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派非常厉害师傅懒只收一个师傅三徒弟徒弟,主角飞升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先辈刚飞升之后就被各门派围杀了,然后逃亡

代自序    我读仙侠,是为了读其中那种古典的浪漫,怎么讲呢?那种浪漫可以用两句话带过:“何人倚剑白云天”,亦或是“满目山河空念远”。    不过遗憾的是,自诛仙后,似乎较少再能邂逅到这种浪漫了……也罢,既然遇不到,那索性就自己动手写写吧。      《金刚伞与蝉蜕衣》      简介:      本书又名《机偶天下》。    地狱的下面是什么?诅咒?梦魇?永恒的黑暗?还是破碎的灵魂?    邵子遗物中的龟甲绢帛上面又到底隐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自古只有仙剑斗邪魔,又何曾见到机器战鬼魅、偶人打僵尸?道法仙术,金石百工,谁才是真正的强者?看一个平凡的小偃师能否统率他的机械大军横扫三界、荡平妖魔。    当仙女爱上凡人,与君相知长命无衰,纵使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又岂敢与君绝!    当满目皆是空念,眼前却成天涯,金刚蝉衣,凤舞影月,谁能斩断宿命的牵绊,谁又能终结永恒的沉沦?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无尽黑夜里,爱情之火能否依旧绚烂;神魔大战中,谁又能平息千年的怨念?    所有的迷局,所有的爱情、背叛、杀戮、重生,都将在这幕古典仙侠大戏中一一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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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小墨  斗转星移,白驹过隙,一晃人世间的朝代已发生了几番更替。如今已不再是北宋而是大明,京城也从汴梁变成了北京,此时距离洪武皇帝开国已历经百余年。    在京城以西不到百里的地方,有一个名叫清溪的小镇,小镇依山傍水,闹中取静,镇上居民世代以躬耕打猎为生,过着清静悠闲的日子。清溪镇虽小,但镇上居然也有着一间书馆,名为“墨斋”,开馆授课,教镇上孩子念书识字。墨斋的主人名叫墨辛,人称墨先生。没有人知道墨先生的来历,只知道他是十几年前举家从外乡迁来清溪镇定居的,至于他是从哪里来的,之前是做什么的,就没人知道了。    在镇上居民眼里,墨先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他不仅颇有学识,充当了镇上教书先生的角色,居然还是一个工匠,擅长各种木工技艺。他设计制作的农机器具、家具用品,不仅坚固精巧,还方便好用,广受居民们的赞誉。短短几年,墨先生就名声鹊起,成了远近闻名的一个能工巧匠。久而久之,人们都习惯称呼他墨先生,而淡忘了他的本名。    墨先生膝下育有一儿一女,长女名叫墨炩,次子名叫墨熠,姐弟俩相差九岁。除了一双儿女外,墨先生还有一个徒弟,是他到清溪镇后收的,名叫韩蒙。这韩蒙是镇上与墨家交好的一户铁匠家的孩子,为人温敦淳朴、勤快能干,深得墨先生喜爱。韩蒙与墨炩年纪相仿,两个孩子从小一起玩耍、念书、学艺,也算是青梅竹马的发小。墨家与韩家曾经订下婚约,等到两个孩子大了就为他们完婚。    光阴似箭,转眼墨先生来清溪镇已有十七个年头,女儿墨炩与徒弟韩蒙已经完婚,而儿子墨熠也长到了十岁。墨熠是在清溪镇出生的,他出生的那个夜晚,夜空中天魁、天钺、左辅、右弼、文昌、文曲六星闪烁、熠熠发光,墨先生观之大喜,便给儿子取名“墨熠”,希望他一生都能得贵人相助,平平安安,不过镇上的人都习惯叫墨熠为“小墨”。    墨熠自小果然聪明伶俐,继承了墨先生聪明的脑细胞,尤其是对于工匠一道,有着过人的天赋,令老墨欣喜不已,但是却有一样,令老墨头痛不已,就是小墨自记事起就不喜欢玩寻常孩子玩的玩具,什么拨浪鼓呀,陀螺呀,木马呀,都被他丢在一边。小墨喜欢玩的是拆东西,越是有技术含量的器具,他越喜欢拆。家里只要是小墨能够拆得动的东西,一旦被他看上,很快就会变成一堆零件,无法幸免。以至于老墨时常担心有朝一日一觉醒来,房子已经被小墨拆塌了。    但小墨并不是一个破坏狂,他拆完东西后,会再装回去。虽然偶尔装完后,会发现缺少一个零件或者多出一个零件,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小墨重装的器具都能完好如初,这令老墨吃惊不已。    除了拆东西外,小墨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发明创造新东西。这些小墨制造出来的“新东西”在老墨眼里毫无用处,都是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但是小墨却乐此不疲。譬如小墨六岁时做过一把连珠弹弓,一次能够连续发射三枚弹丸,是打鸟时的利器。七岁时小墨出品的伸缩锤,在击向目标时手柄会突然伸长一倍,令目标猝不及防,小墨由此成为了镇上孩子们眼中的英雄,大家都抢着玩他的伸缩锤。    八岁时小墨制作了一套袖珍版自动弩机,触动机括后能够自动装填和发射小箭,堪比当年诸葛武侯的连弩,小墨的自动弩机一问世就被老墨列为“危险品”没收。九岁时小墨完成了一门小水炮,水弹能射六七丈远,水量足够浇湿一头牛。每次小墨和一群小孩到田间去试炮,都会殃及居民的牛,为这事小墨不知道挨过老墨多少顿训斥,当然小水炮也难逃被老墨列为“危险品”而没收的命运。    转眼,墨熠已经十岁了。这年冬天临近岁末的时候,天气特别寒冷,连降了几场大雪,整个清溪镇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因为临近新年,墨斋早已毕学,非常清静。这日午后,天空阴霾,纷纷扬扬飘着雪花,墨家人正聚在内堂饮茶闲聊,门外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咣咣咣砸门。韩蒙跑出去开门,见来人原来是镇上的地保孙富贵。    “老墨,老墨,我有事找你!”    “是孙爷啊,这大冷的天儿,您不在府里待着,哪阵风把您老吹到墨斋来啦?”墨辛赶紧笑着把孙富贵让进屋,并吩咐韩蒙倒茶。    孙富贵坐定,咂了一口茶,“唉,这天寒地冻的光景,谁没事愿意在外面晃悠啊?但是没辙,上面派下的差事,不能不做啊……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些年的冬天都特别冷。”    “这眼瞅着快过年了,能有什么事呢?”墨辛好奇地问,韩蒙和墨熠站在他的下手,也在听着。    “老墨,你知道苏瑾苏大人吧?对,对,就是兵部尚书苏瑾苏大人。这位苏大人自己官拜一品就不说了,他的亲舅舅你道是谁?”孙富贵说到这里顿了顿,咂咂嘴,神秘兮兮接着道,“那可是当今皇上身边的红人大内总管刘公公啊!这苏大人在乡下的府邸就在距离我们清溪镇不远的地方,年前张罗着要修葺一番,现在正急着满世里征召工匠呢。你想,这大冷的天儿,也快要过年了,谁愿意出门去做活儿啊?”孙富贵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再说了,给苏家做事,这可绝不是什么好做的差事啊。”    听到这里,墨辛大体猜到了孙富贵的来意,但是他也不愿意在这个天景出门,更何况是去给什么权贵人家帮工,因此只是附和着应了几句,没接活茬。    “老墨啊,我本不该来找你帮忙,这修屋盖楼的事儿原本也找不上你,但是苏府这次除了修楼,还有马车和家具物件要修缮。要论修理这些器具,谁不知道这方圆几十里就数你的手艺好啊……”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我也是没办法,这是上头交派下来的差事,推脱不了的,老墨你就辛苦一趟吧。明天中午前到苏府报到,工期一月,吃住在苏府,工钱方面好说,苏府出三十两纹银,镇上再补贴你二十两!老墨你看成不?……”    墨辛知道便是这个结果,推辞也是无用,也不想为难孙富贵,于是便点了点头。送走地保后,墨辛简短地向夫人王氏交待了几句,便开始整理行李。墨辛本来只想带着韩蒙同去,并不想带上墨熠,但是经不住墨熠死缠烂打,便想带着他出去见见世面也好,于是便应允了。    次日一早,墨辛带着韩蒙、墨熠,告别了王氏和墨炩,套了一辆骡车上路了。    这苏府建在距离清溪镇不到二十里的地方,从清溪镇赶车半日便可抵达。苏府偌大的一片宅子依山傍水而建,暗合“山环水抱”之意。整个府邸进深超过十层,按照九星穿宫法建造,错落有致,体现了建筑风水上的“静、动、变、化”四格局。    墨辛一行被引入了苏府后门,这里廊前的一块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一批工匠,人数大约有二三十人,其中有石匠、瓦工、泥工、木匠、金匠、铁匠等,他们中的一些人是墨辛认识的,墨辛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大家相视苦笑。工匠中还有很多人墨辛并不相识,想来都是苏府从方圆百里内其他较远的地方征召过来的。    工匠们脸上都无精打采的,相互间窃窃私语地发着牢骚,试想在这个时节谁愿意出来当这份苦差?都是被抓壮丁过来的,那还不一肚子怨气。韩蒙和墨熠跟着墨辛挤在人群中候着。突然,周围安静下来,原来是苏府的管事到了,这苏府管事姓张,看上去四十多岁年纪,一脸的精明干练。张管事背着手站在廊檐下,他清了清嗓子,先是把工期、任务、苏府的规矩详细说了一遍,然后便一项一项分派起了差事、分发进出腰牌。按照之前孙富贵所说的,墨辛领到的就是修理马车和府内器械、用具的差事。    众工匠们被分派完差事,领了腰牌,便被安顿到了苏府西面的几处跨院住下,准备次日开工。墨辛三人被特别照顾,安排在了一处独立的小院子住下,里间睡觉,外间堂屋和院子作为临时工场,用来修理器具。当晚墨熠兴奋了一夜,缠着墨辛和姐夫问东问西,这毕竟是他生平第一次离家“出远门”,看着什么都新鲜,尤其这里又是豪门苏府,很多人一辈子都无缘得见。墨辛和韩蒙倒没有墨熠那般好兴致,随意敷衍了他几句,便早早上床休息,毕竟明天等着他们的还有大量的活儿要做。    苏府内需要修理马车有十二辆,器械、用具有一百来件。墨辛和韩蒙师徒花了一周时间将需要修理的大件的和难度高的器具都修理完毕了,剩下的一些为数不多的小毛病的器具,墨辛就丢下来给早就跃跃欲试的墨熠修理。墨熠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经过这些年来的教导和历练,墨辛觉得他修理这些器具应该是绰绰有余,于是自己便和韩蒙转去苏府后院的停车场修理马车。    的确,墨熠这几年在拆东西之余也修理过不少镇上居民的器具,苏府的这些器具不过就是比寻常百姓家的精致、奢侈一些,而在构造、机理上并无二致,墨熠修理起来并没有遇到多大困难。    这一日午后,墨熠正在堂屋里专心致志地摆弄一个百宝箱。这百宝箱就是大户人家用来存放金银细软、信函公文等贵重物什的箱子,类似于首饰盒,但是比首饰盒要大上许多,可以多放很多东西。百宝箱的好处不仅在于材质坚硬、水火不侵,而且更另有一项奥妙,就是它的箱内设有暗格,四壁也都藏有夹层,用来储存一些隐秘的东西。不明就里的人,即便得到箱子,也很难发现里面藏有的东西。如果要硬来,用刀锯斧凿之类的铁器去破箱取物,又会触动机关,损及内藏的重要物件,导致玉石俱焚。    百宝箱的锁具也非普通锁具可比,构造精巧,需要子、母两柄钥匙从不同锁孔插入后旋转开启,如果插错位置,又或是旋转的圈数不对,将直接导致箱子被锁死,再也打不开了。    墨熠手里的这个百宝箱,正是由于开锁不当,导致锁具锁死,无法使用。墨熠不是锁匠,当然不会开锁,但他是“拆卸王”,谙熟此类八宝箱的构造,因此只花费了小半个时辰就顺利地整个拆卸下了锁具。墨熠心想:“哼哼,反正苏府有的是钱,又何必吃力不讨好地去开锁呢,重新换上一副新锁具安上去就是了,这样岂不省力很多?呵呵”。墨熠正自得意着,不经意一抬头,愕然发现屋子门口站着一个人,正在冷冷地盯着他。    
