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问,拿不准,这拨火观轮是原装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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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踏火轮”的指端效应研究
□ 于天源 李玉环 马文珠 林彩霞 薛卫国 韩东伟 郑慧敏 韩丽娟
摘 要:“脚踏火轮”出自《按摩经》,具体做法是“人病两肩沉紧,手指疼痛不能拿物,此皆痰气,风寒所致,用脚法蹬散。令患人仰卧,将背伸开,从臂根天府穴用脚蹬住,稳定不可摇撼,觉手臂麻木,手似出冷气,轻轻将脚抬起,臂似火热,血气散矣。”为研究本法的指端效应,进行了此项实验研究。
  “脚踏火轮”出自《按摩经》,具体做法是“人病两肩沉紧,手指疼痛不能拿物,此皆痰气,风寒所致,用脚法蹬散。令患人仰卧,将背伸开,从臂根天府穴用脚蹬住,稳定不可摇撼,觉手臂麻木,手似出冷气,轻轻将脚抬起,臂似火热,血气散矣。”为研究本法的指端效应,进行了此项实验研究。
  1 材料与方法
  1、1受试者与分组健康成人,20-25岁,男女各20人,共40人。
  采用自身前后对照和左右侧同期对照。对按动脉法按压前、按压、手法结束后5sec,手法结束后1min四个时刻的指标进行比较,观察在手法操作前后的差异。并进行左右侧比较。
  1、2实验条件实验室为恒温密闭实验室。采用BIOPAC-MP100多导生理仪测定。采用Acqknowl-edge3.57分析软件对指端体表温度等相关指标进行记录并分析。
  1、3研究手法本研究采用《按摩经》第二十四法“脚踏火轮”的改良做法。操作方法如下:受试者上臂外展15°,实验者以手掌根和大鱼际按于左侧天府穴。按压1min后将手拾起。
  1、4实验步骤测定体表温度、指端血氧含量。实验步骤:受试者进入实验室。暴露左右上肢。技术员向受试者说明实验过程。受试者静卧于检查床上20min。在受试者静卧的同时技术员连接测试导线。用于测试指端体表温度的导线固定于受试者左右侧劳宫穴;用于测试指端血氧的导线固定于受试者左右拇指末节掌侧。实验开始时技术员开始记录并在起始时做第一个标记,记录;技术员做第二个标记,手法开始,操作1min,并记录相关数据;技术员做第三个标记,手法结束;继续记录相关数据,手法结束5sec时做第四个标记:自手法结束记录1min时做第五个标记。所得数据存盘待统计分析。
  指端自觉温度的测定:采用可视化模拟量表(VAS)测量记录在按压前、按压1min、手法结束后5sec,手法结束后1min四个时刻的自觉温度变化。VAS量表长度为100mm,平均分为100个刻度。每次描记均使用空白量表,以减少各次之间的干扰。实验后进行计算并做统计学分析。采用自身前后对照和左右侧同期对照,观察指标在手法操作前后的差异,并比较左右侧的差异。实验步骤如下:受试者暴露左右手上肢,静坐20min。在过程中技术员向受试者具体说明VAS表格填写方法。内容如下:①VAS表格的左端表示温度最低,右端表示温度最高。②以静坐20rain后的温度感觉作为基础温度感觉。画于第50个刻度处,并计为50。③分别体会手法操作1min、手法操作后5see、手法操作后的温度变化。④若受试者感觉温度变低时向左画。当温度变高时向右画。然后实验开始。受试者按要求在VAS表上填写静坐20分钟后、手法操作结束时、手法结束5sec、手法结束后的自觉温度。所得VAS表格进行数据测量并待统计学处理。
  2 结果
  实验结果采用SPSS10.0统计软件包进行统计学分析,对所测指标进行基线比较及数据处理,采用Paired-Sample T Test和one-way ANOVA进行检验。
