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里是不是很多暗影的拖啊,这么多暗影的广

失去影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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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轮回的塑料花园中,金钱、美女、爱情、地位……似乎是我们的最爱,我们为了梦中的小小的欲望,注入了全部的身心。我们一直在算计,算计爱情、算计未来、算计生意。所有的开支、成本我们全部计入,也许会换来金钱利益甚至女人。但是,我们忽视了我们可贵的生命、时光、真情、良心、健康……这些成本难以用短浅的欲望目光去算计!在一个小朋友的手中看到了这本书,我在冬日的暖阳中细细地阅完,回视了我平素日夜不离的影子,她依然静静地安在。感恩影子!她让我注意到生命的光明和辉煌!朋友,抬头看看阳光,再低头看看大地,您的身后,可爱的影子还在吗?以下分享德国童话【失去影子的人】,愿吉祥!(悟妙法师&
&经过艰苦的海上航行以后,我们终于到达了港口。船一靠岸,我就背上我的一点行李,挤出人群,走进我经过的第一家旅馆。我要了一个房间,服务员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便带我到阁楼上去。我让他给我一点干净的水,然后向他详细地打听了托马斯·约翰先生住在哪儿。
“北门外,右边第一幢乡村别墅,是新造的红白大理石大房子,有许多柱子。”
好。时间还早。我打开行李,选了一件最好的黑色上衣,精心地换好衣服,把介绍信放进衣袋,就去找那个我希望会帮助我实现我的计划的人。
我走过长长的北大街,出了城门,就看见掩映在树丛中的乡村别墅的柱子。“就是这儿。”我想。我用手帕掸去鞋上的灰尘,整了整领带,便按了门铃。门突然开了。
门房在前厅仔仔细细地盘问了我一番,之后才去通报我的到来。我荣幸地被召唤到花园里,约翰先生和一些客人正在那儿散步。
我立刻认出了约翰先生,一个洋洋自得的大胖子。他客客气气地接待我,就像富人接待穷鬼一样,甚至还和我交谈了几句,并从我手中接过介绍信,但并没有怠慢其他的客人。
“哦,哦,是我兄弟的信。我已有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他身体好吧?”
他不等我回答,就对其他人说:“那儿,我让新房子造在那座小山上。”他一面拆信,一面继续谈话,现在谈的是财富问题。“一个人要是连起码的一百万都没有,”他说,“便是——请原谅我说的话——无赖。”
“啊,说得多对呀!”我叫道。他显然很高兴,朝我笑一笑,说:“您就留在这儿吧,朋友,以后我也许会有工夫把我对此事的意见告诉您。”他指了指信,立刻把它放进衣袋里,又转身去应酬其他的客人。
他用胳膊挽住一位年轻的女士,其他的男士也照此办理,人们成双结对地向那个小丘走去。我跟在他们后面,但再也没有人理睬我了。他们谈得很起劲,开着玩笑,哈哈大笑,特别爱谈不在场的朋友的事。我初来乍到,因此听不太懂,而且心事重重,没有兴致去听他们的谈话。
我们正穿过玫瑰园。那一天最得宠的人、美丽的方妮非要亲自去折一枝玫瑰。她刺破了手,流起血来。大伙儿寻找橡皮膏。这时突然走过来一个沉默寡言、瘦削细长、老气横秋的人,这人我以前还没有注意到。他把手伸到旧式灰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皮夹子,把它打开,拿出所需要的橡皮膏递给了那位女士。她接了过去,但并不注意那个人,也不谢一声。伤口包扎好了,于是大家又继续爬山。在山顶上可以眺望园林的绿色迷宫一直到大海。
那儿的景色确实迷人。在深色的海水和蔚蓝的天空之间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亮点。“拿望远镜来!”约翰喊道。仆人还来不及去取,那个灰衣人就已把手伸进上衣口袋,掏出一个漂亮的望远镜来,交给约翰先生。约翰先生一面用望远镜看一面告诉大家,那是昨天因为遇到大风暴而不得不停在港口的那条船。
望远镜从一个人的手里转到另一个人的手里,没有再回到原主的手中。
我惊异地望着这个人,不知道这么大的东西是怎么从那很小的衣袋里冒出来的。可是,好像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他们不注意那个灰衣人,就像不注意我一样。
约翰先生用水果招待客人,来自热带国家的稀有的鲜果放在贵重的盘子里被端上来。这时他第二次对我说道:“您尽管吃吧,朋友,在海上您肯定吃不到这些东西。”我正想向他表示感谢,但他已经又和别人去谈话了。
大家很想坐在草地上,但地上太潮湿。一位女士说,要是有土耳其地毯就好了。话刚出口,那个灰衣人已经把手插在衣袋里,抽出一块珍贵的土耳其地毯。仆人们好像理所当然地接过地毯,把它铺在草地上,客人们便坐在地毯上。我吃惊地又看了看那个人、他的衣袋和那块有
20 几步长 10 步宽的地毯。我揉了揉眼睛,不知该如何去想。可是,除了我以外,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
我很想知道这人的底细,他是谁,但我不知道问谁好,因为我怕那些仆人,比怕那些被人侍候的绅士还要厉害。最后我跟一个年轻人谈起来,我觉得他似乎不像别人那么富有,而且他大部分时间都独自站着。——“那个像从裁缝的针眼里滑出来的线头似的人吗?我不认得他。”——我相信他不想与我交谈,因为他转过身去,和别人交谈去了。
现在阳光越来越厉害了,女士们热得受不了。美丽的方妮第一个决心跟那个灰衣人交谈。“您有没有随身带一个帐篷?”作为回答,他又把手伸进衣袋,拿出篷布、柱子、绳子,总之、他拿出了一个帐篷所需要的一切东西。
年轻的绅士们把帐篷搭起来。帐篷大得遮住了整块地毯——但仍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有什么特别。
我已经感到毛骨悚然了。当灰衣人在人们的要求下又从衣袋里掏出三匹大马来时,我就更加不寒而栗了。从同一个衣袋里,他已经掏出过一个皮夹子、一个望远镜,一块地毯和一个完整的帐篷。倘苦不是亲眼所见,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尽管别人都不理会那个灰衣人,我的眼睛却怎么也离不开他。我对这个人越来越害怕,最后再也不能忍受了。
我决定不辞而别。这肯定不难,因为我在这一伙人中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次要人物。我想马上回到城里去,第二天早上再来拜访约翰先生。——如果我当时能够逃脱,该多么好啊!
我穿过了玫瑰园。我急于要离开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因此不打路上走,而是横穿草坪。我回头看是否有人看见我。天哪,当我看见灰衣人跟在我后面并向我走来时,我是多么吃惊呀!他已经几乎与我平行。现在他脱下帽子,朝我微笑。显而易见,他想跟我说话。我该怎么办呢?我已不可能走开,为时已晚。于是我也摘下了帽子,一动也不动地站在火辣辣的阳光下,就像一只被蛇吓呆的鸟儿一样。
我们两人都沉默着。我在等待,而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始谈话。最后他走近一些,战战兢兢地对我小声说:“请原谅我接近您。您不认识我。尽管如此,我得跟您谈谈。请您听我说,请您帮助我。我求您!”
“天呀,先生,”我惊恐地叫起来,“我怎么能够帮助像您这样一个人……”我说不下去了,我相信我们两人同时都脸红了。
片刻沉默以后,他又说道:“在我有幸接近您的很短的时间里,先生,我——请允许我告诉您——有几次真是怀着最赞赏的心情观察了您那美丽的影子。您却毫不注意地把它在阳光下投到您的脚下。您是否愿意把您的影子卖给我?”
他沉默了,而我脑子里乱成一团。我不知道对这个奇怪的建议说什么好。
他一定是疯了,我心里想。于是就改变了声调,回答说:“唉,唉,好朋友,您有了您自己的影子难道还不够吗?这样的交易太稀奇了。”
他立刻又插嘴说:“我的口袋里有好些对先生可能不是毫无价值的东西;为了这个奇妙的影子,任何代价对我来说都不会太高。”
当他提起衣袋的时候,我又打了个寒战。我不明白我刚才为什么叫他朋友。我又说话了:
“先生,请原谅。我大概没有完全听懂您的话,我怎么能把我的影子……”
&他打断了我的话:“我只请您允许我在这儿拿起这宝贵的影子放进我的衣袋;至于我怎样拿,那是我的事。作为对先生的报答,我让您在我衣袋里的所有东西当中任选一样。其中还有一只幸运袋。”
“幸运袋?”我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我非常害怕,但他用这一句话迷住了我的心。
“您想看看和试试它吗?”他把手插进衣袋,掏出一只不太大的、用坚硬的皮子缝成的袋子,把它交给我,我把手伸进袋子,拿出 10
枚金币,接着又拿出 10 枚,又拿出 10 枚、又拿出 10
枚。我赶快把手伸给他,说:“这笔交易算数,您拿这袋子换我的影子。”
他表示同意,然后跪在我面前,接着我看见他把我的影子从头到脚从草地上轻轻地扯开,拿起来,卷好,折拢,最后放进衣袋。我紧紧地抓住袋子,看见周围全是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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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离开了这个地方。我希望在这儿不再有什么事要做了。我先把我的衣袋都装满了金子,然后把袋子吊在脖子上,藏在胸前。我悄悄地走出园子,到了大路上,向城里走去。我走近城门的时候,听见背后有人叫:“年轻的先生!喂,年轻的先生!听我说呀!”我回过头去,看见一个老妇人在我后面叫:“您要留神啊,您把您的影子丢了!”“谢谢,老大娘!”我扔给她一枚金币,报答她善意的劝告,便走到树下去。
在城门口,我又听见哨兵说:“这位先生把影子丢在什么地方了?”接着又有几个女人叫道:“天哪!那个可怜的人没有影子!”这开始叫我生气,于是我小心地避免走到阳光下去,但并不是到处都能做到这一点。例如在我不得不穿过大街时就无法躲开阳光,恰恰在这个时候,孩子们放学了,一个小男孩——我还记得他的样子——立刻发现我没有影子。街上的所有男孩马上都知道了,他们大声嚷着挤到我跟前:“正派的人在阳光下走路都是带着自己的影子的。”为了摆脱他们,我大把大把地把金币向他们中间扔去,然后跳进了好心肠的人给我唤来的出租马车。
我独自坐在开动的马车里,立刻就痛哭起来。我该怎么办呢?我早知道,人们对清白比对金子更加看重;现在我明白,影子的价值比金子还高。而我为了金子出卖了自己的影子!
