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玩时有没有被车夫叫稳住,eaoron 水光黄脸婆婆

邪王归来:药妃有毒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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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历十六年,莫府。  这一年,莫安娴重生了……  弟弟安琪……幼弟安琪他今晚有难,婶母和乳娘要害他…  前世的痛太过沉重,莫安娴的灵魂重生莫府一个月余,方能调整过来,香麝丫头是第一眼见自己苏醒过来的,可高兴坏了,香麝说婶母二太太膝下的昕蕊小姐与小姐她在桃花坞假山石后玩捉迷藏,昕蕊堂小姐不小心撞倒了安娴小姐,安娴小姐的头撞在假山石上,还好那石头上长满绿幽幽的青苔,要不然安娴小姐就陨了。  其实,安娴早就死了,现在这具身体再也不是十四岁了,而是莫安娴本人三十二岁的老灵魂。  什么昕蕊堂小姐不小心撞倒了安娴小姐,明明是故意的!如果还不搞清楚这事儿,莫安娴前世算白活了一遭,堂姐莫昕蕊见自己头蒙黑布啥也看不见,一个劲儿得把自己狠狠向前推,昕蕊十六岁,足足比安娴高一个头,十六岁早已是发育成熟的少女,力气孰大孰小?  香麝单纯耿直,阿窦心高气傲,她们俩都是安娴身边最贴心最得力的大丫头,哪能一眼就看得出来,看是小姐们之间随意推搡玩闹,实则是堂小姐莫昕蕊在婶母二太太的首肯之下作出的恶毒把戏!  要的,就是莫安娴姊弟俩死!不光光是永乐侯世袭爵位,就连莫安娴姊弟先妣遗留下来的万贯家财也要强取豪夺了去!  莫安娴先妣莫杜氏出生在江南巨贾之首的杜家。正是:江南门庭孬出身,商贾之家出才女,金颗万粟取不尽,万般折腰娶钗裙。无名氏的打油诗说得正是安娴的生母杜雨嫦,她出生大华当权者最所不齿的,士农工商排行最末的商贾之家,可她三岁之始就能识文断字,八岁填词作诗无所不能,待闺阁十八,便是享誉江南难得聚才情、财气于一身的绝代芳华美人,也正是因为她这个特例存在,大华皇朝的高门望族中人,也不敢小觑商贾之家。  杜雨嫦品貌双绝,她并没有因为娘家家财万贯而铜臭气滋生,反而,万般金银有了这位江南第一才女的撑托,铜臭味就不具铜臭味,竟然成了不可多得更是仕途子弟所追求的书卷气了。  当年,继任老侯爷侯爵之位的大老爷莫常宁就为杜雨嫦的书卷气所迷,不过江南杜家,始终是商贾之流,不堪登陆大华上流阶层,莫常宁最后还是力排众议娶了杜氏,当然也多亏了杜氏她在江南才名远播,她所作的词深受老侯爷的喜欢,所以老侯爷莫鼎盛就答应了这门簪笏商贾联姻。  而后的几年,大伯房大老爷莫常宁和大太太夫妻和睦,举案齐眉,鹣鲽情深,大太太杜氏,心地善良,不似恶毒婶母万毓绣攻心宅斗,大老爷莫常宁搞不清楚,为什么和二弟弟莫常泰同一天把媳妇儿娶进门来,叔房一系接二连三诞下长女莫昕诗,早已是当朝皇帝身边最为宠幸的才人,次女莫昕蕊,长子莫昕寿,次子莫昕廉,幺子莫昕波。  相比二叔房一支的葳蕤繁茂,大伯房一脉就显得形单影只,大老爷莫常宁老来得女莫安娴,又出六年有了小安琪,是年,小安琪突然之间得了怪病,大老爷和大太太亲赴蓉城求取解药,回归侯爷府的路途中,马车车轱辘意外脱裂,车毁人亡,杜氏夫妇死之前,二人双手沾满鲜血得攥着药草……跑来回的小厮被老侯爷打了个半身不遂才休,老侯爷老夫人相抱痛哭。  结合这前世记忆,莫安娴明白了,先妣大太太一直吃着婶母万毓绣亲手送来的小桃酥饼,还配合着黄酒吞服下去,万毓绣那个贱人说什么,小桃酥配着小黄酒风味尤佳。万毓绣知道娘亲平生最爱小桃酥,每每在娘亲葵水净了两日后,便准时送来小桃酥和小黄酒儿,上一世,安娴无意间偷听到婶母贴身丫头红杏与绿竹在莫府下人瓦房下之间的对话才知道,把带柄柿蒂放在瓦上培干存性,拿药钵碾压成细细粉末状,再糅合进作小桃酥的面粉里,在葵水干净后两日后内用黄酒送服,服一次足足可以避孕一年。  二太太万毓绣初进门的几年,每每给杜氏端来小桃酥和黄酒,不过后来应该是大太太发觉了什么,就把万氏送来的小桃酥偷偷倒了,换上平时的小桃酥,不出一年,大伯母房就传出有喜的消息。  娘亲杜氏性子最是绵软,莫安娴想着大太太先前肯定早已洞悉了二叔房婶母的虎狼恶毒之心,那个无耻的笑面虎,落魄时期她和二叔叔莫常泰跟狗似的,外强中干的侯爷府,要不是靠着大太太杜氏身后的百万家资支撑,早已家道零落了,当然,大太太可没少接济叔房一家子,反过来,他们不知道要报答大伯房,还要戕害他们。  莫安娴喉头梗塞,眸间泪光点点,大老爷和大太太蓉城取药归来的途中,真是马车车轱辘意外脱落么?还不是婶母莫万氏暗地里作的手脚,还有为什么小弟弟安琪突然之间怪病发作,还不是他们?如果安琪弟弟没有怪病,大老爷他们会去蓉城吗?  摆明了,这一切的一切,是出自叔房之手!  万毓绣那个贱人!  唉……  莫安娴长叹了一口气,引得迎面蹑手蹑脚得走过来的葱色小比甲丫鬟嬉皮笑脸道,“小姐您最近怎么老对着垂丝海棠叹息呀,常言道少女怀春,小姐您是不是也在怀春呢?”  “贫嘴!可仔细你的蹄!”莫安娴详作抡起拳头要打香麝长满雀斑的小瑶鼻,嘴角轻轻漾着一丝若无若有的浅笑,“好了,香麝,你的阿窦姐姐呢,帮我办事的人儿,现在都还不见人么?”  香麝头上双丫髻摇晃得跟拨浪鼓似的,“香麝可以跟小姐您保证!阿窦姐姐绝对没有偷懒!阿窦姐姐听凭小姐您的吩咐,到三春弄的何姨娘那,监视她们,一有什么不对劲就马上跟小姐您禀报嘛。”  轻轻颔首,莫安娴没有说话,上一世继双亲不幸罹难之后,六岁小弟安琪也很快离开了自己,他死的具体时间,便是今晚辰时十分,当然,莫安娴不可能真等到辰时到来,那样子的话,她这一世又要与小弟天人两隔,晌午十分就把办事牢靠话不多的阿窦派去查探虚实,就等她回来禀报了,身在莫西府听澜屿的安娴不方便此刻动身去三春弄的何芫梅何姨娘那,如果去了,无疑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打蛇务必打三寸,不可叫它闻风先遁了去。  “小姐!小姐!不好了!”恍若滚珠落玉盘的仙音,穿透过沉沉下坠的垂丝海棠团簇回荡在安娴与香麝的耳郭里。  香麝踮起尖尖的脚丫子,眺眼一望,又惊又喜,“小姐,是阿窦姐姐跑回来了!想必是——”  莫安娴趋步向前,视线凝聚着正一路快跑的梳着单螺髻,身穿浅蓝马甲的少女,小蛮腰盈盈含春媚,秋水作瞳,乌山为眉,俨然小美人胚子,姿容体态比香麝更胜一筹,她便是阿窦了。  “说。”莫安娴简略得当得询问。  “小姐,奴婢刚才趴在三春弄的芍药花坛上,看见谢妈妈在三春弄后巷口喂安琪少爷蜜饯吃,一次性给塞进了五六颗,何三姨娘她竟然视若无睹……”  阿窦话还没有说完,安娴早已等不及了,脚底下好比踩着风火轮,往三春弄方向,猛冲刺而去!  阿窦香麝两人对望一眼旋儿紧跟着安娴小姐。  路程并不遥远,安娴一口气就跑到了三春弄后巷口,撞倒了几个看守狗,对着蹲在地上给一个小男孩喂蜜饯吃的老婆子狠狠踢了一脚,脚尖命中那贱人的胸口。  身披暗鸦青对襟花团褙子的老婆子眉眼发青,胸口火辣辣得腥甜感上涌,她捂着心口,着实骇然,“安娴小姐,您为什么打我?我可是你的乳娘,不是别人!”  “打的就是你!你这个老娼货!”莫安娴不顾一旁春裳少妇满眼的惊秫,又往那老婆子身上再踹一脚,这一脚直接是踹在乳娘谢妈妈的脸上。
  “弟弟,快吐出来!”踹开了那个糟践的恶毒婆子,莫安娴连忙把安琪小弟整个人搁在自己半蹲膝盖上,把他头朝地,屁股朝天,然后猛拍他的背。  小男孩一整张脸都是青紫的,喉头被梗卡了海棠酸果蜜饯,伴随着强烈的“咳咳”声一颗颗呕到地上。  半晌,小弟弟安琪血气上涌,青紫的脸色又换回了一张白嫩透红的婴儿肥脸蛋儿,他长得颇似过世大老爷莫常宁,粉雕玉饰不足道出他的俊俏,星眸钻目这个时候竟然调皮得翻动着,奶声奶气道,“咳咳…姐姐是你来了,乳娘说要多吃……”  傻弟弟,不是姐姐还能是谁,姐姐如果再晚一步,你可就没没命了!  安娴拿自己手上的袖子给安琪擦拭了拭嘴角边上粘糟糟的蜜饯糖浆子,眸光泛着怒电虎瞪着躺在地上的老婆子,还有站在一旁的叔房三姨娘何芫梅。  安娴身后的阿窦和香麝可没少给谢妈妈和何姨娘好脸色瞧。  “小姐,您误会了,刚才何姨娘给安琪小少爷吃蜜饯果子,那蜜饯果子就放在花台下边,安琪小少爷什么时候想吃就什么时候自个儿取,极是方便,何姨娘她也是一片好意。这不老婆子打扫了院子顺过来看见小少爷被蜜饯梗塞住了喉咙,许是小少爷贪嘴多吃了几颗所以才……老婆子刚才是帮助安琪小少爷把蜜饯吐出来……”  贱奴谢妈妈一只手挨着石砖上,一只手捂着胸口,哼哼唧唧作可怜状。  这个老婆子真当老天爷瞎了眼睛吗?要不是安娴两世为人,乳娘谢妈妈一哭二闹就差没有去上吊就足以融化安娴她那颗善良的心,前世已经骗够了,这一世还会被她再蒙一回么?做梦去吧!  “小姐,奴婢刚才看见谢妈妈给安琪少爷一次性喂下不少于五六颗的蜜饯子。如果我们再晚一步的话,安琪少爷恐怕憋不过气……”  憋不过气然后呢,便是一个死字。阿窦做事极是沉稳,哪怕她心中非常痛恨小姐乳娘谢妈妈,也是一贯容忍,不过她这番话是事实,直接命中谢妈妈的命脉。  跟阿窦比起来,香麝性子烈得多,“小姐骂你一句老娼货也实在是太抬举了你!你身为奶娘,却不尽奶娘之职,竟敢毒害安琪少爷?你的良心是被狗给吃了吗?大太太生前对你多好,你家里也是有儿子的,还和我们安琪小少爷同岁。当年你儿子刚刚出生时染上伤寒重症,是谁出钱给你那儿子治病的?如果没有大太太的话,你这个老娼货现在就是死了也无儿子送终!今时今日,不感恩戴德也罢了,还搀和着外人算计谋害安琪小少爷!”  “老娼货,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安娴将安琪弟弟交予阿窦和香麝两丫头,她大步流星跑过来,揪起蹲坐地上的谢氏贱人的耳朵,当着何芫梅姨娘的面,狠狠道,“跟本大小姐去温颐园一趟,本小姐呢是治不了你,看看老太太她治不治得了你?”  一听起莫北府温颐园的老太太,何芫梅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她自己造得是哪门子的孽呀,这事儿就是二太太万毓绣撺缀着谢妈妈做的,二太太暗地里嘱咐谢妈妈利用安琪少爷喜食蜜饯这一点,就往他嘴里多塞几个,喉咙被卡主了,安琪少爷没气了,到时候可要说是意外,与人无尤。上一世安琪小少爷就是这般无端端六岁夭折的。何芫梅是个胆小怕事的主儿,她连日来与安琪少爷相处极好,早把他视若己出,没有想到万氏贱人咄咄逼人,要斩草除根,膝下无子嗣的何芫梅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安琪少爷被……  但是如果这件事一旦传到老太太耳中,那么何芫梅肯定会落一个被净身出府的结果。何芫梅如今色衰而爱驰,莫常泰已经两年没有到她房里头,夜夜与青灯相伴,举杯邀月对影成三人,她已不再年轻了,她就想着如果能一辈子安安稳稳在永乐府的一处幽僻之所三春弄孤独终老,那也未尝不可,总比被打发到外边好些。可是二太太打破了何芫梅的宁静生活,二太太将大伯房里的安琪小少爷过继她名下。  何芫梅自己也想不通,难不成笑面虎二太太万毓绣大发善心了不成?明明知道自己膝下多年无子,这把大伯也是堂堂的嫡子过继给自己当庶子,这其中猫腻日子短浅或许察觉不出来,可这日子一长,就好比今天,一切真相大白了!原来万毓绣二太太要借何芫梅之手了结安琪小少爷的性命,叫大房一脉断绝香烟!  “大小姐,何姨娘求求你,一切都是误会!都是误会!你乳母谢妈妈绝没有加害安琪小少爷。”  跪在地上的何芫梅涕泪纵横,她膝下无子,没了个可依仗之人,她就好比墙根草,也擅长见风使舵,目前她想着只要把安娴大小姐安抚下来,她没去温颐园的话,那么事情就一定会有转机,到时候谢妈妈再去二太太的长春苑走动一二,如今侯府掌事媳妇万毓绣就可以翻手覆云之间,将这件事泯消彻净宛如烟云。  “何姨娘,你眼睁睁得看安琪他遭此毒手,比这个贱妇更为可恶!”莫安娴加重了几分力道,谢妈妈呜哇呜哇得惨叫,就好像猪圈里头交配的丑母猪一般,莫安娴声声肃杀寒厉,字字掷地。  乳娘谢妈妈想死的心都有了,以前看大小姐莫安娴那么温顺,就好像刚出生的小羊羔似的,任人抚摸,如今却凶恶如猛虎,也不知道大小姐她哪来的大气力,一揪她的耳根子,谢妈妈就想晕死过去的冲动,可因为剧痛又清醒过来。  “三姨娘,快救救老婆子我呀。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去温颐园!”谢妈妈还央求着跪地的何姨娘。  何芫梅把螓首一直往地上磕去,额头都弥漫出了一片殷红血色,“大小姐,贱妾给您磕头了,这次是误会,不好惊动老太太。求求您了。如果您不解气,胡乱打谢妈妈她几十个板子就行了。”
  胡乱打乳娘几十个板子,就可以换来我安琪幼弟的一条金贵性命?!  这买卖,我莫安娴会做吗?  “切!”莫安娴前脚一扫,何芫梅鼻尖一块胭脂水粉被蹭下来也罢了,还挂着安娴脚底的一片春泥,看上去极为狼狈,“阿窦,香麝,还愣着做什么?护送何姨娘和本小姐一同赴往温颐园。”  说是“护送”,阿窦丫头和香麝丫头很是卖力得“架起”何芫梅姨娘,她体质纤弱又矮小玲珑,就拿阿窦来说足足比她高半个头儿,香麝与她持平的身高,两个人对付何姨娘一人,再简单不过了。  三春弄外围的守门狗多是四等的仆役,别说动手了,就被莫安娴大小姐一个狠戾的眸光就给吓得屏退两旁。  乳娘谢妈妈和何芫梅姨娘万万没有想到,一直以来,这安娴大小姐的性子原本是随了过世的大太太杜雨嫦的,都是一般的绵软,一般的敦淑,这起子太过吓人!直接就是以暴力的形式把她们制伏,然后该送哪儿送哪儿。  踩过蜿蜒如玉带流淌的石青桥,穿过金银明灭的琉璃亭,远眺扶苏池上潋滟碧碧春水,春荇碎萍上面时不时浮出百来尾产自袁州价值不菲的千秋锦鲤。  湖心小筑上约莫有俩三个红男绿女在抚琴烹煮春茶,烟波淼淼,微型画舫在水面划行,满湖的春光漓色,莫安娴无暇驻足欣赏,听到小筑上面有人冲她呼呼喝喝,安娴详作听不见。  一般人从三春弄到温颐园最起码需要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而安娴才不过一溜烟就把谢妈妈和何芫梅带到温颐园的月亮门。  起初谢何二人踌躇着还不进去,安娴狠掐了谢乳娘的耳朵一把,而何姨娘完全是被身后两丫头推进去的。  莫安娴抬眼一往,月亮门内便是府邸最大的园落之一,温颐园依山而建,也正是整座永乐侯府的大后山,名唤杌溟山,山头早已被开发殆尽,无须担心什么猛虎凶兽来袭击园落。巍峨温颐园以月亮门的大理石宽道为起始,没走进去,根本不知道里面多大。  进了月亮门,莫安娴见内侧摆放着巨大的睡莲石磐,睡莲叶子上凌波耀眼,愈发显得莲叶肥厚幼嫩,就好像一张张嬉着嘴皮子笑的娃娃脸。  曲折雕花长廊顶上的湘妃青蔑竹帘随春风飒飒曳动,三五个成群的妙龄女子身着粉色藕花裙摆献唱六七月的采菱歌谣,如今是四月天,仿佛整座温颐园都因为歌女嘹亮清脆的嗓音沉醉在六月的荷露莲风之中。  不禁叫莫安娴心生错觉,莫非六月盛暑提前来了温颐园?  长廊下方的凉亭上,在众多美貌媳妇婢女簇拥着丰盈健态的莫温氏老太太,她今年七十有五,闭着眼儿,听着一遍又一遍的采菱曲。  “老太太——”莫安娴语声带哽咽得唤一声,身畔捧着小安琪,一同飞奔到她老人家膝下。  上首的年迈老妇神情蓦地一滞,拂袖之间,长廊间采菱歌声倏然停歇,安娴闻着老祖母滚金丝福寿云纹缎样宽袍沾染着一股淡雅的檀香味,许是她老人家长年吃斋礼佛持有佛家檀珠所致。  老太太莫温氏富态俨然,干枯如古藤的手掌轮换抚摸莫安娴姊弟两个的头,温言道,“澜姐儿,丰哥儿,你们这是怎么了?一路上哭哭啼啼,谁欺负你们了?”  老太太身侧是一个圆脸的老妈子,她着了一件深湖水绿对襟花团褙子,看上去今年应该有五十岁,眉眼细细的,看上去极为精明的模样儿。  什么样的人儿就得长什么样儿的,不过她就是老太太跟前跑腿的一等妈妈,周旺财家的,算是侯府老人了。虽是跑腿,但那身份在偌大的永乐侯府下人堆里是一等一的,侯府中好多人混迹了一辈子,也没能混个在老太太跟前当跑腿的。  周旺财家的眉眼小,看得东西可多着呢,何姨娘,谢乳娘这两个人看上去神情紧张,似乎是被安娴小姐房里头的两丫头阿窦和香麝强行压过来的,再看看莫安娴姊弟委屈的啜泣声,想是兹事体大。  “老太太,风凉了,还是去上房呆着吧。”周旺财家这是提醒老太太去房里,有什么事儿总不能在外头长廊解决,周边低等下人多又杂,有什么好歹传府外总是不好,可周旺财家的只说风凉了。  上一世的莫安娴并不觉得周旺财家的有什么,如今细细一听,这其中的味道就出来了,到底是府里头摸爬滚打行事多年的老人了。  老太太起身了,安娴搀着她老人家入了上房,安琪小弟弟在后面步履蹒跚得跟着,他都六岁了,如今还是瘦瘦弱弱的模样儿,看起来跟四岁小孩没啥两样,可见过继给三姨娘的这段日子,肯定是各种营养都跟不上的,想必挨饿受冻是常有的事。  温颐园上房属于三进三出的院落布局,中央的天井角落摆放着迎合春日时节的各种花卉,君子兰,牡丹,芍药,紫荆,郁金香,鸢尾,马蹄莲,金盏菊,文殊兰,蝴蝶兰,仙客来,当然更少不了垂丝海棠。  众人穿过上房间的梨花橱,待几个侍婢上完茶之后,最后是两个大丫头领着众仆婢鱼贯而出。  安娴瞧见那两个丫头,一个是身着靛青色云纹刻丝比甲的大丫鬟栎茗,另一个是身着紫罗兰色云纹刻丝比甲的大丫头昱茗,都是老祖母跟前的一等大丫头。  莫温氏老太太端坐在红漆雕花樟木贵妃躺椅上,背靠着一个橘黄色喜庆的万寿呈祥织锦软枕,眸眼似抬未抬,瞅着下边的何姨娘和谢妈妈。  “这里没有人了,老太太让你们说,就说吧。”周旺财家心想,若是有众位仆婢在,你们若是想要说点什么好歹来,也尽然成了笑柄不是?