  2、泠湮(líng
yān)    墨熠定睛一看,此人修眉入鬓,明眸,皓齿,秀项,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俨然是一个长相美丽的小姑娘,约莫八九岁,与自己年纪相仿。女孩虽美,但是一身装束打扮却颇为奇特,头上束着许多细小发辫,胸前佩戴华鬘缨络,身上穿着的服饰也不同于寻常汉家女子,一袭翻领窄袖袍,领襟袖口缘以一道宽阔金丝锦边,下穿条纹裤,脚上蹬着一双透空软锦鞋,腰间还系有一条革带,缀着若干条镶着珠玉的小带……    墨熠识得这应该是胡服,他曾经见路过清溪镇的商贾穿过。但是寻常胡服哪有这般精致考究?一看便是苏府中重要人物才能穿的……墨熠一时间怔在那里。    “小子!你看什么看!你也是工匠吗?”    墨熠一下子回过神来,脸不禁红了,连忙点点头。    “哼!小子!你识得此物吗?”女孩手一伸,掷了一个东西过来。    墨熠接住定睛一瞧,原来是一把弩机,但是这把弩机比寻常弩机要小了许多,一尺左右,制作得非常精巧,上面还雕刻着花纹,握柄上刻着一个“湮”字。墨熠抬头答道:“这是弩机。”    “呃?”女孩似乎有些吃惊,“你这个乡下粗野孩子也知道弩机?!”    “我……”墨熠气得脸又红了,但是却不敢看女孩的眼睛。    “我什么我!这把弩机坏了,你会修吗?”女孩一点没有在乎墨熠的反应,接着说。    “会,会一点。”    “那你修好它,我明天这个时候来拿!不许偷懒!”女孩丢下墨熠,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墨熠还没有来得及询问她是谁,女孩就走了。但是看她的穿着打扮和颐指气使的摸样,便知定是苏府里大有来头的人物,墨熠可得罪不起。女孩走后,墨熠便坐到桌前,仔细检查起弩机。他之前曾经制作过弩机,因此对它的构造很熟悉。这把弩机从表面上看不出问题出在哪儿,于是他故技重施,把弩机大卸八块,拆散成一堆零件,发现原来是激发用的绷簧卡住了。这点小毛病难不住墨熠,他很快便把弩机修好了,放在一堆修理过的器具中。    晚上,墨辛师徒干完活儿回到院子里,墨熠没有和他们提起日间修弩机的事情。大家也都累了,倒头便睡,一宿无话。    第二日,女孩果然如期而至。这回她没有佩戴璎珞,足上也换了一双及膝的赤皮蛮靴。    女孩从墨熠手里接过弩机,试了两下,便走出了屋子,可是一会儿之后,她又折了回来。    “小子!你跟我来!”    墨熠以为女孩因为修弩的事要打赏他,连连摆手道:“小姐,不必了,不必了。”    “跟我来小子!别磨蹭!”女孩不容置疑地命令着。墨熠只得跟在她后面出了院子。女孩径直在苏府里穿行,旁若无人,沿途遇到的不管是管事、家丁,还是仆役、丫鬟,都站定了向她行礼,墨熠心里略感诧异,但是他不敢抬头,只是象个小跟班似地缀在女孩后面。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在一个回廊的转角处,女孩忽然立定了回头问他。    “墨熠。”墨熠应道。    “墨熠,墨熠?多怪的名字!怎么写?”    墨熠用手指在廊柱上比划了几下,“嗯,因为我生下来的时候是晚上,我爹看到天上星辰闪烁,所以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什么星辰闪烁?我看是你爹看你长得又黑又亮,所以才取的这个名字……咯咯……”,女孩掩口笑了一声。墨熠自打认识她以来是第一次看见她笑,不禁愣在了那里。    “快快快!”女孩收起了笑容,恶狠狠地冲他说,扭头继续往前走。    尽管那女孩一声声“小子”长“小子”短的,态度放肆,毫不客气,但在墨熠看来,她的年纪应该不比自己大,可能还小着一两岁,但是那副盛气凌人、颐指气使的做派,又让她看起来象个大人。    走了一会儿,女孩带着墨熠出了后门,踏雪来到山脚下的一片小树林前。女孩站定,从兜里掏出一个苹果,招呼墨熠过去。墨熠猜不透女孩是何用意,心想莫非是给我吃个苹果作为修复弩机的奖赏?    女孩把苹果塞到墨熠手里,指着十步开外的一颗松树不容置疑地说:“小子,你过去站到树前面,把苹果放在头上!”    墨熠一时还没明白女孩的用意,听她这么说,便走过去站好。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女孩装上箭正用弩机瞄准他!    “你、你要干嘛?!”    “别动!我在试弩!”    “试、试弩?”墨熠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子一片空白,    “试弩!有什么奇怪的吗?弩修好了当然要试上一试咯!”女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墨熠一时语塞,心想世上哪有你这般试弩的?!冷汗涔涔而下,急道:“小姐,你、你万一试弩时射偏了射到我的脑袋可怎么办?”    “射偏了?我技术很好,不会射偏的!如果射偏了,那就证明弩没有修好,我费点劲再去找别人修罢了!……叫你别乱动!你再动我就真要射偏了!”    墨熠吓得一哆嗦,心想这小妮子如此蛮不讲理、草菅人命,肯定是说得出做得出,于是只能闭着眼强忍着恐惧背靠树站着,两条腿早抖成了筛糠,背上的衣服也已全部汗湿了,如果没有树干抵着,恐怕早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咔,嗖!一道寒光飞射而至,弩箭贴着墨熠的头皮飞过,哚的一声,将墨熠头顶的苹果射个对穿,钉在了树干上。这一下可把墨熠吓得不轻,脑子里嗡嗡直响,眼前一片空白。    墨熠在迷迷糊糊中突然感到头上一痛,被一团白乎乎的东西打中了,他想该不会是自己已经死了吧?应该不会,头上凉凉的,他立刻清醒起来,原来是那女孩拾起一个雪球向他的脑袋掷了过来。他用手抹去雪,马上映入眼帘的便是树干上插着的一只弩箭,和旁边一双鄙夷的眼睛。    “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果然是个又黑又土的乡下孩子!”那双眼睛的主人一边轻蔑地挖苦墨熠,一边搓了搓手,拔下弩箭,转身便往苏府走。墨熠心里既后怕又羞愧,翻身爬起,整了整衣襟,远远地跟着也往大门去了。    墨熠后来从苏府仆役那里得知,这个蛮横的女孩名叫泠湮(líng yān),是苏瑾的女儿,难怪那把弩机上刻了一个“湮”(yān)字。苏瑾膝下并无其他子嗣,因而对这个女儿非常宠爱,在府内向来是说一不二的,骄横惯了。    之后几日,泠湮都没有再来找过墨熠,墨熠便安心修理器具,不久便将剩余的器具全部修缮完毕。    这日下午,墨熠去库房交完最后一批修好的器具,正想着是否去后院的停车场瞅瞅父亲和姐夫维修马车的情形,看能否帮把手。    “小子!站住!”墨熠低头正走着,突然旁边传来一声清呵,不用猜,便知道是谁到了。    “你去哪儿?”    “回禀小姐,我去后院修马车。”    “修马车?别去了!你跟着本小姐去办差。”泠湮扬了扬手里的弩机。    “呃……”墨熠下意识地一激灵。    “快走!你眼下是我的跟班,听我差遣,我叫你去哪儿,你就得去哪儿!”    “@#$%&?!……”墨熠无语。    苏府依山而建,屋后便是连绵的山林。隆冬时节,山上的松柏缀满了积雪。泠湮与墨熠前几日试弩的小树林便在山脚下。此刻。两人正蹑手蹑脚地穿过树林往山上走着。翻过了一个小山头,前面是一个山坳,积满了雪。泠湮眼尖,似乎发现了什么,摆了摆手,让墨熠停下。    很快,墨熠也发现了,在前面不远处的雪地上,清晰地留着一串足印,那是一串野兽留下的足印,每个都成梅花花瓣状。    “小姐,那是什么野兽?”墨熠随着泠湮在一棵松树后隐藏好身子,随口问道。    “嘘!不许大声!”泠湮扭头恶狠狠地瞪了墨熠一眼,“那是火狐的足印。”    “火狐?”墨熠闻所未闻,泠湮没有搭理他,而是聚精会神地盯着远处的一片灌木,那里正是足印的尽头。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蹲在雪地里,微风吹起泠湮的秀发拂在墨熠脸上,痒痒的,同时鼻子里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墨熠心中一荡,胸中突然涌出个奇怪的念头,如果能这样一直等下去就好了……    “唉,今天看样子是不会来了,白等了!”泠湮看了看渐晚的天色,懊恼地说。    “嗯,嗯。”墨熠回过神来,“小姐,你确定那只火狐每天都会在这里出现吗?”    “当然!它最爱在傍晚时分出来觅食,我很多次看到它在这一带活动,但今天不知道为何没有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明天再来碰碰运气。”    “嗯。”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两人继续在山坳里守候,可是依旧不见火狐的影子。在回去的路上,泠湮一言不发地走着,时不时狠狠地把路边的积雪踢得四散飞扬,墨熠看得出她心情不好。这些天来泠湮已经不知道借故骂了他多少次了,无非就是些:    “都怪你这个乡下蠢孩子,狐狸也给你吓跑再也不来了!”    “你这个乡下的只会干粗活的小子,留着你有什么用!”    “你跟着我干嘛?!胆子又小又没用的蠢材!滚开!”    ……    墨熠担心再过得几日狐狸若还是不出现的话,泠湮会一气之下把自己当成狐狸给宰了。但是他每天还是跟着泠湮一起来狩侯,一是不敢不来,二也是出于心甘情愿,究竟哪个更多一点,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小姐,你说这火狐喜欢到这一带觅食,那它最喜欢吃什么呢?”快进府门的时候,墨熠试探着问。    “嗯,火狐最喜欢吃抹了香油的肉干,我以前曾经投过诱饵、挖过陷阱,可惜最后还是被它逃脱了,陷阱也困不住它,唉……”    “嗯,那也不一定,小人我以前也布置过陷阱、逮过野兽,要不让我来试试?”    “你?!”泠湮一脸的不信。    “呃,小人我会做很多机关、器械……小姐你的弩机不就是我修好的么。”墨熠瞥了一眼泠湮,“唔,这些东西在布置陷阱的时候很有用。”    泠湮摆摆手打断他,头也不回地径直走进府门去了。    唉,她还是看不起我,墨熠垂头丧气地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3、古宅    到得第五日黄昏,他们终于见到了火狐,只可惜那只火狐非常有灵性,在泠湮的弩机瞄准它的一刹那,扭头哧溜一声钻进灌木丛失去了踪影,快得宛如一道红色的闪电。