那些东西于我而言,早已接二连三的尸横在时间的荒野里,却并未让我丧失掉对它们的联想能力。那个下午并没有从无休无止的阴冷世界里挣脱,只是觉得蛋糕店里的灯光温暖如夜里阑珊,宽厚包容。每天上班下班都从蛋糕店前经过,自那日起,每每路过都要望进去,有时见木木在转身忙碌,有时四目相视点头微笑,有时走进去闲散聊上几句,虽然简单,却也是个开始。这寂寥的小巷,似乎因为蛋糕店的被发现,一下子不那么悠长,又似乎,它还是本来的样子,不同的只是心境而已。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冬天依旧落寞得让人心畏。白天忙碌,夜却忽然长了起来。和暖暖在一起的日子,夜里的光阴时常是在客厅的电视机旁、在床上温暖的灯光里、在厨房的咖啡壶旁边不小心溜掉,不经意看一眼闹钟,通常短针已是在零点以后徘徊。从暖暖那里搬出来后,几乎每天都加班到很晚才回去,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尽管新搬去的地方离天河北路只有几站地的距离,可还是不愿去适应这种新的陌生,一次下班后习惯性的沿着天河北路朝百佳方向走去,到了和暖暖曾经的住处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这里已不再是我该回的地方。望着七楼的窗口,掏出手机翻出熟悉的号码,最终还是没拨。一个人沿着天河东路朝家的方向走去,我对自己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忘记的。"心里却不能释怀,被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揪着。如果那晚不是走错了路,如果不是特别地想抽烟,也许和木木会一直徘徊在一步之远,就像每天点头微笑,偶尔闲聊。一路隐忍,灯光和影子一刻也不懈怠的提醒着脚步的孤单,走回去,已过零时。进7-Eleven便利店买烟的时候意外的撞到提着东西正准备出门的木木,惊讶之余,忍不住问:"这么晚怎么会还在这里?"她说,来买饼干解决晚饭。她说,关店的时候钥匙反锁在了蛋糕店里,今晚恐怕回不成家。她说,唉,这不幸的一天。第二章第12节 告别无处不在(2)我执意请她吃宵夜,她寒暄了几句,便不再推辞。可怜这热闹的街,在深夜已安详的睡去,到哪里去找东西吃?她说街对面的马路边有一家花溪米粉店,开到很晚。我们于是小心的穿过高架桥下疾驰着车流的马路。小店狭长,我们是深夜造访的惟一顾客,挑了中间的位置坐下,两碗米粉几碟小菜,又叫了一瓶冰镇啤酒,木木很乖顺,又仿佛是善解人意,陪着我喝了一杯,见她脸色泛红,不肯给她多喝,于是一个人对着瓶子几口把剩下的酒喝完。从小店出来,我问木木去哪里?她一脸茫然,灯光昏黄,夜色很长。我提议去我家里坐坐,木木摇头不肯,彼此算不上熟悉,知她心存戒心,不再勉强。我们沿着天河路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路行人零散,相隔不远处几个街边女郎,站得花枝招展。在天河城门前,我提议去坐夜车,木木雀跃着答应。随便跳上一辆夜班车,它载着我们驶向倘大个城市的另一个未知的角落。这一个混杂的城市,夜色掩饰了太多浮躁,除了夜里上班的人之外,只有寂寞的人才会在这样的夜里出没。我们又算什么?和木木并不怎么说话,望着彼此的窗外,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这落寞的人间。流光穿过木木的眼眸,瞬间晶莹。我只是呆呆的望着窗外,并没有想什么,又似乎所有的过往都在窗外寂寥的马路上一一重演,恍若隔世。车到终点,我们换了辆车回程。木木给我讲了个故事,她说她一度害怕自己一个人坐车。我问:"为什么?"她说,读书时喜欢过一个束着长发的吉它少年,经常在夕阳下听他弹一首叫做《青春》的歌,两个人陪伴着走过了心无旁骛的青葱岁月,她不知道他是否喜欢过她,他没有说,她也没有问,直到毕业要说再见。两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重逢,当时那个束着小辫子的男生头发已剪短,在一家广告公司做平面设计。