  谢妈妈左腮青肿了一大块,心口也隐隐作痛,哭腔道,“自打大太太去了,老婆子我对大太太房里的俩姊弟就越加掏心掏肺了,生怕他们冷了,饿了,冻了,只要安娴小姐,安琪小少爷能一世安好,老婆子我自折二十年的寿命也愿意啊。老婆子如此对主子,却换来安娴小姐的背弃,安琪小少爷在三春弄后巷口花台下整蜜饯果子吃,他小不懂事一次性给吃多了,老婆子我和何姨娘帮忙着取出,被安娴小姐看到了,安娴踢我骂我冤枉老婆子要害安琪小少爷啊,老婆子我做事一生光明磊落,与其这般被冤枉着,老婆子我还不如痛苦死了算了。”  末了,谢妈妈还假装要往一旁的红珊瑚屏风撞去。  说时迟那时快,谢妈妈边上的何姨娘拉住了她,“谢妈妈不可轻生啊。”  老太太依然是半酣未酣,嘴皮子一皱,难掩一丝厌恶。  “放肆!老太太跟前,你还拿出老妈子那一套来?那红珊瑚屏风也是你可以撞得,那是老太太亲侄子靖少爷上任河南巡抚期间送给老太太七十大寿的寿礼,从渤海之底开采的红珊瑚,价值万金,你也赔得起?”  谢氏老眼一黑,心里咕咚一声,还好没撞,这人还没有撞死,倒把那珊瑚屏风撞碎了,不过她也不是真有心去撞的,她还要跟在二太太万氏身后做事,多活几年呢。  见这个谢氏老不死的噤声,莫安娴心中揣摩道,你这个恶毒婆子,这个时候让你痛痛快快得说,如果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想罢,安娴露出一抹机锋,横眉怒指着何姨娘,“老太太千万不要被谢妈妈给蒙蔽了,是阿窦丫头亲眼看见谢妈妈在三春弄后巷一个劲儿得给安琪塞五六个大小不等的蜜饯果子,孙女赶去的时候,谢妈妈还在塞呢,那谢姨娘视若无睹,完全像是个木头人儿似的——”  “老太太!”刚才谢老妈妈一通长篇大论,何芫梅以为能够蒙了老太太,自己会没事,尚有一丝的底气,如今安娴小姐一个银牙紧咬住自己不放,她本就是胆小怕事的人儿,被这么一激,发抖的双腿不由自主往地上一跌,“冤枉啊,老太太,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贱妾那是吓坏了,不知所措,所以任凭着……”  “所以任凭着谢妈妈这个贱奴把蜜饯果子一颗又一颗得强塞入我弟弟的嘴中是吗?”莫安娴凤眸一凝,不管何姨娘怎么说,她也逃不过“帮凶”这个罪名。帮凶有时候比元凶还要可恶!  啊的一声,何姨娘完全瘫软在地上,螓首下方洁白额头泌出冷冷香汗,老太太她心里头现在准跟明镜儿似的,一看自己不对劲,肯定也猜了两三分。  正如何芫梅所预料的那般,老太太莫温氏终于破天荒开口说话了,不过这话,是她老人家对安琪小少爷说的。  “安琪乖孙儿,跟老祖母说说,刚才你在三春弄后巷玩什么呀?”莫温氏一脸和蔼面容,宛若一池春风,温言软语,拉着小安琪的手道家常。  老太太性子温和,处事不显山漏水,但落入安娴这般两世为人的眼底,就可窥探一斑了,老太太她是要借安琪的嘴巴了解事实真相,大人可能会撒谎,可是小孩子会撒谎吗?  “回老太太的话。孙儿在花台摘海棠花骨朵玩,花骨朵儿可香呢,下回我要摘一朵给老太太戴头上,顶呱呱。”安琪小少爷奶声奶气得味道,很是惹人喜欢,真想不到谢妈妈她怎么如此心狠手辣!  “后来呢?”老太太不禁莞尔,布满皱纹的眸子瞬了瞬。  小安琪少嘟了嘟嘴巴道,“后来乳娘把我拉去了,端蜜饯与我吃,蜜饯很好吃,乳娘不停喂我,何姨娘在一旁看着我和乳娘呢。嘻嘻,我想问姨娘吃不吃,可我嘴巴里都是蜜饯果子,说不了话。”  “这几天就留在老祖母这里,陪祖母作伴好不好呀,丰哥儿?”  老太太一脸宠溺得把小安琪拥入怀中,心想他们俩姊弟双亲罹难,没了依靠,这婶母终究是隔了一层肚皮,稚子何辜,莫温氏她又不是睁眼瞎,现如今侯爷府里掌事二媳妇万氏怂恿着二儿子莫常泰强行把大伯房一脉记在三姨娘名下,莫温氏本来不想说什么,想着大儿子大儿媳去了,零落的孤儿总有人领养不是?安娴姐儿是长大了都快及荆年岁,可安琪哥儿还小,还以为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万氏打理侯爷府井井有条的同时,还能照顾好昕哥儿,如今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这跪在下面的谢妈妈若不是背后有人,她区区奴婢能有这肥厚的胆儿?摆明了就是二媳妇万氏使的坏。  对自己疼爱之极的孙子是温言软语和蔼有加,对下跪着的谢妈妈和何姨娘,莫温氏脸色哗得变色,之前还是万里晴空渺无云的,如今却是电闪雷鸣,黑云盖幕,厉声道,“好个泼皮蒙骗主子的狗腿子!怎么着,还想蒙我这把老骨头不成?”  谢妈妈是府里头有些光景的老人了,从一开始,她也不尽然是背叛大太太的,自从大太太死了之后,叔伯房二太太万氏捡了大便宜,接手侯府后宅大大小小的事物,这不,日久了,谢妈妈就完全成了万氏的人儿,她知道老太太这是在逼问她幕后的人,如果供出是二太太指使的,她自己还有活路吗?且不说供出来与否,横竖就是个死,当然如果不供出二太太万氏,二太太万氏很可能会救自己,所以一想到这里,谢妈妈就矢口否认。  “老太太,奴婢不敢蒙骗主子,更不敢蒙骗老太太您呐。奴婢进府多年了。从来没有干过一件对不起安娴姐儿,安琪哥儿的事。”  谢妈妈的眼泪吧嗒吧嗒得往外流着。  这个乳娘的演技,不管是这一世,还是前一世,演技那都是一流的棒呢,要不然莫安娴上一世怎么会上当呢,一步一步走进谢妈妈与万氏贱人设下的陷阱,怎么死都不知道。
  后面的何姨娘也是跪着,拿出花绢子擦拭着眼畔的眸泪,“谢妈妈说的是实情,贱妾也是看谢妈妈进府多年了,知道她的人品与秉性,她不会作出有违天理的事。”  何姨娘这法子好,随便一句话,就把自己的罪责全部推脱给谢妈妈了,莫安娴眸底隐匿着一股暗潮,暗暗端详老太太的面色。  “哟呵~这么热闹呢。老太太,儿媳妇给你送来今年最流行的绸样。”娇懒脆亮的嗓音柔柔飘入上房。众人一怔,这莫非是?  这嗓音对外人来说是那么温柔,可莫安娴猛然间感觉后背一片冷津津,仿若见到了地狱的恶鬼修罗,抬眉一望,一个四十出头的明艳妇人,淡扫蛾眉,螓首上绿孔雀翎朱钗环饰,鎏金孔雀绿宝石坠珠横在额前,一袭金碧色春袄披在外头,鎏金杭绸半臂,同色的百花齐放百褶裙,走起路来,端是一副亲和贤淑,却不失肃庄稳重。  这还能谁?  合着就是跟安娴有着血海深仇的万氏!  莫安娴收敛秋波下翻腾涌动的恨意,不卑不亢叫人,“婶婶。”  “婶婶好。婶婶,乳娘她们要害我。”安琪小少爷心性单纯,他把平素来表面上对他极好的万氏当做了亲生母亲一般。  “哎呀!是谁这么狠毒要害我们家的安琪呀,你怎么样了,脸色这样青,好招婶娘疼呢。”万氏匆忙走过来,伏在老太太跟前,眼泪就要挤出几滴。满是心疼的模样儿,就好像安琪真是她的亲生骨血一般。  如果说谢妈妈是演技只是戏院子里头的小杂耍,那么万氏婶娘就是一个千年的老戏骨,三下五除二,排演出一场好戏叫白骨精是大善人,被引导的观众还真以为白骨精是不折不扣的大善人,打白骨精的孙悟空竟是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装,你再装!莫安娴心里头好个憎恨厌恶!  “还说呢。莫不是你平日里骄纵下人,安琪小孙儿怎么会被谢妈妈强塞蜜饯下去,这难道不是要我那乖孙儿的命?”莫温氏一通冷嘲热讽的,叫万毓绣一窒。  万氏连连俯身道,“老太太,媳妇不知啊。怪媳妇这些日子忙着协理安平公主筹办的春日百花宴,疏忽了,还望老太太不要责怪,媳妇这就为我莫门肃家风!”  一年一度的春日百花宴,是如今华皇最为宠爱的安平公主主持的,到时候不仅会有京都名门望族的郡主少爷小姐参加,还会吸引周边诸国的太子公主郡主莅临,很明显是上流阶层集政治婚姻交流的宴会,如果莫安娴的生母杜雨嫦不曾不幸身故的话,凭她是当今的侯爷少夫人,又满腹诗书,定是协助安平公主打理这次春日百花宴会的一把好手,难能轮到万氏她一个无才无德的粗鄙妇人掌持?呸!  不平之事太多太多,按莫安娴如今的实力,也只能暂时含牙隐忍。  万毓绣之前过来的时候,早就听说安娴小姐换了另外一个人似的,不再唯唯诺诺的了,像一个小妖精似的,将谢妈妈给安琪小少爷塞蜜饯的事捅到老太太跟前去,她之前就是仗着安娴的孱弱,所以敢这么干,现在形势不对,万氏只能逼迫自己改变计策,她就带着协理她管理府内钱财人事的苏妈妈,还有一双一等大丫头采春采夏来了。  “谢氏,你这个泼皮懒散的老货!本夫人是如何千叮铃万嘱咐你的,一定一定要替本夫人帮衬着何姨娘照拂好安琪哥儿,你倒好,安琪哥儿一时之间吞下那么多颗蜜饯,你却不察,不知道这是死罪吗?”万氏一怒,直接就把采春采夏手里头捧着的绸布狠狠砸向谢妈妈。大华朝明昭指令,主人可以随意棒杀犯下大的奴仆。乳娘也是一样。  “哎呀!”谢妈妈惨然吃痛一声,几十斤的布料极重,额头上很快就砸肿一个大包。  安琪吓了一跳,往后一缩,头钻入老太太的怀里,老太太怒叱道,“教训下人就教训下人,平白无故吓坏我乖孙儿,哼!毓绣,别弄劳什子的苦肉计了,就说吧,你打算如何处置谢氏贱人和何姨娘?”  “这种胡妄的老妈子府里留不得!”万氏连忙往外喊,“小厮在哪?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什么都不问,直接乱棍打死了,万氏这是担心谢妈妈会把自己给供出来的。老太太虽然不管侯府事务,可终究是府邸里头位份最为超然的大人物,没有之一,自大老爷莫常宁殁了,太老爷莫鼎盛变得痴痴呆呆,在温颐园的主房修养,老太太怕打搅太老爷就搬出来了,在原本的耳房凿穿开辟了一个大点的地方作日常起居的上房,熏炉软榻等日常起居用具,都搬了过来,说起这耳房原本是老太太近前跑腿的周财旺家的用来守夜的,现在她就在老太太的下榻打个地铺,陪伴老太太。  霎时间,站在两旁的采春采夏让开一道空旷的道,外面涌来俩个黑衣小厮儿,看上去最多不会超过十五岁,就把谢妈妈拽起来,用力撕扯着拖拉出去。  “二太太救我!二太太!可不许作出兔死狗烹的事!”谢妈妈任凭她怎么叫嚣都没有用,头顶上的发饰被小厮们扯乱了,披头散发,跟鬼没啥两样儿。  她话中有深意,万氏为了避免谢妈妈又开口说什么引老太太怀疑,私底下打眼色,叫小厮们抽出裤带锁了谢妈妈的嘴皮儿,不让她开口说话。  莫安娴眼睁睁得看着谢妈妈惨叫连连被拖下去,宛如路边死狗一般,她现在不能表态,更不能说什么,如果万毓绣知道自己体内是一具三十多岁的灵魂,她一定会想尽各种新法子叫安娴死,如今安娴在府邸实力仍很孱弱,得渐渐等到完全可以扮猪吃老虎的那一天,凭她目前实力,保护姊弟俩周全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何姨娘?还望老太太您处置发落吧。她终究是老爷的妾侍。如果媳妇处置不妥当,常泰岂不是要恨死儿媳妇我了。”万氏眸间闪过一丝精明。
