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术电影不是应该不能外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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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御蛊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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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御蛊术
&&&&杨薇也帮衬着说道:“杨昭君很可怜的,所以,所以,你不要跟她计较了,我们真的很想知道她现在是什么状况,会不会有事,唐棠,你就告诉我们吧。”
&&&&唐棠的表情缓和了些,她嘟着嘴看着我和杨薇,蹙眉说道:“好吧,好吧,我其实不怪她让我受伤,我怪她,我……”
&&&&见唐棠欲言又止,我心中不由一急,问道:“你怪她什么?”
&&&&唐棠恼怒地横了我一眼,然后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担忧地说道:“我昨晚受伤了,所以就没法维持现在这个样子,让你看到我真正的模样,你会不会怕我,不跟我做朋友了。”
&&&&我楞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杨薇,生怕她有什么误会,却看到杨薇也愣愣地看着唐棠,杨薇笑着对唐棠说道:“你想太多了,他要是不想跟你做朋友,今晚就不会过来找你啊,是不是?既然昨晚的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你们当然还是朋友,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做你的朋友的。”
&&&&“真的?”
&&&&唐棠欣喜地看着杨薇,然后又紧紧地盯着我,看到唐棠居然如此在意我跟她做不做朋友,我心中不由有些唏嘘。
&&&&唐棠在九天十地阴阳锁龙阵里边被困了一百多年,唯一的朋友就是冷清秋,所以出来后,我是她第一个认识的人,所以她才会这么重视我。
&&&&我点头说道:“昨天害得你最后受伤了,你生气是应该的,但是最后你也没有伤害我,反而我后面又对你说了那些混账的话,你不怪我就好,我又怎么会怪你呢,刚才不是已经讲清楚了吗?我们当然还是朋友啊,杨薇也会是你的朋友。”
&&&&听到我的话,唐棠顿时一脸开心,那种开心是发自内心的,见我和杨薇都看着她,她这才回过神来,说道:“那个杨昭君,你们不要担心,她虽然受了伤,神魂不稳,现在出了不了金蝉蛊,但是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因为金蝉蛊可以吸取你的阴司印记里边的至阳之气滋养她受伤的神魂,这就是金蝉蛊的好处,你们放心吧。”
&&&&我跟杨薇顿时松了一口气,我又问道:“你知道需要多久吗?”
&&&&唐棠思索了一下,说道:“大概20年左右就可以了。”
&&&&“什么?”
&&&&我失声说道,一脸失神地看着唐棠,杨昭君受的伤居然这么重吗?居然需要二十年才可以恢复,这样太久了吧,二十年之后,我们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杨薇也有些难以接受,问道:“为什么要这么久啊?”
&&&&唐棠不解地看着我和杨薇,问道:“二十年很久吗?她本来就神魂受了伤,然后昨天又跟我硬碰硬,要不是因为她是极阴魂魄,早就魂飞魄散,哪里还有恢复的机会呢?现在只需要二十年就可以恢复,已经很厉害的啊。”
&&&&我这时想到唐棠可是在九天十地阴阳锁龙阵里边待了一百多年了,二十年对她而言,跟我们的时间是不一样的,而且她们是鬼,只要不魂飞魄散,想活多久就活多久。
&&&&我心中不禁有些茫然,难道杨昭君的父母没有做错,虽然他们逼死了杨昭君,但是却可以给予她永生和更加强大的力量,想到这里,我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我怎么也会有这么极端的想法。
&&&&我摇了摇头,将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出脑中,对唐棠说道:“为什么需要这么久呢,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快些啊?”
&&&&唐棠一脸无奈地说道:“她在你的身体里边,没法吸收浊阴之气转化为鬼气,所以只能借助金蝉蛊吸收的至阳之气了。你也知道,我们鬼魂本身就是属阴的,所以借助至阳之气,也是想将至阳之气转化为至阴之气而已,要炼化一丝至阳之气不知道要多久,金蝉蛊要不是恰好在你的身体里边,100年她都不一定可以恢复,因为恰好你的身体里边有至阳之气可以滋补金蝉蛊,你懂了吧?”
&&&&我皱眉想了一下,然后试探地问道:“不能让冷清秋帮忙从九阴十地阴阳锁龙阵里边调浊阴之气给她养伤吗?”
&&&&唐棠楞了一下,低头沉吟了片刻,然后摇头说道:“不行的,她没法接触到浊阴之气的,只要她一从金蝉蛊里边出来,就会被阴司印记的至阳之气打的魂飞魄散,她现在太弱了,承受不起阴司印记的威力。”
&&&&我心中不由有些沮丧,看向杨薇,见她也是一脸阴郁,我紧了紧握着杨薇的手,虽然杨昭君的状况不是很好,但是总算是知道了她还有恢复的一天。
&&&&杨薇的表现让我很欣慰,她从来都是善良的女孩,因为杨昭君之前差点害死我,所以她心里或多或少对杨昭君有些意见、
&&&&但是杨昭君之所以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都是因为舍命救我才造成的,所以她也说了,她对杨昭君是感激的。
&&&&突然,杨薇眼睛一亮,她迟疑了一下,说道:“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要么想办法将杨昭君从你的身体里边弄出来,要么是将那个什么阴司印记从你的身体里移除,是吗?”
&&&&“不是杨昭君,是金蝉蛊,是这样吗?”
&&&&我纠正杨薇的话,看向唐棠,向她求证,唐棠的美眸闪闪发亮,她思考了一下,点头说道:“就是这样的,想要移除你的阴司印记,就要找到当初给你种上印记的人,或者法力高深的人强行移除。相比这一项而言,将金蝉蛊从你身体里边拿出来反而更加简单了,因为将这么珍贵的阴司印记移除,怎么说都有些得不偿失。”
&&&&我皱眉说道:“先不管什么得不偿失,怎么将金蝉蛊从我身体里边拿出来呢?昨晚那个七情蛊就那么厉害,真的有办法吗?”
&&&&唐棠鄙视地看了我一眼,嗔道:“你怎么这么傻呢,除非被下蛊的人死了,我还从来没有听过有人可以强行将金蝉蛊从种蛊对象的身体里边取出来。”
&&&&我心中一颤,感到杨薇的手一紧,我忙紧了紧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然后对唐棠疑惑地说道:“你昨晚不是有办法将金蝉蛊定住吗?只要可以定住它,你知道,现在科学这么发达,只要将身体破开就可以啊?”
&&&&唐棠愣愣地看着我,显然想不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咬了一下嘴唇,说道:“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这只金蝉蛊是来自白骨洞的,极有灵性。我昨晚之所以可以定住它,一是因为它现在是无主之物,所以就待着你的丹田处,这里跟你的阴司印记位置刚好,可以吸收游离在你身体里的至阳之气。二是时间很短,我昨晚控制它的时间是非常短的,你刚才说的方法或许可行,但是一旦我控制不住它,它就会钻到你身体其他的地方了,那倒是你肚子里边还不到处是洞啊。”
&&&&听到唐棠的话,我整个人顿时愣住了,唐棠以为我是被她的话吓到了,好奇地看着我,问道:“你没事吧?”
&&&&杨薇也一脸诧异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何会发愣,我吁了一口气,对她说道:“你记得我那天跟你说过吧,韩邪将金蝉蛊放在我的身体里边后,金蝉蛊当时在我身体里边到处钻过的。”
&&&&说到这里,我不由吞了一下口水,不敢置信地说道:“也就是那个时候,我身体里边已经有孔了,但是我当时却没事,这是怎么回事呢?”
&&&&杨薇也一脸骇然,她伸手在我胸前摸了一下,疑惑地说道:“记得灵犀说你当时还抱着江珊呢,这是怎么回事呢?”
&&&&她最后一句话是问唐棠的,我也一脸疑惑地看着唐棠,唐棠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的肚子,脸色有些异样,她叹道:“我有些理解为什么你这么在乎杨昭君了,她确实救了你的命。金蝉蛊除了可以杀人之外,就可以救人的,金蝉蛊杀人的时候,是将人的五脏六腑全部钻孔,让人肠穿肚烂而死,而且金蝉蛊在你身体里边穿孔的时候,会分泌麻药,让你完全感觉不到痛楚,等你发现时,你的肚子里边已经是一团糟了,这就是金蝉蛊的厉害所在。你之所以没事,是因为金蝉蛊才进你身体没多久,另外就是有人及时驱使金蝉蛊修复了那些伤口。这是我昨晚问冷姐姐的时候,她告诉我的,她还说你不愧是天赦之命,福缘深厚,居然可以同时得到白骨洞的金蝉蛊以及极阴魂魄。”
&&&&听完唐棠的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确实啊,昨天苏瑾也说过,金蝉蛊是可以疗伤的,那么想都想得到是谁驱使金蝉蛊为我疗伤了。
&&&&我此刻才明白鹿灵犀话语中的深意,她一直在强调是杨昭君救了我。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不说这个,既然我的方法不行,那你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以将金蝉蛊弄出来?”
&&&&唐棠又思索了一下,说道:“有,但是也有难度。”
&&&&不待我说话,杨薇便急声问道:“是什么办法?”
&&&&唐棠吞吞吐吐地说道:“只要让他学会苗寨的御蛊之术就可以了,只要他学会驱使金蝉蛊,那么就可以让金蝉蛊从他的身体里边出来。到时杨昭君就可以从金蝉蛊里边出来吸收浊阴之气,修炼鬼气疗伤了,呵呵,没有想到真的被我们想出办法了,呃,不过苗寨的御蛊之术从来都不会外传的,想学也没有地方。”
/g,'\n'));}});" rel="nofollow">添加书签据说部分少数民族例如苗族会蛊术,是真的吗?
(14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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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小者勿入!神秘而可怕的蛊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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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古老的国家,隐藏的面纱越是神秘,对于拥有五千年历史的中国来说,很多神秘的事情还没有被勘破,一直以神秘而朦胧的形态深刻于人们心中。尤其在中国蛮荒一带,自古就笼罩着各式各样难解的谜,其中以蛊术最为神秘难测。在很多武侠小说和影视作品中,蛊术都以阴险歹毒着称,神秘莫测,让人防不胜防,至于蛊术是不是真的存在呢,至今尚无定论!
蛊术是中国古代遗传下来的神秘巫术,最早见于湖南湘中及湘西古梅山地区的一些宗教书籍中,文人学士交相传述,从此以后这些蛮荒之地,就笼罩着一层神秘面纱,魑魅魍魉四处游走,瘴气蕴绕山林,其中又以苗疆最负盛名。据说中了蛊术,就必须听命于下蛊人的差遣,并定期回到下蛊人的身边,服用特制的解蛊药,延缓蛊毒的发作,只有放蛊者帮你拔除蛊毒,才有可能摆脱蛊毒的残害。
蛊毒是一种毒药,它的形态主要表现为4种:毒虫蛊,动物蛊、植物蛊和物品蛊。附随其上的各种神秘观念,都与特定时代的意识形态特征,社会生产力水平以及畜蛊者的目的有直接联系。早期的蛊大都是指各种自然界中未曾经过特殊加工的自然毒虫,但从汉代以后,则被人为地披上了神秘的面纱,其神灵观念被引入蛊信仰中,如云南的傣族,湘西的苗族、瑶族都认为蛊是一种药鬼,叫"仆思鬼"或"草鬼"等,而鬼的概念本身就具有阴森恐怖之意,人们认为有蛊人之所以有蛊是因为掌管医药的鬼依附在人的身体而造成,人鬼不分,掌握蛊这种特殊力量的人便是蛊鬼。而蛊之危害甚烈,与鬼魅无异,一般民众都憎恶地把它与鬼魅并列。这使得蛊更为恐怖神秘。
其实“蛊术”是古代湘西妇女(特别是苗族妇女)为了最起码的生存权,被迫采取保护自已的措施。她们从山上捉捕来几十种有毒的较小动物,将它们一起放在桶子里用盖子盖住,不给它们喂食,逼着那些饥饿已极的小动物互相残杀,饥饿已极的小动物以大吃小,余下最后一条最大的动物。余下的这条最大的动物全身聚集着几十种有毒小动物的毒性,成为剧毒动物,被人晾干研成粉末,储存于瓶内,即为“蛊毒”。湘西妇女若遭人侵犯,即悄悄将藏于指甲的蛊毒倒入仇人的茶杯、酒杯或饭菜内、或水缸里,即为“放蛊”,只有放蛊的人才有独门解药。
因此,在现在看来,那些神秘的“蛊术”主体部分其实就是投毒害人。蛊术里面“木偶、纸人”害人之法,应该就是民间流传所谓的“法术”,类似于魔术,迷信、虚假成分居多。古代科学常识不普及,“投毒”被别有用心的人披上神秘面纱,成为让人毛骨悚然的“蛊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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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放数:5808920《皇后是这样炼成的》-5
☆、第82章 办案
纪无咎和叶蓁蓁行至江苏地界,听到的不和谐的声音越来越多了,其中无外乎地方官员加课税负,导致民怨沸腾云云。
这些,之前已经有人告到御前,但是现在亲耳听一听普通老百姓的倾诉,感觉更真实,也更让人气愤。
到了金陵,这种怨愤达到高/潮。
叶蓁蓁有些奇怪,“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但为什么江苏的乌鸦比别处的乌鸦更黑一些?难道是水土问题?”