他们开始相爱,她每天下班后都要坐七站地的车,带他最喜欢吃的法国芝士蛋糕到他公司楼下等他下班。直到半年后的一天,她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位置,偶然看到他在略显拥挤的车厢里和另一个女孩子亲密的分吃一个麦当劳甜筒……然后他们下车,并未注意到车厢最后一排的她。那天她坐过了站,直到终点所有人都起身方才惊醒,下车时觉得腿软,两眼发黑,一个人在车站旁边的台阶上坐到很晚。第二天,她再也没有带芝士蛋糕去他楼下等他下班。他一次次打电话过来,铃声响到绝望,她状若未闻。这个故事就这样苍白的划上了句号。"是不是每一个认真去爱的人都要被爱伤害呢?"木木问我。我没有回答,其实我一直在想同一个问题。没有人告诉过我们,爱情故事该是怎样开始又在哪里结束。爱情由始至终像一个未知的旋涡,吸引着我们投身其中,不可自拔。忽然有一瞬间的心疼,为自己,也为面前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孩子。觉察到木木眼里漾出满满的、清澈的眼泪,沿着丰润的两腮滑落,浸入我贫瘠而干渴的心,我知道,有一天我注定和这个纯净如水的女孩子相纠结。很想为木木擦去脸上的泪水,很想给她一个并不太用力的拥抱,很想让她在这个无家可归的夜晚远离那些腐败的忧伤,很想告诉她我愿意去疼爱一个值得疼爱的孩子。然而,最终我什么也没有做,那些泪水那么纯净,容不得亵渎。如果在此之前暖暖没有走进过我的生活,如果她不曾在我的心口刺穿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或许我会毫无顾忌的去爱木木。可是暖暖偏偏早木木一步闯进了我的生活,她是那样直接且残酷的女子,那么霸道的把我原本完整的生活撕开了一个口子,钻了进去又闯了出来,从此我的心变得空洞破碎,无法修复。深夜躺在床上,再次想起和暖暖之间的点滴情绪,时间过处,利如刀锋。春天,和暖暖到南昆山去看风景,在一处深山里见了汩汩的流水在山石间蜿蜒,暖暖贪恋溪水,穿着衣服奔进水中,全然不顾回去的路上湿着衣服瑟缩。夏天,暖暖在酒吧里喝醉了酒,执意要从过街天桥上跃下,我拼尽了所有力气,才踉跄着把她拖下天桥。到了家门前,她执意不肯回家,坐在六楼半的台阶上夜半唱歌……秋天,我们在拦着防盗窗的阳台上拥抱,接吻,肆意纵情,一遍又一遍的*爱,她尖利的手指在我的背上划出鲜艳的痕迹……冬天,为一件本没有对错的事情争吵,她歇斯底里的摔了厨房里所有能够碎掉的东西,包括我在她23岁生日里送的四只意大利咖啡杯,我一直沉默,感觉着自己的心随着瓷器的落地,向四个方向,支离破碎。接下来是冷战,互相僵持,彼此伤害。直到第33天,我失望离去,一切仿佛结束……重新审视这一年之久的爱情,忽然发现我们的感情世界里情节起伏跌宕,充满激情,却惟独忘了说爱,彼此,由始至终。如果眼睛可以将爱情的把戏看穿,我情愿失明。那晚之后,木木店里的巧克力慕司蛋糕和凤梨酥成了我经常的晚餐,没有客人的时候,木木习惯拿本亦舒的小说坐我对面,盯着我的吃相甜甜的笑,从她的眼睛里看得出来,木木对我的依恋一点点多了起来,而我总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分唯美而纯净的感情,就像一双刚从泥巴里挣扎出来的脏脚面对一块雪白的地毯一样不自在。和暖暖分开后的第17天凌晨两点,被暖暖的电话吵醒,接了,暖暖并不说话,只是嘤嘤地哭泣。我平静的问怎么了,她仍未言语,然后电话被挂断。拨了过去,那端嘈杂,电子音乐、玻璃碰撞、各种声音的嘶喊,我问你在哪里?暖暖含糊着说她也不知道。她说她很想我,接着手机再次被挂断。再打,便是无人接听。我开始慌乱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不停的拨打暖暖的电话。深知暖暖酒量,几杯下去便不顾性命的架势,如今醉得不知道身在何方,怎么能不让人心里忐忑。站在楼下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前,心急如焚的一遍遍拨打无人接听的电话,发短信给她,我说,暖暖,告诉我你在哪里啊?