  何芫梅听此话,手脚并拢得颤抖,“二太太饶命啊,不关贱妾的事,是谢妈妈她要安琪少爷死,不是贱妾……”她只剩下向万氏摇尾乞怜的份儿了。  “那就把何姨娘逐出府吧,我们永乐侯府容不得这般下作的贱人!”莫温氏袍袖一挥,何芫梅眼看就要被小厮们拖出去,扔到路边去。她在莫府,多年无所出,扔她出府,外人也不敢说什么。  “老太太,孙女倒有一法子,不知道老太太愿意听么?”莫安娴眼波柔婉,秋波扫了一遍众人。  那万氏眸底隐匿一丝的躁狂恨意也被她收敛起来,不过转瞬之间,还是被莫安娴察觉到了。  “安娴姐儿快说,祖母听着呢。”老太太眼底满是宠溺。大儿子莫常宁是她最为宠爱的人儿,莫温氏尚未出阁的闺房小名叫莫虞,温虞的身份是温国公府嫡二小姐,她血液里头有很正统的阶级观念,嫡是嫡,庶是庶,高门是高门,商贾之家永远就是商贾之家,不比痴呆卧床的老太爷,直到现在,莫老夫人仍然介怀她那仙游的大儿媳妇杜氏从头彻尾是一个商人出生的女子。不过看安娴越长越大,那一双大眼睛跟小时候的莫常宁如出一辙,就更添了一分喜爱,也就冲淡了以往安娴血液里的一半是流淌着杜氏商贾血脉的偏见。  莫安娴隐隐之间见老祖母对自己有几分改观,糯糯绵绵道,“倒不如把何姨娘留下来,让她将功赎罪,当然安琪弟弟再也不可能跟她住在一起了,安琪弟弟同我一起住,不过何姨娘要保证我弟弟的周全,如果安琪弟弟他磕着了碰着了,伤寒感冒什么的,就通通赖到她头上好了,老太太这样可好?”  这话意思是要何姨娘一天十二个时辰全天候得照顾安琪小少爷,不能出一点的差池,这活计比初进门的乳娘还要繁琐劳累,也算是对她的一种处罚,老太太肯定得点点头,“安娴姐儿说的有理,何氏,你可愿意?倘若不愿意,现在就把你撵出府去!”  “贱妾愿意!贱妾愿意!谢谢老太太不撵之恩。”何姨娘眼泪吧嗒吧嗒得流着,她早就把安琪看做自己的亲生骨血了,若不是二太太属意谢乳娘去干那勾当子的事,安琪小少爷不至于落得被强塞蜜饯,她知道这么一来,二太太一定不敢再轻举妄动了,目前看来安琪小少爷应该是安全了。  “滚吧。”老太太现在是一眼都不想去看何芫梅了。  “谢老太太,谢二太太,谢大小姐。”何芫梅一边擦拭着眼畔的泪水,一边往外跑去。  此举倒不是因为莫安娴大发善心,实在是府邸之中人手淡薄,她一个寡姊弱弟难以支撑起台面,得有人照看才行,何姨娘如此一来,定会对安娴这个大小姐感恩戴德,在老太太的眼皮下,她又能全天候照顾安琪小少爷,安琪小少爷若是出了什么状况,意味着何姨娘自己的生路也到了头,如果二太太再施展什么手段儿,估计何姨娘会拼命,最起码跟二太太拼了个你死我活,可何姨娘是什么身份,而万毓绣又是什么身份,万毓绣当然不会不顾身份堂而皇之为所欲为了,今天的事至少可以令二太太有所制肘。  “安琪孙儿,刚才还没有答应祖母呢,这两天在温颐园陪祖母,愿意吗?”莫温氏拉着安琪的手,终究是她的孙儿,怎么能不疼?  “孙儿愿意。”安琪虎头虎脑得点点头。  安娴见万氏跟老祖宗告别走了,她滞留了半个时辰,也就离开了,只留下安琪和老太太一同用午膳。  出了上房,莫安娴就看见香麝和阿窦调皮得掩唇对她笑着说道,“小姐,有人在等你哦,手里头还带了好吃的呢,说是给你的呢,你瞧,就在假山石下。”  温颐园不远处的一处象形的假山石下。  负手立着一个修竹暗纹圆领春衫的男子,十六七岁上下,唇红齿白,腰间温润玉带恍若白蛇盘桓,玉带两侧悬挂产自西域莎车国的和田美玉,这样的玉佩,是当今华皇赏赐给一品诰命侯爷老夫人的,一共两块,一块给了叔房长子莫昕寿,另外一块给了眼前的陈芝树,可见老太太对芝树是多么喜爱。  陈芝树见安娴走过来,面色泛红,大大的星眸闪烁着神采的光辉,温言道,“安娴,你来了。”  “芝树,唤我过来做什么?”莫安娴知道陈芝树一直属意自己,前一世二太太万氏说动二老爷莫常泰把自己说给汝阳王爷做侧妃,众人皆知汝阳王爷天生喜好男色,不好女色,整一分桃断袖的人渣,安娴嫁了过去自然备受冷落最后郁郁而终,而陈芝树为了安娴,意气消沉,当年恩科好一个探花郎辞官归云州故里,无花无酒锄作田,放浪乡野之地浑浑噩噩度过余生好不凄怆。  如今他鲜活得站在自己的面前,以往的音容笑貌未曾改变,莫安娴心头一闷,随着一窒,顿时间眼眶有点微微湿润,这一世她定要不能再辜负百般疼爱自己的男人了。  “安娴,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来着?”陈芝树从袖中掏出一个用青青荷叶包裹着的百年老店玉堂斋秘制酱料鸭掌,那熟悉的味道一直刺激着安娴身体里里外外的每一根神经。  莫安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顾着流泪,“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喜欢吃这个?”  “安娴这是哪里话,我当然一直知道啊。”陈芝树走近了一些,见心爱的女孩儿眼眶红红的,嘟喃着嘴道,“不对呀,安娴,你…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二太太她又……”  二太太万氏是什么样的人儿,别人不知道,他陈芝树会不知道吗?老太太对安娴姊弟宛如平头百姓家的老祖母对待孙儿那般,可是二太太呢,她与安娴是婶娘侄女关系,有什么顶尖好的,二太太都紧着她生的那一堆亲生儿女们,吃穿用度啥也不说,就说每月的月钱,二太太亲生儿女们每月足足十俩,安娴才区区的五俩。
  这些事,陈芝树都知道,再近一点的,说说他自个儿,陈芝树祖父祖母五十年前是云州的名门望族,只是因为后来没落了,陈父陈母也相继亡故,陈芝树之仙逝祖母叶氏是侯爷老夫人莫温氏的少时闺中玩伴,俩姊妹的交情,就好比从莫安娴这个年莫开始的,叶氏重病之前休书一封给老姐妹莫温氏,要托孤于她,念及姊妹情深,莫温氏容不下多作考虑就直接收留了陈芝树。  莫温氏老太太再疼爱他,终究不是嫡亲的祖母,寄人篱下的际遇,反而叫陈芝树心中燃起更为磅礴的斗志,他要有朝一日考取科举来咸鱼翻身,更要迎娶莫安娴。上一世的结果是,陈芝树是中了探花郎没有错,只是安娴被二老爷和二太太献给断袖分桃的汝阳王,原因要牺牲莫安娴的终身幸福,为万氏所生的亲生骨血们铺路,有了汝阳王爷亲戚这么一条门道,京都大多高门大户还不紧着巴结,诸如莫昕蕊就嫁给了摄政王做正妃,汝阳王虽有龙阳癖,可在政治上却是和摄政王等诸位大臣有着铁网一般的关系,莫常泰一定要巩固这块权力基石。  “芝树,你别担心了。没事的。”莫安娴擦拭眼畔的泪水,接过陈芝树手里的酱爆鸭掌,囫囵开吃起来,“嗯,好好吃,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味道。”忍不禁尝到了前世的味道,安娴泪水吧嗒吧嗒得留在鸭掌上面,合着泪水吃下,香辣之中带有一点苦涩,却是很好味。  陈芝树幽幽一笑,替安娴拨了拨额头垂落的流苏,“傻丫头,当然好吃了,是百年老店玉堂斋出品的呢!今天我从书院放假回来,马上去西街,足足排了两个时辰的队才买到呢。再好吃,你也悠着点儿,别撑着了。”  “芝树,谢谢你,你也吃一点吧。”莫安娴狼吞虎咽了还剩下一大半。  毫无犹豫的,陈芝树就接过来啃了一口,“嗯好吃。”  莫安娴瞥见陈芝树刚才啃咬的那一口,还残留自己之前的牙印子了,心里感叹,这个傻小子喜欢自己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步了呢。  “在吃什么好东西呢?芝树哥哥真是偏心,买给妹妹吃,也不给昕蕊买一个。”来一个粉红桃色的春裙少女,百合发髻上琯着白玉凤钗,白额粉鼻,柔目之中隐敛着一股不屑,不待陈芝树开口,她走到安娴跟前逼问道,“妹妹刚才经过湖心小筑,姐姐我有意问候你,妹妹你却置若罔闻,真是好生无礼。”  莫安娴眸光潋滟,嘴角浮现一抹微微的嘲意,“哦,是吗?昕蕊堂姐是在叫我吗?哎呀,安娴以为是哪院子的小猫小狗在耳边叫唤着呢。这春日时节,是猫狗的发情期,堂姐这也怪不得妹妹吧。”  “你——”莫昕蕊差点喷一口心血了,这莫安娴好大声大胆,竟然当着心仪男子陈芝树的面骂自己是小猫小狗,可是一直又找不到证据是安娴在骂自己。  陈芝树在一旁憋着笑意,莫昕蕊脸色像是被蜂窝里头的蜂王扎了个遍似的,“妹妹在这里大吃鸭掌,殊不知被下人们看到,以为我们偌大的永乐侯府外强中干,连区区一根鸭掌都吃不起,偏偏妹妹你吃得竟如此大快朵颐,传出去,妹妹可要辱没整个莫府的名声。”  切,你莫昕蕊不就是没吃到酱爆鸭掌嘛,所以把这顶高帽子往安娴我头上扣去,莫安娴好笑了笑,“要不昕蕊堂姐也来咬一口吧,嗯哼,别嫌是妹妹我和芝树哥哥咬过的就行。”  莫安娴伸过手去,把啃得差不多只剩下鸭掌骨递给莫昕蕊。  莫昕蕊她哪里肯接,手一碰,就把鸭掌骨头扔地上,怒火狂飙,再也忍不住了,大家闺秀她实在装得太久了,狂骂道,“莫安娴,你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别以为有芝树哥哥给你撑腰,我就骂不得你了。你这个丧门星好赖不死的,你爹娘死了你怎么不跟着去……”  “啪——!”莫安娴不等她说下去,直接伸手往莫昕蕊的脸蛋掌掴去。  在附近打扫的丫鬟家丁们嗖得一声纷纷掉落手中的扫把簸箕,团在一块儿,看热闹。  “这怎么得了,安娴大小姐竟然打了昕蕊小姐。”  “被二太太知道的话……”  “二太太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安娴小姐惨了。”  ……  下人们七嘴八舌得议论开来。  “莫安娴,你这个贱人!竟然打我!”莫昕蕊娇俏的脸蛋又肿又红,火辣辣的疼,双眸不由自主得噙满泪珠儿,她一边冲过来,一边大口破骂,“你父母死了,你怎么不跟着去死!”  “你才是贱人!先考先妣可是你的长辈,也是你能骂得?”莫安娴对着莫昕蕊的脸蛋又是掴,打得她腮边绯红的五爪印子,偏偏莫昕蕊比安娴要高出一个头,可不知道怎么的,莫昕蕊觉得莫安娴的力气好大,连番攻势之下,莫昕蕊一直处于被挨打的地位。  围观得家丁丫鬟表面上不敢笑,可心里头乐开花了,这叫什么事儿呀,堂堂的莫昕蕊比安娴足足大两岁,比人家高都打不过人家。  “好啊,莫安娴,你这个无父无母的丧门星,本小姐非告诉二太太知道,叫母亲狠狠惩罚你。”这不,莫昕蕊话音刚落。  紧接着pia得一声,莫安娴的手掌又再次稳稳当当得掴在莫昕蕊的玉面上,这一次打得比前两次都重,莫昕蕊腮帮起了一大圈,整个人鼓鼓的,丑陋如猪,泪水也不停得狂涌,她往后一退,身后的俩丫头踏雪和寻梅都惊呆了,香麝和阿窦在象牙假山的背后抿着嘴偷笑,安娴小姐简直是太过勇敢了,简直判若两人,以前那个孱弱胆小懦弱与世无争!  陈芝树是个男儿身不好搀和女子们的纠斗,起初他还是挺担心安娴会吃亏的,因为莫昕蕊堂小姐比安娴足足高了一个头,后面结果着实叫他吃了一惊,让人担心的是莫昕蕊还差不多。  “给我住手!”沉稳如泰山的爆喝声中,一袭繁复暗纹深青薄衫中年男人趋步而来,声线如惊雷般在人群之中炸开,众多围观的家丁丫鬟等仆侍忽得跪地唤“侯爷”。  “侯爷爹爹,堂妹打我!”莫昕蕊满脸委屈得走过去,揽住中年男人的手臂,哭诉道。  莫安娴无畏得对上中年男人极为锐利的目光,“安娴侄女,你为何要打堂姐呀?”