纪无咎沉吟,“只怕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上级向下级搜刮,下级自然向更下级搜刮,反正又伤不到他们一根寒毛,到头来买账的都是普通老百姓。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查办。无论是自下而上地查,还是自上而下地查,都需要证据。而且贪污一事,证据全在账上,别人无法提供,只能从贪污者自身寻找突破口。
都是朝廷命官,手握重权,查起来更加无从下手。
正当纪无咎仔细斟酌行动方案时,叶蓁蓁给他出了个主意。
蓁蓁走的是和纪无咎完全不同的路数。纪无咎是个万事都要算计到位的人,密不透风的一张网,把你盖住,让你无处可逃,束手就擒。等到被逮住了,只能骂一句阴
险,别无他法。叶蓁蓁不同,纪无咎觉得,她行事颇有些大巧若拙的意思。不管对方有多少条妙计,她只寻住一点,全力进攻,一旦突破,便可使对方的防线全线崩
溃。如此行事,风险是有的,但见效也快。
比如这次,她强烈建议把金陵知府捉过来打一顿,不怕他不招。这个方法听起来荒唐,但若是
由叶蓁蓁来做,自有其道理。首先,不管这个知府有没有贪污,做官做到整个金陵城的百姓都骂,他值这一顿打。其次,她是钦差,她又是皇后,她真是想怎么打就
怎么打,打了还白打。官大一级压死人,老娘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你奈我何?
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惊动其他贪官,他们不能直接闯进知府家打人,怎么办?
纪无咎有办法。金陵卫指挥使是新调任的,之前曾在叶雷霆的军中供职,也在辽东打过仗,他和纪无咎认识。此人是新上任的,应该没有搀和这趟浑水。他是管军队的,与金陵知府是平级,以他的名义请金陵知府去军营中一叙,必然不会引起怀疑。
两人果然照这个方法办。金陵知府名叫常鱼,是个胖子,胖到什么程度,叶蓁蓁第一眼见他,总觉得他走路相当吃劲,大概滚起来会更方便一些。
常鱼以为金陵卫指挥使是想和他拉关系,却没想到两人聊了几句,对方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反而说有人想见他。
这个人自称是钦差,代天巡狩,手里头拿着盖玉玺的圣旨。
常鱼乍一听,不大相信。钦差要来江苏,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说?
可是卫指挥使好歹是正三品,犯不着给一个骗子牵线搭桥吧?而且又是冒充钦差!
叶蓁蓁才不管常鱼信不信,命人把他给绑了,吊在院中一棵大槐树上。若是平常人,总要吊起来脚离地才好,但眼前这胖子,倘若脚离了地,怕是胳膊要断掉的。因此叶蓁蓁开了个恩,只让他踮着脚。
常鱼双手被绑,两脚撑得酸疼难忍。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钦差,上来二话不问先要绑人的,朝廷现在用人都这么不拘一格了吗。
“钦差大人,敢问您高姓大名,官居何职?”常鱼觉得有必要先搞清楚去此人来历。
“你真的想知道?”叶蓁蓁握着鞭子,敲了敲他的胖脸,“我姓叶。”
姓叶,京城之中有资格做钦差的,想必是叶阁老府上的。只不过叶修名已经辞官,叶氏失势,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眼前这小娃娃怎么如此不识实务,还敢张狂。想到这里,常鱼不那么害怕了,脸上堆起笑来,说道,“叶大人,请您把下官放下来吧,咱们有什么话好好说。”
叶蓁蓁说道,“你好好说话,我自然放你下来,倘若不然,本官知道你是知府,可是本官手上的鞭子,是不认人的!”说着,鞭子向天空一挥,啪地一声脆响。
常鱼吓得一抖,“大人有什么话尽管问,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苏境内官员贪污成风,你速速把实情与我招来。我要细账,还有银子的去向。”
“……”也太直接了吧!就不能含蓄一点吗!常鱼在官场上混了也有二十余年,习惯了拐弯抹角和虚与委蛇,突然之间让他遇到这种直来直往的,他还真有点不适应,说话也结巴了,“大大大大人说笑了,下下下下官为官清廉,两两两……嗷!!!”
叶蓁蓁因听得不耐烦,退后几步,挥手就是一鞭子,引来他这一声惨叫。
常鱼疼得脸色发青,也有些怒气,忍着道,“大人不问实情,逼打朝廷命官,岂不是有负圣托!”
意思是你这么胡来,就不怕我向皇上告状吗!
叶蓁蓁笑道,“皇上是我夫君,别说打你两下,就算要了你的命,他也不会把我怎样。”
“你你你你是皇后?!”常鱼惊得瞪大眼睛,目光向下移,看到她胸前,确实比男子雄伟了许多。方才因为紧张,竟然没注意到。
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然而如果她真的是皇后,那么此地为何会突然冒出钦差,以及钦差行事为何如此离奇,这些问题就能得到解释了。
常鱼刚想说话,却见站在钦差大人身后的一个年轻男子突然上前,挥起手中剑鞘,照着他的脸狠狠一抽!
常鱼被打得脑袋一歪,眼冒金星,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他的脸已经肿得老高,后槽牙都被打碎了,冒出血来,疼痛难忍。
“你为什么打我!”他愤怒地质问。
钦差大人听到此话,也奇怪地转身问他,“对啊,你为什么打他?”
那年轻男子已经退回到她身后,依然抱着剑面无表情,听到她问,便答道,“想打就打了。”
常鱼:“……”这他娘的都是一群什么人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无咎方才确实没忍住。确切地说他忍了太久。叶蓁蓁不好女扮男装,所以一直都穿着女装。所过之处,但凡是男人,视线总要向她移,她的脸上,身上,无一处不吸
引人。纪无咎知道那些人的目光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他们的脑子里会想些什么,每每想到这些,他都十分郁闷。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让他老婆太动人。于是忍
啊忍,今天看到常鱼的视线刻意地落在叶蓁蓁胸前,他终于爆发了。
叶蓁蓁找回状态,执着鞭子看着常鱼,“你现在相信了吧?”
常鱼猛点头,这样奇葩的钦差,也只能是皇后了。这样狂暴的随从,也只能是常年在宫中横行、不把百官放在眼里的奸宦了。
苍天啊,这种牛头马面一般的组合怎么就让他给遇到了呢……
叶蓁蓁见他相信了,便问道,“那么,你打算招了?”
“呵呵呵呵皇后娘娘真是说笑了,微臣实在没什么可招的。不如您把我放下来,我好好款待您?金陵城是六朝古都,好玩儿的去处有很多。”
这人的嘴巴又滑又硬。叶蓁蓁招呼上来一个擅长抽鞭子的军士,让他一鞭一鞭地打常鱼。不能打得太重太快,慢慢地熬着他,不怕他不招。
院内一时传来阵阵杀猪般的嚎叫。叶蓁蓁躺在摇椅上喝茶,两耳堵了两团棉花。纪无咎坐在她身后为她捏肩膀,她笑眯眯地受用着。
鱼发现自己遇到克星了。他在官场上混熟了,混成一条滑溜的泥鳅,倘若遇到正常的钦差,他自然可以放开手脚与之周旋,可是眼前这位太霸道了,直接打人啊!用
鞭子抽啊!而且又是皇上他媳妇,就算把他抽死了,又能怎样?皇上会不会为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小知府,而治自己老婆的罪?显然不会啊!就算要发作她,也是床头
打架床位和,小惩大诫而已!
可是招了又能怎样?招了就不会死吗……
叶蓁蓁适时飘来一句,“倘若招了,不过是抄家发配,小命还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常鱼说道,“皇后娘娘,您若是打死了微臣,虽然皇上未必治您的罪,可是您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叶蓁蓁淡定地靠在摇椅上,答道,“常大人,你觉得本宫糊涂么?你去金陵城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人来问问,倘若常知府被打死了,他是否会拍手称快?再说了,今儿就算你死在这儿,能有几个人知道?又有谁会说出去?”
常鱼便有些绝望,他遇到官场的黑幕了。好黑的幕啊!
虽有些动摇,但这件事牵涉甚广,常鱼一边挨着揍,一边还有心力去计算自己若是招了,活下来不被报复的几率有多大。最后,叶蓁蓁一句话击溃了他所剩无几的坚持,她说,“你不招也没关系,反正后头还有好些人,一个一个来。”
是啊,知道这件事的又不止他一个。不招肯定死,招了还有机会活命,他现在都死到临头了,又怎么顾得了以后,先保住眼前的性命要紧!
于是常鱼高喊道,“我招,我全招!”
叶蓁蓁听到此话,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笑嘻嘻道,“既然如此,请常大人先在营中养伤。记住,招认的人不止你一个,倘若你敢糊弄我,依然是死路一条。本宫想杀个把人,再容易不过,知道吗?”
常鱼连连点头,有气无力道,“晓得,微臣都晓得。”
叶蓁蓁挥手让人把他放下来。那军士只顾解绳子,不想常鱼被打了一通,早已两腿发软,刚一被松开,便摇摇地向下摔倒。
纪无咎适时地提了他一把,捉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提得脚几乎离了地。
军士看到之后,顿感敬佩,常知府不是一般人,重量顶的上一头成年肥猪。看不出来,这小白脸的力气还挺大。
常鱼被纪无咎放下,勉强站定。他有意讨好眼前这二位,因此客气说道,“多谢公公。”
&&& “……”
常鱼不明白,为什么他都答应全招了,那奸宦又把他打了一顿。
☆、第83章 发现
叶蓁蓁这次往江苏官场撒了一剂猛药,按照常鱼提供的线索,她又捉了不少官员来打,竟然一打一个准,个个都招认了。
&&& 当官的
都是最惜命的,口内说着不怕死,实际上威胁的力度不够,没能让他们感受到死亡降临的恐惧感。叶蓁蓁是皇后,摆出一副混世魔王的架势,油盐不浸,直接上鞭子
招呼,只要他们相信她是皇后,就会顺理成章地相信这小祖宗就算打死他们,也用不着偿命。有几个人还想挺一挺,以期救兵能来,可惜娘娘行事太绝,里里外外把
持得密不透风,消息根本传递不出去。娘娘还说了,等你死了,我就让人把你们切成一块块的,扔进秦淮河喂鱼。到时候尸骨无存,证据自然也无,朝廷不过是少个
当官的,而你们,可就连投胎都不能够了。
这种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行为一下就把他们都震慑住了。
纪无咎把这些官员们的供词仔细看了两遍,发现这些供词的相似度很高:有银子来往明细,贪污数额巨大,但是赃款的大头,都上交给了江苏布政使。
布政使是封疆大吏,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件案子涉及官员众多,数额巨大,纪无咎立刻下旨急调京城刑部和都察院官员共同前来查办此案。手头人证物证俱在,案子应该比较明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清楚赃银的最终流向。
然而京城官员刚到江苏,却传来一个消息,江苏布政使柴知退,畏罪自杀了。
纪无咎命人把柴府上下翻了个遍,并未发现大笔银钱。且根据熟知柴知退的人交代,柴大人平时生活简朴,没干过什么一掷千金的事儿。
柴知退,柴知退。纪无咎仔细回想着来之前在吏部翻阅过的关于江苏各级官员的档案,脑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这个柴知退,年轻时曾在太子詹事府供职!