别让我担心好不好?我站在空旷的马路上不知所措,很想马上插上翅膀飞到暖暖身边,可是我知道即使有翅膀也无法抵达,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忽然为自己感到悲哀,心头蓦然划过丝丝缕缕的酸楚。尽管暖暖已经不再是我的暖暖,可是我仍然不能避免自己不去牵挂,我不知这到底是爱还是习惯,只是觉得这个叫暖暖的女人像毒药一样渗进了我整个身体,在这暗夜里蔓延……第二章第13节 告别无处不在(3)那天晚上我彻夜失眠,一直在拨打暖暖的手机,但她都没有接。第二天泛亮,她接了电话。沙哑着嗓子说,对不起,昨天晚上喝多了酒。听到她的声音,心一瞬间平静了下来,昨天晚上所有委屈的感觉荡然无存。接下来是长长的沉默,我说,以后要对自己好一点,别再喝那么多的酒了。她说,她知道。她说,她并不是没心没肺,只是想没心没肺的活着。她说,这样才不会被伤害。她说,我想见见你。我说,我也是。如果再见的意思是再也不要相见,也许不会留下太多遗憾。再一次和暖暖相见,是在天河北的西斯廷咖啡馆。天河北路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条街,搬来这里住后,和暖暖一家家数着进遍了这条街上的咖啡店,暖暖说她喜欢西斯廷里面的手磨咖啡,还有难得的音乐。而我想念的是上一次,在咖啡馆对面的小胡同里那家拉面馆里吃的牛肉面。暖暖放多了辣椒,我满脸是汗。也许我开始向往一种简单的生活,而非怀念。我们下楼,穿过十字路口。那个时候暖暖挽着我的手,唱着莫文蔚的歌,然后街灯沉默,我什么也没说。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隔着落地玻璃看得到我们共同居住过的小窝,想起了那些在指缝里流逝的岁月。不知道暖暖是不是和从前一样害怕一个人过马路,是不是依然会在来时的路上小声唱歌?暖暖来了,依然是熟识的衣着熟悉的味道。我有种恍然如昨的错觉,很想和从前一样,点餐的时候轻握着她光洁的手,这次却有些迟疑,终于没握。一些东西被我们弄丢了,不记得丢在了哪里。这次破例,暖暖没有叫爱尔兰咖啡,我也没有点摩卡,两个人要了一打嘉士伯啤酒,或许两个人都清楚,彼此之间隔了自尊这纱布,只有醉了后才会不管不顾的撕扯去,互相坦然。那天喝得不多,却很快醉了,咖啡馆很意外的接二连三放我们喜欢过的英文歌,暖暖轻声和着,哭着;我埋头喝酒,不敢细听。窗内时光暧昧,窗外灯火如织,一切似曾相识,一切又仿佛变了样子。从西斯廷出来时已经记不清是早晨两点三十还是三点二十,相互搀扶着穿过空寂的大街,身上残留着浓重的烟草味道和略略的体温,路上看到一个垃圾桶边零散着的玫瑰才想起买给暖暖的花束忘在了咖啡馆,把暖暖放在路边的台阶上,自己踉跄着回去取花,回来时不小心摔倒,血从胳膊上流了出来,并不觉疼,火红的玫瑰跌落在地上,在暗夜里呻吟。送暖暖回去,半站地的路,踉跄着走了近半个小时。开门时,暖暖嘴里喃喃着还要喝酒,挣扎着把她拖到床上,自己已是力气全无,半靠在床边,喘着粗气。想给暖暖倒杯水,扶了墙起来,进到厨房,却找不到杯子,恍然想起那次争吵,暖暖摔掉了厨房里所有易碎的东西,包括我在她23岁生日里送的四只意大利咖啡杯,心疼的感觉瞬间划过心口。用刷牙的塑料杯倒了水给她,扶她起来时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她说,她很想死。她说,抱抱我。那晚,我彻夜的抱着暖暖,带几分歉疚的看着她安详的睡去,窗外微亮的天空照出她脸部轮廓,妩媚憔悴。"你的爱已模糊/你的忧伤还清楚/我们/于是流浪这座夜底城市/彷徨着彷徨/迷惘着迷惘/选择在月光下被遗忘……"又想起许美静的这首《都市夜归人》,忽然很想抽支烟,怕吵醒暖暖,终于没抽,半坐着直到天光微明。如果暖暖只是旧梦,木木是遥不可及的风景,如果我们都只是擦肩,然后错过,那么,是不是还会有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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