  2、1基线比较受试者实验前左手和右手(按压侧和非按压侧)各指标进行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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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阅读并同意、中的全部内容!《1981年的春天》   杨瑾 著     关键词句:   这是一首20世纪60年代生人的青春挽歌。   它有着刻骨铭心的伤感。   虽然那时也有暴力和性,但掩盖不了这种伤感。   这代人一生挥之不去的气质是:怀旧和伤感。   最是那一回首的致命   那种如风的轻   足以杀死这代人     一、春游   十七岁的城北中学高二文科班的杨志,正在爬长途汽车站内的那个水塔。   水塔立于一个狭长的水塘边。在起大风的时候,高高的水塔,会颤巍巍地响。   在杨志的印象中,城北还没有谁真正爬上过这个水塔――所谓真正爬上的意思,就是爬到水塔的顶上去――水塔的顶部,就像凸起的乌龟壳,四周没有任何阻拦。   在杨志的印象中,即使是城北那些最大胆的男孩,他们也就是爬到了水塔的三分之二处。因为他们爬着爬着,就感到风在耳畔呼呼直响,并且越来越响,而水塔也似乎在微微摇动。他们只得退下。当他们的脚沾到地时,他们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那意思是:我终于安全了。从童年时候起,杨志就对这个水塔充满了向往。每次从它身边经过时,杨志都要停下来抬头看看――如果在冬天,杨志一定要按住戴在头上的棉帽,否则,在抬头看高高的水塔时,帽子会落掉。   杨志很有可能爬过这个水塔,可他爬到水塔的三分之一处就下来了。促使杨志下来的原因有多种:他认为水塔会倒(本来不会倒,就因为加上了自己的重量);就算水塔不倒,那供攀缘的铁楼梯也会松脱(本来不会松脱,就因为自己在死劲地扳它)……谁都知道,杨志的想法是不存在的。但谁也无法阻止杨志去那么想。从小杨志就有一些稀里古怪的想法。   其实,真正导致杨志不敢爬上水塔的原因是:他有恐高症。   可现在,杨志正在爬城北长途汽车站内的那个水塔。我不是有恐高症吗?我为什么还要爬呢?杨志一边爬一边想。可他发现自己管不住自己,他一直向上爬着……   杨志终于爬到了水塔的顶部。真是像凸起的乌龟壳,四周没有任何阻拦。杨志哪敢站着,他连蹲着都不敢,他叉开四肢,趴在水塔上,他恨不得自己是一只壁虎,牢牢地吸附在硬硬的水泥上。这时,杨志偷偷地向塔外觑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坏事了,突然之间,杨志感到天旋地转,自己在水塔之上支持不住了,而这时,大风又刮起……   杨志被大风从水塔上吹走了。   他像电扇一样,在空中急遽地旋转着。我完了,我完了,杨志大脑里一片空白,他被恐惧抓住了……     “小志,小志,你还不快起来,你不是要到瀛上去玩吗?”杨志母亲的推门和喊叫是同时进行的。   母亲的声音大得有点剌耳,而那扇松松垮垮的门,磨着水泥地,更是剌耳。这要是放在平时,杨志肯定要数落母亲几句。可眼下杨志心里对母亲充满了感激,因为他正被一个噩梦纠缠着,而母亲适时地把自己“救”了出来。   杨志额头上冒着虚汗,胸口怦怦乱跳,他从枕头下面掏出那只“上海”牌手表:已是六点二十分。   “小志,你今天带什么去?我从食堂买了馒头、切糕子。”看到刚醒来的儿子恍惚的样子,母亲说话很小心。   “姆妈,我想带灰面巴去,用蛋和韭菜煎的那种。”杨志想,如果带馒头去,到了中午,肯定它们是硬梆梆的像石头,那怎么咽得下去;再说那个切糕子,里面有汤,会泼到书包里,就算不泼,冷了的切糕子,味道像浆糊。我可不想吃浆糊,杨志想。   这是一个春天的早晨,不知怎地杨志多愁善感起来,他想到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的保尔的母亲,想到了《童年》里的高尔基的母亲……她们和我的母亲一样,都是一些好母亲,杨志想。   余如梅――杨志的母亲――城北酱油厂的老酱油工,五十五岁,今年就要退休啦。她已在酱油厂工作了三十年。她出生在鄱阳湖旁的都昌县。她是在二十三岁时离开这个小县城的。她离开的原因是因为她的丈夫得暴病身亡,她只得撇下一个一岁的儿子给母亲,自己只身来到省城给人做保姆,后经人介绍,和一个叫杨云龙的男人结了婚,几年后,他们生下了女儿杨玉和儿子杨志。   杨云龙是公子哥出身,他家是丰城的名门望族,他有过三次婚姻,皆因女方不育而未得一子半女。解放后,杨氏大家族分崩离析,大家为家产争得不可开交。杨云龙对此非常厌恶,他就一个人跑到省城来了。杨云龙怎么会娶一个穷人家的女儿呢?他是想溶入到普通人的生活当中去,从而得到一种政治上的保障。   杨云龙还是没有逃过群众雪亮的眼睛,一九六八年,他因“历史上不清白”,被遣送到农村接受改造;他的一双儿女也跟了去,当时,杨玉,八岁;杨志,四岁。   