詹事府是专门为太子服务的,二十几年前的太子不是他纪无咎,而是他的伯伯、被先帝爷废掉的那个太子!也就是纪离忧的父亲!
柴知退年轻时并不显眼,在詹事府的职位也不高,且詹事府又有那么多人,所以纪无咎当时看到,并未太过留意。
可是现在一看,这其中必有古怪。
有,柏建成当初从辽东遇赦南归,可是从江苏起步的。纪无咎刚看到档案时就有些奇怪,柏建成是福建人,遇赦之后不回家乡,反而跑到江苏去,又从按察使司一步
步地往上爬,其中必定有人扶持。而叶修名提拔柏建成是之后的事情,所以柏建成一开始是受了柴知退的庇护和提拔。
至于柴知退为什么提拔一个罪臣,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纪离忧这几年前往女真经营,在辽东遇到柏建成,拉拢他加入自己的谋反计划之中。之后柏建成回到中原,柴知退作为这个谋反团伙中的幕僚,培养起柏建成,并把他送入京城。柏建成凭着自己和叶修名的师生情分,挤进了吏部。
纪离忧,柴知退,柏建成。除了他们,还有谁?根据叶修名的描述,柏建成是个左右逢源极善钻营的人,会不会还有人被他拉拢?且柴知退在江苏十几年,树大根深,他到底培养了多少部下?
这些,都无从得知。
所以,这个案子,实际是两个案子。贪污案好审,谋反案现在露出来的线索太少,最好的办法是按兵不动,私底下仔仔细细地查。
于是纪无咎命人将贪污官吏押解回京,柴府暂时查封,任何人不得接近。又让身边的暗卫送了份密旨回京给大内密探。
这些事情都不急,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纪离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虽然纪无咎知道纪离忧想要谋反其实比登天还难,但是总被人这么暗地里盯着,他无比难受。
柴知退在江苏经营多年,又敛了这么多钱,想必纪离忧的老巢就应该在江苏了。
纪离忧之前的计划失败,他现在很可能退回到江苏。
也就是说,他们这次来查贪污案,竟然歪打正着查出了大案。
可是纪离忧在哪里?到底怎么引他出来?
纪无咎觉得,纪离忧若是知道了他的行踪,很可能会来刺杀他。太平盛世,想要通过起兵或者宫变的方式篡位,成功率接近于零。但是现在皇室无子,只要把他纪无咎杀了,纪离忧就名正言顺了。
刺客也是聪明人,纪无咎身边跟着那么多暗卫,个个都是一流高手,他们若是再不顾一切地向前冲,那不是行刺,那是找死。
无奈之下,纪无咎只好积极地为刺客们创造机会。他让暗卫们与他保持着一里左右的距离,身上别几枚信号弹,有急事,发信号,暗卫们自然会第一时间冲过来。
叶蓁蓁身上穿着蚕衣,应能确保无虞。
这件事情解释起来颇费口舌,纪无咎暂时也没和叶蓁蓁说,只想等着事情了结之后,一气儿说给她听。反正她知不知道都无甚关系,又插不上手。
是接下来几天,纪无咎和叶蓁蓁就在金陵城的大街小巷游荡着,专管吃喝玩乐。叶蓁蓁很喜欢听茶馆里的弹唱,咿咿呀呀的,虽然听不懂,却又觉十分悦耳。她几乎
每天都去听一段,后来经当地人介绍,才知道人家唱的是皇帝和玄女娘娘的风月故事。那唱词虽讲的是艳情,却颇文雅,其中有一句是“露滴牡丹心”。纪无咎把这
几个字放在嘴里咂摸,越咀嚼越觉得有意思,当晚兴致盎然地滴了一回牡丹,次日便画了幅扇面,题字就是“露滴牡丹心”,送给叶蓁蓁。叶蓁蓁看了,举着扇子照
着他的脑袋一顿好打。
当天下午,叶蓁蓁逛街时路过医馆,从里面买了些能令男人休养生息的药丸子。医馆掌柜的是个话唠,说一口流利
的官话,他举着那素净的小药瓶,对叶蓁蓁滔滔不绝,“夫人您请放心,这药丸是小店独家秘制,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炼制而成,小小一粒,保管能让男子至少十
日不举。甭管他是怎样的壮士,在此药面前必定威风扫尽。夫人您貌若天仙,实在需要多多地预备这种药物,以备不时只需啊……”
纪无咎听得脸色直发黑,劈手要夺,叶蓁蓁却先一步抢过来揣进怀中,冲他笑道,“你想吃的时候我再给你。”
纪无咎一瞬间老虎变猫,温顺无比,和叶蓁蓁说话时像小媳妇一样慢声细语的,“蓁蓁,我替你保管吧。”
叶蓁蓁捂着胸口,笑道,“我怕你偷吃。”
……到底有多想不开才会偷吃这种东西。
两人打打闹闹地出了医馆,外面竟然下起了雨。细细的雨丝斜飞下来,扑到人脸上,一片清凉。青石地砖已经被浸湿,正在经受着冲洗。纪无咎撑起一把油纸伞,与叶蓁蓁并肩行走在雨中。
伞面是鸭黄色的,上面画着一支鲜艳的红梅。伞下的人一个白衣一个红裙,男的英俊挺拔,女的美艳玲珑,站在一起好看得像是一双谪仙,不似凡人。两人顺着青石路走到一座拱桥上,一路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石桥建在淮水之上,站在桥上远望,秦淮河躺在细密的雨雾中,河面在雨丝的捶打下,升腾起一层薄薄的青烟。两岸楼阁鳞次栉比,在烟雨之中看不清楚,似是隔了一层薄纱。
叶蓁蓁拉着纪无咎的手,说道,“我们去河上泛游吧。”
“好。”对于她的建议,他似乎一直在说好。
金陵是烟粉繁华的古都,秦淮河畔的画舫租用已经形成产业,不止能租船,还能租人。风流寂寞的公子哥儿,租个红颜知己,泛舟河上,喝酒畅谈,多么美好。
纪无咎拒绝了老板向他极力推荐的红颜知己,只租了条船,连船夫都不用。他把叶蓁蓁扶上船,便自己抄起桨划起来。出于某种不可说的目的,纪无咎是学过划船的,于是两人的船很顺利地游向河心,之后,纪无咎把船桨一丢,来到船这头找叶蓁蓁。
因为船比较大,两人站在同一头,也不担心会翻。
叶蓁蓁正站在船头看风景。站在桥上看到的秦淮河和战在船上看到的不一样。站在桥上,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幅画,而站在船上时,你会觉得自己就身处于画中。
画布上细密的雨雾触手可及,河面上泛起的青烟就在脚边。两岸的亭台楼阁因为离得近了,看得更加清楚。
她一手撑着伞,另一手伸出伞外,掌心向上,去承接那柔软的雨滴。
雨雾,油纸伞,红衣美人。叶蓁蓁只知道她站在画里,却不知她本身就是一幅画。
纪无咎看着她的背影,砰然心动。两人已成亲近一年,亲密无间,彼此再熟悉不过,可是每每看到这样美不胜收的她,他依然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初尝情/事的毛头小子。
他走过去,从她身后抱住她,低头轻吻着她鬓间的黑发。
“真美。”叶蓁蓁喃喃道。
“是,真美。”纪无咎附和。他轻咬着她的耳垂,手顺着腰一路向上,停在她胸前缓缓揉着。
叶蓁蓁:“……”多诗情画意的时候啊,他怎么净想着做那种事。
当然,对于纪无咎来说,这么美好的气氛实在适合做点同样美好的事,不然多浪费。他扳过叶蓁蓁的身体,亲吻着她,将她的拒绝都堵了回去。
叶蓁蓁一开始还想反抗一下,但是很快被纪无咎亲得没了力气,身上被他揉弄得发软,以至于一不小心松了手,漂亮的油纸伞翻入河中,在河面上飘飘摇摇地远去。
淡青色的雨雾之中,两人拥在一起缠绵着。细雨打在他们身上,两人似乎都毫无知觉。
直到叶蓁蓁被亲得气喘吁吁。她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发丝已被雨水浸湿,贴在额上。她挣扎道,“你不会就打算在这里……”吧?
纪无咎粗喘着笑道,“虽然我很期待,但我绝不会让你被别人看了去。”说着,拉她走入舫内。
远处的河岸上,几条身影缓缓沉入水中,鱼儿一般无声无息地游动。
☆、第84章 田园
如果你问纪无咎,什么样的时刻最想杀人,他一定会回答,和蓁蓁玩儿成人游戏被打断的时刻。
他应该庆幸,因为想玩儿情趣,所以没把叶蓁蓁的衣服剥光,只脱了她裙下的裤子。至于他自己穿了多少,那就不要去在意了。
叶蓁蓁先发现了不对劲。她躺在地毯上,正被纪无咎托着臀亲吻大腿根儿,结果耳边听到咚地一下撞击声,声音是从船底发出的,顺着船体传到她耳朵里。于是她有些奇怪,对纪无咎说道,“水下有大鱼在撞咱们的船?”
纪无咎不知道她为什么没头没脑地来这么一句,他不满地轻咬了她一下,“你专心一些。”
&&& 咚。又一下。
叶蓁蓁皱眉,“不会是人吧?”
纪无咎满脑子香艳的想法中突然挤出一点冷静的光芒——来了!
可是来的真不是时候……
他黑着脸放下叶蓁蓁,自己披了衣服起身,悄悄走到门口听动静。叶蓁蓁也趴在床上,耳朵紧贴着地毯,又听了一会儿,她突然说道,“不会是刺客吧?”
“嘘——”纪无咎扭脸在唇前竖起食指,一看到叶蓁蓁,顿时有种喷鼻血的冲动。她为了将耳朵贴得紧一些,腰弯得厉害,臀部高高地向后挺着,裙子因重力的关系向下滑,堆在腰上,只有裙边堪堪盖在臀上,却又遮不全……
纪无咎喉咙一紧,“你……你先把裤子穿上……”
&&& “哦。”
叶蓁蓁便起身穿裤子。纪无咎不敢再看她,扭头继续听外面的动静。听了一会儿,他干脆打开隔门,走了出去。
哗啦啦一阵水响,船下突然跳出几条人影,翻身上船!
纪无咎想也不想,先把信号弹拉起来。他转头向叶蓁蓁交代了一句,“蚕衣穿好别出来,有事儿叫我。”说完这句话,那几条人影已经欺近,纪无咎遂与他们缠斗起来。
还真是刺客!叶蓁蓁有些奇怪,这些人是冲着皇上来的还是冲着钦差来的?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起身蹲在另一扇门的旁边,双手举着一只短凳,神情戒备,颇有些一夫当关的架势。可惜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刺客闯进来,看来他们是冲着纪无咎来的。
外面的纪无咎,和那些刺客过了十余招,把两个人打进水里之后,暗卫们赶到了。十八名高手一拥而上,八名刺客死了六个,余下两名活捉,连掉进水里的那两个都没能逃过。
纪无咎让人把这两名刺客带下去严刑审问。不过执行这类重大任务的刺客一般忠诚度都比较高,不太容易套出有用信息。
所以结果与他预想中的差不多,他光能吸引刺客,引不出纪离忧来。而且经过了这次,对方有了防备,下次能不能引出刺客都是个问题。
纪无咎打算着,还是从京城多调些人手来江苏细查。不过前面柴知退一死,纪离忧想必知道皇帝会搜查江苏,进而先一步逃向他处。天下这么大,要找一个人,真是大海里捞针。
其实身为皇帝,想找哪个人并不难,通缉令向全国一撒,不怕揪不出你来。但问题是,这样一搞,就会有许多人知道纪离忧的存在,那时候的场面更不好控制。
这个人,还真是棘手。
叶蓁蓁不知道纪无咎肚子里的那些九曲十八弯,她现在的还停留在对刺客的疑惑上。“皇上,有人想杀你?”