当马车停在我住的那家旧旅馆前的时候,我心里还是难以平静。我简直不可能再踏入那间蹩脚的阁楼,于是就叫人把我的东西取下来,接过那简陋的行李,扔过去几枚金币,便吩咐马车夫送我到最好的旅馆去。那幢房子是朝北的,我不用害怕太阳。我要了几间最好的房间,立刻就把房门锁上。
你猜猜我现在干什么?我从怀里拿出那个钱袋,发狂似地掏出金子、金子、更多的金子,把它们扔在地板上,使它们在我脚下闪闪发光和叮当作响。
最后我疲惫地倒在也已铺满金子的床上,在金子堆上尽情地翻滚。就这样,白天过去了,晚上过去了。我一直没有把门打开。夜里我躺在金子上,就这样睡着了。
当我醒来时,好像还很早。我的表停了。我感到浑身酸痛,又饥又渴。
我不想要这些金子了,而就在不久以前,我还为它感到如此高兴。现在我不知拿它怎么办好。它不能这样堆在地上。我试了试,看能不能把金子放回袋中,可是不行。我的窗户没有一扇是朝大海的。我不得不把金子搬到小贮藏室的一个大柜里去。我只留几把金币在外面。干完以后,我精疲力竭地坐在沙发椅上,等待旅馆里的人们起床。然后我就叫他们给我送些吃的来,并且把老板叫来。
我和老板商量怎样布置我的房间。他推荐了一个叫本德尔的人做我的贴身仆人。本德尔的忠厚聪明的面孔立刻博得了我的欢心。从此,他一直伴我度过不幸的生活,尽可能地帮助我。我整天呆在我的房间里,和仆人、鞋匠、商人打交道,布置屋子,买了许多贵重物品和宝石,只是为了花掉那许多金子中的一部分,但我觉得那堆金子好像一点也没有减少似的。
在这段时间里,我惶惶不可终日。我不敢走出房门一步。晚上,我在离开黑屋子以前,叫人在我的房间里点起 40
支蜡烛。我一想起和学生们相遇时那可怕的场面就惊恐万分。我决定,不管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我要再出去一次听听人们说些什么。那几夜月明如昼。一天晚上,我披上宽大的大氅,把帽子拉到眼睛上边,像个罪犯一样悄悄地走出屋子。到了一个很远的广场,我才离开房子的暗影,走到明亮的月光下去,等待从过路人的嘴里听到我的命运。
不用我多说,我在这里重复了我的悲惨经历。女人们露出深切的怜悯,但年轻人的嘲笑和男人们特别是自己有着宽大影子的大胖子的傲慢神情,并不比这种怜悯更刺痛我的心。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在父母的陪同下走来,他们幸好只向自己的脚前看,可是小姑娘偶然看见了我,发现我没有影子。她显然感到吃惊,低下头,匆匆地走了过去。
我再也不能忍受了。我泪流满面,伤心地退回到黑暗中。现在我一直留在房子的暗影中,走得很慢,很晚才回到旅馆。
我一夜没有合上眼。第二天,我立刻吩咐人到处寻找那个灰衣人。也许我会再找到他。要是他也和我一样后悔不该做这笔愚蠢的交易,那我该多么幸福啊!我把本德尔叫来。在我看来,他正是寻找灰衣人的合适人选。我详详细细地描述了那个人,并且告诉他,找到那个灰衣人对我是极其重要的。我还把看见那个人的时间和地点告诉了他,并把所有在场的人都描述一番,让他去打听望远镜、土耳其地毯和一个大帐篷的下落。这会有助于他找到那个破坏了我一生安宁和幸福的人。
说完以后,我拿出了几乎搬不动的那么多金子,还添上几块宝石。“本德尔,”我说,“金子能打开许多门,使许多似乎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你像我一样不要抠抠搜搜,去给我带来好消息。我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你的好消息上。”
他走了。很晚的时候,他垂头丧气地回来了。约翰先生的仆人和客人一点儿也记不得那灰衣人了。新望远镜还在那儿,可谁也不知道它是从哪儿来的。地毯和帐篷也还在那小山上。约翰先生很喜欢这些东西,他并不在意自己不知道它们是从哪儿来的。本德尔尽其所能地忠实地执行了他的使命。我挥手叫他离去,让我独自留在房间里。
可是本德尔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我。“我已经把您认为最重要的事情报告给您了,”他开始说。“只是还有一件事。今天早上,我在门口遇见了一个人。他对我说:‘请告诉彼得·施勒密尔先生,他不会再在这儿见到我,因为我要远涉重洋了。我正要动身,我的船已等在港口。可是一年以后我会再来拜访他,跟他谈另一笔也许更受欢迎的交易。请代我向他致敬并且转达我的谢意。’我问他是谁,但他说您会知道的。”
“那人是什么样子?”我迫不及待地问。本德尔一五一十地把那个灰衣人的样子描述给我听。
“不幸的人!”我叫道,“那就是他呀!”
“是吗,那就是他,真的是他吗?”他惊恐地叫起来。“我这个疯子竟没有认出他来!”
本德尔是那么伤心,使我可怜他了。我安慰他说,这不是他的过错。我立刻叫他到港口去尽可能找到那个奇怪的灰衣人。但那条船已在早上出海了,灰衣人像个影子一样已无影无踪了。
一个被囚禁的人即使长了翅膀又有何用?它只会使他更加不幸。我就像个囚徒躺在我的金子旁边,远离人们,独自守着我那见不得人的秘密。我不想要这金子,因为它使我和生活隔离了。我甚至害怕我的最后一名仆人,同时又妒忌他,因为他有影子,可以在阳光下见人。我孤独地在我的房间里度过日日夜夜,心里十分痛苦。
还有一个人与我一道感到痛苦,这就是本德尔。他因为没有认出灰衣人而感到痛苦,但我不能责怪他。我认识到我的命运掌握在灰衣人的手中。
但我仍不死心。有一次我派本德尔带着一枚珍贵的钻石戒指去找城里最著名的画家,请他到我家里来。他来了。我把仆人们打发走,锁上门,坐到这人旁边,把他的本领称赞了一番,然后心情沉重地谈到本题。我首先请他答应不把我的秘密讲给任何人听。
“教授先生,”我接着说,“一个人不幸失去了自己的影子,您能给他画一个假影子吗?”
“您指的是他自己的影子吗?”
“我指的就是这个。”
“可是,”他继续问我,“他怎么会这样愚蠢,竟失去了自己的影子呢?”
“他是怎样失去的,”我回答,“这无关紧要。但我可以告诉您,”我干脆撒起谎来,“去年冬天,他在俄国旅行,有一次天寒地冻,他的影子就牢牢地冻结在地上了,再也弄不回来了。”
“我可以给他画一个假影子,”教授回答说,“可是只要他稍微动一下,就又会失去那个影子,特别是因为,据我从您的叙述中听出,他并不那么留恋自己的影子。谁没有影子,最好不要到阳光下去,这是最明智最稳妥的办法。”他站起来走了,同时直勾勾地盯着我,使我简直难于招架。我倒在沙发椅上,用双手捂住脸。
本德尔进来时,我还是这样。他看见我痛苦的样子,便打算悄悄地退出去。我抬起头来,我得和什么人谈谈我的不幸。“本德尔,”我大声对他说,“只有你一个人看见我是多么痛苦,虽然你从来没有问过我。你并不问,只是默默地和我分担痛苦。来吧,本德尔,做我最好的朋友吧。我并没有对你隐藏我的金子,也不想对你隐藏我的痛苦。本德尔,别离开我。你看到我富有,我愿同别人分享我的财富。你相信全世界应该拜倒在我的脚下。可你看见我逃避这个世界,与它隔绝。本德尔,世人反对我,把我遗弃了。如果你知道我那可怕的秘密,也许你也会离我而去。本德尔,我是富有的,对人是善良的,可是——天哪!——我没有影子!”
“没有影子?”这个善良的小伙子惊恐地叫起来,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淌了下来。“我真不幸啊,竟侍候一个没有影子的主人!”他沉默了。我用手蒙住了脸。
“本德尔,”我过了片刻说,“现在你全都知道了;现在你可以走了,把我的秘密去告诉人们。”他好像内心在进行激烈的牛争,最后他跪倒在我面前,抓住我的手。“不,”他叫道,“不管世人怎么想,我不能也不会为一个影子离开您。我宁可做得对,不愿意做得聪明。我要留在您身边,把我的影子借给您,只要我能做到,我就要帮助您,如果我做不到,我就要跟您一块儿哭。”他这种义气使我感到惊异,我抱住了他的脖子。我深信他不是为了金子才这样做的。
从这个时候起,我的命运和生活方式有所改变了。本德尔多么善于掩饰我没有影子这一缺陷,真是难以形容。他处处走在我前面,和我在一起,事先考虑到一切,作好准备,如有危险发生,他很快用他的影子遮住我,因为他比我高比我壮。这样,我又敢走到人们中去了,并且开始在世界上扮演一个角色。我当然不得不假装我有一些古怪的癖性,但这些癖性和有钱人是很相称的。只要无人了解真相,我就一直享有作为富人应有的一切尊敬和重视。现在我比较平心静气地等待着过一年要来拜访我的神秘的陌生人。
&我知道我不应该长久呆在一个地方,因为这儿有人看见过我没有影子,我的秘密很容易透露出去。因此,我决定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碰到了当时在约翰先生那里认识的一个女人:方妮,一个倾城倾国的美人。总而言之,我深深地爱上了她。我失去了理智,成了个痴汉,在树荫下和黑暗中,在凡是我能去的地方,都跟随着她。这个女人吸引我在这个地方又呆了一段时间,就不足为奇了。
可是,我何必把这整个过程详详细细他讲给你听呢?那是一出大家都熟悉的老戏,我在戏中扮演了一个平凡的角色。只是这出戏的结局很悲惨,这是我、她和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
我习惯于晚上在花园里请客。人们很愿意来,因为我如今已学会使客人们得到很好的消遣。每当我讲话的时候,人们都注意倾听,非常重视。
&一天晚上,我挽着方妮的胳膊,在离其余的客人稍远一点的地方散步。我正在向她大献殷勤,月亮突然从云背后露面了。方妮只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吃惊地瞅着我,然后又朝地上望去,找不到我的影子。她的感受在脸上表现了出来。如果我自己当时没有感到毛骨悚然,我一定会哈哈大笑的。
我把方妮留在那里,飞快地穿过目瞪口呆的客人们,跑到门口,跳上停在外面的第一辆马车,驶回城里去了。这一次,我不幸把小心谨慎的本德尔留在城里了。他看见我时吓了一跳。一句话就使他明白了一切。他立刻雇来了驿马。我只带上一个仆人,他叫拉斯卡尔,不可能知道这天晚上发生的事。这天夜里,我还赶了
公里路。本德尔留下来清理我的东西,分发金子,然后把最需要的东西给我送来。第二天,当他追上我的时候,我扑在他的怀里,答应他再也不干这种蠢事了,今后一定要更加小心。
我们马不停蹄地继续前行,越过了国界和群山。到了群山的另一边,我才觉得足够安全了,便在附近一个人迹罕至的疗养地歇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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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叙述中,有一段时间我要草草带过。如果我还能记忆犹新,我很愿意详细地谈谈。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一段时光已变得模糊不清了。
每当我想要在我心中重新找到我当时的感受,寻找痛苦和幸福时,我就好像在徒然地敲打一块不再有泉水涌出的岩石。它现在用完全不同的眼光看着我,这段已经逝去的时光!