泠湮不甘心,发一声喊向着那道红影追了下去,墨熠不敢怠慢,紧紧跟在泠湮后面。    两人拨开灌木丛,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起先还能依稀看到红色的影子,可是不久就完全失去了火狐的踪影。这时两人已经翻过一道山坡,来到了一片从未到过的山林中,火狐就是在这里消失的。两人在林中的一块空地上停了下来,泠湮犹疑着是否继续追,而墨熠只顾着大口喘气,他没想到泠湮居然跑得那么快,刚才他是拼了老命才跟上她。    窸窸窣窣,西面的林中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那里。两人定睛看去,什么也没有,但是却意外发现林子深处隐隐约约露出了一道屋脊,象是一处样式古朴的宅子,在树荫婆娑间若隐若现的,因为隔着远,看不真切。    “这里怎么还会有一处古宅?怎么苏府的人从来不知道?”泠湮狐疑地看了一眼墨熠。墨熠茫然地摇摇头,心想这里是你家的后山,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过去看看!”泠湮拔腿便往西面走,墨熠紧忙跟上去。才走了没两步,泠湮转过头正想和墨熠说些什么,突然间“哗”的一声大响,雪雾飞扬,伴随着两声惊呼,两人的身影一下子消失无踪。    待雪雾散尽,地上蓦然多出一个大洞,看样子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泠湮与墨熠只顾着赶路没留神脚下,双双掉进了陷阱之中,真是有够倒霉的。万幸的是陷坑虽然有一丈余深,但是坑底却没有插上竹签、钢钉或尖刃之类的利器,而只是一层厚厚的浮土,所以两人跌下来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尽管如此,墨熠还是跌得肚子发疼,愁眉苦脸地捂着肚子,半响也没能直起腰来,坐在地上。    泠湮练过一些武功,身手比墨熠强多了,一骨碌就站起身来,用力拍去身上的尘土。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捕熊用的陷阱,口小腹大,坑深壁平,阱壁向内倾斜,根本无从攀爬。泠湮不死心,仗着手脚灵活,努力跃起往上爬了几次,但是最后均告失败,掉了下来。    墨熠静静地看着泠湮折腾,一声不吭,心想:“省点儿力气吧,这是猎人捕熊挖的陷阱,熊掉下来都出不去,我们两个小孩子能出得去?”    夜幕渐渐降临,天色暗了下来,陷阱内的光线变得愈加昏暗。    泠湮终于停了下来,恶狠狠地瞪了地下的墨熠一眼,墨熠被她瞪得发毛,正想说些什么,突然泠湮飞起一脚狠狠踢在墨熠腿上,喝道:“你小子倒舒服,赶快爬起来叫人来救我们!”    “啊!……”墨熠猝不及防,疼得一声惨叫,双手紧紧抱住腿。    “别装死,快起来喊人!”泠湮恶狠狠地瞪了瞪墨熠,作势又欲踢。    墨熠赶紧揉着腿呲牙咧嘴地爬起来,心想这荒山野岭的喊人有用么?再说这陷阱口小腹大,声音也传不出去啊。但是不敢抗命,只得拼命扯了喉咙喊起来:    “有人吗?来人哪!救命啊!救命啊!~~”    喊了半天,声音在坑内嗡嗡回响,震得两人耳朵都快聋了,看样子声音的确很难传出去,大部分都闷在里面了。泠湮示意墨熠停下来,侧耳听了一会儿,外面并没有传来人声,反而飘进来几声野兽的嚎叫:    “呜~~嗷~~”     “@#$%&?!……”两人顿时脸色发白,身体僵硬,不敢再发出半点动静来。    又过了一会儿,暮色已经完全降临,坑底变得漆黑一片。“刺啦”一声,墨熠引燃随身带着的火折子,周围明亮了起来,他看到不知什么时候泠湮已经蜷着身子坐在坑底的另一角,正在发呆。    “咦,你的火折子怎么那么亮?”泠湮留意到墨熠的火折子有点异样。    “呵呵,这个是我自己制作的火折子,比寻常的要亮很多,而且时间也长很多。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在里面加了……”墨熠有点得意,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哦,”泠湮打断墨熠的话头,“你还是赶快想想我们怎么才能出去吧,这里荒山野地的,如果把野兽招来就麻烦了,我、我有点害怕……”    墨熠第一次在这个凶巴巴的小姑娘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恐惧,他原本一直把泠湮当成是一个蛮横霸道的女孩,这时才发现她原来也和寻常人家的女孩没什么两样,顿时一股要保护她的豪情油然而生。他挺了挺胸脯说:    “小姐,这里距离苏府应该也不算太远,府里见你一直没回去肯定会派人四下寻找的,到时候我们想办法向他们报信就行了。”    “你说得倒容易,苏府后面的这片山方圆几百里,他们又怎么知道往哪个方向来寻我们呢?我们待在这个陷阱里,除非他们正好找到这里附近,否则叫破喉咙他们也发现不了!”    “呃,要报信不一定只能靠扯着嗓子喊的……”    “不靠嗓子喊?……”泠湮很好奇,突然喝道,“你凑过来干什么!在那边儿老实呆着!”    “别误会,别误会,我只是想借用你的弩机和弩箭。你带着几支弩箭?”    “十二支,怎么了?”    “你把它们都交给我。”墨熠伸出手。    “干什么?为什么要交给你?”泠湮警觉地问。    “咳咳,小姐,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一种东西叫作‘响箭’……”    墨熠把火折子递给泠湮,自己取下背囊。泠湮惊奇地发现墨熠身上的宝贝还真不少,只见墨熠摊开卷着的背囊,里面整整齐齐地插着一排各式各样的袖珍版工具,刀、锯、锉、钳、剪、锥、镊、锤、钉……一应俱全,而且全都打造得非常精致小巧。另外还有几个小瓶小罐,里面也不知道都装着些什么。    响箭的原理和哨子一样,在箭尖上挖几个小孔,当弓箭被射出后,有气流急速穿过气孔,会发出非常响亮的尖啸,很远就能听到。墨熠蹲在地上,很熟练地在十二支弩箭上一一凿出细孔,然后取过几枚自制的火折子,切成十二段用铁丝固定在箭杆上。泠湮举着火折子,静静地凑在墨熠身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墨熠自制的火折子果然能够持久,在墨熠制作响箭的大半个时辰里,泠湮只更换过一枚火折子。    墨熠满意地看着面前地上的作品──十二支奇奇怪怪的“墨式响箭”。    “这,真的有用吗?”泠湮迟疑地问。    “这种信号箭我已经做过很多次了,肯定有用的!”就在这时,洞外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人声和狗吠,还有人在高声呼喊着什么,离得远听不清楚,但是猜想应该是苏府的大队人马出来寻找泠湮了。    墨熠取过一支响箭,装在弩机上,然后又从一个小瓶中倒出一些粉末仔细地涂抹在绑在箭杆上的火折上。准备完毕后,他举着弩机竖着瞄准洞口,咔─嗖,弩箭被激发出去,在脱离洞口的一瞬间,箭杆上嘭的燃起一个明亮的火球。弩箭带着火球在地面上升起了大约十丈来高,一路上发出“啾~~”的刺耳尖啸声。响箭熄灭落下后,两人在洞里侧耳听了一会儿,发现外面的人声似乎安静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信号箭。    “啾~~啾~~”墨熠接连发射了第二枚、第三枚信号箭,一个个火球从地底腾空而起,伴随着一声声怪啸。从远处看,这景象就象是在野外放烟火,煞是奇诡美丽。    远处的人声和狗吠越来越近,看来是信号箭起作用了!两人相视一笑,眼中满是喜悦。    “啾~~”,第四支信号箭升空。    “真美!象流星一样。”泠湮抬头注视着那渐渐暗去的橘红色火球,喃喃道。    “嗯,的确很象流星”,墨熠点点头,心想等一下再发射时一定要许个愿。    “啾~~”,第五支信号箭升空,化作一点明亮的星光,划破天际,飞向远方……    “下面是泠湮小姐吗?”当墨熠拿起第六支信号箭准备发射时,洞口被几支火把照亮,同时探出几个脑袋,墨熠知道,他们得救了……    当夜回到苏府的时候,趁着人声嘈杂,泠湮把墨熠叫到身边小声道:“小子,你想不想明日随本小姐去一探林中那处古宅的究竟?”    “嗯”墨熠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在好奇心上,少年人的心性永远是相通的。于是两个人简短地商定了出发时间,当晚便分头回去准备。墨熠看得出,泠湮对于明天的探访古宅行动兴奋不已,当然了,他自己也是如此。    很多年后,当墨熠回想起当初那次草率的探访古宅之行时,还是后怕不已,原以为是一次少年人的探险游戏,没想到却引出了如此可怕的后果。    当晚,墨熠回到屋里,把墨辛给他留的饭菜吃了个风卷残云,因为他着实饿得够呛。墨辛和韩蒙并不知道泠湮与墨熠失足落入陷阱一事,因为此事除了府内几位管事和救援去的家丁外,苏府内知道的人并不多,象墨辛这样的外聘工匠根本是无从得知的。墨辛之前只是被告知墨熠这些天来跟着苏大人的千金办差,具体做什么就不清楚了,也不敢问。办差就办差吧,只要苏府那位千金不给墨熠罪受就好了,墨辛心里这样想。不过看墨熠的样子,应该也没吃什么苦头,苏大人的千金看起来也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凶恶。      
  4、枯井  次日一早,天气晴朗。墨熠背着包袱,照着泠湮之前的吩咐,悄悄溜出侧门,赶到“试弩”的那片林子里等她。不久,泠湮匆匆赶到,比原定的时间晚了一会儿。原来经过昨天一事,苏瑾和夫人加强了对泠湮的管教,她好不容易才脱身出来。    泠湮到后,两人便一起赶往昨天发现古宅的后山。一路上,墨熠发现泠湮也为今天的探险做好了准备,不仅带上了弩机、望远镜,还背着一把精巧的短刀。    两人来到昨天的陷阱所在地,昨天没看真切,今天他们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果然发现在林子深处有一处样式古朴的宅子,这回他们不仅看到了屋脊、屋檐,还看到了院墙,看来这处宅子还小具规模。    两人兴奋不已,朝着古宅的方向摸了过去。    林中古宅原来是一个小庙,一院一屋,看样子是山神庙之类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朝代建的,已经破败不堪。院子里有一口井,井边的木轱辘架子都已经朽烂了,倒在地上,想来这口井不知道已经干涸了多久,是一口枯井。正殿的门敞开着,屋里积满了灰尘,屋角挂着蛛网,一片破败景象。    “原来只是个小破庙!”墨熠和泠湮转了一圈,看看没什么新鲜的玩意儿,便打算离开,这时已经是午后,天空突然变得阴沉起来,厚厚的云层象铅块一样飘浮了过来,看样子有一场大雪要来临。    两人正要走出院子,突然从枯井里传出一阵声响。    “小子,你听到了么?好象是水声,”泠湮停下脚步,侧着头听了听,狐疑地看着墨熠,“枯井里怎么会有水声?”    “你断定那就是口枯井吗?可能里面还是有水的,只是这里荒废久了,很久没有人来用过罢了。”墨熠应道。    “过去看看。”泠湮挥挥手,转身便欲往枯井走去,墨熠忽然想起了昨天的事,赶忙拦住她。    “等一下,当心有什么古怪,还是准备一下好。”墨熠说。    泠湮点了点头,把弩机和箭囊丢给墨熠,自己唰的一声拔出背后的短刀,挽了一个剑诀攥在手中,只见一泓寒光闪过,动作干净利落。刀寒胜雪,人美如花,墨熠心里不禁喝了一声彩。    