“嗯。”纪无咎点点头。
叶蓁蓁有些急,“为什么?”谁吃饱了撑的来行刺皇帝?
无咎想了想,决定还是和盘托出。从当年宫乱讲起,不过宫乱那会儿他和她都还不知道在何处,因此他也知道得不怎么详细。但废太子有个儿子,那儿子叫纪离忧,
这是肯定的。纪无咎把纪离忧、柏建成、柴知退这几个人的光荣事迹连在一起讲了一遍,叶蓁蓁越听越震惊,“这这这……是真的?”
“柴知退和柏建成的罪证尚没有查清楚,但纪离忧的身份已经确定,是废太子之子无疑。说起来,这个人你还认识。”
叶蓁蓁更觉意外,“我认识?我认识的,跟这个年纪对的上号的……不会是我表哥吧?!”
纪无咎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好事坏事都能想到你表哥身上……是黎尤。”
“他?不像啊……他还救过我呢。”
&&& “笨,”
纪无咎敲了敲她的头,“他若是和女真勾结,出入女真军队便是行走自如,和朵朵乌拉图联手做一场戏,骗得你的信任,又不是难事。他在辽东应该已经知道你我身
份,后来出现在朵朵乌拉图军中,是想跟着他去联合勃日帖赤那攻打蓟州。他之前也有一些计划,但是都被我们打乱了。”
“原来是这样,”叶蓁蓁恍然,现在再回想起黎尤的笑容来,就觉得他那亲切的笑意中似乎透着股邪气,她挠了挠头,突然想起去年发生的一事,“那么苏婕妤找侍卫假意行刺你那次……也是真的?”
“苏婕妤是被人哄骗了,侍卫行刺是真的,剑上的剧毒,也是真的。”纪无咎说着,幽怨地看着她。
叶蓁蓁十分内疚,当时没想太多,现在想来,实在令人后怕。万一他被那剑刃扫到一下,岂不是现在就无法活生生地坐在她面前?
“蓁蓁,你不心疼我。”纪无咎颇有些不满。
叶蓁蓁急忙道,“对不起!”
他突然凑近,直勾勾地看着她,“那你怎么补偿我?”
应付这种情况,叶蓁蓁也十分熟练了,她斜着眼看他,“你想怎样?”
纪无咎满脑子想的都是白天她在船中俯身翘臀时那个画面,他只觉身体内浴火翻腾,遂毫不犹豫地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床榻。
因为发生了纪无咎被刺事件,叶蓁蓁便打算早些回京城。纪无咎京里也有不少事要安排,因此二人想法是同步的。只不过在走之前,他们还要做一件事——探望叶修名他老人家。
叶修名住在江阴,距离金陵有三四百里路,纪无咎和叶蓁蓁乘着一艘大帆船,顺着江水一路向东行驶。估计叶蓁蓁真是个福星,他们走到哪里,哪里就顺风,早上出发,傍晚时分,竟然就到了江阴渡口。叶修名派了家丁来这边张望,正好看到他们,便接了回来。
修名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大宅院,十几个精明又忠心的奴仆,又置办了百亩良田,租给佃户们种。他在宅子附近买了亩水塘,种上许多荷花,塘中有许多鱼,还放
养了好多水鸭子,叶蓁蓁他们到的时候,正好能吃到第一茬儿鸭蛋。奶奶说,等一入秋,就可以吃上自家塘里挖出来的莲子和藕了。
当然,这些都是表面。要说吃穿用度,叶修名在这里比京里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是他们老两口一辈子该享的福都享了,也不贪图那些。真正的惬意是舒心,没了官场上那些个勾心斗角,不用为了天下事忙得连自己饭都顾不上吃,真是怎么待着怎么痛快。
于是,当纪无咎把柴知退的事情跟叶修名说了之后,叶修名摆着手道,“皇上,我现在是乡间一枯叟,朝中的事,自有能人帮您分忧。”
无咎听他如此说,便不再提此事。只与他聊些家常事。脱下龙袍,纪无咎在叶修名面前更像个晚辈,与他相处比从前融洽了不少。两人正坐在水塘前钓鱼。这塘里的
肥鱼很多,又傻,钓起来一个接一个,一点没有诗中谈及垂钓时的悠然安闲。纪无咎看着身旁竹篓中不甘心地翻肚皮的鱼,心想,这才是生活。不在诗中,不在画
中,只在眼前,平平淡淡,真真切切。这世上没有什么世外隐者,真正的隐者,都活在红尘喧嚣之中。
纪无咎有些羡慕叶修名。当然,也
只是羡慕。他身上背负着很多东西,他过不上这种生活,想都别想,至少现在不用痴心妄想。叶修名也是为朝廷呕心沥血了几十年,才开始过这样的日子。人的生
命,在各个阶段都有其该要承担的东西。一个年轻人,若是尚未拼搏就先想着退隐,那不是隐士,那是窝囊废。
&&&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嬉笑
声,纪无咎支起耳朵听,脸上露出温柔的笑。那是叶蓁蓁在陪着她的大侄子玩儿。虽说是大侄子,但其实很小,只有三岁,小名唤作安安。那是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孩
儿,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透着古灵精怪。三岁的小孩儿没长开,一双小短腿,偏喜欢追着叶蓁蓁满世界跑,叶蓁蓁也喜欢逗他,于是宅子内外经常能看到这一大一
小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追着嬉戏。
叶蓁蓁跑累了的时候,纪无咎的鱼篓也钓满了。他和叶修名一起回来,刚放下鱼篓,又被叶蓁蓁拉着去河上采菱角。
菱角藏在心形的绿叶子下,紫红紫红的,像是一颗颗头角尖尖的小元宝。纪无咎摇着小船,叶蓁蓁扒在船舷上,一边哼着采菱角时唱的民歌,一边把菱角捉下来扔进船舱,头也不回一下。她的嗓音清甜,唱起歌来还真有几分江南水乡小女子的温婉。
纪无咎摇着船,眼睛望着一望无际淡平无波的河面,耳边听着爱妻欢快的歌声,幸福感撑满了心房。
叶蓁蓁采累了,仰身枕着纪无咎的腿躺着,望着蓝蓝的天幕,突然叫他,“纪无咎。”
&&& “嗯。”
“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纪无咎只觉心口烫得厉害。他扶着桨,低头看她,柔声说道,“我们会有很多个孩子。”
☆、第85章 遇险
纪无咎和叶蓁蓁在江阴过了两天逍遥日子,便起身离去赶往京城。因水路不便,两人选择了马车。本来,来江阴之前叶蓁蓁还有些担心,怕那些刺客再生事,但纪无咎觉得身边那么多暗卫不是吃干饭的,刺客来了他一定热烈欢迎,因此也就放心地来了。
只不过,千算万算,他们能避开人祸,却躲不过天灾。
两人驾着马车行了两天半,第三天中午时停下来歇脚吃东西。此处前无村后无落,纪无咎和叶蓁蓁把马车停在路边,两人在一棵大树下铺了张毯子。天气闷热,叶蓁蓁在马车上颠簸了几天,有些疲惫,纪无咎便想让她在树下睡一会儿,歇一歇。
这时,正西方猛然传来一声巨响,大地跟着震颤了一下。纪无咎怵然而起,警惕地四下张望。叶蓁蓁也惊得站起来,“怎么了?”
纪无咎的视线停在西方,眼睛越睁越大,叶蓁蓁从他的眼中看到一条涌动的横线。她回头张望,只见西方的天边突然涌现出一道墙,在阳光下反射着白光。那墙一望无际,像是一条身长千里的巨龙,横压过来,迅速向他们逼近。
&&& 是洪水!
叶蓁蓁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她全身发抖,立在原地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纪无咎拉着她飞奔向马车。
然而他们晚了一步,马受到惊吓,挣开了地上的楔子,带着马车跑了!
人无论如何是追不上马的,而且就算追也来不及了。纪无咎拉着叶蓁蓁扭头往回跑,“上树!”
幸亏他们方才挑的是附近最大的一棵树。叶蓁蓁抱着树干想要向上爬,纪无咎揽着她的腰,足下一登,踩着大树的横枝借力纵身,一口气连纵三下,停在树上。
叶蓁蓁只觉自己像是飞了起来,她瑟瑟发抖的搂着纪无咎的腰,不敢动,也不敢向下看。
纪无咎让她脚踩着横枝,怕她腿软掉下去,手臂依然揽着她。他见她吓得脸色都白了,便安慰道,“蓁蓁,别怕。我会保护你。”
怎么可能不怕,叶蓁蓁现在怕得要死。她透过大树的枝叶向外看,洪水如一头迅猛的野兽,眨眼之间已经逼近,卷过他们的脚下,咆哮着一路向东奔去。
外面已经是一片泽国。一眼望去,白茫茫全是水,一波一波的水浪高高地翻起,简直像是要吞噬掉天空。整个世界,都似乎掉进了一大锅沸腾的水中,而他们,就仿佛坐在了水上的蒸屉中。
不,比这更可怕。因为水位在逐渐上升。
叶蓁蓁再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上一次面对死亡还是狩猎遇到猛虎之时,只不过那一次有纪无咎出手相救。而现在,那个救她的人,和她站在一起,面临同样的处境。
“皇上,我们……会不会死啊……”叶蓁蓁捉着纪无咎的衣服,问道。
“不会。”纪无咎斩钉截铁地答道,他放眼望了望,“这附近应是有一条河,刚才那声震响,大概是河决了堤,河水便冲了出来。刚才的响声听得真切,说明我们离着决口应该很近,所以水位也涨得快。”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继续向上攀,放心吧,没事的。”
叶蓁蓁知道纪无咎在安慰她。他是人间的帝王,掌握万民的命运,可是在自然的力量面前,他们都显得如此渺小,不值一提,不堪一击。
两人站在了最高处。再往上,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而且树枝太细,也承受不了他们的重量。他们都生在北方,各自只学会了游泳,从来未见过洪水,也无在洪水之中自救的经验,此时只凭求生的意志,相扶着站在了大树的最顶端。
虽第一次见识洪水,纪无咎看着一望无际的泽国,以及汹涌的浪头,也知道倘若人被卷进水中,无所依凭,即便是再好的身手也施展不开,到时候唯有等死的份儿。
所以现在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站在树上等,等着水位停下来不再上升,或是等着人来救援。暗卫们都在一里之外,看情况应该也遇到了洪水,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命前来救驾。
只能听天由命了。
纪无咎不禁苦笑。如果今天他们真的倒霉,那么他就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被淹死的皇帝。说不怕是假的,其实相比害怕,他更多的是不甘心。他才二十一岁,他手中握着整个天下,他一肚子的雄心壮志,此时却一下子全部葬送在这涛涛洪水之中,他又如何能甘心!
有蓁蓁。他和她有着并不美好的开端,一路走来经历了这么多,能到今天这一步实属不易。她是他的发妻,他已经做好与她长相厮守的准备,一辈子平平淡淡安安稳
稳地走到最后。他们之间也会像寻常夫妻那样偶尔拌个口角,但一定会很快和好。她的脾气不好,但没关系,他脾气好就行了。他愿意宠着她,疼着她,护着她,只
要她心里有他。他想着和她白头到老,儿孙绕膝。他还想和她共同打理万里江山。
可是现在,一切的美好理想在洪水面前都变得无限冰冷。
他的蓁蓁,就要被洪水吞没了。
想到这里,纪无咎只觉心如刀绞般难受。他不接受这样的结果,他无法接受!