  好一个为女出头的好父亲,莫安娴对眼前这位叔父一点好感都没有,自从莫常宁死后,永乐侯爷的名衔就落到他莫常泰的手中,安娴心情怎么不会好,安娴冷凝质问,“叔父,堂姐昕蕊辱骂当朝先侯爷和先侯爷少夫人是不是罪有应得?”  安娴的言外之意是在提醒莫常泰,叔父你的侯爷之位也是安娴的父母亲不在了,才世袭到你的身上,叫你叔房一系捡去了大便宜!  莫常泰猛得一推搡开满是撒娇之状的莫昕蕊,“堂堂本侯的女儿难道这般不知道轻重吗?昕蕊,你竟然辱骂你仙逝的伯父伯母就是不对,该打!”  如果莫常泰不这样说的话,他日一定会被外人所诟病,说莫常泰这个做叔叔的泯灭兄弟人伦,纵容小女辱骂先兄先嫂,他可不敢当这个罪名。  “侯爷爹爹,您不知道?安娴这个贱……堂妹骂我来着……说我是个……?”莫昕蕊支支吾吾得,话说到一半却说不下去了。  莫常泰眉目一瞬,“她说你是个什么来着?”  安娴刚才骂昕蕊是春天发情期的阿猫阿狗,可这般难为情上不得台面的话,莫昕蕊她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好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再说一遍?再说,近日他父亲莫常泰在当今摄政王府前奔走,希望可以把昕蕊说给摄政王做正妃,这件事情若是落入摄政王的耳中,他还娶不娶自己了?  算了,本小姐忍了!  莫念昕蕊摇摇头,忙否认,“没有,没有,安娴堂妹没说什么?”  “人家没说什么,你辱骂仙逝的伯父伯母作甚?皮痒痒了是不?好歹是及荆的姑娘了,竟然把莫府规矩忘得一干二净了?去!你自己把自己锁在书房三日,誊写十遍的法华经超度地下你伯父伯母的亡灵,也好让他们在地底心安!”  对于这样的女儿,为了平息众怒,只能严惩了,莫常泰自认为这样的处罚已经很公平了。  莫昕蕊努了努嘴,满眼不服气的模样,心道,哼,本小姐才不会那么笨,找屋里头会识字的丫鬟们代笔不就行了。  顿时,莫常泰望向安娴,“叔父这般处置,安娴侄女可满意?”  “叔父您公平处理,安娴自是满意,不过安娴担心堂姐昕蕊找人代笔,还是请你多派几个人监视昕蕊堂姐,这样的话,昕蕊专心致志得给地底的父母亲誊写法华经才够倍显诚意嘛。他们二老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莫安娴好看的娥眉似蹙微蹙得瞟了昕蕊几下,莫昕蕊怒火中烧,结结巴巴想要说什么来着,却被莫常泰一个凌厉的目光强行施压下去。  “好了,就按照安娴的去做吧。”莫常泰直接应承了下来,安娴说的句句在理儿,他的亲生女儿昕蕊再怎么着,也不该明面上辱骂亡兄亡嫂,究根到底,他如今的侯爷爵位还不是大伯房的?  法华经很厚的,誊写一遍足以搞得人油尽灯枯,这十遍法华经还不要了她莫昕蕊的命啊,这酱爆鸭掌没有吃着,打人也没打着,那也就算了,还要挨誊写法华经,莫昕蕊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倒是愿意刚才就直接绕路走,不要碰到莫安娴才好,她不明白,一直把绵软的莫安娴当做软柿子捏的,今天怎么脱胎换骨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难不成是厉鬼上身?  莫昕蕊想了想,在某一瞬间,觉得莫安娴挺恐怖的,竟不敢去正视她。  莫西府,听澜屿上房。  莫安娴坐在香梨木凳子上,一只手里捧着装有红枣汤的润瓷浮纹茶碗,另外一只手捧着一本张仲景著的《金匮要略》医书,废寝忘食得研读。  安娴不敢以杏林中人自居,有空就看看医书是她的爱好,如此而已。  上一世她也是乍听闻安琪弟弟得了怪病,所以她才会选择去研读医书,这样的话,不依靠医生,她自己也能够救治安琪弟弟。就算后来嫁去汝阳王府,安娴也是埋头研读聊以慰藉,等她医术有所成的时候,安娴才发现安琪小弟实际上并不存在什么怪病,而是一种惊厥,安娴最后还从一个嬷嬷口中探听到原来是二太太万氏夜里派谢妈妈装鬼吓安琪弟弟所以他才会惊厥,生前的父母亲在万氏挑唆之下以为真是怪病就去蓉城求药……一桩桩的事无不跟万氏贱人扯上关系。  “大小姐刚才真是太勇敢了!真是我香麝的榜样!如果我能有小姐三成的勇敢就好了!看踏雪下一次还敢把我的二十文钱木簪子折断。要不是绿萼跟我说,我还不知道。哼!”  香麝两只指甲互相掐了一把,说起就来恨,不过一想起大小姐掌掴堂小姐昕蕊那般干净利落,真是叫人爽快!  阿窦轻轻拉了拉香麝的袖腕,小声道,“香麝妹妹,可别高声,你瞧小姐手上的《金匮要略》还没有看完,现在小锦杌上还摆着一本孙思邈的《千金方》,打扰小姐看医书,惹得姑奶奶她生气了,看小姐要不要把你发卖出去嫁给和尚秃瓢儿,叫你独卧青灯古佛旁!”  “什么独卧青灯古佛旁?”香麝嘟了嘟小嘴儿,“阿窦姐姐,你老是仗着自己多读了点书就耍我玩儿。”  阿窦若无其事得拿着小花锄儿打算给摆放在窗台的垂丝海棠松松土儿,清秀的眉眼横了香麝一眼,“叫你平素里好好读一点诗书,你看看现在不会了罢。”  香麝头摇晃得跟轱辘似的,“阿窦姐姐,你知道香麝管不住性子,叫我安安静静坐下来读书,屁股就好像如坐针毡,太痛苦了,我可不干!”  “所以说香麝你上辈子是女猴王托生你又不承认!”阿窦吃吃一笑,在盆栽里头拨弄了几下松软的春泥。  香麝详作哭腔道,“女猴王该是多丑啊,香麝要是托生,就要托生阿窦姐姐这般神仙似的人物!”  “想死的蹄子!”阿窦骂她,“真正的神仙应该是咱们是安娴小姐才对,你看看——”  殊不知,莫安娴也在看着她们两个,墨玉眼瞳一转,“你们可真能聊,这么快就羽化飞仙了?还不快给本仙人续红枣汤去,快渴死本仙人了。”  阿窦和香麝面面相觑,一同走去厨房,前脚刚踏出门口,扑哧大笑起来。  莫东府,长安里,书房。
  “你们想找死吗?还不快点给本小姐磨墨!”  莫昕蕊执起狼毫笔在宣纸上对着法华经上面的经文誊写,可是不管怎么写都不甚满意。  “是。小姐。”  贴身大丫鬟踏雪、寻梅无奈凝望青砖地板上的碎纸屑,只能起身磨墨,这墨已经为昕蕊小姐磨过十遍了,可是昕蕊小姐一直迟迟不肯动笔,直到墨干了,所以得一遍又一遍磨。  当莫昕蕊定下心来,想要誊写“又如来灭度之后…一偈一句一念随喜者”这么几句的时候,突然东侧的窗轩被破开,钻出一个短鼻小眼左脸颊有豆大黑痣的脑袋,生的一表人渣,猥琐之极。  “好表妹,上一次表哥跟你提过的事儿,成还是不成?”猥琐男流着哈喇子道。  “你瞎了狗眼了,没看见我在忙吗?”莫昕蕊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对方子鉴怒吼道,“你再烦我的话,看我不把你脸上的黑痣给生生扯下来。”  方子鉴一咕噜得跳进窗轩,倚靠在半人高的青花瓷瓶边上,笑吟吟道,“昕蕊表妹,我母亲是你的亲姨母,更是当今的赵国夫人!你的事情表哥我早就知道了,如果你成全表哥我呢,表哥我也可以成全你,替你好好出一口恶气,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这么一说,倒是真把莫昕蕊说动了。上一次方子鉴跑来跟昕蕊说,出个法子把莫安娴堂妹身边的阿窦丫鬟说给方子鉴当通房丫鬟,这方子鉴是勇嘉侯方勇庆的玄孙,勇嘉侯流传三代也渐渐没落了,如今底气早比不上永乐侯,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方子鉴仗着权势,把家中的丫鬟媳妇淫辱了遍,这不,他又想把魔爪伸向永乐侯府,方子鉴是见了漂亮的女孩儿就动心不已,如果不是害怕被莫昕蕊踢爆子孙根的话,方子鉴也很有可能把昕蕊表妹也给收了。  莫昕蕊甩下手中的狼毫笔,娥眉蹙起,说道,“听闻阿窦是个家生子——”  “可不是呢小姐。”踏雪平素来擅长府内的八卦,谁跟谁有着攀亲带故人的,再清楚不过了的,“阿窦的父亲是早前府里打更的,她母亲在节妇街上的豆腐摊帮忙着呢。”  听到这里,昕蕊和子鉴一脸困惑的样子。  寻梅马上接上去道,“阿窦的大哥大嫂就在那边上开豆腐摊呢,窦母就一直帮他们夫妇的忙。阿窦大嫂可真真是个美人儿,豆腐摊名豆腐西施呢,我曾吃了一次,甜豆腐香滑可口,滋味美死人,虽然我很讨厌阿窦,不过那个甜豆花脑超赞!”  “甜豆腐脑哪有咸豆腐脑好吃。”踏雪立马反驳道。  莫昕蕊无视踏雪、寻梅两位丫头对于甜、咸豆腐脑之争,昕蕊对方子鉴道,“表哥,你想要阿窦那还不简单。本小姐等会撺掇苏妈妈,骗阿窦说她母亲重病,到时候你去节妇街上拦截阿窦,这节妇街通往北边不是有一黑树林吗?到时候你派几个小喽啰把阿窦拖进去……”  “表妹高招啊。我怎么想不出来这法子呢。”方子鉴一想到等会儿把阿窦这般俏美人儿骑在身下,任他蹂躏,他腹下就不停涌出一股邪火,旋即连连拱手道,“如果事成,一定会好好报答表妹的。”  “你现在赶紧滚吧。”莫昕蕊察觉到方子鉴似乎有什么异样赶紧叫他离开,方子鉴屁颠屁颠得跑了。  安娴刚刚用过午膳的时候,苏妈妈就来听澜屿找阿窦来了。  苏妈妈声情并茂的说窦母是如何如何重病,叫安娴好生怀疑,“苏妈妈,如果阿窦母亲真的重病了,她的大哥大嫂怎么不来跟阿窦说呢,怎么换成了你?”  “大小姐可别冤枉婆子。”苏妈妈声色凄婉道,“如今阿窦她大哥大嫂正守着呢,这不没腾出人手嘛。这阿窦父亲也去得早。”  阿窦泪水就狂涌而出,“小姐,让我去吧,母亲重病,请您让我告半天假,晚饭之前阿窦一定回来。”  “阿窦姐姐,香麝陪你去吧。”香麝说。  苏妈妈连忙拒绝道,“不用了,会有专人陪阿窦过去的,这个专人是阿窦大哥大嫂旁边卖烧饼的王烧饼儿子小六。”  刚刚还说没腾出人手,这不王小六还陪阿窦回去,没由得安娴细想,阿窦被苏妈妈带出去了。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这边苏妈妈后脚跟出去,那边沈嬷嬷又前脚跟进来。  沈嬷嬷长得膀大腰圆,看上去比苏妈妈着实大了一号,安娴记得大太太生前,沈嬷嬷最得大太太器重,因沈嬷嬷在老太太近前颇有些渊源,所以二太太万氏不得已把沈嬷嬷留下来,虽然留下来了,只是协理二太太万氏管理府中日常琐事的事务,不比苏妈妈协理二太太管着府里头的钱财和人事的权力大,也可以说,沈嬷嬷被留下来了,不过是完全被架空了的,无半点实权。  像万氏这般厉害的人,她怎么可能把重要的事情交给杜氏生前重用的人去做?一朝天子一朝臣。  沈嬷嬷是大太太生前最倚重的人,安娴就愿意与她多亲近亲近,“沈嬷嬷,你怎么来了?”  “大小姐,二太太嘱咐我来跟您说,两日后的春日百花宴,你就代替昕蕊去吧,昕蕊这三天被侯爷禁足,没得出来。”沈嬷嬷来给安娴传达二太太的话。  安娴浅笑了笑,果然侯爷叔父莫常泰担心自己再把莫昕蕊堂姐辱骂亡父亡母的事情捅到老太太跟前去,在他们看来,如今的安娴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了,莫温氏老太太是永乐侯府的一大活宝,她老人家要是不高兴了,就轮到莫常泰夫妇倒霉的时候,再说那个叔父莫常泰在任侯爷爵位期间,并无像父亲生前那般为朝廷做出非一般的贡献。