墨熠示意泠湮再等等,自己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抛向井口,石块不偏不倚落入井中,不久,传来噗通一声,井底果然有水。    两人相视一眼,均松了一口气,几步来到井边,探头往下望去,可是这一望不要紧,立时被井中的景象惊呆了。    这的确不是一口枯井,井底下有水,水面平滑如镜,但是这口井的水面与寻常井不同,水面就象是个透明的天窗,下面居然显出一道黑幽幽的螺旋石阶,沿着石壁一圈圈向下,通往地底深处,影影绰绰看不到尽头,不知道通往哪里,越往下看,越给人一种压抑得几欲晕眩的感觉……    墨熠看得瞠目结舌,嘴大张着合也合不拢,心头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但是他的眼睛被井中的景象紧紧吸住,不由自主地顺着石阶往下看,身体再也挪动不了半分,他大口喘着气,冷汗涔涔而下。泠湮此刻的情形与墨熠也差不多,攥着刀柄的掌心里全是冷汗。    天色比刚才又暗了许多。    突然,墨熠与泠湮心头一窒,空气仿佛凝固了,目力可及的石阶尽头的黑暗中蓦地出现了一只手,一只苍白枯槁的手,紧紧地抠着石阶。紧接着,另一只手出现了,半个身体出现了……    一个“东西”从石阶尽头的黑暗中出现,沿着石阶一下下爬了上来。时间在凝固中一分一秒过去,渐渐地,那“东西”越爬越近。    墨熠用力咽了口口水,他发现那个“东西”居然有着人形,穿着一袭月白色的袍子,湿漉漉地滴着水。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因为那个“人”的脸都被披散下来的头发盖住了,墨熠能看到的就是那个“人”的背影在石阶上缓缓向上爬动。    那个“人”僵硬地向前挪动,十指箕张着,向着‘’天窗‘’的方向爬上来,这过程看上去很缓慢,但墨熠却感觉它很快。    这就是老人们常说的井魅吗?墨熠不禁想到。他记得曾经听镇上的一位风水先生说过,荒废的枯井中因为积聚了太多的阴气无法消散,久而久之便会凝结成幻景,而这里面又以井里死过人的最为凶险,会化成“井魅”,不慎往井里看的人立时便会被井魅摄去魂魄,轻则发疯发癫,重则一跃而下,殒命井底,成为井魅的祭祀。不过话是这么说,清溪镇上还没有听说有人真见过井魅的。    这如果是井魅作祟,井底的一切都是幻觉,没什么可怕的!墨熠狠狠地对自己说,但是,为什么心头的感觉却那么真实?    墨熠心头的不祥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正想去拽身边的泠湮,一同离开井口,可是一切已经太晚了,最可怕的一幕出现了。    哗啦!毫无征兆的,一只枯槁的手破水而出,直直地伸在井底的水面上,那个“人”终于来到了石阶的顶端,一只手破“天窗”而出。    啊!~~泠湮尖叫起来。如此情景,对于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来说的确是太恐怖了一些,在她的叫声中,井中那个“手”的主人的整个身体都露出了水面,赫然便是那个刚才从地底沿着石阶爬上来的“人”。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这难道不是幻觉?墨熠的脑袋嗡嗡直响,一片空白,而井里的那个“人”的双手紧紧抠着井壁,已经开始沿着井壁慢慢往上爬,井里开始弥漫出一股腥臭,闻者欲呕。    啊!~~泠湮站在井边歇斯底里地继续叫着,泠湮的叫声惊醒了墨熠,他猛地抓起泠湮的手逃离井边,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得离那口井越远越好,但是在极度恐惧之下,两人慌不择路,没有往院外跑,却一头撞进了殿内。    墨熠发现不对,再想折回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    井沿上出现了一只手,紧接着出现了另一只手。哗啦!那个“人”爬出了枯井,湿漉漉地站在地上,象根木头一样一动不动,湿漉漉的头发披下来遮住了面孔,头发上还在滴着水,月白色的长袍在风中飘荡着。墨熠反手紧紧捂住泠湮的嘴,防止她再失声尖叫引起那个“人”的注意。    泠湮的短刀在刚才慌乱中掉在了井边的地下,现在他们两个人仅有的武器就是墨熠手里的弩机了,墨熠用已经装上箭的弩机对准殿外的那个“人”,同时,他护着泠湮一点点地挪着步子往殿内退去。    喀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身后的泠湮在后退时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响动。妈的!墨熠心头暗暗骂了一声,回头一看,原来泠湮是碰到了神案,这个小破庙的正殿实在是太小了,没几步就退到神案前了。    白色的身影一晃,院里的那个“人”开始动了起来,披着头发,十指箕张,僵硬地向正殿走了过来。    咔,嗖!墨熠硬着头皮激发了弩机。虽然墨熠并没有多少射弩箭的经验,但是院子不大,距离那么近,墨熠心想就算是瞎子也应该射得中吧?    啾~~,一道寒光直奔怪物而去,嘭的一声,弩箭燃起一团明亮的橘红色火焰。原来心急慌忙下墨熠给弩机装上的是昨天用剩下的“墨式响箭”,而并非是普通弩箭。    弩箭噗地一声钉在怪物的胸口上,呼喇一下,怪物的胸前开始剧烈燃烧起来,很快怪物的长袍和头发就被被笼罩在熊熊火焰中,黑烟四溢,一阵极为难闻的恶臭传来,熏得墨熠与泠湮直欲呕吐。    墨熠暗喜,心想这下歪打正着,“墨式响箭”还不烧死你这个怪物?!但是很快火焰便熄灭了,怪物并没有被烧成灰烬,大火只是烧掉了他的长袍和头发,他的“脸”终于露了出来……    啊!~~这回轮到墨熠惊呼了,而躲在他身后的泠湮直接就晕了过去,瘫倒在地上。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腐烂了一半的“人”,不,应该说是腐烂了一半的“尸体”,而且这具腐尸被火烧过后,愈发显得狰狞可怖。    雪越下越大。    墨熠整个人愣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具腐尸一步步走了过来,很快就到殿门口了。    腐尸在殿门口停了下来,张开残缺的上下颚,嘴巴张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条长长的暗红色舌头从嘴里伸了出来,越伸越长,直直窜入殿内,象蛇一样卷向墨熠他们,腥臭扑鼻。    墨熠不及多想,本能地装上第二支箭射了出去,这次他射的还是刚才的响箭。    啾~~,弩箭没能射中在空中左右游动的血舌,但是却击中了后面的腐尸。嘭!火焰再次燃起,虽然一样没能给腐尸造成什么伤害,但是也迟滞了腐尸的进攻。    正在殿内与腐尸纠缠的墨熠没有发觉,此时院子内枯井的井台上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个黑影,一袭青色的带帽斗篷把这人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脸上还蒙着罗帕,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此刻,这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墨熠与腐尸的战斗。    响箭的火焰很快就熄灭了,腐尸发出一声难听的低吼,血舌陡长,扑向墨熠,差几寸就要卷住墨熠的脖子了。事已至此,墨熠只得闭目等死,心里祈祷着怪物吃了自己后能放过泠湮。    就在此时,井台上原本一动不动的青衣人突然出手了,只见他手掌一扬,一点红光射出,迎风暴长,竟然变作一只火红的大鸟,尖喙长尾,通体燃着五彩火焰,煞是好看。大鸟在空中盘旋了一圈,扑向腐尸,大鸟过处,腾地一下,腐尸全身都笼罩在熊熊烈焰中。    赫赫!腐尸挣扎着发出一阵极其难听的吼叫声,站在原地挥舞着双臂,想要扑灭头上的火焰,但是却徒劳无功。只听轰的一声,腐尸的身体和血舌在火焰中化作一蓬黑烟四散飞扬,灰飞烟灭,而大鸟也化为一团青色火焰,一闪后消失不见了。    这一切兔起鹘落,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儿,等墨熠发觉有异睁开眼睛,便只见到面前的血舌和腐尸在一团青色的火焰中化作一蓬黑烟散去,一切都结束了,院子里恢复了平静,空空如也,就象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泠湮则仍缩在神案前昏睡不醒,墨熠没有推醒她,而是自己一个人走出去一看究竟,他纳闷怪物怎么一下子就化作飞灰不见了?    “小子,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墨熠的背后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把他吓了个半死,他一回头,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个蒙面的青衣人。    
  6、赏赐  盼星星盼月亮,狐狸终于来到了篮子旁边,墨熠轻轻吁了一口气,他眼角余光看到泠湮的神情也松弛了一下,从刚才开始,泠湮的神情就一直紧绷着。    狐狸探出爪子拨了拨篮子里的肉干,用鼻子嗅了嗅,然后叼出一块大嚼特嚼起来。墨熠心里暗骂一声,“老子还没吃饭呢,你这小畜生就先吃起来了!等下有你好看!”    狐狸三下两下吃掉了肉干,满意地舔了一下嘴巴。接着,它没有继续吃肉干,而是咬住篮子边缘开始拖拽,看样子是想把篮子拖走。但是篮子里盛满肉干,底部又陷在雪地里,狐狸一开始并没有完全拖动。于是狐狸换了一个姿势,四肢撑地,用嘴咬住篮子用力往后拽,篮子一下子被拉倒了。说时迟那时快,嘭的一声响,只见雪雾弥漫,狐狸连同篮子一下子没了踪影。    雪雾散尽,原地出现了一个大洞。墨熠发一声喊,从树后一跃而起冲下山坡,泠湮紧跟在他后面。两人跑到陷阱旁边,只见陷阱里面支着一杆奇怪的“大伞”,伞面是一张密密的大网,现在已经反向向上合拢,就象是合拢的蚌壳一样,将狐狸紧紧地夹在里面。    这杆“怪伞”就是墨熠发明的“墨式捕狐机”,它的结构类似于伞,但是伞面奇大,撑开约有八尺,正好遮住陷阱口,伞柄底部支在坑底。“怪伞”撑开在陷阱里,伞面略低于地面,墨熠在伞面上仔细地铺上浮土和积雪,归拢平整,与周围的雪地别无二致。因为有伞骨支撑,因此伞面做成的“地面”完全可以承受一只狐狸的分量。“怪伞”的开闭方式与普通伞正好相反,启动绷簧,伞面中心随着下面悬挂的重物迅速向下落下,四周向上合起,伞骨向中心合拢,伞面、伞骨牢牢地将猎物箍在里面。刚才狐狸用力拽倒篮子,扯动了“怪伞”上的绷簧,于是便被包夹成了一只“粽子”,无处可逃了。    看到猎物入瓮,墨熠、泠湮都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两人接下来七手八脚地把“怪伞”连同里面的狐狸拖上了地面。墨熠从“怪伞”里面拽出半死不活的狐狸,用麻绳捆扎牢固,刚拍拍双手起身站起,突然想起一事,正想开口提醒泠湮,可还是晚了一步,一股淡绿色的气体毫无征兆地腾起,墨熠与泠湮均吸入了一缕,登时被呛得头晕眼花、涕泪横流、直欲呕吐,原来是狐狸趁他们不注意放了个屁。“屁遁”是狐狸遇到危险时常用的手段,熏倒敌人后,它们便可以找机会逃之夭夭。    