叶蓁蓁正在向四处张望,一边对纪无咎说道,“这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不能冲出些木头来。若是有,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水面离着他们的脚下只有半丈左右,且还在上升。
纪无咎扣着叶蓁蓁的手,突然说道,“蓁蓁,我之前有没有对你说过一件事?”
“什么?”叶蓁蓁歪头问他。
遇到你之前的二十年,我的生活其实很无聊。有条不紊,循规蹈矩,没有喜怒哀乐,有的只是忙不完的国事政事。叶先生说,玩物丧志。父皇说,我生来就是为天下
劳碌的,帝王之家,不该沾上儿女情长。我那时想,我大概一辈子就是一个无情又无趣的帝王,其他的,我也不敢奢望。直到遇上你。”
叶蓁蓁搂着他,脸贴在他的怀里。
他继续说道,“我这一生中许多不曾体会过的滋味,都是你带给我的。认识你之后我才发现,生活也可以如此鲜活,如此有趣。所以活着是否无聊,并不在于我是谁,而在于我遇到的是谁。蓁蓁,我庆幸我遇到了你,你是上天对我的恩赐。”
蓁蓁擦着眼睛说道,“我,我其实也很喜欢和你在一起。虽然一开始你挺闷的,可是你对我很好。我任性,脾气差,小心眼儿,无法无天,这些你都不介意。我娘
说,男人都喜欢温柔体贴的女人,如果有个男人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我,那一定是因为他疼我到骨子里,所以我一定要好好珍惜。我现在就想好好珍惜你,可是已
经晚了……”叶蓁蓁说着,终于忍不住,埋在他胸前抽泣起来。
纪无咎也眼圈发热,轻拍着她的肩膀,“不晚,一点都不晚。你能对我说这些,我很高兴,死也值了。”
叶蓁蓁抽噎道,“不能死,你怎么能死呢……你是皇上,谁死你也不能死!”
纪无咎劝道,“生死有命,强求不得。我死了天也不会变,只要江山在,新皇帝总是会有的。”
“可是我不想你死!我不想你死!”
纪无咎低头看着脚下,水已经漫过了他的双脚。他紧紧搂着叶蓁蓁,长叹一口气道,“我也不想你死。”
“可是我们都会死。”叶蓁蓁哭道。
“这样也好,黄泉路上就不寂寞了。”
“嗯,死就死吧。”叶蓁蓁擦干眼泪,死到临头也想开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纪无咎被她逗得笑了,他捧着她的脸,说道,“来生,我们还做夫妻好不好?”
“嗯!”叶蓁蓁用力点头,破涕为笑,“下辈子你要当我老婆。”
“好。”纪无咎应着,轻吻她的额头。
叶蓁蓁又向上站了一些,再一抬头就能看到纪无咎的身后,她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他的后方说道,“那是一段木头?!”
纪无咎回身望了一眼,“好像真是。”
“有救了有救了!”叶蓁蓁冲着木头张手狂喊,“过来,快过来!”
纪无咎好笑地看着她,木头是你养的么,叫它过来它就过来?
不过……有希望总是好的。
他搂着叶蓁蓁,以防她失足摔进水里,由着她冲着一根木头张牙舞爪。
纪无咎不得不承认,叶蓁蓁这个人,像是被人用筷子夹着在福气里炸过一遍,很多时候她的运气都好到令人侧目。那根木头在水流中漂得很快,本来并不是冲着他们的方向来的,可是后来一个浪头打过来,它转了个弯,悠然地漂向他们的位置。
纪无咎抱着叶蓁蓁的腰,她探出身体去够,终于把那木头捞了过来。此时水已经到了大腿处,两人在水中都站得不太稳。
叶蓁蓁看着那截木头,皱眉,“这个,有点小啊,能撑得住两个人吗?”木头在水流的作用中一个劲地向外跑,叶蓁蓁只好拼命抓住它。
“能。”纪无咎再次斩钉截铁地回答,“你先上去。”
“哦,”叶蓁蓁被他扶着坐在木头上,向他伸手,“你快来。”
“稍等,我先把你绑上,以防被冲跑。你先趴下。”纪无咎说着,脱下袍子,扯了几块布条系在一起当做绳子,将叶蓁蓁固定在木头上。
叶蓁蓁依言趴在木头上,她抱着他的腰,看到他系停当,便说道,“好了,你坐上来,我抱着你。”
纪无咎却突然掰开叶蓁蓁的手。
叶蓁蓁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干什么?快上来。”
“蓁蓁,活下去。”他低头笑,笑容如三月春风。
叶蓁蓁醒悟过来他打算的是什么,急道,“纪无咎,你这是做什么!你快上来,它撑得住,快上来!要不你放我下来!”她用力伸出胳膊,又去扯纪无咎。
纪无咎捉住她的手,用一只手握着,他另一手扶着木头,用力一推,与此同时撒开她的手。
叶蓁蓁就这样随着木头一起漂了出去。她又惊又急又气,一边手脚并用狠命地向回划着水,一边哭喊道,“纪无咎!你混蛋!你混蛋!”被绑在木头上手脚施展不开,又是逆着水流,所以无论她怎么划,终究是越漂越远。
纪无咎向她挥了挥手,说了句什么,她看着他,耳边是水声,以及自己的喊声。她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水面已经到了他的腰上,他在树枝上站不稳,加上水流的冲击,终于被推入洪流中,翻腾着。
叶蓁蓁哭得撕心裂肺,两眼被泪水堵得模糊不清。她抹了一把眼泪,再定睛时,已经再也找不到他。
☆、第86章 情况
叶蓁蓁醒来时,发现自己连人带木头正趴在一处河滩上。河水安静的流过,在夕阳下托着无数的碎金,摇动着一片淡然和恬静,仿佛之前那吞天噬地的洪水只是虚梦一场。
然而周遭的草木狼藉以及空气中淤泥的腥气出卖了这份恬静。
叶蓁蓁吃力地仰起头,向西方望去。隔着一条河,太阳沉沉地将要被大地吞噬,似乎是不甘心,它把天边染上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那片浓重的颜色太过刺眼,刺得她眼睛发酸,心口疼痛。
红光突然被一片阴影遮住。那是一个人,穿一身白衣,身材修长,背着光看不清长相,只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正笑看着她。叶蓁蓁方才因直视阳光而两眼酸胀,现在眼前一阵阵发黑,她眯着眼睛看他,恍惚觉得他就是他。
“纪无咎……”她情不自禁地叫道,因身体虚弱,声音不大,更像是喁喁独语。
那人蹲□,抬手帮叶蓁蓁顺了顺散乱的头发,又将她脸上沾着的污泥抹去。他低声唤她,“甄兄弟,还认识我吗?”
叶蓁蓁紧闭眼睛,强忍着泪水,“怎么不认识,黎尤。”纪无咎心心念念想要抓的人。
纪离忧将她身上的束缚解开,把她拦腰抱了起来,“走吧,先带你找个落脚处。”
叶蓁蓁点了点头。她没有拒绝他。纪离忧知道她是谁,想必有备而来,要不然也不会恰巧出现在这里,她就算拒绝也不顶用,只好先假装顺从,再图逃脱。
不过,虽然她知道他是谁,但是他不知道她知道他是谁,所以,她愿意一直装傻。
为了不露出马脚,叶蓁蓁故意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路过而已,恰巧看到你倒在河边,一开始我还不敢认。甄兄弟……我能叫你甄妹妹吗?”
&&& “随便吧。”
纪离忧抿了抿嘴,“嗯,甄妹妹……你为何如此狼狈,发生了什么事?”
叶蓁蓁想到纪无咎眨眼间被洪水吞没的身影,终于还是没忍住,滚下泪来,很快泣不成声。
“好好好,我不问了,你别哭。”他安慰她道。见叶蓁蓁哭得凄惨,他眉头皱了皱眉,旋即又舒展开来。
叶蓁蓁胡乱抹了把眼泪,抽抽搭搭道,“黎、黎尤,谢、谢谢你。”
“你不用和我客气。”
叶蓁蓁放眼向四周围望了望,“这附近的洪水凶吗?”
黎尤解释道,“不凶,这里本来有一条河,洪水到了这里直接随河注海,也就在强弩之末了。”
“那这里到底是哪里?”
“此处属滨海县境。”
叶蓁蓁不知道滨海是哪里,但是听名字也知道应该离海不远。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一下被冲出去多远。当时随着水流一直漂,遇到一个大斜坡,水流像瀑布一般飞奔,她翻下来的时候晕过去了,再次醒来,已然到了这里。
她有块木头护身尚且如此,那么纪无咎……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绞痛。
纪离忧将叶蓁蓁带到了一座宅子里。宅子坐落在一个小村落的边儿上,青砖盖的瓦房,宽敞的庭院,院中种着棵大桑树。看样子像是普通农家的房屋。
叶蓁蓁洗了个热水澡,换上纪离忧给她找来的干净衣服。之后她整理了一下随身的东西,没有随着洪水掉落的,只剩下荷包,一把折扇,还有一瓶药。荷包和纪无咎的是一对,折扇是纪无咎送给她的,药是她用来吓唬纪无咎的……
叶蓁蓁把折扇打开,扇面是丝绸的,没有在水中损坏,但是扇上的画面和题字已经被水泡得一片模糊。她摸着扇面,想着自己举着这把扇子打他,他笑嘻嘻地一边躲一边讨饶时的情形,心头像是有一把锥子在狠扎。
不行,他不能死,他一定不会死。他是上天遴选的真龙天子,他不会轻易死去。他是无所不能的纪无咎,他怎么会死。
叶蓁蓁把扇子捧在怀中,迷迷怔怔地想着,她一定要把他找到。
可是现在,她首先要做的是想办法逃出去。
叶蓁蓁故意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果然刚迈出门三步远,立刻有人走进院子,恭敬地问她需要什么。她随口编了个理由,又被他不错眼珠地盯着回到屋内。
她被软禁了,周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着她。叶蓁蓁坐在桌前,用食指轻轻拍着额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这么大的洪水,不管是她还是纪离忧,都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够确认纪无咎的情况。所以纪离忧才躲在这里按兵不动。
最早知道纪无咎生死的,应该是朝廷。
纪无咎是皇帝,皇帝如果驾崩了,一定会天下皆知。叶蓁蓁的心又悬起来,如果纪无咎真的……了,那么快则几天,慢则旬日,她就会知道。
但是现在她被软禁起来,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她又如何能得知?
又或者,纪离忧故意使人传假消息给她呢?
蓁蓁又想到纪离忧这个人,他是纪无咎的堂兄,在纪无咎之后,比谭寄更有资格继承大统。现在纪离忧关着她,是因为不能确定纪无咎的生死,也就不知道怎么处置
她。其实从纪离忧的反应来看,就能猜出纪无咎的情况。如果纪离忧一直软禁她,或是带她北上,那么应该是纪无咎还活着,她有利用价值。如果纪离忧想杀她,那
么一定是因为纪无咎已经死了……到时候如果她大概会死得比较从容吧。
叶蓁蓁总结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况,得出两个行动指南。其一,纪离忧及其周围人的话,一个字儿都别信。其二,密切观察纪离忧的态度,同时不放弃逃跑的机会。
这时,纪离忧敲门来送饭了。
叶蓁蓁开门请他进来。纪离忧见她两眼通红,神色憔悴,知道她又哭过,便安慰了一番。叶蓁蓁嘴上谢着,心中却一直翻白眼。
纪离忧看到她为那个人劳心至此,心中不大是个滋味。
两人在这小村落停了几天,期间叶蓁蓁试验了几个逃跑方略,都不成功。纪离忧每天都会来看望她,陪她聊聊天,扮演了一个温柔友好有爱心的好朋友角色。叶蓁蓁的演技不如纪离忧好,一开始在心里头翻着白眼,后来一不小心,白眼就表现在脸上了。
纪离忧神色一凛。
叶蓁蓁有点心虚,又有些不耐烦,“我有些困顿,想早一点休息。黎大哥,谢谢你,我觉得好多了。”
“是该好多了,”他站起身,低头看她,“等我当了皇帝,你照样是皇后,这没什么不好,你无需担心。”
叶蓁蓁猛地抬头,错愕地看他。
他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在安静的室内响起,叶蓁蓁听来,那笑声像极了暗夜里索命的鬼差。她低着头眼珠乱转,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
纪离忧边笑边道,“你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难为你竟然装了这么多天,我的蓁蓁妹妹。”
正好,省了装了。叶蓁蓁长呼一口气,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道,“他不会死。”
“是么,可是我听说他的尸体已经被找到了,现在举国上下要进行国丧,”他笑得越发得意,“我卖个人情,允许你为前夫穿几天孝,怎样?”