  11  莫东府。二太太所在的长春苑上房。  “母亲,莫安娴这个下贱泼皮的小贱蹄子玩我呢。母亲啊……你快帮我出这一口气!”  莫昕蕊跪在二太太万氏的膝前,一直摇晃着万氏的膝盖。  莫昕蕊原本希望她的母亲能够看她一眼,可惜一眼都没有,母亲她双眸盯着大碗茶,用嘴吹了吹碗里氤氲的水汽,悠哉之极,自在之极,真不知母亲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喝茶。  “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起来。你好歹也是侯爷的嫡女!也不怕让人笑话!”临了,莫万氏挥挥手腕,腕上的一根玲珑剔透的羊脂玉镯子撞击在嫩瓷茶碗的边缘,响起一阵阵清冽的回声。  莫昕蕊澜赌气得努了努嘴,吃味得道,“母亲难不成是要帮莫安娴那个贱人蹄子来气我的么?”  “我的傻女儿呀。你母亲我怎么会对一个肚皮外的一个寡女上心,帮别人来而气你?”万氏眼珠子精明一转,“再说,安娴那小贱人说的未必就是错了的,你表哥方子坚以后再也不能人道了,你姨母没见得有多着急伤心,你是他的表哥这么焦急做什么?!”  “可是……母亲!”莫昕蕊欲言又止。  万氏点点头,“母亲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就想借这个来让莫安娴付出一点代价不是?”  “是呀是呀。”莫昕蕊头如点蒜一般。  “既然如此,那你就更应该要沉着冷静!莫安娴那个贱丫头留着终究是个祸害!”万氏森森得看着莫昕蕊的眼珠子,“母亲比你还想要她死呢。最好她和她那个安琪小孽障一块儿死了,这莫府就是彻头彻尾落入我们二房之手了,老太爷是个药罐子谁知道什么时候两腿一伸,老太太在生,咱们得收敛一些。这瞧明日便是宫中一年一度的百花春宴。可万万不能出了什么幺蛾子,我们莫家可不能因为这个小蹄子而在皇家面前失去体面,其中利害,昕蕊,你记得了吗?”  莫昕蕊听母亲这么一分析,倒是有几分道理,“可是表哥方子鉴那边?”  还没等莫昕蕊话音刚落,管家莫福也没来得及通传,万氏母女就听到外头一妇人的哭泣声,“姐姐,这可怎么了得呀,我们方家九脉单穿从此以后就要绝后了呀。哎呀,没法活了呀,没法活了呀。”  来人是方子鉴表哥的嫡母,是母亲的同胞姊妹,莫昕蕊刚才听说表哥方子鉴不能人道,消息可是从方府传出来的。  “锦芸,你……你这是怎么了?”万氏迎上去,娥眉微微蹙假装不知道。万氏刚才可是从昕蕊那知道外甥方子鉴的事。  厉锦芸是万氏的同胞妹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哪个杀千刀的用布袋蒙住我儿的头,把他打成……不能人道……天呀!听说是你们府的安娴小姐打成这般的……不行你得跟我去找她……”  说罢,锦芸拉着她姐姐锦绣的手,快步走向莫西府的听澜屿。  “小姐不好了……二太太和方家姨母来了。”阿窦战战兢兢的,她知道若不是小姐为她强出头,就不会有这样的事。  香麝也吓坏了,竟然想要蹿缀着安娴小姐赶快跑。  莫安娴却极为淡定得出了院子,和厉锦芸等人打了个照面儿。  “哟,这不是婶娘,方姨母么?”莫安娴的脸上始终如沐着款款春风。  锦芸大骂道,“莫安娴,你这个贱人!你害我儿子从此以后不能人道!贱人!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呸!”莫安娴眼眸满是寒栗之色,“方万氏,说话做事可将真凭实据!你说我打伤方自子鉴?我区区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试问我如何打他?你那个儿子没来打我已经是哦米拖佛了。哦对了,方姨母,也许是方子鉴表哥去了哪一个小门小户的土娼,嫖完了,不跟前,叫人家的姘夫给打折了命根子呢。”  不单单是厉锦芸,就连厉锦绣都吐出了一口老血来,莫安娴这个小蹄子实在是太能说会道,她们两个还没怎么开口就已经被人家抢白了。  香麝和阿窦站在安娴小姐的两侧,眸子澄净如新雨后的天空,玉清耀华。  “该死的小贱人!明明是你派打手们来打方子鉴表哥的。”说实话,莫安娴没有去,她只是听方子鉴受伤回来说的。  莫安娴哼哼一笑,道,“昕蕊堂妹妹,姐姐呢知道妹妹你日后要承受夫君不能人道之苦,可是这个真的不怪我呀,得怪你方子鉴夫君他实在是在眠花宿柳的,以至于被歹人打掉了命根子,不要赖在我身上哦!”  “你……呸方子鉴才不是我什么夫君呢。”莫昕蕊气得跺跺脚,她还真是说不过莫安娴,干脆拉着万氏的手,求救。  万氏还没有开口说话,方姨母就对上她姐万氏二太太的脸庞,“姐姐,子鉴他都这样了,要不以后就让昕蕊嫁给子鉴,也好让我们子鉴这辈子有个依靠!”  “……”这个时候的万氏被自家妹子一说,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吃了一百碗的屎壳郎一样精彩明艳动人!  莫安娴连忙帮腔,“是呢,是呢,哎呀子鉴表哥多可怜呀,他是那样的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人物……”说到一半,莫安娴幻想方子鉴猥琐无敌的模样,简直是要把昨天晚上的隔夜饭给通通倒腾出来,不过她还要说,“可惜呀,天妒英才!唉唉唉,虽然不能人道传承后代,不过我想,昕蕊堂妹妹一定不会介意的。我知道昕蕊堂妹妹向来和方子鉴表哥情同意和,珠胎……”珠胎暗结的暗结两个字还没有说完。  万氏太太脸色宛如吞粪,口中叱诧道,“住口!莫安娴!我忍你很久了!你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了吗?我胡说了吗?难道不是么?如果不是这样?昕蕊妹妹干嘛要这么紧张啊。”莫安娴偷偷瞥了莫昕蕊一眼,“逢人不作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莫昕蕊气得眼泪都出来了,一只手捂住嘴皮子,目露凶光,“该死的贱人蹄子,抢走了我明日的皇家春日百家宴会,你还这么嚣张!看我不在你的脸上留几道爪痕,看看你明天怎么见人!”  万氏二太太和方家婶娘笃定得站在远处,任凭莫昕蕊去动手了,她们作为长辈不好明面里动手,可这孩子就不一样了,怎么打怎么闹都是孩子,大不了在事后在老祖宗跟前领一顿苛责罢了。
  扑上来的莫昕蕊一个巴掌还没有掴上来,莫安娴就满脸委屈得用手护住脸蛋,“叔父,叔父,堂妹妹她打我!呜呜……”  莫昕蕊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一身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抵临莫安娴的跟前。  叔父莫常泰也不知道是吹了什么风,竟在听澜屿的月亮门畔出现,莫安娴干脆就假装受气被莫昕蕊毒打了一番。  “叔父,昕蕊堂妹她打我!”莫安娴强迫自己的眼眶通红一些,“莫昕蕊,你不就是欺负我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吗?欺负我和弟弟……你们就看见我爹我娘不在了所以这么欺负我来着……我爹我娘若是还在……你们还敢这么欺负我么?”  莫安娴这话实在,她说这番话并不是为了要向他们乞怜,相反,安娴是要他们一个人的面皮一一给扯下来,看他们还这般虚伪的。  被安娴这么一说,婶娘万氏从心头一窒,再看看愈来愈多的仆役们涌进了这院子,莫府最多的是人,最忌讳的就是人多眼杂,好多事摆不得明面上儿说的,要不然万氏还有她夫君莫常态的面皮可往哪里搁去?  “莫安娴,你这个有娘生没爹没娘教的蹄……”莫昕蕊被逼得急了,指着莫安娴破口大骂道,她莫昕蕊明明没有打到她脸上,而莫安娴竟然惺惺作态假装被自己打了,如今会唱大戏,怎么不去做戏子!  话音刚落,狠狠得啪得一声。  此时此刻的莫昕蕊耳根脖子连带着幼嫩的颈脖浑然像涂抹了一层淡淡的脂粉玉一般,殷红如血。  “父亲,你竟然打我!竟然为了一个一个小蹄子打我!”莫昕蕊咬着嘴唇,嘴唇几乎都咬出血来了,颈脖腮帮处滚烫的火辣。  莫常泰负手嘴角挂着冷笑,“哼!你这个小孽障!安娴堂姐也是你可以辱骂的!你这个无耻的孽障!你平日里背着我是如何作践安娴我没有看到……如今你当着你老子的面子竟对她如此!你可要知道安娴是我大哥的亲生女人!是你嫡亲的堂姐,你可明白!你这个泼皮的畜生!看你的骨头痒痒了,看我不狠狠得抽你。”  说时迟那时快,莫常泰从一旁的梧桐树下捡拾了一个枯败的藤条,毫无犹豫得就往莫昕蕊的手臂,臀,后背打去……女孩子家家除了脸蛋儿能打的地方丝毫没有落去。  侯门家的女儿最是娇贵,而莫昕蕊更是被奉为掌上明珠,何曾有过这样的待遇……突来这么一顿,很明显是莫安娴方才的一番话儿。莫常泰是何等人物,他怎么可能会任由莫安娴这鬼丫头抓住了把柄。  叔父真是做足了一场好戏呢。莫安娴嘴角冷冽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哎哟哟……老爷可以了……可以了。”万锦绣连连替她的心肝宝贝女儿求饶,一边劝莫常泰,一边用手偷偷捏着莫昕蕊的手臂,莫昕蕊才不哭也不闹。  旋即,莫常态剑眉微耸得对安娴说道,“安娴侄女,你放心,以后叔父再也不会让昕蕊欺负你了,明日的皇家百花宴,你务必要盛装出席知道么?”  “知道了,叔父。”莫安娴点头微笑,表情雅致,透着一股浑然的天成。  听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是说,莫昕蕊隐藏在袖子中的手狠狠攥着,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把安娴这个贱人狠狠掐死。  酉时正。长春苑的苏妈妈用蝴纹托盘送来了一套新裙新掛新鞋子,是明日安娴小姐映衬着进宫参加百花宴会穿的。  苏妈妈走后,阿窦接过来,然后放在床上一摊开,哎呀得失声叫道,“小姐,这百褶裙上有虫子!”  莫安娴举着火烛,赫然看清晰了那是怎样的一只毒虫,好像是毒蝎子……!  莫东府。长安里。上房右次间。  踏雪一脸忧虑得对坐在梨花雕花小绣墩上寻梅道,“寻梅,你说小姐她这样做好么……在安娴小姐入宫的百褶裙上放毒蝎子就不怕——”  “嘘!踏雪!你给我小声点!想要找死么?!你明明知道这件事连二太太都不知道的。”寻梅狠狠得瞪了踏雪一眼,“昕蕊小姐自有她的打算,岂是你我下人可以干涉的?”  明白个中深意的踏雪再也不说话了,娥眉紧锁,很快上房那边传来了昕蕊小姐的声音,“踏雪,寻梅,你们这两个该死的蹄,死哪里去偷奸耍滑了!还不速速给本小姐送安眠茶来。”  “是小姐!这就来了。”寻梅连连应声,紧紧拉了一下踏雪如玉般的皓腕儿,赶紧去独立的小厨房拎了热茶壶往上房走去。  莫西府听澜屿的莫安娴坐在屿中的凉亭上,翘着二郎腿儿,眸光冷冽得仿佛此刻天上的纤巧碧月,水银般的月光轻轻笼罩在石英桌上,桌上一花纹繁复错杂的百褶裙看起来是那般明艳喜人,谁知道刚才一只毒蝎子隐匿其下呢。  阿窦和香麝站在两侧,她们脸上也都有不好的神色,面面相觑了一眼,旋即她们二人纷纷将眸光凝聚在安娴小姐这。  “小姐,要不,我们去温颐园通知老太太。叫老太太看看二房历来的虎狼之心!”香麝考虑了很久,方才说道。  阿窦的眼里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莫安娴眸皮似展未展,目光依然冷冽得骇人,“不可!就算去了。婶娘和堂妹妹定然会矢口否认,到时候我们能拿她们怎么办?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儿,我不清楚,难道你们也不清楚么?”  旋即,阿窦和香麝头如点蒜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过昕蕊堂妹妹这么喜欢进宫的话,我这个作为堂姐姐,理当承认才是呀,你们说呢?自古有孔融让梨,何况我是堂姐姐,更要应该为小妹着想了。”安娴幽幽笑了笑。  翌日,天蒙蒙亮,安娴就带着阿窦和香麝往老祖母的温颐园请安去了。  老太太自然对安娴是眉开眼笑的,这才四更天色,很少有孙子辈的这么早的来给自己请安,安娴姐儿她倒是第一个。  安娴跟老太太唠叨了一些家常,更是提及了在此暂住的安琪弟弟,老太太眉开眼笑说安琪这几天白米饭吃了多少俩,羹汤进了多少匙,林林总总是日常琐事儿,约莫五更天的时候,安娴就更老祖宗提议,让昕蕊堂妹妹过来给老祖宗请安,说她安娴自己要将进宫的机会让给堂妹妹昕蕊。