泠湮大怒,捂住颜面口鼻,狠狠一脚踢在狐狸头上,狐狸登时被踢晕了过去。(作者注:唉,公共场合随便放屁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此时暮色已经低垂,两人简单地打扫了一下战场,从“怪伞”中拖出狐狸,拖着猎物和“怪伞”打道回府。    “小姐,你捉这只狐狸干什么呢?”回去的路上墨熠忍不住问道。    泠湮本想回他说“你管得着吗”,但是想想前几日陷阱脱困、破庙逃生、今日捕狐得成,墨熠居功至伟,便把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想捕狐给我爹做一条围脖儿,天气冷,他在京里当差,外出走动多,容易着凉咳嗽。”    没想到这丫头看上去凶恶蛮横,倒还是个孝女,墨熠心里暗赞。    “你这跟班人还算机灵,本小姐很满意。嗯,你想要什么赏赐?”两人走进苏府后门的时候,泠湮一边把猎物交给下人,一边随口问了墨熠一句。    “赏赐?我没有想过要小姐什么赏赐,只是小姐若不嫌我愚笨碍事,我愿意跟随在小姐身边做事。”墨熠红着脸鼓足勇气回答道,最后一句话几乎轻不可闻,还好暮色掩住了他的羞涩。    泠湮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突然又转身喊住下人,交待了几句关于猎物的处置事宜,墨熠觉得她没有在听自己讲话,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    “小子,这些天你也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泠湮丢下一句,径直自顾自地穿廊入室,衣袂闪动,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串环佩响动。    墨熠愣了半响,无精打采地拖着他的“墨式捕狐机”返回了居住的院子。看到墨熠回来,墨辛关心地询问了他今天做了些什么,墨熠随口敷衍了几句,随便扒了几口饭,便进了里屋。墨辛以为他跟着苏府千金办差受了气,便叹息了几声,也不再逼问他。而韩蒙则饶有兴致地摆弄着墨熠丢下的“大伞”,啧啧称奇。    此后一连几天,泠湮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大概没有什么事再要用到自己了吧?”墨熠心想,怅然若失。    墨辛他们负责的马车修理工作也已经进入了尾声,墨熠加入到他们当中,三个人一齐动手,速度比原来又快了许多。    “墨辛在不在?”    这日辰时刚过,墨家三人在屋内正准备外出上工,跨院里突然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那个张管事,墨家三人见状急忙几步抢到院里,给张管事行礼,    “老墨啊,活儿做得不错嘛,不仅器具全修好了,马车也修得差不多了。”张管事干笑了笑,转头看向墨熠,“这位公子是你儿子吧?也蛮不错嘛,前几日帮着小姐猎到了一只火狐,能干,能干。”    “托大人的福,我们就是一心做好份内的活儿,不敢有丝毫马虎的。”墨辛不清楚对方的来意,诺诺回答。    “好了,说正事儿吧,苏大人要见你,跟我来吧,带上你的公子。”张管事板起脸正色道。    “苏大人要见我们?”墨辛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又紧张起来,“大人,不会是我们做错了什么事儿吧?”    “到那儿你就知道了。”张管事没有再搭理墨辛,转身就出了院子,墨辛转身嘱咐了韩蒙两句,就带着墨熠两人跟了上去。一路上,墨辛心里忐忑不安,他想莫非是墨熠这孩子在侍候苏大人千金的时候有所开罪?待会儿苏大人要是治下罪来可怎么好?无论如何要维护得他周全,否则自己回去如何向夫人交待?……而此时的墨熠心里也是惴惴,他想会不会是泠湮说动苏大人留他在苏府做小厮了?如果是这样,那真是满足了他的心愿……    再长的路也会走到尽头,穿过一条长廊,不久就到了苏瑾的书房门口。张管事让他们候着,自己进去禀报。过了一会儿,张管事退出来,示意他们进去。    这是一间颇为雅致的书房,虽然听说苏瑾性喜领兵习武,但是单看书房摆设倒象是文人墨客的书斋,古玩字画,点缀其间。这苏瑾约莫四十余岁年纪,国字脸,身材魁梧,不怒自威,他做到兵部尚书的位置虽然沾了刘公公的光,但是确也有真实本事。此刻他正坐在书房左侧的一张书案后,书案上放着一条簇新的红狐皮围脖儿,十分扎眼。泠湮则俏立在苏瑾身边,今天她改作了汉人女子打扮,项上戴着七彩凤尾璎珞圈,身上穿一袭缕金百花穿蝶大红锦缎窄裉袄,外套一件刻丝银鼠石青褂,头上则挽着漆黑油光的髻儿,较之往日的西域装束,平添了一份妩媚。    “你是墨熠这孩子的父亲?”苏瑾看着立在堂下的墨辛问。    “回禀苏大人,我是这孩子的父亲。”墨辛回道。    “呃,这孩子今年几岁?”    “过了年就十岁了。”    “呵呵,小小年纪便如此能干,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苏瑾笑吟吟地看着墨熠,“小女泠湮看我常在外奔波,一直想猎杀一只狐狸为我做个围脖儿御寒,这次多亏有你儿相助,成全了她的孝心,难得,难得啊。”    “这个是托苏大人和小姐的洪福,我儿……”    苏瑾摆摆手,打断墨辛的话,“这孩子你是打算留他在身边继续传授他工匠技艺的吧?”    墨辛忙道:“是啊,我一直盼着等这孩子再大几岁,能继承我的全部技艺,成为一个优秀的工匠。”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墨熠这孩子侍候我女儿这些天,机灵懂事,也不能亏待了他,这一百两银子就作为我给他的赏赐吧,希望他今后学艺有成,成为象公输般一样有名的工匠。”    “呵呵,他的确天生就是副做工匠的相儿!”泠湮附和着掩嘴笑道。她的笑声象针一样刺在墨熠心上,仅有的希望彻底覆灭,墨熠的头无力地垂下。    苏瑾示意了一下,泠湮便捧着一个小包裹走到堂下,递给了墨辛。她经过墨熠边上的时候并没有看墨熠,墨熠低着头,泠湮缀着雀翎的百褶裙一角在他面前一晃而过。    “苏大人,我儿能帮上苏小姐的忙就是他天大的福分了,这赏赐太重,就不必了吧。”墨辛想推辞,但是此时墨熠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想快些离开这里,他拉了拉墨辛的衣袖道:“爹,苏大人让您收下,您就收下吧!”耳边传来泠湮“哼”的一声,墨熠整个人象被抽空了似的。    “等一下!这把弩机是你修好的,本小姐留着也没用了,也赏赐给你吧。”泠湮从身后取过一个弩机包,向墨熠抛了过来。墨熠伸手接住,心里就象是被弩箭射穿了一样,感觉凉嗖嗖的。    “好了,你们退下吧,我与我女儿还有话说。”苏瑾道。墨熠如蒙大赦,跟着墨辛行了礼,急急退出了书房,身后传来苏瑾和泠湮的笑声。    墨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一回到屋里倒头便睡。墨辛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没去惊动他。    第二日,墨熠很早便起来了,神色如常,与墨辛和韩蒙吃完早饭便一同去了修理马车的工地。墨熠干活非常卖力,这日临近黄昏的时候,三个人便把最后的维修工作完成了。    第三日一早,墨辛向苏府管事交结了差事、结了工钱。午后,三人便踏上了回家的路程。算算日子,他们出来已经快一月,眼见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家都归心似箭。    骡车载着墨熠驶出苏府的时候,他回头张望了一眼,似乎瞥见远处廊柱边有熟悉的人影一闪,定睛再看时,却空空如也,只有一个精致的藤萝架子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墨熠苦笑笑,真是眼花了,她怎么会来呢?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工匠而已!呜呜……      
  7、来客  傍晚,骡车驶进小镇,一股浓郁的节庆气息扑面而来,把墨熠一下子拉回到淳朴热烈的小镇生活中去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门口贴着春联,孩子们则在街道上嬉戏,远处还不时传来几声爆竹声。    过年了。    这个年与墨熠记事起过的年并无多大分别,但是这回墨熠意外得到苏大人的封赏,因此全家人还是非常高兴。不知道怎么,墨熠获得赏赐的消息传开了,因此自年初一开始,上墨斋来串门、道贺的人不少,其中自然少不了镇上的地保孙富贵。    之前墨辛和韩蒙已经把他们知道的苏府的种种景况说了很多遍了,但是他们对于墨熠所经历的事情也是不甚了了,因此,大家便围着墨熠问东问西,想听听他的遭遇。墨熠本不愿多提,但是实在拗不过大家,于是便把他帮助苏大人女儿陷阱脱困、雪地猎狐的事迹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天仙般美丽的苏大人女儿泠湮、狡猾凶猛的异种火狐、神乎其神的捕狐机关、骁勇善战英雄救美的自己……当然,墨熠隐去了破庙遇险那一节。    大家听得一愣一愣,啧啧不已,陶醉在墨熠的故事里。而这里头只有墨炩发现了弟弟的异样,不禁皱起眉头。    众人听完故事,满意地告辞散去,墨辛夫妇和韩蒙将宾客一一送至门外。见四周无人,墨炩拉着墨熠推门进了他的房间。    “小墨,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么?”墨炩拉墨熠坐下,看着他的眼睛。    “不全是。”墨熠黯然地说,“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跟班。但是,泠湮的美丽是真的,无论在怎样的黑暗中,都无法掩盖她的美丽。”    “和姐姐说说她吧,说说你们的故事。”墨炩爱怜地抚摸着弟弟的头。    “嗯。当时我和爹、姐夫在苏府做工,有一天下午……”墨熠收拾起回忆,缓缓地说起了他这些天的遭遇,但是他刻意隐去了破庙遇险那一节。    许久,墨炩忽然问了一句:“你喜欢她?”    “我不知道……不过……好象……嗯……是的,我喜欢她。”    “她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    “小墨,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会明白的。”墨炩站起身,“忘了她吧。”    “姐,我答应你。”墨熠送姐姐出屋。墨炩自小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深得墨辛夫妇的喜爱。墨熠的母亲多病,墨炩就时常承担起帮母亲照顾墨熠的责任,她非常疼爱墨熠,教他认字,带他玩耍,甚至还常常代替顽皮的墨熠挨父亲的责打。墨熠一直非常敬爱姐姐,他不忍拂姐姐的好意。    忘了她,那就忘了她吧,可是,真能办到吗?墨熠从床下取出泠湮“赏”给他的那把弩机,轻轻抚摸着,陷入了沉思。    过了正月十五,过年的气息逐渐淡去,墨熠的生活又回复到往日的平静中去了。日子在单调重复中一天天过去,就这样又过了两年,墨熠已经十二岁了,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他的制器技艺这两年来突飞猛进,隐然已经成为镇上除了老墨、韩蒙以外最好的工匠了。