静,冷静,叶蓁蓁握紧拳头,心想,一定不能相信他的鬼话。她闭了闭眼,说道,“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事发当日没有下雨,怎么会突然爆发洪水?而且,虽然
我没见过洪水,但是洪水决堤的动静怎么会和地震一样?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解释——有人用炸药炸开了河堤。你说是不是?”
他哈哈一笑,用折扇轻轻敲了敲她的头,“聪明。”
叶蓁蓁突然感觉全身发冷。这个人,为了杀一个人,而制造了一场洪水。这一片土地河田肥沃,再有一个月就到了秋收季节,然而他这一炸,万顷良田顷刻之间化为泽国一片,百姓半年多的辛苦劳作顿成乌有。最可怕的是,这一场洪水,会制造多少枉死的冤魂!
叶蓁蓁连牙齿根儿都在发冷。她站起身,走到纪离忧面前,抬眼看她,脸色平静。
离忧也在看她。他被她纯净无波的双眼所吸引。这双眼睛,盛装着他渴望的一切。干净,纯粹,简单,快乐。他是长在暗处的青苔,潮湿,阴冷,不得见天日。她却
是开在向阳处的花朵,鲜艳,热烈,至高无上的纯净。她之于他,就像磁石之于刀剑,有着天生的、让人无法摆脱的吸引力。任你再锋利,却也会无法控制地走向
她,靠近她,得到她。
纪离忧被打得脑子一蒙,回过神来。他保持着脸向旁边歪的姿势,转眼看叶蓁蓁,目光终于变得沉冷。
“畜生!”叶蓁蓁骂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害死了多少人?!”
“我不知道,”他冷冷道,“我只知道,我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
叶蓁蓁气得直哆嗦。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样冷血,无耻!禽兽不如!
“你只知道我害死多少人,但是你知不知道我的叔叔,也就是你那死鬼公公,害死了多少人?当年天下人于我无所助,我如今又何需顾及他们?所谓江山,也不过是尸山堆起来的。”他抚着她的脸,忽地粲然一笑。
☆、第87章 国丧
这个人根本没有是非观,做事只凭自己喜好,但凡他想要的,毁天灭地也要得到。他对皇位有一种可怕的坚持。其实叶蓁蓁大体懂得他的想法,皇位是先帝
从他爹手里抢走的,因此,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纪离忧当皇帝的机会被人抢走了。他肯定为此不甘心,越是不甘心,越是想抢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如果满脑
子只有这一个念头,为之成疯成魔,那么大概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做出来。
再说了,这个人三岁时家破人亡,之后在仇恨中长大,可想而知他是有多么的憎世。
在洪水发生之前,叶蓁蓁觉得纪离忧挺可怜的,毕竟当年他只是个无辜的小孩儿。但是现在,她只觉得他可恨。无论你受到怎样的伤害,都不能作为伤害其他无辜人的借口。更何况,是那么多的人……
简直的,罪不容诛。
那天的谈话不欢而散,之后叶蓁蓁连出门散步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在这之前她可以由人跟着去院子外溜达一小会儿。
这晚,叶蓁蓁洗完澡,坐在桌前发呆。算了算日子,不管纪无咎怎样,消息也该传出来了,纪离忧虽没有杀她,但也不能证明纪无咎还活着,因为纪离忧好像对她有别的想法……
想到这里,叶蓁蓁心头浮起一阵厌恶。
这时,纪离忧又来看她了。大晚上的往一个女人房间跑,这纪离忧真不讲究,叶蓁蓁腹诽道。
这人似乎心情不错,叶蓁蓁一阵紧张。
“明天我们就出发。”他说。
“出发?去哪里?”叶蓁蓁问道。
“自然是去京城,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他笑道。
从这句话,还是不能推测纪无咎的生死。叶蓁蓁只好自我安慰着,没有得到死的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她叹了口气,说道,“你只知道当皇帝的好,却不知道当皇
帝的苦。”纪无咎的娱乐生活十分匮乏,整天闷在养心殿,批不完的折子,理不完的事情,他心里装着天下,劳心劳力的,真是一点都不快活,叶蓁蓁无数次感叹
过,皇帝是个苦差事。
纪离忧却道,“既然当皇帝这么辛苦,他怎么不把皇位让给我来坐?”
叶蓁蓁答道,“说句实话,我觉得,就算你有皇室血脉,也不适合来做皇帝。”
“哦?”他来了兴趣,“为何?”
睛都不眨地就把河炸了,害了人之后一点愧疚之心也无,反觉得是理所当然,这说明你没有仁心。你还没当皇帝,就已经害死那么多人,倘若有一天手握天下,怕是
会更加地滥杀无辜,害尽天下人。身为帝王,对待大臣狠一些无所谓,但对待普通的老百姓,必须要有仁慈的心肠。这一点,一百个你,也不及一个纪无咎。”叶蓁
蓁毫不留情地说道。
纪离忧本来笑呵呵地听着她说话,最后一句却让他变了脸色。他摸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叶蓁蓁,皮笑肉不笑道,“我就算有一百处不如他,至少有一点是比他强的。”
叶蓁蓁低头不理他。
他突然凑近,故意压低声音道,“我在床上比他强,你信不信?”
叶蓁蓁抬头,厌恶地看着他。
他却笑了,“不用这样看着我,大概是个男人都比他强吧。其实对付女人,这一点就够了,你说是不是?”
叶蓁蓁突然站起身,粉面含霜,她指着门,对他说,“滚出去。”
他站起来,却不挪一步,“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让我猜猜,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废人的?你还没有体会过男欢女爱的滋味吧?或是尝过之后,却忘不掉,又得不到?”他的笑容恶毒,看到叶蓁蓁因为一番羞辱而气得涨红的脸色,他的心中浮起一阵别样的快感。
他笑道,“总之他千好万好,却连个男人都不算。你甘心吗?”
叶蓁蓁抄起桌上茶碗直砸向他的面门,怒吼道,“滚!”
纪离忧偏头躲开,他突然上前一步捉住叶蓁蓁的手腕,用力把她扯到面前,挑眉道,“这就害羞了?”
叶蓁蓁气得嘴唇直哆嗦。她用力挣扎着,却又被他突然搂住腰,接着,他低下头捉住她的唇狂暴地吻起来。
叶蓁蓁张口用力一咬,他吃痛躲开,气息凌乱。
纪离忧此时的目光已经变了,变得热烈而疯狂。他方才只是想调笑几句,气一气她,却不想最后发展成这样,现在,他满脑子只剩一个疯狂的想法。
得到她,得到她,一定要得到她……
纪离忧不怕叶蓁蓁恨她。反正她已经够恨他的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突然把叶蓁蓁拦腰抱起,走至床前。
叶蓁蓁又岂会不知他要做什么。她疯狂地踢打着,“混蛋,畜生!你给我滚!”
纪离忧把她放在了床上,自己倾身压过来,他又来亲吻叶蓁蓁的嘴唇,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她咬他,他在她口中一通肆虐,渐渐地嘴唇向下游移,同时解开了她的衣衫。
叶蓁蓁眸光一闪,手假装挣扎,其实悄悄地伸向床边,那里,藏着几粒药丸。
的没错,就是她曾在金陵买过的那种药丸。因为南方天气潮湿,为了防止药力消耗,医馆的老板制作药丸时会在表面裹一层防潮的丸衣。当时老板对自己这一新的发
明可是大夸特夸。丸衣不怕水,只有进到胃里,遇到胃酸时才会化开。所以虽然那天药瓶里进了水,但后来叶蓁蓁把药丸都倒出来擦干净了,以备不时之需。为了确
保一旦受到欺负能第一时间够到药丸,她在房间各处都放了些,身上也带了。
这会儿,最方便的就是床头了。
叶蓁蓁拿了两颗药丸,趁他不注意放进嘴里含着,然后,她突然翻身把他推起来,按着他疯狂地亲吻。
纪离忧方才情动,手上松开了些,因此让她得了逞。他冷不防突然被叶蓁蓁亲吻,热烘烘的脑子顾不得诧异,只余一片甜蜜,与越烧越旺的欲念。
他按住她的后脑,迎接着她的亲吻,张开嘴勾住她的香舌翻搅。他闭着眼睛,睫毛如寒风中的蝴蝶瑟瑟抖着翅膀。眼前一片黑暗,脑中却又仿佛火光一片。纪离忧吻着她,心口越发地胀胀的不知是甜还是酸。
叶蓁蓁一边把药丸顶进他的口中,一边一手托着他的下巴,将他的下巴向上抬了抬,好方便药丸进入他的喉咙。这一举动像是迫切的催促,纪离忧的魂儿几乎飘起来,他搂着她的腰,手不停地在她身上摩挲。
叶蓁蓁忍着浑身的不适感,托在他下巴上的柔荑向下滑,顺着他的嗓子眼儿滑了两下。
纪离忧只觉喉咙一阵发紧,药丸就这么滚进了食道。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他推开叶蓁蓁,捂着胸口一阵猛咳,“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叶蓁蓁重新穿好衣服,用力擦了擦嘴巴。
纪离忧顾不上她,趴在床前催吐,却因晚饭吃得太少,这会儿什么都吐不出来。他终于坐起身,看向她,“我死了,你一定会陪葬。”
叶蓁蓁笑道,“放心吧,你暂时死不了。不过我以后会亲手杀了你。”
“到底是什么?”
“哦,就是能让你修身养性的药,据说药性挺快的,这会儿应该能发作了吧?”她说着,目光向纪离忧身下飘去。那里,他的小帐篷依然坚守着。
“你……!”纪离忧恼怒地看着她,突然又要扑过来。
叶蓁蓁竖起食指朝他摇了摇,“千万别冲动,就算你现在行,半柱香之后也就不行了。不信你等着。”
纪离忧不知如何是好了。男人,对自己那方面的能力都在乎,倘若刚刚入巷不过片刻便交代了,实在扫兴。可如果坐等着自己萎掉,似乎更扫兴……
纪离忧的纠结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的小兄弟坚持不住,终于弃械投降了。
“……”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
叶蓁蓁笑眯眯道,“至少从持久上来看,他似乎也比你强百倍。”
惹怒纪离忧是要付出代价的。第二天,叶蓁蓁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一辆马车之上。
纪离忧坐在马车之中,闭着眼睛,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马车正在缓慢地行走,叶蓁蓁有些好奇,想要掀开窗帘向外看,手刚伸出去,纪离忧的声音突然响起:“做好心理准备再看。”
叶蓁蓁没理会他,掀开了窗帘。
入目是一片白色,仿佛暴雪过境。家家户户的门上窗上都挂着白布,有些树上也挂着。街口处立着白幡,在风中一荡一荡的。
“这是……”叶蓁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早就告诉过你了,国丧。”纪离忧睁开眼睛答道,话中透着几分快意。
“我不信,一定是你故意让他们假装国丧骗我。”
纪离忧冷笑,“你不信就站在山上看看,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能耐买通那么多人。”
叶蓁蓁听到这话,走出马车,爬上车顶。她站在车顶上向远处望,白茫茫的一眼望不到边。她只觉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了,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第88章 北上
叶蓁蓁睁开了眼睛。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一片残忍的白色。
纪无咎死了,纪无咎死了,纪无咎死了……
叶蓁蓁蜷起身体,把脸埋在臂间啜泣。她的世界仿佛突然塌陷了。连日来能吊着她的精气神儿的唯一力量,就是他的生死。如今突然之间,尘埃落定,他已不在人世,她觉得自己一下子成了孤魂野鬼,再不想在这世上独自流连。
不,不行。要活下去,为他报仇。她要亲手杀掉纪离忧。
叶蓁蓁擦干眼泪,坐起来,想先弄明白自己现在身处何处。房间有些小,床也小,地板是木头的,外面好像有阵阵的水声。
还有,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叶蓁蓁以为自己头晕,但是世界晃得好像挺有规律。她扶着额头下了地,刚一站起,世界猛地一晃,她差一点跌倒,还好及时扶住了一旁的桌子。
叶蓁蓁向外面走去,触目所见是一望无际的水。
原来她是在船上。可是……“这是河吗,怎么没有岸?”她喃喃自语。
“这是海,”纪离忧走过来,答道,他站在她身边,放眼望向大海的深处,“你没见过海?”