&&&&在那个疗养地,我被注定扮演一个英雄角色。我事先没有什么准备,并且在这方面又是个生手,结果一见钟情,迷上了一双蓝眼睛。这位姑娘的父母千方百计地尽快促成这笔交易,这出乡村喜剧收场时我成了个丑角。就是这些,完了!——现在我觉得这整个故事既可笑又乏味。尽管如此——当时对我如此珍贵的这一切,随着时光的流逝已变得如此毫无价值,这难道不可怕么?米娜,当我失去你时,我曾哭过,现在我又哭了,因为我也在我的心里失去了你。难道我已这么老了吗?——啊,悲惨的理智啊!只要我的心能像当时那样跳一下,只要我能有片刻的那种幸福!——不!宴席已散,酒杯已空,我独自一人在我痛苦经验的荒凉大海上漂流。
我派本德尔带几袋金子打前站,根据我的要求在小镇上为我布置一个住所。他在那儿花了很多钱,并且含糊其辞地谈到他的主人是个有钱的外国人。这使得那里的人们想入非非。
一等我的房子布置完毕,本德尔就回来接我。我们上路了。在离城约有一小时路程的地方,一群身穿节日盛装的人在一块阳光充足的平地上等候我们。马车停了。音乐、炮声和“万岁”声响彻云霄。一群身穿白衣裙的美丽少女出现在我们的马车前。但她们与最美丽的一位姑娘相比,就像黑夜的星星在太阳面前黯然失色。她从姑娘们当中走出来,跪在我面前,献给我一个月桂花环,同时说了“陛下”、“敬爱”等几个词儿。我听不懂她说什么,但她的声音像是天使的声音。接着合唱队和她唱了祝愿仁慈的国王和他的臣民的幸福的颂歌。
这一切都是在阳光下发生的!她当时跪在我面前,而我这个没有影子的人不能靠近她!啊,为了得到一个影子,我当时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不得不把我的恐惧和痛苦深深地藏在我车子的黑暗中。本德尔终于替我行动了,他从另一侧跳下马车。我把他叫回来,递给他一顶珍贵的钻石皇冠,这顶皇冠本来该戴在方妮的头上。他走到那位姑娘面前说,一定是弄错了,但他代表主人感谢镇上居民的好意并献上这顶皇冠以表示他的谢意,同时接过月桂花环。然后他请人群闪开给马车让路,说完又跳上了车。我们继续向城市驶去。在我们身后,我们听到了最后几响炮声。
马车在我的房子前面停下了。我穿过纷纷赶来瞻仰我的人群,飞快地跑进大门。众人在我的窗口下高呼“万岁”,于是我吩咐向街上撒金币。晚上,全城都张灯结彩。
我一直还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人们把我当做什么人了。我派拉斯卡尔去打听消息。人们告诉他,普鲁士国王正微服出行,他们非常高兴能在这个小镇欢迎他。他们理解我不愿暴露身份,并请求原谅他们的隆重欢迎一定扰乱了我的宁静。
拉斯卡尔觉得这事非常可笑,就让人们相信我是国王。他的报告使我乐不可支。不过我承认,人们把我当做一个如此高大的人物,我还是有点感到高兴。我吩咐在我的房子前面的树荫下准备在第二天晚上举行盛宴,邀请全城的人参加。只要有钱和几名仆人,就能在短短几小时内办成那么多的事情,真是叫人难以相信。一天的时间就足以举办这次盛宴。本德尔和拉斯卡尔把一切都安排就绪。但对我特别重要的是灯光的配置要能使我感到安全。这一点本德尔也想到了。
天黑了。客人们到了,并且被介绍给我。人们不再称我陛下,但他们非常恭敬地称我伯爵先生。我该怎么办呢?我不反对这个头衔,人这个晚上起我就这样叫“彼得伯爵”了。
在众多的客人中,我的心灵只渴望见到一个人,她是这个晚会的皇后,并且戴着皇冠。她姗姗来迟,默默地跟着她的父母走来,好像并不知道她是这儿最美丽的姑娘。人们把森林管理员夫妇和他们的女儿介绍给我。我和那对夫妇很容易就交谈起来,可是在他们的女儿面前,我却像个傻小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终于请求她在这个宴会上担任女主人的角色,因为她戴着皇冠。可是我从她的眼光中看出她多么不愿意扮演这一角色,便不再提起此事。尽管如此,我仍向她表示尊敬,客人们都群起仿效,赞赏这位少女的纯洁和优雅。她就是米娜。我五体投地拜倒在她的脚下。
这个晚上,我把许多金子不停地扔给观看盛宴的老百姓,并向我的客人赠送珠宝钻石。第二天早上,我听本德尔说,拉斯卡尔把几袋并不属于他的金子据为己有了。“就让这个可怜虫拿一点金子吧,”我说,“我确实有的是金子。为什么我不该给他一些呢?他毕竟很出色地协助我筹备了这次庆祝活动。”就这样定了,此后我们不再提起此事。
拉斯卡尔仍然是我最宠爱的仆人,而本德尔却是真正的朋友,我什么事都可以对他说。他已经习惯于我的财富的源源不绝了,从不打听我的金子是从哪儿来的。他帮助我找机会花掉金子。关于那个无名的灰衣人,本德尔仅知道,只有他才能解脱我的不幸。他是我唯一的希望。不管我在哪儿,他都能找到我,而我却不知道他在哪儿,我害怕他。本德尔也知道,我已放弃了寻找他的一切努力,现在只等待着他在约好的日子归来。
我的盛大宴会使人们更加相信我真是国王,虽然不久之后报上就登出了国王从未外出旅行的消息,但我仍然是人们心目中的国王,而且是一个最有钱和最高贵的国王。只是他们不知道我是哪一国的国王罢了。在这个世界上,国王一直有的是。这些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一个国王的人民只能瞎猜我究竟是哪一国的国王。但不管他是谁,他始终是彼得伯爵。
有一天,在疗养地的客人中出现了一个商人,这人因为很富有而备受尊敬,他投下的影子虽然宽大,但颜色比较浅。他来炫耀他的财富,想要比赛我们两人谁更富,是他还是我。他太不谨慎了。我同我的金袋进行了一次小小的谈话。结果是这个可怜的商人宣告破产,不得不逃往山的那一边去。这样我就摆脱了他。在这个地方,我使很多人成了游手好闲的人。
虽然我像国王一样奢侈阔绰,但我在自己家里仍过着简朴孤寂的生活。我已养成极端小心谨慎的习惯。除了本德尔以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我住的几间房间。只要有太阳,我就把门锁上。人们都说,伯爵正坐在写字桌旁工作。我经常收发许多信函也证明了这一点。
我只在晚上在树下或者在根据本德尔的建议设计灯光的大厅里会客。每当我出门的时候,本德尔总是严格地注视着我,而我通常只去森林管理员的家,去找那个我朝思暮想的姑娘。
米娜的确是个可爱善良的姑娘。她只想念我一人,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我去爱的。她用爱来报答我的爱,用一颗纯洁的心的全部青春活力来爱我。
可是我呢,却疑虑重重。我,一个没有影子的人,没有权利亲近这个天仙般的姑娘,把她的一生和我联结在一起。同她在一起的时刻对我来说真可怕,虽然我现在十分怀念这些时刻。当我从第一次热恋中清醒过来,重又能思考的时候,我决定向她坦白真情。我不能再错下去。紧接着我又对自己发誓要离开她,躲避她。后来我又动摇了,和本德尔商量晚上如何到森林管理员的家去看她。
同时我给自己打气。那个灰衣人一定会回来的,时间不会太久。他说过一年后再来,而我是相信他的话的。
米娜的父母是两位善良的老人,他们非常钟爱他们的独生女儿。我们的关系使他们感到意外,他们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们从前从来没有想到一位伯爵会看上他们的孩子。现在他竟爱上了她,而她也爱他。母亲认为结合是有可能的,于是尽力促成这门亲事。可是头脑清醒的父亲却不抱这种非分之想。他们俩都相信我的爱情是纯洁的。他们不能做什么,命运会作出决定。
我手头正好有一封米娜当时写给我的信。是的,这是她的笔迹。她写道:
“我是个软弱愚蠢的姑娘,妄想我的情人不会使我这可怜的姑娘伤心,因为我是多么爱他。啊,你是那么好,说不出的好,可是不要误解我的意思。你不应也不要为我作出任何牺牲;上帝呀,要是你那样做,我会恨我自己。不——你使我感到无限的幸福,你教会我怎样去爱。可我知道,彼得伯爵不属于我,他属于世界。他得继续前进。如果我听到你的伟大事迹,看到人们如何钦佩你,我会感到自豪。你瞧,当我想到你为了像我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孩,忘记了你的崇高使命时,我就会生你的气。你走吧,要不,这种想法会使我痛苦,而我现在却是那么幸福。我是不是也给你的生活带来了一些阳光?亲爱的,你在我的心里,别怕离开我——我会非常幸福地为你去死。”
你们可以想象,她的话多么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我对她讲,我并不是人们所以为的伯爵。我虽然是个有钱的人,但也是个非常不幸的人。我有个可怕的秘密,不能也不愿和任何人讲,也不能和她讲,因为我一直希望我的难题会得到解决。我对她说,我怕把她也拖到我的不幸中去,她是我生命中的唯一幸福。然后她又哭了,因为她看到我是那么不幸。她那样可爱,那样善良。为了使我摆脱不幸,她会什么都做的。
不过她那时还不完全明白我的话的意思。她仍然猜想我是个伯爵,只是受到了命运的沉重打击。我的不幸在她的幻想中使我成了更加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
&有一次我对她说:“米娜,下个月的最后一天可能改变和决定我的命运。