六年之后,杨云龙回城了。他回城并不是他改造得好,而是他得了重病,再也不能使力劳动了。杨云龙在医院里住了半年院,尔后在家里的床榻上辗转了几年,于一九七九年去世。   杨志的一家是在一九八○年搬到城北酱油厂宿舍的。在此之前,他家都是租别人的房子。   余如梅,这个嫁过两个男人的老酱油工,现在终于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她对现状相当满意。女儿杨玉在城南炒货三厂做事,她不愁没有饭吃,她最近和同厂的一个叫江国荣的人在谈恋爱。老酱油工认为小江人不错。老酱油工评定人不错的标准,首先得老实。小江不仅人老实,他还会做木工活,他给老酱油工做了几个可能几十年都坐不烂的杌子,还把老酱油工那些有损坏的家俱修了个遍。   杨志的母亲感到美中不足的就是杨志,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心大,想考大学。不过,她认为这也不要紧,如果今年儿子考不上大学,就可以顶自己的替,所以,自己争也要争到今年退休。城北酱油厂是国营单位,退了休有劳保,进了这样的单位,一辈子都不要愁没有饭吃。老酱油工一生最大的理想,就是要有饭吃,不要饿肚子。     杨志穿着一套蓝色的带两道白边的运动衣下了床。他光着脚趿着一双拖鞋。他看到还有时间,就想锻炼一下。   昨天,他和熊河水、吴小林碰了头,他们商量着出去玩一次。如果再不出去玩的话,就没有时间啦,后天――三月二日――就要开学啦。出去玩,自然要叫上女同学。杨志和熊河水叫的都是文科班的女同学,她们是:李玉凤、孙玉梅、万菊英、吴美莲、涂雅兰。吴小林说:“我戮,都是你们文科班的,我一个理科班的人,她们会欢迎啵?”“这个……小林,你不要看着我,”熊河水朝杨志努了努嘴,他说,“你找杨志,由他说了算。”“是呀,是呀,”吴小林搓着双手,围着杨志转圈,“杨志,你看我不会太差啵。”杨志把一只手放在吴小林的肩上,他说:“你是我兄弟,谁敢不欢迎你。”“说得是,说得是,”吴小林一脸坏笑,“五个女的,我戳,差一点,二比一。李玉凤,肯定是杨志的。河水,你说是啵。”熊河水的眼睛发亮,脸颊鲜红,在他们三人当中,他的户口属于郊区农村的。“河水,你喜欢哪个哟,万菊英,不错,她的……”吴小林的两只手,在自己的胸前晃了晃,“涂雅兰,也不错,她的皮肤好白。吴美莲是个大嘴巴,牙齿都飘出来了。孙玉梅……你们看她脸上,那么多的酒剌,我的命好苦……”说到这里,吴小林赶紧掩住自己的嘴巴,他担心地觑着熊河水。接着,吴小林亲热地搂着熊河水,他一边摇晃着后者,一边说:“河水兄弟,我说错了话。”熊河水的脸更红了。“小林,你说哪里去了,没事,没事。我脸上的酒剌,总是不得好,我搽了好多的药……小林,明日,我们怎么碰头?”“你和李玉凤都住在瀛上,你们就在家里等。我先到杨志的家里去,那些女的,叫她们到三岔路口的那个岗亭子那里等。嗨,河水,你那里真的有一台‘凤凰牌’的照相机啵,我是学会了洗相,我还有全套的洗相设备,我们照完了相,晚上就可以洗。”     杨志穿的运动衣是内衣型的,说什么都有点冷。尽管如此,杨志还是把窗户打开了。   今天一看就是一个好天气。首先映入杨志眼帘的,就是城北酱油厂的那根大烟囱。   它正在冒烟。   它何止是在冒烟,它是在喷烟。   杨志想到了一个词:汹涌澎湃。他还想到了郭沫若的一句诗――杨志不敢肯定自己完全记得这句诗――它好像是:烟囱里冒出的烟是文明的黑色之花。   把烟囱里冒出的烟,比成黑色的花朵,还真是形象。杨志眼前的那根烟囱,正在不断地怒放着“花朵”。因为风小,那些喷出来的“花朵”,一时消散不了,它们便在空中堆成黑压压的一片。   杨志所处的位置,正对着那根烟囱,他离后者大概一百米不到。杨志能以最佳的角度,欣赏那根烟囱,这得益于他所住的那幢宿舍所处的位置。   城北酱油厂的那幢四层的宿舍,位于该厂大门的右侧。杨志的家在宿舍最东侧的四楼。   此刻,杨志是站在自己家北面的窗户旁。   紧挨城北酱油厂北侧的是宰牛厂。两厂的东、西、北三面是一些村子和菜地。再往北就是遍布湖泊的瀛上了。如果杨志往东侧看,稍远处就是一Ο一国道,透过密密的树林缝隙,能看见来来往往的车辆(杨志常常玩这样的游戏:猜那些来来往往的车辆是什么样的车)。如果杨志往西侧看,就是空旷的田野了(杨志很少去这边,因为他认为这边不好玩)。   如果杨志站在自己家南面的阳台上的话,他所面对的就是真正的城北地带了。   