叶蓁蓁捏紧拳头,眼中恨意遮掩不住。
要怎样杀了他?
纪离忧收回目光,正好看到叶蓁蓁的满面杀意。他不满地皱眉,“别犯傻,你杀不了我。”
叶蓁蓁不想与他说话,更不想看到他。她走回房间,躺在床上发呆。心中想了无数个杀掉纪离忧的方法,然后又无奈地一一排除。
奇怪了,纪离忧为什么不杀她?难道真的打算留着她侮辱?想到这里,叶蓁蓁一阵犯恶心。
海,大海。她以前也憧憬过大海,纪无咎还说过要带她去海边玩儿,去视察大齐的海军。
等等……海?!
叶蓁蓁突然觉得很说不通。虽然大齐现在海路畅通,来往商船不断,但是纪离忧若是想尽快到达京城,最快的显然是骑马,其次是乘马车,为什么现在选择了海船?
就算海船张满帆在顺风的情况下速度也很快,可是谁能保证天天顺风且风力强劲?再说海船也不如马车安全,他就不怕船翻了大家伙掉进海里喂王八?
&&& 一定有蹊跷。
不走陆路的原因是什么?
有人在查,而且是严查,严到他无法掩人耳目的地步。
那么严查的命令是谁下达的?是内阁吗?
极少数人知道纪离忧的存在,更没人知道他和洪水有牵扯。因此,就算内阁有这个权利,突然失去君主乱成一团之际,他们也不会去查纪离忧。
再者,如果知道纪离忧的身份,他和谭寄两个人摆在面前,显然纪离忧更有资格继承大统,现在内阁当家的是方秀清,方秀清讨厌谭寄,所以纪离忧和谭寄摆在面前,他多半会选纪离忧,又怎么会查他?
所以,这个命令,一定是纪无咎下的!纪无咎他还活着!
叶蓁蓁激动地从床上直接跳起来,脑袋一不小心碰倒屋顶,咚地一下把她弹回到床上。
她坐在床上,捂着脑袋又把方才的推理捋了一遍,确定没有丝毫漏洞,这个结论千真万确。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不明,那些国丧又是怎么回事?她亲眼所见,纪离忧也没那个能力买通那么多人,虽然官府查得不严,但到底还是有人在查,他不敢过于高调。
她好像莫名其妙地就突然出现在那个地方,应是之前被迷晕了。那么纪离忧若是想让她看国丧,出门便是一个村落,肯定有国丧可以看,何必把她迷晕之后带到一个新的地方?太多此一举了吧?
解释只有一个,他们所在的村子没有,那个地方却有。
&&& 为什么?
叶蓁蓁闭着眼睛,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站在马车上看到的画面。不止是白色,而且,从地形上来看,他们所在的地方相较于四周围地势低洼。
如果遇到洪水,这样的地方自然首当其冲,死的人也会最多。大概家家户户会死人吧。
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什么狗屁的国丧,那里处处挂白,只是因为死的人太多了!
所有的问题都有了答案。叶蓁蓁一阵狂喜,她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根血管都在欢乐地跳着,心脏更是震颤个不停。
纪无咎还活着,不仅活着,他这是在想法设法地宣示自己的存在,好让她知道他还活着。要不然,他假装驾崩,暗藏在深处,坐等纪离忧上钩,才是上上之策。
叶蓁蓁忽地眼眶发热,这傻子,只是为了不让她担心,竟然错过这么好的时机。
不管怎么说,活着就好,活着才有机会。而且现在纪离忧不正在自己送上门去吗?
叶蓁蓁躺回到床上,抓过薄被盖着头一通狂笑。大概是憋了气,她感觉到一阵胸闷,又加上这大船不停地晃,晃得人胃里难受,于是这时候她又犯恶心了,这次没忍住,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外面去吐了。
这一吐就吐了个昏天黑地,叶蓁蓁把酸水都吐出来了,浑身脱了力,吐完之后,她瘫坐在甲板上,靠着栏杆吹海风,才稍微舒服了一些。
纪离忧走过来,递给她一杯茶,一边说道,“第一次出海都这样,我当初比你晕得还厉害。”
叶蓁蓁接过茶来喝了,喝完之后把茶杯递还给他。作为一个有礼貌有涵养的大家闺秀,她头一次对“谢谢”两字如此吝啬。
纪离忧放下茶杯,又递给她一个剥好的橙子。橙子酸酸甜甜的,叶蓁蓁一点一点全吃光了,吃过之后感觉好多了。
于是她身上有了力气,站起身拍拍屁股又回房间了。全程对纪离忧不发一言。
纪离忧便坐下来,隔着栏杆望着大海,苦笑。
接下来,叶蓁蓁过了一段暗无天日的生活。她没想到晕船可以晕成这样,果然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海船就是和河船不一个档次的!
她乘河船虽然也有那么点晕乎,但胃里一点不难受,该吃吃该喝喝。可是到了海船上,她真是吃多少吐多少,只要胃里有点东西,多半会吐出来,胃里一空,她又得重新吃东西。虽然毫无食欲,可是不吃东西会出人命的,她可不想刚知道纪无咎没死,自己却翘辫子了。
于是叶蓁蓁就走进了吃东西吐东西吃东西吐东西的死循环中。
唯一能让她感觉稍微好受点的是纪离忧送来的橙子。她从一天吃一个发展到一天吃八个,纪离忧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她这么个吃法会吃出人命,所以无论如何不再给她加量,一天只给八个。
叶蓁蓁觉得,她能活下来,一定是橙子的功劳。
她千里狂吐,一路从滨海吐到天津,可总算下了船。叶蓁蓁是被人搀着下船的,她实在没有力气走路了。
纪离忧把她扶上了马车。给她和自己都乔装了一遍。叶蓁蓁被打扮成一个不起眼的老太婆,纪离忧则长了一把莫名其妙的胡子。
虽如此,叶蓁蓁却知道,他们一定不会去京城。因为纪无咎还活着,稳稳当当地在龙椅上坐着,所以京城依然是纪无咎的地盘,即便纪无咎表示敞开大门欢迎这位堂兄,纪离忧也不会贸然前往。
果然,他们一路向西北行了一天,最终停在房山。叶蓁蓁当天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次日一早醒来头还是有点晕,大概是晕船后遗症,她吃过早餐又吐了一遍,吐完之后吃了点橙子才觉好了。
纪离忧带着她爬上了百花山,在山顶指挥人埋东西。
叶蓁蓁挖苦道,“你是想把自己的身家埋在此处吗?还没死就先想后事,倒是思虑得长远。”
纪离忧指着地上一包包的东西,“这些,都是炸药。”
叶蓁蓁脸色霎时一变。
纪离忧笑道,“只要他敢来,我就一定让他有来无回,”顿了顿,他又说道,“我说过,江山和你,我都要得到。”
怎么办怎么办,叶蓁蓁心里记得团团转,怎么样才能让纪无咎不要上来?
纪离忧又问道,“我很好奇,你是从何时得知他还活着的?”
叶蓁蓁翻了个白眼,“从你不举的那一刻开始。”
纪离忧面色一沉。
又问道,“你现在能举起来了吗?哎呀看这个脸色应该是不能的。”她故意说得大声,周围劳作的人不少都把此话听了去。其中有些人是纪离忧的心腹,知道纪无咎
不行那件事儿,现在纪离忧又遇到这种情况,他们难免在心中多感叹几句:难怪皇室的子息一直单薄,原来他们家有这种遗传病……
“等着吧,你会哭着向我求饶的。”纪离忧冷笑道。
叶蓁蓁才不怕他的恐吓。她现在最担心的是纪无咎上当,踩进炸药圈子里。他刚从洪水里捡回条命来,可千万别折在这里。
纪无咎,你不是说我是你的福星吗,希望这次我依然能给你带来好运气。叶蓁蓁默默祝祷,把从东到西的神佛们求了个遍,连圣母玛利亚她老人家都没放过。
☆、第89章 选择
当夜,叶蓁蓁又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总之那是山里的一个木屋。晚饭都是野味,也算丰盛,叶蓁蓁莫名其妙地就想到了“断头饭”这三个字,顿时什么胃口都没了。
吃过晚饭,她被纪离忧强行拉到屋外,就着漫天疏淡的星光聊天,颇有些促膝长谈的意思。
这里树木茂盛,遮了天光。漆黑的夜里,风卷过树叶,沙沙声响个不停。那夜风带了些许凉意,算算日子,也确实要入秋了。
叶蓁蓁就有点悲从中来。她算计了这么多日子要杀纪离忧,到现在都没成功,明天也不知道会怎样。
纪离忧突然说道,“你只知道他没死,可知道你失踪不过二十天上下,他已经有了新宠?我以为你们有多么夫妻情深,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
叶蓁蓁懒洋洋道,“你所谓的新宠,指的是一条哈巴狗,还是一只八哥儿?”
&&& “柏香如。”
“纪离忧,挑拨离间这一招对我没用。”
“半月之内,连续三次晋升,如今贵为贵妃,宠贯六宫,你信是不信?”
蓁蓁眯了眯眼,不语。如果柏建成有问题,那么他的女儿一定也有问题。纪无咎的性格她太了解了,无事还要生三分疑,何况柏香如这类和谋反有牵扯的。如果纪离
忧说的是真的,那么她的晋升必有内情。再说,柏香如出身不高,有着不光彩的过去,还是从乱糟糟的辽东溜达了一圈回来的,这种身份就算再得宠,短时间内也不
可能升得那么快。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纪离忧打断她的思绪,“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柏香如既然是我的人,却又为何一直没有动作,不肯和我里应外合,只留我一人孤军奋战?”
“因为你长得丑?”
纪离忧也不生气,只是笑道,“你知道原因。”
是的,原因再明显不过——这女人是个墙头草,在这个时候抛弃了纪离忧,投诚了。不过要做到这一点,她不仅要出卖纪离忧,还要出卖她亲爹及其党羽。
柏建成作为谋反的主要犯罪嫌疑人之一,是没机会投降的,因为当皇帝的对谋反的容忍度从来都是零,柏建成就算投降了,也难逃一死。
现在这样也好,纪无咎省力气了。
所以柏香如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晋升为贵妃,在后宫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尤其这段日子没有皇后,她又和太后是一伙儿的,算是可以横着走了。
这些都不是重点,叶蓁蓁最关心的是,纪无咎给柏香如的奖励……真的只是晋封吗?会不会还有别的?他不会又卖身了吧……
敢跟老娘抢男人的女人必须弄死!
就算要收买她,也用不着封贵妃吧,随随便便一个嫔也能打发了!