如果不是这样,我就必须死,因为我不愿使你不幸。”她哭着把头靠在我的胸前。“要是你的命运改变了,你就只让我知道你是幸福的。我没有权利得到你。但是,如果你遭遇到不幸,允许我分担你的痛苦。”
“亲爱的姑娘,请收回你的话吧,我求你;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因为你不知道我的秘密。你知道你的情人是谁……他干了什么……?天哪,要是你知道……”可是她只是哭着扑倒在我的脚前,重复她的请求。
这时森林管理员走了进来。我对他说明了我对他女儿的深深的爱,请求他允许我在下月一号娶她为妻。我选定了这一天,因为我坚信在那天以前灰衣人会重新露面,从而使我的一生得到改变。
这个善良的人听到我的建议,吃了一惊。接着他突然克制不住自己,拥抱了我,但立刻又感到歉疚,种种疑虑油然而生:他的爱女有什么保障,有什么前途?我感谢他提醒我。我对他说,我打算在这个地方住下来,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因为这儿的人们认识我、热爱我。我请他用他女儿的名义买地,钱由我来付。这样做父亲的就可以更好地为未来的女婿效劳。
这件事使他忙了一段时间,虽然他只买了约一百万块钱的田产,因为到处都有一个陌生人抢在他前面买地。
尽管这位老人很可爱,可我得说,他使我神经有点受不了。因为他以为他得整天陪我聊天。老实说,我请他去买地,主要是为了摆脱他。相反,那位母亲耳背,很少打扰我们。
第二天晚上,我又到森林管理员的家里去了。我把大衣披在肩上,把帽子戴的很低,向米娜走去。她抬起头来看我时做了一个无意识的动作,这使我想起方妮和我在月光下被人发现没有影子的那个夜晚。这确实是米娜。她现在是不是也识破我了?她默不作声,心事重重!最后她哭着扑到我的怀里。
&&& 我走了。
从此我常常看见她哭,我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只有她的父母沉浸在幸福的感觉中。那个决定命运的日子,就像一团令人生畏的阴沉的乌云渐渐逼近了。到了那一天的前夕,我几乎不能呼吸了。我预先装满了几袋金子,不睡觉,一直至午夜。钟敲了
于是我就坐在那儿,一分一秒地数着。只要有一点声响,我就吓一跳。
天渐渐亮了,到了中午、黄昏、夜晚。钟敲了 11 下,没有什么动静。等到钟敲了 12
点钟的第一下、最后一下,我终于绝望地倒在床上。明天,我这个永远没有影子的人,将娶米娜为妻。天快亮的时候,我才心神不定地闭眼睡着了。
&&&&&&&&&&&&&&&&&&&&&&&&&&&&&&&
天还早,我就被前厅里的大声争吵惊醒了。那是本德尔和拉斯卡尔。拉斯卡尔想闯进我的房间,但本德尔不让他进来。拉斯卡尔火了,大喊大叫地说他不会接受像本德尔这样的人的命令。本德尔最后一次警告拉斯卡尔:如果我听见他说的话,他就会丢掉这份差事。拉斯卡尔暴跳如雷,并用拳头威胁本德尔。
我还没有穿好衣服,就怒冲冲地用力拉开门,对着拉斯卡尔嚷道:“你想干什么,你这无赖?”他向后退了两步,冷冷地回答:“我恳请您,伯爵大人,让我看看您的影子。院子里正有着那么好的阳光呢。”
我好像被雷电击中似的。过了很久,我才又能说话。
“一个仆人怎么能对他的主人……?”
他非常冷静地打断了我的话:“我是个仆人,但我是个很正派的人。我不愿意侍候一个没有影子的人。我要求辞职。”
我试图以和蔼的口吻说:“可是,拉斯卡尔,亲爱的拉斯卡尔,是谁使你产生了这种不吉利的想法?你怎么能相信……?”
但他还是用原来的语调重复地说:“人们说您没有影子——总之,您要么给我看您的影子,要么就同意我辞职。”
本德尔虽然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却头脑清醒,对我做了个手势;我求助于一直还起作用的金子——但金子也失去了它的威力,拉斯卡尔把金子扔到我的脚前。“我不要一个没有影子的人的任何东西!”他把背转向我,戴上帽子,哼着小调,慢吞吞地走出房间。本德尔和我呆若木鸡,一动也不动地望着他的背影。
我非常伤心,终于前往森林管理员的家去履行我的诺言。我像个罪犯去见法官一样。她的母亲无忧无虑、快快活活地走来迎接我。只有米娜坐在那儿,脸色雪白美丽,就像秋天有时会亲吻最后的花朵然后融化为苦水的初雪。
森林管理员手里拿着一张写着字的纸,紧张地走来走去。他那平常没有表情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表明他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我进去时,他向我走来,吞吞吐吐地要求和我单独谈话。他领我到园子里一块有阳光的空地,我一言不发地坐了下去。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就连善良的母亲也不敢打破这种沉默。
森林管理员仍然踱来踱去。他蓦地在我面前站住,看了看手里的纸,一面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我,一面问:“伯爵先生,您也许认识一个叫彼得·施勒密尔的人吧?或者您想要说您还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我沉默着。我该怎么说呢?这是我自己的名字,要证明它不是我的名字不会很容易。“彼得·施勒密尔,这人据说品德优秀、才能出众。”他等待着回答。
“假如我就是这人呢?”
“这个人,”他说,“神秘地失去了他的影子!”
“天哪,”米娜叫起来,“难道我真猜对了?我早就知道他没有影子!”
说罢她扑到了母亲的怀里。米娜怎么能把这个秘密隐瞒这么久?她泪如雨下,而我说话的声调只能使她的痛苦变本加厉。
“而您却声称,”森林管理员又开始说,现在语调变得严厉尖锐得多,“您却郑重其事地声称您爱这个姑娘?这是完全难以相信的谎言!您说您爱她,却使她如此不幸?您瞧她哭成什么样子了。可怕,真可怕!”
我相信我当时已失去理智,竟胡言乱语起来,说什么:一个影子毕竟只是个影子,一个人没有影子也能活下去,不值得为此大吵大闹。可是,我自己觉得我在胡说八道,便自动停住了。反正也没有人回答我。我又只说了一句:失去的东西说不定还能找回来呢。
这就够了。森林管理员向我怒吼:“向我坦白吧,先生,向我坦白吧,您的影子是怎样丢失的?”我不得不再次撒谎:“不久前有个粗野的人用他的一双大脚鲁莽地踩在我的影子上,撕了个大口子。我只是把影子送去修补了,本来昨天就该收回它了。您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那好,先生,”森林管理员回答说,“您想娶我的女儿,但别人也想娶她。对我来说,重要的是我的女儿必须得到一个能很好照料她并给予她安全的丈夫。我给您
3 天期限,弄到一个影子。如果您在今后 3 天内带一个真正的影子来见我,您在我家会受到衷心的欢迎。可是到了第 4
天,我坦率地告诉您,我的女儿就是别人的妻子了。”
我还想同米娜谈话,但她仍偎在母亲的怀里哭泣。她的母亲向我做了个手势,叫我走开。我走了,觉得仿佛世界上所有的门都在我背后关上了似的。
他非常冷静地打断了我的话:“我是个仆人,但我是个很正派的人。我不愿意侍候一个没有影子的人。我要求辞职。”
我试图以和蔼的口吻说:“可是,拉斯卡尔,亲爱的拉斯卡尔,是谁使你产生了这种不吉利的想法?你怎么能相信……?”
但他还是用原来的语调重复地说:“人们说您没有影子——总之,您要么给我看您的影子,要么就同意我辞职。”
本德尔虽然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却头脑清醒,对我做了个手势;我求助于一直还起作用的金子——但金子也失去了它的威力,拉斯卡尔把金子扔到我的脚前。“我不要一个没有影子的人的任何东西!”他把背转向我,戴上帽子,哼着小调,慢吞吞地走出房间。本德尔和我呆若木鸡,一动也不动地望着他的背影。
我非常伤心,终于前往森林管理员的家去履行我的诺言。我像个罪犯去见法官一样。她的母亲无忧无虑、快快活活地走来迎接我。只有米娜坐在那儿,脸色雪白美丽,就像秋天有时会亲吻最后的花朵然后融化为苦水的初雪。
森林管理员手里拿着一张写着字的纸,紧张地走来走去。他那平常没有表情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表明他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我进去时,他向我走来,吞吞吐吐地要求和我单独谈话。他领我到园子里一块有阳光的空地,我一言不发地坐了下去。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就连善良的母亲也不敢打破这种沉默。
森林管理员仍然踱来踱去。他蓦地在我面前站住,看了看手里的纸,一面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我,一面问:“伯爵先生,您也许认识一个叫彼得·施勒密尔的人吧?或者您想要说您还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我沉默着。我该怎么说呢?这是我自己的名字,要证明它不是我的名字不会很容易。“彼得·施勒密尔,这人据说品德优秀、才能出众。”他等待着回答。
“假如我就是这人呢?”