  莫昕蕊,你想要的话,姐姐我就施舍给你吧。莫安娴心里哼哼一笑。  周财旺家的去长安里传唤昕蕊小姐,没过一会儿,莫昕蕊果然来了。  莫昕蕊突听莫安娴今儿个不进宫了,要把进宫机会让给自己,她无比的雀跃欢欣,一心以为莫安娴昨夜肯定被毒蝎子咬掉了只剩下半条命了所以来找老太太诉苦,所以莫昕蕊一只脚还没有踏入温颐园上房就吼咆大哭,“安娴堂姐,你怎么样了,伤口还疼吗?哎哟哟,真是太可怜了,妹妹我着实为你担心呀。天呀,真是天妒英才呀,你真真还活着呀……呜呜……”  “岂有此理?!谁在那哭丧……!”坐在上首的老太太乌云满面,这安娴姐儿不是好端端得在这么?  莫温氏老太太正襟危坐在贵妃躺椅上,一眼就看到刚刚踏进门槛的莫昕蕊,这个二房孙女脸上一脸的悲哀,莫温氏老太太脸上愤怒的表情更甚了,“大清早的,你到底要做什么?”  “老太太……孙女我……”莫昕蕊支支吾吾的,她原本以为莫安娴一定是死翘翘了的,谁知道她竟然出现在老太太的膝下,瞬时间就好像看见了鬼一般,“这难道是……鬼……不成?”  就在这时,屋外天光大亮,晨曦宛如金色轻纱笼在温颐园的上房,林林总总的春日花卉开得格外好了。只是上房之内的气氛有点不合乎外边的如斯烂漫春·光。  “周财旺家的……给我张嘴!这府中一团和气,万万不能叫这个孽障给引了晦气!”莫温氏老太太捻起长袖,命令身侧的周财旺家的赶紧去的,她着实气不过。  果然,周财旺家的连连逼步走过来,旋即扬起手掌,啪的一声,周财旺家的在莫昕蕊的脸蛋上留下殷红如晚霞的一片。  莫昕蕊咬着火辣辣的腮帮,眼眶里满是热泪涌动,“老太太,孙女我……我以为安娴堂姐死了……我是好心来哭丧……不我是好心来安慰您老人家的……谁知道安娴堂姐姐安然无恙……我的心里打心眼里高兴着呢……老太太您……您实在是误会了我……”莫昕蕊这一次是铁定了心要和着牙齿和血吞,她一定还要报仇的!  “臭丫头!你还说呀你!”莫温氏老太太一直还挺宠爱昕蕊这丫头,今日儿算是一反常态,谁叫莫昕蕊把眼前活生生的安娴孙女儿当做鬼魂了呢,可要知道,安娴孙女儿这次可是主动要把进宫的机会让给昕蕊的,谁知昕蕊她竟然——  老太太心里头的意思,恐怕除了莫安娴还真没有比她更明白了的,“老太太,也许是昕蕊堂妹妹平日里亏心事做多了,所以半夜才会害怕鬼敲门了呢。老太太你就不要责怪堂妹妹了吧,这样吧,我还是坚持着把这一次的入宫机会让给堂妹妹,昕蕊妹妹她可以穿着这一件百褶裙进宫,老太太您觉得可好。”  “好是好,不过太亏待于你了……”老太太用手挥了挥,示意安娴姐儿赶紧到她身侧来,老太太抚着安娴的手掌温暖得道,“你这个孩子心眼陈实了些,昕蕊她这么对待你,你真的要对她这么好么?”  莫安娴眼瞳里满是真诚的模样,“老太太,虽然叔叔婶婶纵容堂妹妹她们欺负我和安琪弟弟……不过先父好歹是叔叔的同胞兄弟,再怎么样,叔叔也不会跃过这么一层关系吧……老太太,安娴还是觉得这入宫的机会让给堂妹妹……就连那套百褶裙也给她吧。”  百褶裙?!  这可是带着毒蝎子的百褶裙呀!  莫昕蕊心惊肉跳得深深凝了百褶裙一眼,这莫安娴贱人怎么还没有死,莫非她至今还没有试一下那一件百褶裙么?  索性,莫昕蕊计上心来,走上去,收回眼眶的珠泪,“安娴堂姐姐,还是请你穿上吗?妹妹我多谢姐姐让我进宫,只是这东西该属于姐姐的,那么就是姐姐的。方才老太太让周财旺家的教训我,倒是教训的极是呢。”  哼,莫昕蕊这个贱人以为本小姐还真不知道这百褶裙中的秘密吧。莫安娴冷冷一笑。  “昕蕊!你堂姐姐对你这般好?为你设想?!你当真是不要这百褶裙了?”  老太太眸子一转,在周财旺家的搀扶之下,徐徐得站起来身子来,“这样吧,这入宫还是得安娴进宫,安娴毕竟是长房嫡女!这百褶裙依然给你……我自然会给你堂姐姐新的一套百褶裙。”  莫昕蕊受命那条百褶裙,老太太已然发话,她是要嘛也得要,不要嘛也得要!不能半点推迟,她跟前两大丫头踏雪、寻梅兢兢战战得接过那一件百褶裙,还好她们两个丫头是通过托盘拿着的,所以才没有显露出害怕的蛛丝马迹来。  安娴心里头想,这再过两个时辰便是入宫的时辰,现在再赶制一套新的百褶裙,哪怕出动众府邸手法最为凌厉逆天的绣娘,恐怕也无法做出来,唯有——  正如安娴心中所想,老祖宗仿佛勘破了安娴心内的想法,她老人家拄着拐杖,硬朗得走到安娴身边来,“你们在宫中为才人的长姐姐昕诗之前的元宵佳节给送来一套百褶宫裙,原本是送给昕蕊的,如今昕蕊不用进宫自然也用不着了……那么就给安娴吧。”  什么?!  莫昕蕊肺都气炸了,这叫怎么回事?那大姐莫昕诗赏赐给她的百褶宫裙都没有舍得穿,哪怕这一次莫昕蕊进宫也还是没舍得,而老太太轻轻松松得一句话就把这套珍贵的百褶宫裙便宜给莫安娴那个贱人!  旋儿莫安娴无视莫昕蕊早已变得铁青的脸色,对老太太福了一福,“孙女谢过老太太。”  “不可啊老太太,这是昕诗才人赠予我们家昕蕊的——”二太太万氏急匆匆得赶来,那一套百褶宫裙代表着体面怎么好便宜给大房的人。  莫温氏老太太眯着眼睛,含笑道,“怎么二媳妇,你今天来就是来忤逆我的意思?”  “媳妇……不敢。”万氏点下螓首,不敢声张。  回了长安里的莫昕蕊那一张遣送回来的放过毒蝎子的百褶裙直接用火折子一点,烧了。  辰时三刻,莫安娴准时得出现在宫中的万春园。她头上随便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配了一个碧玉簪子,簪子也不甚名贵,只是下身的百褶宫裙款式漂亮,是当朝最为流行的了。吸引了不少高门大户女子们的眼光。
  014  “你看,那个女子穿的裙子可真漂亮。”兵部侍郎之女拉着一个身穿天青色半臂的高贵女子道。  高贵女子是陈尚书之女陈瑶,她不禁嗤嗤以鼻,“有什么好看的,不就土包子一个。”  东门国舅爷东门敏珠掩唇轻轻一笑,不可置否。  倒是那万提刑司之女万初雪向莫安娴投来善意的目光。  万初雪对自己的那一份肯定,促使着安娴往她那边走去,万初雪如月般的娥眉轻轻一扬,启开玉齿,微微笑道,“她们的话,你无须在意,你的裙子真的很好看,不过好看难免招来嫉妒。”  “对了,初雪姐姐,等宴会完了之后,咱们一同去御花园赏花吧。”莫安娴她也是个熟络的人,拉着万初雪的手道。  万初雪点点头,然后指着人群之中的一个倾世独立的美男子,这个美男子一袭紫绣长衫,腰间环扣着金纹玉带,身长秀丽,在众位公侯王子之中鹤立鸡群,“安娴妹妹,你知道吗?他,就是当今最为年轻的摄政王皇甫维闵哦。”  原来是他?莫安娴幽幽一笑,难怪莫昕蕊堂妹妹哭着喊着要嫁给他呢。  “大家都来齐了吧。”不远处的湘妃竹帘下走出一位富态端庄的美貌女子,约莫三十出头,梳着九天髻,眸子有些微冷,长而软的五彩宫绦逶迤在地,彷如神仙妃子临世。  不出安娴所料,这个意高质华的美貌女子应该就是当今的华朝长公主殿下——安平公主了吧。  “大家请入座吧!”  安平公主优雅得挥摇玉臂,众位皇子公主郡主贵公子小姐欣欣然入座。  一簇簇座位摆放在万春园盛放牡丹花的中央,众人坐在其中,无不感觉置身于花海之中,周周清香的泥土混杂着芳香馥郁的花香,当真是心旷神怡之极。  莫安娴与万初雪为邻,安平长公主殿下让大家接着她的诗词往下面唱和下去,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秀们纷纷显露一手自己的才华。  就好比陈尚书之女陈瑶,巴不得把腹中的诗书一股脑儿得搬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多有才气!东门国舅爷之女东门敏珠亦然,在安娴看来,这些高门望族的女子也太可悲了些,殊不知,她们这么做,无非是想要引起年轻摄政王皇甫维闵的注意。  熟不知人家摄政王皇甫维闵看都不看她们一眼,莫安娴心中明白,倘若皇甫维闵是寻常男子的话,他怎么可能坐得稳摄政王这一把交椅呢。  可要知道在整个华朝朝堂之上,没有两把刷子铁定是要被刷下来的,而皇甫维闵如此年轻就登上了权力之阶梯,看他不过二十四五尔尔,就已经有如此大的能耐!更不是寻常男子可以比拟。  摄政王皇甫维闵岂能是那么轻轻松松得看上陈瑶等之流的庸俗女子?  莫安娴淡淡一笑,却惹得坐在上首的安平长公主注目,“下面可是莫府昕蕊小姐?”  “回长公主,臣女莫安娴,是莫府的长房嫡女,不是二房堂妹妹莫昕蕊。”莫安娴优雅得起身,款款一福。  安娴她如此知趣知礼,倒是叫安平公主有点歉疚不已,一个时辰之前莫府通知来报说改了安娴小姐入宫参加赏花宴,而安平公主忙着晕头转向倒是忘记了,她温暖一笑,“原来是莫府的长房嫡女果然是气质出众。不知安娴小姐可否接下去,做一些关于牡丹花的诗词。”  “哼。莫安娴,你倒是快说呀。”陈瑶素来与莫昕蕊交好,她在尚书府邸一大早收到莫昕蕊的飞鸽传书说莫温氏老太太撤了她莫昕蕊改换莫安娴这个长房嫡女进宫来着。  安娴听到陈瑶微弱刺耳的声音,不过她假装没有听到,倒是轻轻一扬玉臂,“回长公主,臣女才疏学浅。这道题还是让陈瑶小姐回答吧。”  “也好。”安平长公主为人最为和善,旋即点点头将目光巡在陈瑶身上,“陈瑶小姐,你以为如何?”  陈瑶满脸欢欣,她早就想要在众位年轻高贵的公子哥身上露一手了,今日的赏花宴充其量就是相亲宴好不好?保不准还钓了一个金龟婿回家呢,她虽然是尚书之女,但是老尚书今晨告诉她,一定要尽力拉拢摄政王,取得摄政王的心,那才是最最要紧的事儿。  “清风茜堆牡丹畔,万里山关人未还。”  陈瑶新诗一做,顿时间博得一个满堂彩。  连安平公主也若有所悟得点点头。  万提刑司之女万初雪虽不喜陈瑶太过招风的性格,但她还是忍不住点点头,心中默念着,看不出陈瑶也是有几把墨水的,陈瑶她好歹是名门大家闺秀。  众位皇子们的眼珠子也纷纷被陈瑶这个所谓的才女所吸引。  但,摄政王皇甫维闵的眸皮微微颔着,始终未抬开,因为皇甫维闵始终觉得这个诗词差在某个地方,却说不出具体哪里不行。  “清风茜染牡丹畔,万里山关待人还。何不把茜堆改为茜染,仿佛这牡丹的红润娇艳之色是为清风所化。万里山关待人怀总比人未还多了一分希冀,难道不是么?”  清清雅致的声音,很小声,不过大家都听到了,更明白这句话到底是出自于谁之口中。  安平长公主妩媚的眼眸向安娴凝望了过来,正是这一位莫府长房大小姐所说的不差!再细细品味着安娴为陈瑶撰改的词眼,更是觉得这个莫安娴宛如天人!  当今华朝太子欧阳琪平素里也喜欢舞文弄墨,不禁摇晃着手中的扇子,“堆这个字太过死板,而用染这个字,一下子就把牡丹的娇艳红给鲜活化了!”  “是呀……是呀……”  “安娴小姐改的好啊。这改了之后啊……意境比陈瑶小姐那一版的好太多了。”  “真了不起啊!这个小姐可是莫府的……莫安娴小姐?”  “对了,你们可记得安娴小姐的生母可是二十年前名动大华的第一才女杜雨嫦呀!”  “果然是才女之后人!佩服佩服!”  ……  无数人的目光为之深深一怔,看向莫安娴是怀着无比崇敬之情。  摄政王皇甫维闵抬起凤眸,眸心宛如万千星辰倾泻而下,站起来,忍不住去看安娴一眼,“好,的确改得很好。”