纪离忧看到叶蓁蓁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是嫌弃一会儿是愤慨,知道谗言凑效,于是他说道,“你待他一片痴心,我看未必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再说,都这时候了,你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
纪离忧苦笑一声,说道,“我知道这话说出来你未必会信,可是……我虽然此生手上沾染鲜血无数,却从来狠不下心来对你动手。”
叶蓁蓁冷哼道,“是吗,原来那天非礼我的是一头猪。”
纪离忧对她的冷嘲热讽已经基本能做到面不改色,他只说道,“你觉得如果我真的对你下狠手,你能全须全尾地活到今天?”
“如此说来我还要谢谢你的不杀之恩了?”
他叹了口气,“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叶蓁蓁翻了个白眼,“你不就是想劝降我吗,真当我傻么。我告诉你,没、唔!”
嘴巴突然被堵住。他的袭击太过突然,叶蓁蓁瞪大眼睛一时没反应,待反应过来,他已经坐回去,轻舔了一下嘴角。
“现在明白了?”他笑道,眸子像是幽远的夜空,闪动着点点星光。
叶蓁蓁狠蹭着嘴唇,为刚才的接触下了一个令他心碎的评价,“恶心!”
纪离忧有些受伤。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说道,“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没关系,只要你一直待在我身边,总有一天会喜欢上我的。一天不行两天,一年不行十年。我等得起。”
叶蓁蓁警惕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江山和美人不可兼得。我可以让纪无咎先挑,在江山和你之间选一个,他选剩下的,我接手。你觉得他会选什么?”
“这个,你搞错了从属关系,”叶蓁蓁掰着手给他比划,“江山是纪无咎的,纪无咎是我的,懂?所以,纪无咎选江山,我选纪无咎。你,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蓁妹妹,你一定要气死我吗?”
如果真能气死你就好了,叶蓁蓁心想。
纪离忧自己生了会儿闷气,又觉得完全没必要。他最后说道,“总之我的心意你明白。相信我,无论明日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纪无咎呢,你不是说要给他机会选吗?那就是说不会杀他了?要不你把山上的炸药挖回来吧?”叶蓁蓁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能杀的话自然还是杀了好,他不死,你怎么死心?”
“所以你刚才说的都是屁话!”叶蓁蓁霍地站起身,想也不想地抬脚朝他肩头踹去,纪离忧一躲,她扑了个空,整个身体向下摔去,正好摔进他怀里。
纪离忧便笑吟吟地看着她。
叶蓁蓁爬起来怒气冲冲地回去了,一晚上辗转反侧,一闭上眼睛就看到纪无咎被炸得血肉横飞的画面。后来她迷迷糊糊地想,幸亏纪离忧那畜生埋的是炸药不是地雷。
紫禁城,养心殿。
龙案上摊着一张信纸,落款是黎尤,名字旁边按着一个手指印,鲜红刺目,纹路分明。
右手,食指,指尖纤小,指肚柔软,指上纹路向右开口,图案像是被河水冲积过千万年的细腻沙滩。这根手指,他曾经放在唇间仔细亲吻,所以再熟悉不过。
蓁蓁果然在他手上。
初一看到这个消息,纪无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 活着就好。
那天二人在洪流中失散之后,纪无咎落入水中,不敢乱挣扎,那时候洪水的力道弱了些,他想方设法保证不断气,在水中漂了一会儿,终于被划船前来的暗卫救走。
之后他一边调遣人手搜寻叶蓁蓁,一边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国中无君,真是犯上作乱的好时机。然而虽身在京城,心却留在那片洪流之中。
叶蓁蓁却半点消息也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许多人觉得她大概凶多吉少了,但是纪无咎不相信。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经过工部官员的勘察确认,河堤确实是人为炸毁的,纪无咎便知道这事多半和纪离忧有关。加上叶蓁蓁一直没有消息,所以他相信,她应是被纪离忧挟持了。
这是唯一的可以解释为什么她还活着但没有回来找他的理由。
果然,他的蓁蓁还活着。
了逼出纪离忧,纪无咎这些日子拼命挤压他的活动空间,再也不怕打草惊蛇。即便蓁蓁被软禁,根据种种蛛丝马迹,她也一定能推断出他还活着。另一方面,柏建成
被下进了刑部大牢,由刑部侍郎亲自审问。纪无咎这个时候也不在乎他能招出多少东西,反正风声这么紧,他那些同党自然不敢冒头;就算有什么动作,那也是狗急
跳墙,他正好顺藤摸瓜。
意料之中的是,柏建成没招,意料之外的是,柏香如全招了……
当然,人家是有条件的,而且条件很不一般:她要当皇后。
纪无咎一脸悲伤地告诉她:蓁蓁被洪水冲走了,朕想把这个位置留给她。
这句话的每一个字儿都没错,但是听在柏香如耳朵里,就被她理解成“皇后已死,后位空悬”,而且她还加了一点自己的理解:皇后是横死的,这样的人死了不好投胎,搞不好她的魂魄会飘回来盯紧自己的位置……
所以说嘛,贵妃也不错了,她用不着和一个死人争。而且晋位本来就不是她的最终目的,她要的是皇上对她的喜爱,像以前那样。地位只不过是一个傍身的东西,有了高位分,后宫之中就没人敢随便欺负她了。
柏香如混后宫混出了一身的经验,所以想得十分周到。
纪无咎想得比她更周到。
柏香如这女人,想当贵妃就安安分分地当贵妃也就罢了,她竟然还敢非礼,啊不,勾引他。纪无咎已经被叶蓁蓁训练出来了,面对女人的示好,第一反应就是先想叶蓁蓁的反应。这时候叶蓁蓁生死不明,他更加没胃口面对别的女人的挑逗。
不过总这样也不行,他作为一个男人,后宫之中到处都是女人,个个都想非礼,啊不,勾引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他真着了什么道,那么蓁蓁回来会不会劈了他……
想来想去,为了保卫贞操,纪无咎只好铤而走险了。
当夜,铁太医接到一个神秘而又匪夷所思的任务。他不敢告诉任何人,憋着一肚子的好奇心回去做了一瓶药丸拿给纪无咎,同时嘱咐他:一次一粒,一粒管一天。无毒无副作用,停药无反弹。
纪无咎捏着小药丸,不禁感慨,古往今来只听说过男人吃补阳药,从来没有哪个男人会主动吃这个。
他特别想给自己立个牌坊。
☆、第90章 对峙
纪离忧的信上说,让纪无咎明日午时于百花山顶了结一切,务必只身一人前往,否则叶蓁蓁性命不保。
皇宫大内戒备森严,纪离忧的人无法擅入皇宫传信,因此这封信被人用箭射在方秀清书房的门槛上,上面写着“皇上亲启”。
于是方秀清果然把这封信送来了。
百花山在京城南郊,其实纪无咎知道纪离忧把叶蓁蓁带去了房山。他们到了天津卫的时候便有探子回报,另有人远远地跟着,但不敢轻举妄动,怕投鼠忌器。
因此纪离忧他们进山之后,后面的探子就跟丢了。
纪无咎收到信之后,进行了一番安排,中心就是怎样保住叶蓁蓁的性命。想要保护人质,那就只能想尽办法满足绑匪的要求。纪无咎不敢让叶蓁蓁有半分危险,因此果然只身一人上了百花山。为了保证暗卫不会偷偷跟着坏事,他提前把他们都绑起来了。
百花山顶的悬崖上有一棵大松树,横生出一根粗壮的树枝探出崖外,姿态颇像一个向着茫茫山色招手的仙人。
现在,叶蓁蓁就被绑着嘴,吊在这棵横枝上,她的脚下是深渊。人往下看一眼,心都提到嗓子眼。
今天天气好,山里没有雾气,她在上面一眼望去,能看到树木掩映下蜿蜒的山道。当纪无咎的身影出现在山道上时,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怎么办,他真的来了!
他只身一人,踏着山道,身影渐渐逼近。
回去!赶紧回去!
纪无咎听不到她内心的呐喊,他也没有抬头向上看,只是低着头,一步又一步地前行。步伐稳健有力。
叶蓁蓁哭得一抽一抽的,泪水模糊了眼睛,纪离忧冷眼看着她的狼狈样,终于还是看不下去,掏出手帕帮她擦了擦眼泪。
叶蓁蓁再向下看时,已经找不到纪无咎的身影。
又过了一会儿,他到山顶了。
&&& 他瘦了许多。
叶蓁蓁一边哭着,拼命向他摇头,希望他明白她的意思。
然而他没有回去。长身而立,神色从容,只是看向她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丝不愿表露的担忧。
叶蓁蓁挣扎着,却无济于事。她的手腕被勒得十分疼痛,她只好用力抓着悬起来的绳子,以缓解腕上的疼痛。
突然,她想起一件事情。
这边,纪无咎看到叶蓁蓁如此,早已心疼不已,却又不愿乱了方阵,只好握紧拳头,极力克制自己。
纪离忧看到他,微微一笑道,“你来了。”
纪无咎不想和他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放了她,条件你开。”
“你急什么,”纪离忧背着手在原地踱了几步,“真应该让纪简从在天上好好看看。他当初是怎样杀死亲哥哥的,他的儿子,今天就会怎样被自己的哥哥杀死。报应啊,这就是报应,哈哈哈!”
纪无咎深吸一口气,说道,“先辈往事,我们不好评论。”
“你自然不好评论,因为你爹是个弑兄逼父的畜生!”纪离忧的笑容有些狰狞。
&&& “你……!”
“怎么,我说错了吗?啊,我确实说错了,”纪离忧恍然道,“应该不是逼父那么简单,对吧?当年的皇帝之死,怕也和他……”
“住口!”纪无咎气得脸色发青,“你想要什么就直说,用不着牵扯到任何过往。”
“我偏要说!你的爹爹杀死了你的伯父和爷爷,你的皇位本来就是抢来的!父债子偿,我今天要杀了你报仇,自然,还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
“不急。”他笑道,突然拔出了剑,剑刃对着叶蓁蓁头顶的绳子。
纪无咎慌忙道,“不要!一切好商量!”
纪离忧保持着举剑的姿势不动,“是这样,我不像你爹爹那样冷血无情,今天还可以给你个机会。江山和美人你选一样,选对了,我也许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若是错了,那就去天上见你爹吧!”
“何为对错?”
“你但凭内心选即可。”
纪无咎皱了皱眉,“你用不着玩儿这些把戏,放了蓁蓁,换我过去。”
“看来是已经选了,不好意思,我非杀你不可了。”纪离忧说着,一挥手,躲在树丛中的人便点起了火绳。四周围顿时溅起火花,像是一条条细小的火龙在地面上飞速游动。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叶蓁蓁绝望地闭上眼睛,再不敢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然而等了半天,等到眼框发酸,叶蓁蓁也没听到任何动静,只有空气中弥漫的火绳燃烧的气味。
叶蓁蓁睁开眼睛。她看到纪无咎还好好地站着,纪离忧也是,不过脸上表情不大对劲。
不会所有炸药都在同一时刻熄火了吧?
纪无咎说道,“现在杀了我,你就永远当不成皇帝。因为所有能证明你身份的人都已经死了。就算你是纪离忧,又有谁会相信?”
纪离忧冷冷道,“不愧是纪简从的儿子,与你爹一样奸诈。”
纪无咎不理会他的嘲讽,继续说道,“我已经留下密诏,如果我死了,便由谭寄继承皇位。想要当皇帝,唯一的办法就是挟持我,由我亲自下诏让位。”
纪离忧正要说话,这时,却突然从山下赶上来许多执着武器的士兵,将在场众人包围起来。
“果然像你爹一样虚伪,说一套做一套,”纪离忧冷笑道,“看来皇上是不在乎皇后的生死了,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他说着,突然挥剑向悬绳砍去!
那一瞬间,纪无咎的血液几乎凝固了。
然而刹那之间,变故突生。悬空在崖外的身影突然抓着绳子借力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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