“这个人,”他说,“神秘地失去了他的影子!”
“天哪,”米娜叫起来,“难道我真猜对了?我早就知道他没有影子!”
说罢她扑到了母亲的怀里。米娜怎么能把这个秘密隐瞒这么久?她泪如雨下,而我说话的声调只能使她的痛苦变本加厉。
“而您却声称,”森林管理员又开始说,现在语调变得严厉尖锐得多,“您却郑重其事地声称您爱这个姑娘?这是完全难以相信的谎言!您说您爱她,却使她如此不幸?您瞧她哭成什么样子了。可怕,真可怕!”
我相信我当时已失去理智,竟胡言乱语起来,说什么:一个影子毕竟只是个影子,一个人没有影子也能活下去,不值得为此大吵大闹。可是,我自己觉得我在胡说八道,便自动停住了。反正也没有人回答我。我又只说了一句:失去的东西说不定还能找回来呢。
这就够了。森林管理员向我怒吼:“向我坦白吧,先生,向我坦白吧,您的影子是怎样丢失的?”我不得不再次撒谎:“不久前有个粗野的人用他的一双大脚鲁莽地踩在我的影子上,撕了个大口子。我只是把影子送去修补了,本来昨天就该收回它了。您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那好,先生,”森林管理员回答说,“您想娶我的女儿,但别人也想娶她。对我来说,重要的是我的女儿必须得到一个能很好照料她并给予她安全的丈夫。我给您
3 天期限,弄到一个影子。如果您在今后 3 天内带一个真正的影子来见我,您在我家会受到衷心的欢迎。可是到了第 4
天,我坦率地告诉您,我的女儿就是别人的妻子了。”
我还想同米娜谈话,但她仍偎在母亲的怀里哭泣。她的母亲向我做了个手势,叫我走开。我走了,觉得仿佛世界上所有的门都在我背后关上了似的。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我的影子,迅速而熟练地把它抛在他脚前朝太阳的地方,而他就站在两个影子即我的影子和他的影子之间。我的影子也得像他自己的影子一样听命于他,一板一眼地跟着他的一切动作行动。
当我过了这么久又看见我的影子,看到它被一个这样卑劣的家伙所占有时,我的心都碎了。是他,这个身穿灰衣的陌生人,使我陷于深深的苦难之中。他选择我苦难最深重的时刻来向我出示我的影子。现在他带着我的影子在我面前走来走去,重新向我提出他的建议:
“您还来得及得到它。只要您签字,您就可以从一个无赖手中救出米娜,使她回到仍受尊敬的伯爵的怀抱里。如我所说,只要一个签字!”但我转过身子,挥手叫他走开。
在这一瞬间,忧心忡忡地跟着我的踪迹找来的本德尔找到了我们。这个善良的人看到我如此伤心,并且看见穿灰衣的陌生人占有我的影子——顺便提一下这个影子是很容易识别的——,便立刻决定夺回属于我的东西,向陌生人讨回我的影子。他简单扼要地要求陌生人归还我的影子。可那家伙并不回答,转过身走了。本德尔忍耐不住了,跑去追陌生人,并举起他随身带着的棍子使出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抽打那个人,同时重复地命令他交出影子。那个陌生人好像已习惯于这种待遇似的,只是向前低下头,缩起肩膀,泰然自若地继续走去,带走了我的影子,同时也带走了我的善良的本德尔。过了很久,我还听见那低沉的打击声,一直到它终于在远处消失了。
我又像先前一样,独自和我的不幸留在一起了。
&&&&&&&&&&&&&&&&&&&&&&&&&&&&&&&
我一个人留在荒野上,尽情痛哭,以便减轻我可怜的心上的重负。我的不幸没有止境,我的生命没有目的。我看不到有什么摆脱苦难的出路。我饥不择食,喝了那个陌生人灌进我的伤口的毒药。我在心灵里看见米娜的娇美可爱的身材、她的形象,就像我在最后一次看到的那样。当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拉斯卡尔狞笑地走到她和我之间。我蒙住了脸,急忙在旷野上奔跑,但那可怕的幻影不放过我,跟着我跑,一直到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倒在地上,重新用泪水把土地弄湿了为止。
这全都是为了一个影子!我本可以用我的签名换回这个影子!我不敢再去想,心乱如麻,无法判断我做得对不对。
白天过去了。我用野果充饥,用河水止渴。夜来临了,我躺在一棵树底下睡觉。潮湿的早晨把我从死一般的昏睡中唤醒。本德尔一定失去了我的踪迹,这使我很高兴。我不愿意回到人们中间去,我像山里的野兽一样避开人们。我就这样度过了恐惧不安的
天早上,我正在一块被太阳照亮的沙滩上。我坐在一块岩石上晒太阳,享受我已久违了的太阳的温暖。这时,一个轻微的声音使我吃了一惊。
我东张西望,准备逃跑。我没有看见什么人,但在被太阳照亮的沙子上有个人影从我身旁溜过去,它很像我的影子,独自一个,好像失去了它的主人似的。
这时在我心中涌起一个无比强烈的愿望:影子呀,我想,你在寻找你的主人吗?我愿做你的主人。于是我向它扑了过去,打算把它绑在我的脚上。
因为我以为只要我能踩在影子上,使它贴着我的脚,它就会粘在我的脚上,慢慢习惯于我。
我扑了过去,但那影子在我前面逃走了,于是我只好拚命追赶那敏捷的逃跑者。一想到它可以救我脱离可怕的处境,我便有了足够的力量。它朝一个不很远的树林跑去,只要它跑到树荫下,我当然就找不到它了。我想到这,便吓了一跳,更加来劲了,跑得也更快了。我紧跟着它,离它越来越近,我一定要追上它。忽然,它停住了,向我转过身来。我猛地跳了一大步,想要捉住它,却出乎意料地撞在一样硬的东西上。我看不见什么,挨了一顿饱打。
&我惊恐万状,便合拢双臂,紧紧地抱住我面前那个看不见的东西,由于动作过猛,我向前摔倒在地上,我的身子下面有一个人,我抱住他,现在才看见了他。
这时我也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有一种看不见的鸟巢能够使人看不见拿着它的人,但不能隐去他的影子。这人一定把那鸟巢扔掉了。我在沙子中寻找,发现了那看不见的鸟巢的影子,于是就跑了过去,抓住了鸟巢。现在我不仅没有影子,而且别人也看不见我了。
那个人跳了起来,立刻向四面寻找我。但他在明亮的旷野上既看不见我,也找不到我的影子;他特别小心谨慎地寻找我的影子。先前他顾不上注意我没有影子。当他确信我已确实无影无踪时,便怒冲冲地跑开了。这个看不见的鸟巢却使我有可能并且迫切希望回到人们中间去。至于这是我偷来的,眼下并不使我感到愧疚,我没有时间寻找借口。我马上就跑开了,并不回头看一下那个不幸的人。只有他那恐惧的声音还长时间地在我耳边回响。至少我当时觉得是这样的。
我必须抓紧时间。我想尽快地到森林管理员的家去亲自看看事实真相,因为我还不能相信那可恨的陌生人所说的话。但我不知道我在哪儿,于是就爬上最近的小山。从山顶上,我看见附近的小镇,森林管理员的房子就在我的脚下。我的心跳得很厉害,高兴得热泪盈眶:我又可以看见她了!我抄近道下山,尽可能地快跑。我在几个从城里来的农夫身边走过去,他们没有看见我,正在谈论我、拉斯卡尔和森林管理员的事。但我不想听他们谈什么,急急忙忙地跑过去了。
我走进森林管理员家的院子,心中充满美好的希望。我仿佛听见有人在笑,使我打了个寒战。我向四下里看去,但没有发现什么人。我继续走去,仿佛听见身旁有脚步声,可是看不见有什么人。我一定是弄惜了。这时还很早,院子里没有人。我继续向住屋走去。同样的声音仍然跟随着我,现在听得更清楚了。我在房门对面一张长凳上坐下,坐在阳光下。我觉得仿佛有一个我看不见的人在我旁边坐下,并且我听见他在窃窃嗤笑。有人转动房门上的钥匙,门开了,森林管理员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文件。我觉得好像有什么像雾一样的东西落在我的头上,我回头一看,哎呀,灰衣人就坐在我旁边,面露狞笑地望着我。他把他的隐身帽套在我的头上,他的影子和我的影子在他的脚下和睦地躺在一起。他手里拿着那张字据,漫不经心地玩弄着它。当森林管理员一心看着他的文件,在树荫下踱来踱去的时候,灰衣人向我转过身来,附着我的耳朵小声说:
“您还是接受了我的邀请,现在两个人戴着一顶帽子。很好,很好。现在请您把鸟巢还给我吧。您已用不着它了;您是个诚实的人,不会想把它据为己有的。不过您不必感谢。您可以相信,我是很乐意把它借给您的。”他从我手中夺过鸟巢,把它放进口袋里,又讥笑我,笑声是那么响亮,以致森林管理员回过头来寻找发出笑声的地方。我呆呆地坐在那儿。
“可您也得承认,”他继续说,“有这样一顶帽子要方便得多。它不仅能遮住戴帽子的人,还能遮住他的影子和他愿意捎带的人。您瞧,今天我又带来了两个影子。”他又笑了起来。“您要记住,施勒密尔,一个人开始不肯自愿去做的事,后来会被迫去做的。我看您还是把那玩意儿买去吧,把您的姑娘夺回来,现在还来得及,然后我们送拉斯卡尔上绞架。我们只缺少一根绳子。——听着,我还会额外再送给您一顶隐身帽!”
母亲走了出来,谈话开始了。
“米娜在做什么?”
&&& “她在哭。”
“傻孩子!事已至此,无法改变了!”