  陈瑶小姐一心想要出风头引得皇甫维闵的注意,谁知道竟然这般,陈瑶气不过,走到安娴的跟前争辩道,“明明是我的更好些!”  “陈瑶小姐,安娴小姐着重后面的那一句,万里山关待人还是具有极为特殊的意义,你知道是什么吗?”  皇甫维闵眼眸之中带有一丝丝的不屑,“远在万里关外的将士们,没日没夜得征战沙场,更甚者,马革裹尸为下场!万里山关待人还,是呆在故园仍生还的亲人们对远在关外的将士们的一片热忱的关念之情。你是万里山关人未还,你是想要我大华众位将士们一个一个都死在关外,永无回生之路吗?你可知道你的诗词是犯了大忌讳的……甚至要抄家灭族……这可是反诗呀!”  “什么?”陈瑶心中震撼得后退几步,脸色仓皇无措得快要滴出血水,顿时间扑到安平长公主的足下,“长公主,饶命啊——摄政王要杀我!”  莫安娴好笑了笑,陈瑶原本以为自己这首诗词能够招徕当今摄政王皇甫维闵对她的注意渐而燃起了心生爱慕之心,谁知道呢,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陈瑶见求长公主无果,毕竟在场的皇子殿下们都看到了,怎么好掩盖过去,陈瑶竟然爬到安娴的脚边,跪求道,“安娴小姐,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  莫安娴缓缓得抬起螓首来,嘴唇浅浅一勾,似乎想要往下说什么。  “请恕本小姐无能为力。”  莫安娴轻轻一拂袖,脚上仿佛踩着清风,掠过安平长公主身侧,“此事,臣女实在做不了主,还请长公主示下。  脸色宛如掉进粪坑的陈尚书之女陈瑶心中懊悔万千,她后悔啊,后悔千不该万不该看不起莫府的千金大小姐莫安娴,原来她是这等厉害的角色,难道莫昕蕊入宫的机会被她夺走了……原来竟是这般!唉……  好一个会把选择权交给自己的女子!  安平长公主眼中毫无波澜,似乎陈瑶小姐所犯的过错乃是无足轻重一般,不过安娴小姐这般做,无疑是极为睿智的,安平公主启唇道,“大皇弟,你怎么看?”  当今太子殿下欧阳琪仍然把双目紧紧锁在安娴小姐身上,之前被安娴小姐那一句“万里山关待人还”所打动,如今安平长公主的问话,倒是把他的思绪拉回,“回皇长姐的话,本宫想着,还是仙让摄政王开声,这样本宫好加以臆断呀。”  “也对。”安平长公主殿下若有所悟得点点头,“维闵是当朝最为年轻的摄政王,权力力压群臣,对于华朝律法,本宫想,在座的,没有一个比得上摄政王了吧。”  安平长公主话音刚落,摄政王皇甫维闵膛目结舌,旋儿他的神情恢复了如常,眸光宛如万千珍贵玉石璀璨,“长公主,你这话是要折煞微臣了。”  安娴知道皇甫维闵这般说,也是出其虚心罢了,可见他真实的实力是如何惊人!连当今太子殿下和长公主殿下也要忌惮他的脸色三分。  正当太子殿下还有其他诸位皇子们热切且期盼的目光之中,皇甫维闵负手,眼眸冰凉至极得扫了一下瘫软在地的陈瑶,“陈瑶小姐触犯华律第三百六十五章,不得毁谤我朝将士!拖下去吧——”  话毕,果然有三五成群的御林军们上来,将陈瑶拖往宗人府的方向去。  陈瑶两只手被抓着,她今天新换上的鸳鸯锦绣玉鞋扑腾得在地上乱跩,“放开我!放开我!莫安娴!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我爹爹一定会杀了你的!”  “好生狂妄的孽障!给我拉走!”安平长公主原本柔润的那一双脸蛋刷得红了,顿时间指着那些愈走愈远的御林军,迫使他们加快步伐。  太子殿下欧阳琪挥挥手道,“好了好了……大家一众去御花园赏花吧……”  万初雪偷偷拽了拽安娴的腕袖,“安娴妹妹,你看呀,二殿下和三殿下的眼珠子一直都在你身上呢,半寸都不曾离开过。”  莫安娴没有转过脸去,而是用眼中的余光扫了太子殿下欧阳琪身畔的一高一瘦的皇子殿下,高高的身着墨色锦衣,瘦的身着青竹锦袍,他们眼珠子火辣辣得凝着自己,相比太子殿下欧阳琪,他则是老实了许多,毕竟是太子殿下。  莫安娴正想抬步,高高的墨袍男子扑倒她跟前,触不及防得对安娴似笑非笑道,“安娴小姐,做我妃子吧,我会对你好的——”  这……  “你是谁?”  莫安娴眸光微微一侧,她早已猜到来人是谁,却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也对,像安娴小姐这般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别说深处深宫之内的皇家子弟,就连那些侯门贵公子的面恐怕都没有见过几面了。  墨裳二殿下二皇子欧阳衡脸皮绷紧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迟迟说不出来,安娴小姐她这么一问使得他极为没面子的,可要知道,像刚才陈瑶,东门敏珠她们可是巴不得凑到自己身上去,而莫安娴她是那么的冷漠,那样的难以接近。  “大胆!难道你一个小小臣女,也不知道这位可是当今的二殿下欧阳衡吗?”  说话的人是青竹锦袍的年轻俊逸的男子,长长鸦青发用鎏金簪子箍起,欧阳衡是他的二皇兄,而他是三皇子殿下欧阳元。  “真是抱歉,恕臣女眼拙,臣女还真的认不出来,臣女这就见过二殿下,三殿下。”莫安娴施施然一礼。  见安娴谦和得体的礼仪规范,太子殿下欧阳琪脸上挂着一抹神采缓缓走过来,“无妨无妨,只要安娴小姐时时进得宫里来,还怕不认识么?”  “是呀是呀,安娴小姐,以后多多进宫陪陪本宫,岂不是更好。”安平长公主殿下拉着安娴的手,刚才一直看安娴不顺眼的那些高门贵女们诸如东门敏珠之流,更是暗暗心生嫌隙,恨不得将莫安娴这个小蹄子的衣服尽数扯下来,叫她无面目示人。
  莫安娴见安平公主殿下倒是正常,气态慵慵懒懒,有着前朝帝女所不能企及的高贵和优雅,不过太子殿下欧阳琪,二殿下欧阳衡,三殿下欧阳元三人六目透露着一股子的火辣辣味,叫安娴心生忌惮,她想着她这么一说,肯定是要引起殿下们的不满了。虽说欧阳琪是太子殿下,面色温和,性情又是那般的温润如玉,也难免罔侧他心中的想法。  下一刻,安娴淡淡一笑,挽着安平公主殿下的手,“长公主殿下,臣女可否与你一道去御花园赏花。”左手挽着长公主殿下,右手则是挽着万初雪。  二殿下欧阳衡的一双英俊眉眼几乎快要滴出血来,放眼望去,京都之女不论是矮门小户,还是名门望户,都以能够接近自己而感到骄傲,而这个莫安娴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实在是太过恼火,叫他堂堂的二殿下置于何地!  莫安娴,我一定要得到你!  安娴随着长公主一帮人行至御花园的石屏花廊,顿时间天色渐安,雨幕宛如乌色珠帘一般盖住视野。  “天,即将要下雨了。”万初雪可不想留宿宫中,未曾出阁的女子就留宿宫中未免太过……  只是莫安娴现在人有三急,她在一个宫婢的指引下去了净房,净房的位置极为雅致清幽整洁干净,多是为宫中的高贵女子所设,前脚刚刚踏进,安娴就感觉后腰被一个男人粗壮的大手紧紧箍住,白嫩细脖被男人一股浓烈的气息喷薄了过来。  “安娴,做我的女人把!我要你——我现在就要你——”说话之间,安娴胆寒万千,因为她感觉身后的男子抽掉玉带,要把裤子剥离下来。  到底是谁?如此无礼放肆!  莫安娴的纤指往后面一抓,抓到了墨色锦绣长裳的碎片……这赫然是二殿下欧阳衡的衣饰呀!  怎么是他?怎么会是他?再怎么说他也是堂堂尊贵的二皇子殿下?怎能作出在暗室欺诲黄花女的行为来?!  简直是辱没了他身后的皇家天族啊!  两世为人的莫安娴对于人事虽说不上精通,但比起那些未出阁的黄花处子倒是懂了……不少。  纤手往他想要迎合腰身的下腹探去,探到异物,索性狠狠抓住它,顿时间身后的男子喷薄出火辣辣刺痛的味道,“咝……放开本殿下……好痛!”  好痛?!谁叫你非礼我?瞎了你的狗眼了!连本小姐也敢非礼的?  莫安娴趁势寒光测测得凝着他,那个人金冠竖立,如鹰高起的鼻梁透着一抹森寒,只是那双眸,依然是异常的炙热,这一抹炙热从他看见安娴的第一眼就已然如此了。  是了,二殿下欧阳衡当众追求安娴,安娴不允,欧阳衡就想要强的!  “你最好从了本宫!否则这事闹到父皇母后那边,你可吃不了兜着,你可要想明白了。”欧阳衡霸道而又浓烈的气息宛如云雾在安娴的耳际盘桓。  这是赤果果的威逼嘛。
  安娴眼中满是冷意,“抱歉,二殿下,你这一套对我不管用!”下一秒,安娴想要加重腕部的力道,简直罔顾二殿下欧阳衡发出来惨若猪咆的恐怖叫声。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欧阳衡想死的心都有了,平素里他想要玩弄宫女都是信手拈来,若是换了其他名门贵女早就乖乖得从了他,这个莫安娴太过刁钻竟然……还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竟然对于男人那家伙一点都不怕的……莫非这个女人是男人不成?!  欧阳衡是铁了心的,不顾腹下的疼痛,两只手伸出来欲要把安娴的衣裳剥离下来,看她还玩出什么花样来。  安娴想,他如果真把自己的裳裙剥离了可怎么好,如今是三月天,衣裳浅薄,只要他  呼啦——  裂帛声几乎是在瞬时间在安娴的耳畔响起,安娴下意识用最快的速度双手护住胸前,谁知道却传来欧阳衡二殿下恐惧的声音。  “哎呀~疼!”  安娴定睛一看,只见二殿下欧阳衡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出去了,头栽在净桶里,光着腚,金腰带被剥离了挂在他自个儿的脖子上,几乎就是一阵风的时间。  太神奇了……总不能是欧阳衡自己飞到那里去吧。  “你没事吧。”月白披风衣的伟岸男子静静站在那,脸上挂半阙琉璃面具,嘴唇微勾,带着一股子戏虐而又玩味的笑,就好像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仿佛从天外而来。  “你……你是……”安娴搞不懂了他到底是谁,他身上的气息宛如他的半阙琉璃面具透着冰凉琉璃的寒芒。  他唯独露出的眸子冰冰一笑,说是笑,倒不如说是哭,安娴也看不出他面具后真实的面容是什么。  琉璃面具男微微一笑,“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如此而已……”  说完,他就运用轻功飞出宫院的一角,消失无踪。  安娴还没有回过身来,只是隐隐感觉这个琉璃面具的男子的背影像极了一个人,不过安娴不敢肯定,怎么可能会是他呢。  “救我……救我……”安娴耳畔响起了二殿下欧阳衡浑身上下洋溢着屎臭味,苦苦哀嚎着,希望安娴能搭救他。  安娴淡淡一笑,急匆匆往出宫门的方向走去。想必这会子万初雪姐姐在等着自己呢。  “安娴妹妹,为何要这么久?”  宫门口的万初雪在等候已久,许多前来赴百花春宴的名门贵女公子们大多回去了,眼见安娴姗姗来迟,万初雪不免狐疑揣测。  “让姐姐久等了。”莫安娴优雅一笑,恍若不曾发生过什么,“初雪姐姐,有空的话,来我府上拜访,又或者我可以去初雪姐姐的万府吗?”  初见安娴第一眼起,万初雪就于她意趣相投,她早就打算趁着某一日邀约安娴上她的府邸游玩,“你呀……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要不安娴妹妹,明日你上我府来吧,我定然尽一方地主之谊呀。”  万初雪终究不再逼问下去,安娴倒是从容得应答,头摇晃得跟拨浪鼓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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