但是墨熠的顽劣习性未改,依旧如小时候一般喜欢拆东西、装东西、发明东西。    这一天,墨熠刚从外面和一群小伙伴测试新发明回来,前脚刚踏进墨斋,就听墨炩叫他:“小墨,小墨,爹在找你,快去!”    “噢,姐,马上来。”墨熠匆匆拐进自己的屋子,关上门,把他的新发明藏进床下,然后急急打开房门出去,刚好与门外的墨炩撞了个满怀,梆的一下,姐弟俩的头碰到了一处。    “啊哟!小墨,你搞什么鬼!”墨炩揉着被碰疼的额头嗔道。    “没什么,没什么。姐,爹找我什么事啊?”墨熠惴惴地问。    “不知道,爹在书房,我看爹的脸色很郑重,不会是你又闯了什么祸吧?”    “呃,呃,没有。”墨熠心说我那新发明今天刚出江湖,爹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了吧?墨熠一边想着,一边跟着姐姐走,穿过一个走廊,一抬头,老墨的书房就在眼前了。    “进去吧!真有什么事,姐替你顶着。”墨炩轻轻推了墨熠一把。    墨斋的书房,虽然不及苏府的书房豪华,但也宽敞明亮,墙上挂着“兼爱、非攻、天志、明鬼”八个字。此刻,墨辛正陪着一个老道坐在书房中聊着什么,见小墨进来,便笑着说:“道长,这便是犬子墨熠,今年十二岁。小墨,快向黄道长行礼。”    小墨见那个老道看上去大约六十来岁年纪,头挽发髻,身穿青色道袍,面若冠玉,颌下三缕须髯,一副仙风道骨的摸样,赶忙拜下行礼:“墨熠拜见黄道长。”    老道哈哈一笑,连忙说:“罢了罢了,请起,老道可受不起啊,”,话锋一转,指着书房桌上放着的几件东西问道:“贤侄,刚才听你父亲言道,这些东西都是你小时候做的吗?”    小墨瞥见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件东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套小型连弩,墨熠感觉很亲切,那正是他八岁那年的作品……    墨熠八岁那年,墨斋不知怎的闹起了耗子,每晚都有老鼠溜到厨房偷吃东西,搞得全家人头痛不已。墨家尝试着养过几只猫来捕鼠,但是没想到现在的猫也气人,只知道成天价吃饱喝足晒太阳,看见老鼠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毫无作为一只猫的责任感。实在没办法,墨家人只得把猫遣散了,自己动手解决问题。墨熠自告奋勇制作了一个捕鼠器,结果第二天早上一看,捕鼠器居然被老鼠咬得支离破碎,散了一地。    墨熠大怒,心说来墨斋捣乱的老鼠莫非都是强盗胚子投胎转世的?居然敢把我小墨做了三天的捕鼠器咬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一气之下小墨改变策略,开始制作他的“终极杀戮武器”——墨式自动弩机。小墨的自动弩机的原理与前人制造的连弩、床弩基本相同,只是他制作得更加小巧,每次能连发九支小箭,按九宫方位射出,劲力强劲,目标只要进入中宫点,就绝无幸免可能。    等一切准备就绪,小墨挑了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开始布置伏击现场。    是夜,小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边支着耳朵听着厨房那里的动静,一边担心自己做的弩机无法建功,就这样坚持到子时,终于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到后半夜,小墨突然被一阵响动惊醒,他坐起身来一看,发现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只肥头大耳胖乎乎的大老鼠一摇一摆地踱了进来,神气活现地爬到他的床上,爪子里抓着一支弩箭,冲他摇头晃脑、吱吱乱叫,好象是在嘲笑他的无能。突然,大老鼠猛地把弩箭向小墨扔了过来,小墨避无可避,吓得大叫一声……    “小墨,小墨……”远远地好象有人在喊他,并且感觉有人在推他,小墨猛地睁开双眼,发现天已经亮了,原来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墨炩正站在床边推他,“小墨,小墨,快醒醒!”    小墨翻身坐起,这才发现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姐姐墨炩正关切地望着他。    “姐,什么事?”小墨揉揉眼睛。    “嘻嘻,你的弩机昨晚射中大老鼠了,快去厨房看看吧。”    “啊!”小墨大喜过望,披上件衣服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跑,连鞋子都穿反了,墨炩紧紧跟在后面。    等赶到厨房,发现“现场”已经被在墨斋帮佣的王婶清理过了,老鼠和箭都被扫到了一旁的簸箕里。小墨来到簸箕边,发现里面真的躺着一只大老鼠,身上插着三支箭,血迹斑斑,死得呲牙咧嘴、面目狰狞。    “小墨啊,这老鼠是你杀死的吗?你小小年纪真能干啊!”一旁的王婶一边拖着地,一边不绝口地夸着小墨,小墨被她说得有点飘飘然起来。    “咳,咳,小墨,收拾好你的弩机,到我书房来一趟。”老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厨房门口,冲小墨说道。    书房里,墨辛先是和颜悦色地对小墨说:“小墨啊,你做的机关弩不错嘛,孔明先生当年的连弩也不过如此,”紧接着,话锋一转,老墨沉下脸变得严肃起来,“但是,连弩这东西是杀戮的利器,动辄伤人,极其危险,小孩子不可以玩的,你把机关弩交给爹,爹帮你保管!”    就这样,小墨辛苦制作的自动弩机就成为了“危险品”,被老墨没收了,这一别,就是整整四年……    书桌上,自动弩机的旁边放着一门小炮,外形有一个绣墩大小,不用说这就是小墨九岁那年出品的小水炮了。小墨的小水炮是利用活塞原理激发水弹,就象是一把放大了的水枪一样,但是比水枪的威力大多了,而且还能及远。小墨当年发明这尊小水炮的原因是想拿它来救火,这样如果发生火灾的话,人就不用冒着危险靠近火场来泼水灭火了。但是小镇上哪有那么多火要灭?这件发明后来就逐渐演变成镇上孩子们的玩具了,结果最后又被老墨列为“危险品”,没收了事……    “小墨!你怎么了?你还没回答黄道长的话呢。”墨辛的叫声把小墨拉回到现实中,虽然小墨的名字叫墨熠,但是在家里大家都习惯叫他“小墨”。    “噢,回道长,这些东西是我小时候做着玩儿的。”小墨赶忙应道,眼睛却被书桌上放着的第三件东西一下子吸引住了。那是一个一尺来高的偶人,头挽发髻,身穿皂袍,作道童打扮,眉目传神,十分有趣。而且不同于寻常偶人的是,这个小偶人的背上背着一把小剑,插在剑鞘里,剑柄上还缀着杏黄色的穗子。    咦,爹的书房里什么时候有这个偶人的,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小墨心里感到奇怪,他之前不知道有多少次偷偷潜入父亲的书房寻宝,可是从来没有发现有这么个东西。    “呵呵,真是虎父无犬子,贤侄年纪这般小便如此心灵手巧,墨先生你真是教子有方、教子有方啊!”老道笑着道。    听了老道的几句恭维,墨辛也不免有些飘飘然,但是马上又想到了正题,便对小墨道:“小墨,刚才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是终南山清微派的黄舜清道长,道号雷渊真人。黄道长游历四方,今日途径清溪镇,听闻墨斋善于制器,便过来拜访,与爹相谈之下甚为投缘。黄道长听闻你从小聪明好学、颇多创意,便动了收徒之念,想把一身通天彻地、神乎其技的本事传授与你,你可愿意随他前去学艺?”      
  7、来客  傍晚,骡车驶进小镇,一股浓郁的节庆气息扑面而来,把墨熠一下子拉回到淳朴热烈的小镇生活中去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门口贴着春联,孩子们则在街道上嬉戏,远处还不时传来几声爆竹声。    过年了。    这个年与墨熠记事起过的年并无多大分别,但是这回墨熠意外得到苏大人的封赏,因此全家人还是非常高兴。不知道怎么,墨熠获得赏赐的消息传开了,因此自年初一开始,上墨斋来串门、道贺的人不少,其中自然少不了镇上的地保孙富贵。    之前墨辛和韩蒙已经把他们知道的苏府的种种景况说了很多遍了,但是他们对于墨熠所经历的事情也是不甚了了,因此,大家便围着墨熠问东问西,想听听他的遭遇。墨熠本不愿多提,但是实在拗不过大家,于是便把他帮助苏大人女儿陷阱脱困、雪地猎狐的事迹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天仙般美丽的苏大人女儿泠湮、狡猾凶猛的异种火狐、神乎其神的捕狐机关、骁勇善战英雄救美的自己……当然,墨熠隐去了破庙遇险那一节。    大家听得一愣一愣,啧啧不已,陶醉在墨熠的故事里。而这里头只有墨炩发现了弟弟的异样,不禁皱起眉头。    众人听完故事,满意地告辞散去,墨辛夫妇和韩蒙将宾客一一送至门外。见四周无人,墨炩拉着墨熠推门进了他的房间。    “小墨,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么?”墨炩拉墨熠坐下,看着他的眼睛。    “不全是。”墨熠黯然地说,“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跟班。但是,泠湮的美丽是真的,无论在怎样的黑暗中,都无法掩盖她的美丽。”    “和姐姐说说她吧,说说你们的故事。”墨炩爱怜地抚摸着弟弟的头。    “嗯。当时我和爹、姐夫在苏府做工,有一天下午……”墨熠收拾起回忆,缓缓地说起了他这些天的遭遇,但是他刻意隐去了破庙遇险那一节。    许久,墨炩忽然问了一句:“你喜欢她?”    “我不知道……不过……好象……嗯……是的,我喜欢她。”    “她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    “小墨,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会明白的。”墨炩站起身,“忘了她吧。”    “姐,我答应你。”墨熠送姐姐出屋。墨炩自小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深得墨辛夫妇的喜爱。墨熠的母亲多病,墨炩就时常承担起帮母亲照顾墨熠的责任,她非常疼爱墨熠,教他认字,带他玩耍,甚至还常常代替顽皮的墨熠挨父亲的责打。墨熠一直非常敬爱姐姐,他不忍拂姐姐的好意。    忘了她,那就忘了她吧,可是,真能办到吗?墨熠从床下取出泠湮“赏”给他的那把弩机,轻轻抚摸着,陷入了沉思。    过了正月十五,过年的气息逐渐淡去,墨熠的生活又回复到往日的平静中去了。日子在单调重复中一天天过去,就这样又过了两年,墨熠已经十二岁了,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他的制器技艺这两年来突飞猛进,隐然已经成为镇上除了老墨、韩蒙以外最好的工匠了。但是墨熠的顽劣习性未改,依旧如小时候一般喜欢拆东西、装东西、发明东西。    这一天,墨熠刚从外面和一群小伙伴测试新发明回来,前脚刚踏进墨斋,就听墨炩叫他:“小墨,小墨,爹在找你,快去!”    “噢,姐,马上来。”墨熠匆匆拐进自己的屋子,关上门,把他的新发明藏进床下,然后急急打开房门出去,刚好与门外的墨炩撞了个满怀,梆的一下,姐弟俩的头碰到了一处。    “啊哟!小墨,你搞什么鬼!”墨炩揉着被碰疼的额头嗔道。    “没什么,没什么。姐,爹找我什么事啊?”墨熠惴惴地问。    “不知道,爹在书房,我看爹的脸色很郑重,不会是你又闯了什么祸吧?”    “呃,呃,没有。”墨熠心说我那新发明今天刚出江湖,爹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了吧?墨熠一边想着,一边跟着姐姐走,穿过一个走廊,一抬头,老墨的书房就在眼前了。    “进去吧!真有什么事,姐替你顶着。”墨炩轻轻推了墨熠一把。    墨斋的书房,虽然不及苏府的书房豪华,但也宽敞明亮,墙上挂着“兼爱、非攻、天志、明鬼”八个字。此刻,墨辛正陪着一个老道坐在书房中聊着什么,见小墨进来,便笑着说:“道长,这便是犬子墨熠,今年十二岁。小墨,快向黄道长行礼。”    小墨见那个老道看上去大约六十来岁年纪,头挽发髻,身穿青色道袍,面若冠玉,颌下三缕须髯,一副仙风道骨的摸样,赶忙拜下行礼:“墨熠拜见黄道长。”    老道哈哈一笑,连忙说:“罢了罢了,请起,老道可受不起啊,”,话锋一转,指着书房桌上放着的几件东西问道:“贤侄,刚才听你父亲言道,这些东西都是你小时候做的吗?”    小墨瞥见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件东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套小型连弩,墨熠感觉很亲切,那正是他八岁那年的作品……    墨熠八岁那年,墨斋不知怎的闹起了耗子,每晚都有老鼠溜到厨房偷吃东西,搞得全家人头痛不已。墨家尝试着养过几只猫来捕鼠,但是没想到现在的猫也气人,只知道成天价吃饱喝足晒太阳,看见老鼠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毫无作为一只猫的责任感。实在没办法,墨家人只得把猫遣散了,自己动手解决问题。墨熠自告奋勇制作了一个捕鼠器,结果第二天早上一看,捕鼠器居然被老鼠咬得支离破碎,散了一地。    墨熠大怒,心说来墨斋捣乱的老鼠莫非都是强盗胚子投胎转世的?居然敢把我小墨做了三天的捕鼠器咬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一气之下小墨改变策略,开始制作他的“终极杀戮武器”——墨式自动弩机。小墨的自动弩机的原理与前人制造的连弩、床弩基本相同,只是他制作得更加小巧,每次能连发九支小箭,按九宫方位射出,劲力强劲,目标只要进入中宫点,就绝无幸免可能。    等一切准备就绪,小墨挑了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开始布置伏击现场。    是夜,小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边支着耳朵听着厨房那里的动静,一边担心自己做的弩机无法建功,就这样坚持到子时,终于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到后半夜,小墨突然被一阵响动惊醒,他坐起身来一看,发现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只肥头大耳胖乎乎的大老鼠一摇一摆地踱了进来,神气活现地爬到他的床上,爪子里抓着一支弩箭,冲他摇头晃脑、吱吱乱叫,好象是在嘲笑他的无能。突然,大老鼠猛地把弩箭向小墨扔了过来,小墨避无可避,吓得大叫一声……    “小墨,小墨……”远远地好象有人在喊他,并且感觉有人在推他,小墨猛地睁开双眼,发现天已经亮了,原来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墨炩正站在床边推他,“小墨,小墨,快醒醒!”    小墨翻身坐起,这才发现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姐姐墨炩正关切地望着他。    “姐,什么事?”小墨揉揉眼睛。    “嘻嘻,你的弩机昨晚射中大老鼠了,快去厨房看看吧。”    “啊!”小墨大喜过望,披上件衣服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跑,连鞋子都穿反了,墨炩紧紧跟在后面。    等赶到厨房,发现“现场”已经被在墨斋帮佣的王婶清理过了,老鼠和箭都被扫到了一旁的簸箕里。小墨来到簸箕边,发现里面真的躺着一只大老鼠,身上插着三支箭,血迹斑斑,死得呲牙咧嘴、面目狰狞。    “小墨啊,这老鼠是你杀死的吗?你小小年纪真能干啊!”一旁的王婶一边拖着地,一边不绝口地夸着小墨,小墨被她说得有点飘飘然起来。    “咳,咳,小墨,收拾好你的弩机,到我书房来一趟。”老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厨房门口,冲小墨说道。    书房里,墨辛先是和颜悦色地对小墨说:“小墨啊,你做的机关弩不错嘛,孔明先生当年的连弩也不过如此,”紧接着,话锋一转,老墨沉下脸变得严肃起来,“但是,连弩这东西是杀戮的利器,动辄伤人,极其危险,小孩子不可以玩的,你把机关弩交给爹,爹帮你保管!”    就这样,小墨辛苦制作的自动弩机就成为了“危险品”,被老墨没收了,这一别,就是整整四年……    书桌上,自动弩机的旁边放着一门小炮,外形有一个绣墩大小,不用说这就是小墨九岁那年出品的小水炮了。小墨的小水炮是利用活塞原理激发水弹,就象是一把放大了的水枪一样,但是比水枪的威力大多了,而且还能及远。小墨当年发明这尊小水炮的原因是想拿它来救火,这样如果发生火灾的话,人就不用冒着危险靠近火场来泼水灭火了。但是小镇上哪有那么多火要灭?这件发明后来就逐渐演变成镇上孩子们的玩具了,结果最后又被老墨列为“危险品”,没收了事……    “小墨!你怎么了?你还没回答黄道长的话呢。”墨辛的叫声把小墨拉回到现实中,虽然小墨的名字叫墨熠,但是在家里大家都习惯叫他“小墨”。    “噢,回道长,这些东西是我小时候做着玩儿的。”小墨赶忙应道,眼睛却被书桌上放着的第三件东西一下子吸引住了。那是一个一尺来高的偶人,头挽发髻,身穿皂袍,作道童打扮,眉目传神,十分有趣。而且不同于寻常偶人的是,这个小偶人的背上背着一把小剑,插在剑鞘里,剑柄上还缀着杏黄色的穗子。    咦,爹的书房里什么时候有这个偶人的,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小墨心里感到奇怪,他之前不知道有多少次偷偷潜入父亲的书房寻宝,可是从来没有发现有这么个东西。    “呵呵,真是虎父无犬子,贤侄年纪这般小便如此心灵手巧,墨先生你真是教子有方、教子有方啊!”老道笑着道。    听了老道的几句恭维,墨辛也不免有些飘飘然,但是马上又想到了正题,便对小墨道:“小墨,刚才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是终南山清微派的黄舜清道长,道号雷渊真人。黄道长游历四方,今日途径清溪镇,听闻墨斋善于制器,便过来拜访,与爹相谈之下甚为投缘。黄道长听闻你从小聪明好学、颇多创意,便动了收徒之念,想把一身通天彻地、神乎其技的本事传授与你,你可愿意随他前去学艺?”      
  8、偶人  神乎其技?学艺?@#$%&?!……小墨的脑海里突然电光火石般一闪,他想起了两年前在破庙中青衣人说的话:    “……你回去后,待到两年后的二月初,会有人前来接你,到时候你掌心的符箓会再度出现,你便跟他走,他会带你去我刚才说的地方……”    今天刚好是二月初三,莫非大侠姐姐说的是真的?小墨之前早就把十岁那年在破庙里遇到的事情当成是一场梦渐渐遗忘了,可是今天看来那并不是梦。小墨偷偷地把手掌摊开,偷眼看去,果然,掌心中竟然又清晰地浮现出一只小小的青色凤凰。     “小墨,你还在犹豫什么?是担心黄道长的本事够教你吗?哈哈。”墨辛哈哈一笑,转头对雷渊真人道,“道长,请见谅,我这小儿就是死脑筋,您要不将带来的那个‘偶人’再演示一遍,让小儿也开开眼界,好教他知道什么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黄老道微笑不语,站起身来,取过桌上的那个偶人,放到地上,然后回身坐下,轻轻击起掌来。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地下的偶人动了起来。    啪!老道击掌第一下,偶人反手抽出了背上的剑,仓啷一声,把小墨吓了一跳。    啪!啪!啪!老道继续击掌,偶人持剑开始动了起来,竟然似在舞剑一般。    啪!啪!啪!小墨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偶人的确是在舞剑,并且进退有度,章法俨然,与活人一般无二。    啪!啪!啪!    老道合着敲击节拍低声吟唱起来: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    小墨听出那是杜甫的《剑器行》,是诗圣杜甫当年观公孙大娘剑器之舞后有感而作。公孙大娘是唐代有名的舞伎,以舞剑器而闻名于世,剑气纵横,身姿曼妙,当世无人能比。眼前的偶人舞起剑来,当然不可能有公孙大娘的风采,但是一样让小墨看得叹为观止,唏嘘不已。    虽然没见过,但是小墨知道前辈中的高手匠人曾经能够制作一种名叫“水转百戏图”的机关,只要机关一开,“百戏图”里的乐工木偶们立即击鼓吹箫,舞伎木偶们翩翩起舞,杂耍木偶们的表演更是精彩异常,有的叠罗汉,有的翻滚抛球,有的在绳索上作惊险的戏耍……木偶们在机括的控制下,表演得变化多端,维妙维肖,极为生动有趣。但是这种“水转百戏图”制作起来异常艰难复杂,而且只有观赏价值,并无实际用处,因此,问世以后很少有人去仿制,久而久之就失传了。    “难道眼前的这个舞剑偶人便是已经失传的‘水转百戏图’里的木偶?”小墨心里暗暗想。    啪!偶人一套剑舞完,随着墨辛敲击完最后一下,顺势仓啷一声将剑插回剑鞘,恢复到一动不动的状态。小墨如梦方醒,连忙问:“道长,这个是失传的水转百戏木偶吗?”    “水转百戏?笑话!区区水转百戏的玩意儿能做出如此精妙的偶人么?!”老道冷笑了一声,示意墨熠拿起偶人来看看。    小墨站起身,走过去捡起偶人仔细端详起来,发现这个偶人入手颇重,果然不似普通木偶一般,而且它的手脚关节也并没有什么线牵着,初看之下也没有杠杆、发条之类的动力装置。它究竟是怎么动的呢?小墨百思不得其解。    “呵呵,贤侄,来,把偶人给我,你坐下,老道给你讲一个故事。”老道微笑着冲小墨招招手,小墨依言把偶人交到老道手里,然后回座坐下,疑惑地看看父亲,又看看老道,听他说故事。    老道的故事开始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国王,传说他的王朝异常强大,疆土有亿万里之遥,而他本人东征西讨的足迹也几乎踏遍了大地上的每一寸土地。一次这位伟大的国王在向西拜谒昆仑王母返回时,在遥远的异域遇见一位奇人。    这位奇人是一位老者,相貌平平,但是他身边站着的一位随从却引起了国王的注意。这位随从全身上下都是木纹色彩,迥异于常人。国王于是问老者那是谁?