“当然罗,但这样快就把她许给别人……老公,你对自己的孩子也太狠心了。”
“不,孩子她妈,你完全看错了。现在她还流她的稚气的眼泪。但终有一天,她会从痛苦中醒悟过来,就像从梦里醒来一样。那时候她会因为自己嫁给一个非常有钱的、受人尊敬的男人而感到安慰。她会感谢上帝和我们,这你会看到的!”
“但愿如此!”
“虽然她现在有很多田产。但从她和那个没有影子的人的不幸故事之后,你想她能这么快就找到另一个合适的男人愿意娶她吗?你知道他有多少财产,那个拉斯卡尔先生?他在本地用金子买了六百万块钱的地产,分文不欠。我拿到了这些契据!就是他到处抢在我前面买走了最好的田产。”
“他一定偷了很多钱。”
“这是什么话呀!他在别人挥金如土的时候聪明地节省了一些钱。”
“他当过仆人呀!”
“废话!他可有个完美的影子。”
“你说得对,可是……”
灰衣人笑了,瞅着我。这时门开了,米娜走了出来。她显得虚弱和病恹恹的,眼泪默默地流到面颊上。她坐到为她安置在树下的安乐椅上,她的父&
亲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他慈爱地抓住她的手,对开始哭得更厉害的米娜亲& 切地说:
&&&&“亲爱的孩子,你一定会理智些,不愿使你的老父伤心吧。我只愿你幸&
福。我明白,我的心肝,这事使你受到很大的打击。但现在,感谢上帝,你&
已脱离了危险。在我们发现那档子事以前,你很爱那个人。你瞧,米娜,我&
知道这一点,我并没有因此责怪你。我自己也爱过他,亲爱的孩子,因为我&
把他当做一位高贵的绅士。现在你自己看到一切都不一样了。每一只狗都有&
影子,而我的唯一女儿却要和这样一个男人……不,你也永远不会再想他了,&
是吧?听着,米娜,现在有个男人想娶你,他不害怕太阳,他是一个受人尊&
敬的人,虽然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但他有六百万,比你的财产多六倍。这个&
人会使你幸福。你什么也不要回答,别为你辩护,做听话的好女儿,让你的&
慈父照顾你,擦干你的眼泪。答应我,嫁给拉斯卡尔先生。说呀,你肯答应& 我吗?”
她用微弱的声音回答:“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也没有任何意愿和任何愿&
望了。父亲要怎样,就怎样安排我吧。”就在此刻,拉斯卡尔来了,走到他&
们面前。米娜昏倒了。
我旁边那个可恨的陌生人捅了捅我,迅速地对我小声说:“难道您能容&
忍这种事?您不气愤吗?难道您不是有血性的男子?”他迅速地在我手上划&
破了一个小口子,流出了血。“真的,鲜红的血!那么您就用它签字吧!”
& 我接过了纸和笔。
&&&&&&&&&&&&&&&&&&&&&&&&&&&&&&&&&&&&&&&&&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一生中的这一瞬间。至今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我犹历历&
在目,近在眼前,我曾想过很久。
谁只要走错一步,离开了正道,就无法再回头了。他就会在邪路上越走&
越远。向他指示方向的天上的星星,对他也无济于事。因为娜美西丝①在呼唤&
他、他得听从她的召唤,一步又一步地走向深渊。
我正是这种情形。我走错了一步,以后我所做的一切就成为一系列新的&
错误。对于一个正常的人来说,爱一个人,让被爱的人只爱自己,并不是什&
么错误。可是对一个没有影子的人来说,那就是犯罪。我得承担其后果。
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已使她遭受了不幸,就必须拯救她。现在已到了最&
后关头。要是我现在不帮助她,那就来不及了。对我来说,任何代价都不会& 太高。
但是,就像我一生中已经经常遇到过的那样,一件意外的事代替了我的&
行动。命运在替我行事,我认识到自己只不过是宇宙中的一个小齿轮,被一&
种陌生的力量所推动。应该发生的事一定会发生;应该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
尽管如此,我有很多年背上沉重的思想负担,感到自己有罪。经过了很长时&
间,我才学会重视和接受这种陌生的力量,不仅在我的生活中,而且也在别& 人的生活中。
我不知道,只是因为我过度劳累了,或是因为过于紧张——总之,正当&
我要用自己的血在字据上签字的时候,我昏倒了。我在死神的怀抱里一定躺了很久。恢复知觉时,我最先听到的是脚步声和咒骂的声音。我睁开了眼睛,看见天已黑了。我的可恨的伴侣还在,正在照料我。“像个老太婆,”他忿忿地说。“您究竟想要什么?我建议您现在下决心,或者您宁可坐着哭吗?”
娜美西丝:希腊神话中的复仇女神。——译者
我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默默地向四面看了看。天色已晚。从灯火通明的森林管理员的房子里传出喜庆的音乐。三五成群的人在院子里散步。有几个人一面聊着天,一面走近,坐到我先前坐过的长凳上。他们在谈论有钱的拉斯卡尔先生和这一家千金的婚礼。事情已经发生了,婚礼已在这一天早上举行了。
我从头上摘下了隐身帽,那个陌生人立刻就在我眼前消失了。我跑进漆黑的夜,奔向花园的出口。可是,他隐着身子在我旁边跑,同时厉声对我说:
“我煞费苦心照料您这位神经衰弱、失去知觉的可怜先生,难道您就这样报答我吗?我看护了您整整一天,现在却当了傻瓜。好吧,顽固先生,您尽管逃避我吧!我们是分不开的,就像连体婴儿一样:您有我的金子,我有您的影子。这使我们俩都不能安生。难道您听说过影子会离开它的主人?您的影子拽着我跟您跑,一直到您收回它和我摆脱它为止。您不愿自愿做的事情,早晚还是不得不做,尽管也许是出于无聊。没有人能逃避他的命运。”他用同样的口吻不停地说下去,我逃避不了,无法摆脱他。不管我愿不愿意他和我作伴,他总是在我的身旁,叨唠着金子和影子。我无计可施。
我经过没有人的街道,跑回我的家去。当我在我的房子前面站住的时候,我几乎认不出它了。窗户被打破了,屋里没有灯光。门都关着,屋里没有一个仆人。灰衣人大声笑着说:“是呀,是呀,事情就是这样的。不过,您会在家里找到您的本德尔,不久前他给人送回来了,疲惫不堪,肯定还在那儿休息。”他又笑了。“他一定会告诉您许多事情!好吧,今天就到此为止。
祝您晚安,不久以后再见!”
我不停地摇铃。灯亮了,本德尔在里面问谁摇铃。当那个善良的人听出我的声音时,快乐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门飞也似地开了,我们互相拥抱。
我发现他变得很厉害,显得衰弱和憔悴,而我自己的头发也灰白了。
他领着我走过一间间空屋子,来到一间没有遭到破坏的大屋子。他拿来一些吃的喝的,我们坐下了。他讲给我听,他跟着那个抢走我的影子、穿灰色衣服的瘦子走了很远,打了他很久,一直到他自己失去了我的踪迹,累得昏倒了。后来他找不到我,因此就回家了。过了不久,有一群人从街上冲进屋来,砸坏了窗子和屋子里的东西。
可想而知,这是拉斯卡尔出的主意。他就这样报答他从前的主人!我的仆人都逃散了。当地的警察禁止我在城里居住,限我 24
小时内出城。关于拉斯卡尔发财和结婚的事,除了我所知道的以外,本德尔还补充了一些新的情况。这一系列意外的事都是这坏蛋一手干出来的,他一定一开始就知道了我的秘密。他受到金子的引诱,想办法接近我,当上了我的仆人。他很早就弄到了金柜的钥匙,就这样慢慢地积聚了一笔财产,一直到他不再需要我的金子,可以背离我为止。
&这一切都是本德尔告诉我的。他又见到我,又和我在一起了,所以高兴得不得了。他曾担心我会被这场灾祸压垮,现在看见我如此平静地坐着听这一切,使他很快乐。善良的本德尔没有看到,我的眼泪早就哭干了。现在再也没有什么能触动我了,我冷漠地无动于衷地迎接我的未来,它只能意味着不幸。
“本德尔,”我开始说,“你知道我的命运。现在我受到严厉的惩罚,而我自己并非没有责任。你是一个无辜的人,不应再把你的命运和我的命运连接在一起。我不愿意这样。今夜我就要骑马离去,你给我备好马!我一个人走,你留在这里,我要你留下来。这儿一定还有几袋金子,你拿去吧。我将独自浪迹江湖,四海为家。倘若我再一次时来运转,我一定会想到你,因为你是唯一的从来没有离弃我的人,即使在我遇到最大的不幸时也没有离弃我,并且在困难的时刻与我分担一切。”
这个善良的人在心里对主人的最后命令吃了一惊,但他不得不伤心地听从这命令。没有其他的办法。他给我牵来了马。我再次拥抱了本德尔,跨上马。在夜幕下离开了我生命的坟墓。我听任马把我随便带到哪儿去,因为我在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目标、愿望和希望了。
&&&&&&&&&&&&&&&&&&&&&&&&&&&&&&&
我在路上还设走多久,就碰到一个步行的人。他在我的马旁边走了一会儿,然后请我允许他把他身上穿的大衣放在马背上。我没有反对。他有礼貌地感谢我给了他方便,并把我的马称赞了一番。他利用这机会谈论富人的幸福和权势,不知怎么搞的,他越来越夸夸其谈起来,而我只是他的听众。
他谈他对人生和世界的看法,很快就谈到形而上学。他认为形而上学的任务就是为所有的问题找到答案。他向我描述一个问题,然后开始说明如何为之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从前曾经学过哲学,明白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才能。从此我不再想要知道一切,领悟一切。生活是什么样的,我就把它当做什么样的。我只单纯地听从我内心的声音,它会让我作出正确的决定。我就这样尽自己的可能走自己的路。
现在我身旁的这位雄辩家建造了一座完美的哲学建筑物,我觉得它合乎逻辑,站得住脚。不过,遗憾的是它只能打动我的理智,而不能打动我的心灵。尽管如此,我很愿意听这人说,因为他把我的注意力从我自己的问题上转移,使时间能快得多地消磨过去。
这时候,黑夜已经过去,天不知不觉地蒙蒙亮了。我抬起头,看到东方五光十色的地平线,不禁吓了一跳。太阳马上就要出来,投下它的影子,而在这一片地区我找不到一个藏身的地方,没有树木,没有岩石。我惶恐不安地向我的旅伴瞥了一眼。天哪,我又吓了一跳!原来他不是别人,就是那个灰衣人。
他对我吃惊的神情莞尔一笑,不让我开口,就说:“我们有一段时间呆在一起,以某种方式共同安排我们的生活,这也许能对我们两人都有好处。
我们一直还会有机会分手的。这条沿山的路是您可以使用的唯一的路,即使您至今还没有想到。您不能到下面的山谷里去,您肯定更不愿意翻山越岭回到您来的地方去。而我也正好打这条路走。我看到您多么害怕正在升起的太阳。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愿意把您的影子借给您,而您得让我留在您身旁。
您的本德尔已经不在您身边了,也许我能代他为您效劳。您不喜欢我,我很遗憾。但您可以利用我来达到您的目的。魔鬼并不像人们所想象的那么坏。
昨天您惹我生气了,那是真的,但今天我已几乎又把它忘了。在来到这里的这段路程上,我很好地使您打发了时间,这点您自己必须承认。——您暂时先把您的影子收回去吧。如果您不喜欢它,您可以随时把它还给我。”
太阳升起来了,路上有人朝我们走来。我虽然心里不愿意,但还是接受了他的建议。他笑嘻嘻地让我的影子飘到地上去,它立刻在马的影子上占据了它的位置,高高兴兴地跟着我跑。我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在一群农夫旁边骑过去,他们看见我这个有钱的人,便脱帽致敬并让路。我继续策马向前,用贪婪的眼光心情激动地看着我现在向一个陌生人,甚至向一个仇人借来的我自己的影子。
那家伙逍遥自在地跟着我走,正哼着小曲。他步行,我骑马——我要是不试一下,岂不是太蠢了!我用靴刺踢马,飞快地奔向一条岔路。可是影子不愿跟上,躺在大路上等待着它的主人。我只好转了回去。灰衣人不慌不忙地哼完小曲,然后嘲笑了我一番,把影子给我重新装好。“只有当您赎回您的影子,”他说,“它又为您所有时,它才会愿意重新呆在您身旁。我抓住了您的影子,”他继续说,“您就逃不出我的掌心。像您这样一个有钱的人需要一个影子,这是无法改变的。您只犯了一个错误,即您没有更早认识到这一点。”
我在这条路上继续我的旅程。我第一次又能享受生活中所有美好的东西了。我能自由轻松地行动,因为我有了一个——虽然是借来的——影子,我和我的财富到处受到人们的尊敬。可是我心里却十分难受。我的神秘的伴侣很喜欢扮演世界上最有钱的富翁的仆人这个角色。我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仆人了。他扮演得如此巧妙,以致没有人怀疑我这个仆人的真实性。但他从不离我左右,一刻也不放过我,老是对我唠叨个不停。他深信我终有一天会赎回我的影子,即使仅仅为了摆脱他。我讨厌他,痛恨他,又非常怕他。我已离不开他了。他把我带回繁华的世界,现在想方设法把我留在那里。我不得不听他滔滔不绝地说话,心里也承认他说得完全有道理。一个富人在世界上必须有个影子。如果我想保持现在我重新取得的富人的地位,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但是,在我牺牲了我的爱情以后,生命对我已不是那么重要了。我下定了决心:决不把我的灵魂出卖给这家伙,即使他把世界上的所有影子都给我。我不知道结局将会怎么样。
有一次,我们坐在一个山洞前面。到山里来旅行的外地人经常到这里来玩。山洞深处波涛澎湃,发出低沉的轰响。扔一块石头下去,似乎没有止境地落下去,永远碰不到底。这里是他任凭他的想象力自由驰骋的合适地方。
灰衣人又滔滔不绝地对我讲起来。他用最鲜艳的色彩向我描绘我如果重新占有我的影子,利用我那金袋的威力,在世界上可以干些什么事的图画。我用手蒙住脸,半心半意地听这个骗子讲话。我的心一半已异常疲劳,很想同他做成这笔交易,但我的意志仍控制着局势。我再也不能消极旁观,于是开始了决定性的战斗:
“先生,您好像忘记了,虽然我允许您在某些条件下陪伴我,但我还是想要保持我充分的自由。”
“只要您吩咐,我立码卷铺盖走路。”
他常用这话威胁我。我一言不发。他立刻开始把我的影子卷起来。我吓了一跳,但还是听凭他这样做。接着是长久的沉默。他首先开始说话:
“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先生,您恨我。但您为什么恨我?难道是因为您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我,并且像您所相信的,用武力夺走了我的鸟巢?还是因为您想像小偷一样带着根本已不再属于您的影子溜走?我本人并不因此而恨您。您谋求您自己的利益,我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您有严格的原则,热爱真理、那是一种嗜好,我并不反对。——而我,不像您有严格的原则。我只讲行动,正如您所想象的。难道我曾在什么时刻试图用暴力夺取您的灵魂,或者让一个仆人去夺走您的金袋逃跑吗?”我无法回答。他继续说:“好了,先生,好了!您讨厌我。我也谅解这点,并不责怪您。我们必须分手,这是明摆着的。您也开始使我感到厌烦了。为了一劳永逸地摆脱我,我再劝您一次:把这个东西买去吧。”
&我向他举起金袋:“用这个做代价。”
&&& “不!”
“我请求您,先生,”我说,“我们还是最后分手吧。我们不要再互相打扰了,但愿这个世界对我们是够大的。”
他笑了笑,回答说:“我就走,先生。可我先要教会您怎样摇铃找我。
如果您想见我的话,您只需要摇您的钱袋。那叮当作响的金币的声音立刻会把我吸引过来。在这个世界上,人人都只为自己的利益打算。但您看到,我同时还为您的利益着想。——啊,这金袋呀!——即使蛀虫把您的影子吃掉了,这个袋子还会把我们俩紧紧地连接在一起。够了,您在远处也可以使唤我。您知道,我能为我的朋友们效劳,有钱人跟我的关系特别好。这一点您已亲自看到了。只是您的影子,先生——切勿忘记——您只有在一个条件下才能收回。”
从前见过的一些人物重又浮上我的脑海。我很快地问他:“您有约翰先生的签字吗?”
他发出微笑。“这样好的朋友,我根本就用不着签字。”
“他在哪儿?上帝作证,我想知道!”
他慢吞吞地把手插到口袋里去,拉着头发拽出了约翰先生的形象。那发青的、死人般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动,说出沉痛的话:“神的公正审判了我,神的公正惩罚了我。”我浑身发抖,迅速地把那钱袋扔到深渊里去,用最后的力气喊道:“以上帝的名义!快滚开,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他面色阴沉地站了起来,很快就消失在这块杂草丛生的地方周围的岩石堆后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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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那儿,既没有影子,又没有钱,可是心上的一块石头落地了。我感到高兴。假如我没有失去爱情,或者至少在想起这点时不感到歉疚,我相信我会感到幸福的。可我不知道做什么好。我翻遍了我的衣袋,找到几块金币。我数了数,笑了起来。我把我的马留在下面的客栈里了,现在我还不想回去,我至少得等太阳落山,而现在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空。我躺到附近的树荫下安静地睡着了。
温柔而美丽的形象出现在我的梦中。米娜头发上插着花,在我旁边轻飘飘地走过去,向我亲切地微笑。我们正站在草地上的棕树下,在我们周围还有我认识的其他人。太阳光明亮地照在我们身上,但没有人有影子,这看上去并不坏。人影轻飘飘地快速地飘过去,我抓不住它们。在我周围是鲜花、歌声、笑声。这梦真美,以致我害怕醒来。其实我已经醒了,但还闭着眼睛,以便在心灵里多看一会儿那些梦中的幻影。
我终于睁开了眼睛。太阳还在天上,不过在东方。我一觉睡到天明。我把这当做一种暗示,叫我不要回到客栈去。我毫不在乎丢在客栈里的一点东西,决定走山脚下树林里的一条岔路,听凭命运给我安排一切。我再也不向后看了,也不想回去找本德尔。我准备在这个世界上扮演一个新的角色。我从头到脚打量了自己一番。我的衣服很寒酸。我穿着一件旧的俄罗斯军人的黑外套,从前我在柏林时曾穿过,在这次旅行前才又回到我的手中。我头上戴着一顶旅行帽,脚上穿着一双旧靴子。我站了起来,砍下一根树枝,作为对这个地方的纪念,接着就踏上了旅途。
“我在树林里遇到一个老农夫,他友好地向我打招呼。我们交谈起来。
我像个好奇的旅行者,先向他问路,然后打听这儿的风土人情。他乐意而且详尽地回答我的问题。我们走到一条山涧的河床旁,山涧冲毁了一大块林地。
我们必须穿过这块被太阳照亮的空地,我突然有些害怕起来。我让那人走在我前头。可是他在太阳光下站住了,回过头来,想讲给我听这块地方是怎样被冲毁的。他很快发现我缺少什么,便中断了他的叙述:“这怎么可能呢?先生没有影子呀!”