老者回答道:“这不是真人,而是我制造的木甲艺伶,是一个偶人。”    “偶人?”国王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再看,这个偶人实在是太栩栩如生了!不论是他的一进一退、一抬首、一低头,仿佛都真的是个活生生的人!    老者笑道:“大王,不妨让我这个偶人为您歌舞一曲?”    国王大喜,兴高采烈地叫出随侍的姬妾们一同来观看。    表演开始了,那偶人艺伶曼声而歌、翩翩起舞,前进、后退、前俯、后仰,动作与真人一般无异,让旁观者瞠目结舌、惊奇万分。表演将毕,那偶人居然向国王的宠姬眨了眨眼睛,看上去好象是在抛媚眼勾引国王的宠姬。国王见状勃然大怒,认定这个偶人原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真人,扮作偶人来欺骗自己,于是当场便要叫人将老者和艺伶拖出去杀了。    老者见状急忙将偶人拆解开来,一一给国王过目,国王这才发现这个偶人艺伶真的是以木头、皮甲、胶漆等材料制作出来的,不论是肝、胆、心、肺、脾、肾、肠、胃、筋骨、支节、皮毛、齿发等,全是人工所制的假物,但是一经组合,却又再度栩栩如生起来,成为一个木甲偶人。    国王不禁大为感叹老者神乎其技、不可思议,问起老者姓名来历,老者答道:“我乃昆仑偃师也。”随后便告辞而去,不知所踪。    “昆仑偃师?道长,什么是偃师?”小墨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问道。    老道微笑不语,而墨辛则摆摆手,示意小墨听下去。    就这样,又过了几百年,到了春秋战国时,也就是墨家的祖先墨翟在世的时候,当时墨翟曾经与著名的工匠公输班比拼了数十年,最后还是成功说服公输班放弃制造战争武器助楚攻宋,从制器杀戮转为帮助农工。    “墨先生,墨熠贤侄,如果老道没有猜错,你们一族便是当年墨家的后人吧,这些事迹你们墨家一定是耳熟能详了,呵呵。”老道笑吟吟地看了看墨辛。    墨辛微笑着点点头。    小墨也跟着点点头,这些墨家轶事他的确是耳熟能详了,他猜不透今天老道提起这些陈年往事做什么,就听老道接着说道:“公输班是当世著名的工匠大家,是与你们先祖墨公齐名的人物,非常有智慧和主见,岂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但是他却被墨公轻易说服了,你们可知道这其中究竟是何原因么?”    小墨疑惑地看看老道和墨辛,因为《墨子•公输》的故事已经流传千百年,早已是脍炙人口,墨翟当年说服鲁班放弃制造杀戮武器助楚攻宋,是依靠他的论辩之术和城守之道,小墨猜不透老道为什么还要问这个问题。    就听老道接着说:    后世都说,墨翟当年说服鲁班放弃制造杀戮武器助楚攻宋,是依靠他的论辩之术和城守之道,但是,其实并非如此。当时墨翟找到鲁班,白天两人在楚惠王府的沙盘上演示了一番攻城守城之道,鲁班的确落了下风,但他并不服气。当晚两人在鲁班的府邸又一次展开了沙盘演练和激烈辩论,各执己见,争得不可开交。最终促使鲁班放弃的,是晚上秘密拜访他和墨翟的一个人和他手里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位偃师,他给墨翟和鲁班看的是一个偶人。    那个偶人和今天墨熠看到的差不多,内行看门道,鲁班当时一见到偶人宛若五雷轰顶一般,那个木甲偶人所代表的技艺不知道比他强了多少!与这个偶人比起来,他所发明创造的一切东西,都好象是小孩子玩的玩具一般,不值一提。    墨翟也是一样的感受,这个偶人神乎其技,已经远远超越了他们所处的那个时代。接着,那位偃师告诉了墨翟和鲁班一个关于国王与偃师的故事,也就是小墨刚才听到的那个故事,并劝鲁班不要执着于名利、参与诸侯攻伐杀戮,应该把更多的精力用于研习更为高超的技艺和造福人民。那名偃师最后说,若鲁班还坚持助楚攻宋,那么他将为宋国制造一千名真人大小的木甲偶兵和五百头木甲巨兽帮助守城,到时候定让楚军全灭、宗庙不存。    鲁班闻言一惊,他深深折服于木甲偶人所代表的高超科技,心想若是宋国拥有这么多偶兵和偶兽,那楚国真是危在旦夕了。于是他便答应偃师放弃助楚攻宋,并保证极力说服楚王放弃这次进攻宋国的计划。    
  9、偃师  见目的已达到,当晚那名偃师和墨翟便留在鲁班府,三人把酒言欢,畅论天文、地理、相物、制器之道。席间,墨翟和鲁班问起那名偃师来历,偃师也不隐瞒,自称来自昆仑山偃师城,此番出山是为了游历四方、结交贤达。偃师说得兴起,随手点拨了墨翟、鲁班二人一些工匠技艺,解开了许多他们之前遇到的难题,也触及了一些他们之前从未想到过的领域,令两人获益匪浅。最后,三人喝了个酩酊大醉,尽皆睡倒。    第二日一早,鲁班便去拜见楚王,例数墨翟城守之术的精妙,劝阻楚王止戈息争,放弃这次进攻宋国的计划,待日后找到破解方法后再议。当然,鲁班记得偃师的叮嘱,隐去了偃师到访这一节。楚王非常信任鲁班,听从了鲁班的劝谏,放弃了攻宋。    鲁班回府后,发现屋内只有墨翟还在醉卧,偃师已经不在。他推醒墨翟,墨翟也不知那名偃师是何时离去的,两人回想昨夜情形,均懊恼不已,后悔没有问那偃师昆仑山偃师城究竟在何处,自己也好前去拜访、学习,现在可好,天地茫茫,要到哪里去寻找那昆仑山偃师城呢?虽然推断出偃师城应该便是在昆仑山上,但是那昆仑山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仙界之地,自古以来多少人寻之不得,教他们又何从找起?    在遇到偃师那一晚后,墨翟和鲁班便不再象以往那样执着世俗的虚名,他们慢慢退出诸侯纷争的战场,开始潜心寻找起昆仑山偃师城的所在。根据残存的古籍记载的线索,昆仑山应该是位于极西的大沙海之上,山下有若水深渊环绕。两人各自数次循着先人的足迹,向西寻觅昆仑,但都无果而终,终其一生都未能见到昆仑山和偃师城的半点影子。    在深感遗憾之余,墨翟、鲁班两人在去世之前,均在本族内秘密留下遗训:凡本族子弟,今后若遇到持有木甲偶人、自称昆仑偃师之人,定要拜其为师,追随左右,切切。墨翟、鲁班还将木甲偶人的形貌画在了绢帛上,代代相传。    但是之后历经千年,两家的后人再无缘得见昆仑偃师,而两家也在秦汉以后渐趋式微、逐渐衰落,但是墨翟、鲁班传下的祖训却一代代口耳相传的传承了下来,直到墨辛这一代。墨辛是墨翟的后人,当然也熟稔(rěn)这一祖训,因为墨熠年纪尚小,因此墨辛并没有急着将这条祖训告诉他。    今天一早,雷渊真人黄舜清突然造访墨斋,当他在书房里刚取出那个木甲偶人,墨辛登时神色大变,立时掏出贴身藏着的一块发黄绢帛看了一下,马上二话不说就向老道下拜行拜师礼。当时把个黄老道吓了一跳,不明就里,后来听墨辛一解释方才释然。黄老道扶起墨辛,承认自己也是昆仑偃师一脉,但是昆仑偃师有自己的规矩,从不在昆仑山外收徒,数千年来一直如此,除非是有特别的机缘,这点还望墨辛谅解。    墨辛感慨之余,也不便勉强,说道也罢,话锋一转便问起雷渊真人此行之意。黄老道笑着说,虽然墨先生与昆仑偃师无缘,但是令公子却与昆仑偃师大大有缘,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接令公子前往昆仑山偃师城的。至于墨熠与昆仑山是如何结缘的,以及自己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却是天机不可泄漏,不便透露。    墨辛闻言大喜,心想自己年岁已大,拜不拜师已没甚区别,反倒是墨熠,如果能够拜入昆仑偃师门下,那对这孩子来说真是莫大的福分啊。因此墨辛也没多问,便开门让墨炩招呼墨熠前来。    这便是事情的经过。    昆仑山偃师城?这是不是就是大侠姐姐所说的“地方”呢?世上真有一座偃师城?小墨不禁想道,世上有一个偃师就已经很神奇了,竟然还有一座拥有许许多多偃师的城市,那是多么令人向往啊,能够进入那里得窥更加高超精妙的机械技艺,那自己这一生也就值了!小墨想想都觉得很兴奋,赶紧要给黄老道行拜师礼。    黄老道见状连忙伸手拦阻:“贤侄请起,这万万使不得,贫道只是奉命前来接你去昆仑山偃师城的人,并不是你的师父,这拜师大礼可受不起啊,这师父你等到了偃师城再拜不迟,呵呵。”    听老道这么说,墨熠便起身退到一边。    黄老道与墨辛又闲聊了几句,抬头看看窗外,道:“好了,墨先生,贫道今日叨扰贵府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这也该告辞了。墨先生你给令公子准备一下吧,三日后贫道会再来接令公子上路的。”黄老道收起偶人,起身向墨氏父子告辞,墨辛想留老道吃饭,但是被老道以另有要事在身而推辞了,于是墨辛、墨熠父子只得一路送老道到墨斋门口,挥手道别。    小墨要出门学艺的消息经老墨宣布后,马上就在墨斋传开了,当然,老墨只是含糊地说小墨是去随一位前辈高人学艺。姐姐墨炩第一个跑到小墨的屋里,问长问短。虽然墨炩十分舍不得这个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弟弟,但是,一想到大男儿志在四方,小墨此番出门学艺将有远大前程,她就由衷地为小墨高兴。    “姐,我想再回去看看。”小墨看看左右无人,关上屋门,轻声对墨炩说,“我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来呢。”    “过了这些年,你还是没能忘记她,唉……”墨炩叹了一口气,拉小墨坐下。    “如果我这次能学艺有成,或许下次再见面时,她就不会那么看轻我了。”墨熠缓缓道。    “傻孩子,你想再回去看看,那就回去一趟呗。”墨炩温柔地看着弟弟,眼里不经意地掠过一丝不舍,”你马上就要出远门了,外面不比家里,你今后要会照顾自己,被太轻信别人,一切多加小心。”    “姐,我、我学艺有成就马上回来看你们。”小墨忽然感觉鼻子有点酸。    临行前,小墨特意去了一趟苏府。那里景物依旧,但是却冷清了不少。那里留守的仆役还认识小墨,小墨一打听,原来泠湮竟然已经于两年前的春天出门学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而苏瑾在泠湮走后也不常来这里居住,于是这里便冷清了下来。    小墨信步走到后山当年他们两人猎狐的地方,只见景物依旧,但人事已非,耳边依稀传来泠湮催促他的声音:    “快走!你现下是我的跟班,听我差遣,我叫你去哪儿,你就得去哪儿!”    “你还站着干嘛!别磨蹭,赶快布置啊!快快快!”    ……    小墨的眼前开始变得迷蒙起来。    在返回清溪镇前,小墨心中一动,又去了一趟当年他和泠湮遇险的山神庙。山神庙还在,似乎比两年前更加破败了一些。令小墨吃惊的是,院子里那口枯井已经不复存在了,原先的枯井所在位置象是被烈性火药炸过一样,井台完全崩塌了下去,焦黑一片,并且小墨推断当时爆炸燃烧的温度可能非常高,因为土石金属都被熔化了,封住了整口井。    “这是当年那个大侠姐姐干的吗?她怎么会有那么大能耐?!又为什么要炸井呢?”小墨喃喃自语,回想起当年遇险的经过,一股恐惧之情油然而生,他三步并作两步逃离了破庙。下山途中,小墨回头张望了一眼,林中的破庙在风中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在向他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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