“不幸得很,不幸得很!”我以悲惨的声音回答。“我害了一场大病,头发、指甲和影子都脱落了。你瞧,老大爷,像我这样年纪,新长出来的头发都白了,指甲很短,影子还没有再长出来。”
“哎唷,哎唷,”老头子摇摇头说,“没有影子,那太糟了!先生害的病很严重啊。”但他没有继续他的叙述,不一会儿,就一句话也不说,在一条岔路上消失了,留下我一个人。我的愉快心情消逝了。
我沮丧地继续赶路,从现在起再也不找旅伴了。我不再离开树林里黑暗的地方,只是有时穿过一块被太阳照亮的地方。这时我不得不等上好几个钟头,免得近处有人看见我。晚上我才敢进村,在客栈里租一个房间。其实我是想到山里的一个矿井去,希望在地底下找一份工作。一来我得谋生,二来我认识到,只有艰苦的劳动才能使我避免胡思乱想。
下了几天雨,使得我可以更快地赶路,但我的靴子可遭殃了。因为这是为彼得伯爵做的,而不是给一个步行数周闯世界的人做的。我很快就打赤脚了。我必须买一双新靴子。因此,第二天早上,我到一个正赶集的村庄去,马上就找到了一个出售新旧皮靴的货摊。一双新靴我很喜欢,但我买不起,它的价钱对我来说太贵了。但我找到了一双旧皮靴,这双靴子还不错,挺结实,我马上就付钱买下了。我立刻穿上它,从北面出了村。
我完全陷入了沉思,几乎没有看脚往哪里走,因为我想起了矿井。我一定要在今天晚上赶到那儿,虽然我并不知道应该去找谁。走了还不到两百步,我就发现迷了路。我四下里望了望。我正在一个密密丛丛的原始针叶林里,这儿的树好像从来没有被人砍伐过似的。我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四周都是光秃的山崖,白皑皑一片冰雪世界。空气冰冷,我后面的树林已看不见了。我又走了几步,我的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我站在似乎无边无际的冰野上,冰上笼罩着浓重的大雾。血红的太阳挂在地平线上。我冷得快受不了啦,这儿我一刻也不能再呆下去。我的脚步推动我往前走,听见近处有海涛声,迈了一步,就到了大洋的海岸上。海豹在我眼前扑通扑通地跳到海里去。我沿着海岸走去,看见光秃秃的岩石、原野和森林。我又笔直地向前跑了几分钟。现在热得我透不过气来。我站在一片稻田的中央。我在树荫下坐下,看了看表。我离开我买靴子的那个市集还不到一刻钟。我以为在做梦。我咬了咬舌头,想弄醒自己,但我一直是醒着的。我闭上眼睛,集中思想。我听见有从鼻子里发出的奇特声音:两个中国人用他们的语言向我打招呼,从他们的脸可以看出他们是亚洲人。我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两步。中国人不见了,景色又完全变了。树木和森林代替了稻田。我看了看长在我周围的花草树木。那是东南亚的植物。我想向一棵树走去,只走了一步,一切又都变了。现在我设法走得很慢。我走过山脉、湖泊和沙漠。在我眼前展示出总是在变化的景色。毫无疑问,我脚上穿的是千里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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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跪了下去,感谢老天爷,因为我的未来突然清清楚楚地出现在我的心中。我的余生将不是在人们中间度过——由于我早先的过错,这已变得不可能了——我要到我一直喜爱的大自然中去。整个地球就在我的脚下。我要周游世界。我要用科学的方法对它进行彻底的考察。我要把一切都写下来,用新的知识来充实科学。是的,这就是我一生的目标。我的生命又有了意义。
我必须抓紧时间。我想首先从各个方面观察我研究的对象——地球。我上路了。——我站在西藏高原上。几小时前刚升起的太阳,在这里已经快要下山了。我从东至西游遍亚洲。我赶上了太阳,进入非洲。我好奇地在非洲游览,走遍了东南西北。当我在埃及观赏古老的金字塔的时候,我在有一百个城门的底比斯附近发现了沙漠里有时有隐士居住的窑洞。“这儿应是我的家。”我对自己说。我选了一个最隐蔽的窑洞作为我未来的居住地点,这窑洞既宽敞舒适,野兽又进不来,然后我又踏上征途。
我经过直布罗陀到了欧洲,游历了南北各地,然后从北亚经过北冰洋到达格陵兰和美洲,游遍了北美洲和南美洲。已经来到南方的冬天很快把我赶回北方去。
我等到东亚天亮了,小憩片刻后继续游历。我随着北美南美的山脉,小心翼翼地缓慢地从一个山峰跨到另一个山峰上去,越过喷发的火山和积雪的山顶,常常透不过气来。我到达阿拉斯加,跳过白令海峡,前往亚洲,顺着海岸向南走去,特别注意哪些岛屿是我能去的。我的靴子把我从马六甲半岛带到苏门答腊、爪哇、巴厘和龙目岛。在那儿.我试图越过许多小岛和礁石到西北的婆罗洲去,但没有成功。我既没有能到婆罗洲,也没有能到南洋群岛的其他岛屿上去。我放弃了这种希望。最后我坐在龙目岛的最前端沉思起来。我已到了我的极限。我无法去澳大利亚和南太平洋。这就是说,我所计划的关于这个地球上的动植物界的研究是不完整的。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极其悲伤,虽然我早就认识到,人类所作的一切都不是十全十美的。
可谁愿意承认自己的不完美呢?我试图把不可能的变为可能的。当南半球是冬天时,我设法从合恩角向西走两百步,到澳大利亚和塔斯马尼亚岛去。
我跨过极地的冰块,决心踏上澳洲,不管能不能回来,即使那地方会像棺材一样把我包起来。但我碰到浮冰和严寒。危险太大了。因此,直至今天我也没有到过澳洲。每次我都回到龙目岛,坐在岛最前端的同一个地方,向南方和东方了望,伤心地告别我的梦想。
我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又来到亚洲腹地。我向西穿越了中亚,当天夜里回到了我在底比斯选定的住所。当我休息好后,欧洲的天刚一亮,我就想去采办我的科学工作所需要的各种物品,首先是一个六分仪、几件物理仪器和一些书籍。我已有了一块很好的表。我走了几步;去到伦敦和巴黎,尽量利用有雾的时候,很快就买到了我所需要的一切。
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如果我想就近观察什么东西,就得缩短脚步,而我只有脱下靴子才能做到。这对我很不方便,我想出一个主意,在靴子上套上一双拖鞋。结果很成功。后来我甚至总是带两双拖鞋,因为我常把拖鞋甩掉,来不及拾起它们,因为刚好有野兽或人在我进行考察时惊动了我。
我在地球上转来转去;观察动植物;测量温度,考察各种各样的东西。
我从赤道奔向北极,从一洲奔向另一洲,主要靠水果和鸟蛋为生。我随身总是带着烟叶,一条忠心的长卷毛狗代替人与我作伴,与我一起住在底比斯的窑洞里。当我考察归来时,它十分快乐地扑到我身上来,使我感觉到我在世界上并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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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事件又一次使我回到人间来。情况是这样的:
我正站在北方海岸上采集海藻,突然有一只白熊从岩石后面向我扑来。
我马上扔开拖鞋,想走到对面的一个岛上去。我一只脚已经伸了过去,但我的另一只脚还穿着拖鞋,于是我跌入水中。
海水冰冷,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从危险中救了出来。我一上岸,就尽快地跑到利比亚沙漠去晒太阳。可是,我坐在阳光下的时候,头被晒得那么热,以致我病得很厉害,不得不赶快回到北方去。我发着高烧,已神志不清。我跑来跑去,从西向东,从早到晚,从夏天到冬天。最后我失去了知觉。
我醒过来时,躺在一张软床上。这床和其他许多床放在一间大房间里。
有人坐在我的床头旁边。人们从一张床走到另一张床去。他们走到我的床边,谈论我。他们称我“12
号”。但在我对面的墙上,我清楚地看到一块黑色石板上用金色大字写着我的名字:
彼得·施勒密尔
在我的名字下面还写着两行字,但因为我太虚弱,认不出它们。我又闭上了眼睛。
这时我听见有人在念石板上的话,也念到我的名字。但我一直还不明白其意思。我看见一个和善的男人和一个身穿黑衣的非常美丽的女人来到我的床前。他们的样子对我并不陌生,但我认不出他们是谁。
过了一些日子,我恢复了健康。我叫“12
号”,因为胡子很长,被当作犹太人。似乎谁也没有发现我没有影子。他们向我保证,我的靴子和其他物件都被保存在安全的地方。等我身体一好,就会把东西都还给我。
最后我获悉,我卧病的地方叫施勒密尔医院。我在床前看见的男人和女人就是本德尔和米娜。后来我获悉,我所在的地方是本德尔的故乡。他用我留给他的金子在这儿创办了这所医院。黑色石板请求客人们为我祈祷。米娜做了寡妇。拉斯卡尔被法院判处了死刑。米娜几乎失去了她的全部财产。她的父母也死了。如今她完全献身于慈善事业。
有一次,她和本德尔在我的床前谈话。
“夫人,您为什么常到此地来?您不怕生病吗?或者您一辈子吃了很多苦,使得您想要死吗?”
“不,本德尔先生,自从我做完了那场大梦以后、我感到很好。从那时起,我再也不想死,也不怕死了。从此我愉快地想着过去和未来。我相信,您为您的旧友和主人服务,也使您心里感到幸福吧?”
“是的,太太。我和我的主人一起经历了许多幸福和许多不幸。但总的来说,我很高兴我曾经经历过那种生活。我也有这种感觉:我们的老朋友现在过得一定比从前好。”
这次谈话使我深受感动。我考虑片刻,是否应该让他们知道我是谁。可是,不,这毫无意义。这只会制造新的问题,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我决定留下一个简短的书面信息。我要了纸和笔,写道:“你们的老朋友现在也过得比从前好了。”
我感到自己身体强壮些了,不想再呆下去。有人拿来了我床头小柜子的钥匙。在柜子里,我找到了我所有的东西。我穿上衣服和靴子,把纸条放在床上,走出屋去,已经在前往埃及的路上了。
在叙利亚海岸,我那可怜的长卷毛狗向我跑来。它扑到我身上,高兴得不得了。我把它抱起来带回家去,因为它当然不可能跟得上我。
我发现那儿一切照常。恢复健康以后,我渐渐恢复了老的生活方式,于我的正常工作。只是有整整一年,我避开了对我十分有害的北极的严寒。
今天我还是这样生活。我的靴子还像我买来的那天一样好。只是我老了。但我把一生献给了一个美好的目标。我比我以前的任何人更深刻地认识了这个世界上的动物界和植物界。我在多部著作里尽量准确地报道了这些事实。
我将设法在我去世以前把我的手稿送给柏林大学。
最后我还想要对我的朋友们说:如果你要在人们当中生活,你要首先珍视你的影子,然后再珍视你的钱。如果你只为你自己和你的更好的自我生活,那你就不需要任何忠告了。
&(悟妙法师& 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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