赣江把省城一分为二:城南和城北。而八一大桥又把这两部分连接起来了。城北当然无法跟城南相提并论,很多城南的人一谈起城北,都嗤之以鼻,他们认为那里是乡下地方。其实,城北只是省城五区之一――东湖区――的一部分。关于这一点,城南很多人不知晓。   城北分两部分:东面是下陂,西面是上陂。上下陂之分,是以一Ο一国道为界的;这条马路通过八一大桥,连到了城南。   真正的城北人,大都是沿河而居的。这里有许多男孩们迷恋的地方。上陂的冶炼厂,就是他们的乐园之一。熊熊燃烧的炉火、翻砂倒模铸件、打铁等场景,当然不能持久地吸引男孩们。但那些扔得到处都是的破铜烂铁,对男孩们可有致命的吸引力:哪天嘴馋了,他们就会弄几块卖到废品收购站去;他们把换来的小钱,去买甘蔗、烧饼、冰棒之类的东西吃。   城北冶炼厂占据了上陂的中心地带。上陂以西依次有:汽车修理厂、造船厂、砂石厂、水泥预制板厂。再过去,就是沙井了。沙井这里有许多桑林。每年的一月,城北的男孩们就来这里摘桑叶养蚕。城南的男孩们也来这里摘桑叶。城北的男孩们就在水泥预制板厂那里堵截他们,收缴他们的蚕子、桑叶、证章以及军帽。胆小怕事的城南男孩自然乖乖就范,但就是有不怕的,这样就导致双方冲突起来;一冲突,就要动拳头,甚至动刀子。   在此,很有必要提提上陂有特色的两条街:玩街和牛行。前者靠近八一大桥,原来是勾栏瓦肆一条街,是水手们欢乐的场所;这些在水上漂泊的人们,饱受了孤独、寂寞以及风浪之苦,当然得有一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地方,供他们消遣发泄。   在玩街西面的牛行,曾是一个牛的交易市场;牛是船只从四面八方运来的。现在,船只还经常运来牛,不过,这些牛不是用来交易的,而是送往城北宰牛厂宰杀。   与上陂相比,下陂的环境要脏乱、粗糙得多。这是因为这里有航运局和火车货站。船舶和火车把煤炭、木材、粮食等货物运来,它们堆得在下陂随处可见。   城北中学位于下陂,它在铁路旁。火车给男孩们带来了多少乐趣呀。他们之中胆大的,就扒火车;胆小的,也有许多玩法,比如,跳枕木(跳得格数多的为优胜),不跳枕木,就走铁轨(看谁平衡好,走得远),不走铁轨,就听火车的声音(其玩法是这样的:等火车离开了眼前,就伏在热乎乎的铁轨上,听火车远去的声音),不听火车,就磨刀子(把一根大钉子放在铁轨上,火车一过,钉子就被压得扁扁的,稍稍磨一磨,就是一把好刀子)……一些爱惹是非的男孩,可不仅仅满足于这些东西。他们最大的理想是:成为大罗汉,敢拳拳到肉,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他们还没有成为大罗汉之前,展示其胆量的最佳方式只有两种:杠拳头和打箍架。前者是这样进行的:两人相向而站,先杠右拳头,再杠左拳头,直到有一方吃不消为止。   至于打箍架,男孩们都是在河边的草地或砂子地进行的。他们双方犹如牛斗角,叉着对方的肩膀,拨来拨去,瞅准一个空子,把对方伴倒在地,再压上去,直到对方喊“服输了”为止。   罗汉们可玩真格的。他们要么单挑,要么摆场子;不讲规矩的,会带着一伙人,拿着家伙,突然冲到你的家里去,把你的家打得一塌糊涂(如果你在家里的话,你也在劫难逃)。   自从一九八Ο年,杨志家从牛行的汤光云的家,搬到城北酱油厂的宿舍,从某种意义上说,杨志脱离了城北的中心,虽然城北酱油厂的宿舍与上陂只是隔着一条马路—三二Ο国道—这条马路,在东侧与一Ο一国道相交,形成一个三岔路口—那里有个岗亭子。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杨志一边在周身活动关节,一边朗诵李白的《宣州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   杨志的武功师傅刘斌曾告诫他,在做剧烈活动之前,一定要活动全身的关节,否则,有可能会拉伤关节,至少,动作也会打不开。   “噫吁兮,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杨志接着朗诵李白的《蜀道难》。   他一边朗诵,一边练马步冲拳;   他在练哑铃;   他在做俯卧撑……     “老娘呀,杨志起来了啵?”吴小林摇摇摆摆地走进了杨志的家。   “是小林呀,小志,他起来了。你吃了点心啵?我煮碗面给你吃。”   “老娘,不要,不要,我吃了,我吃饱了。”吴小林死劲地摇着手。     “哟嗬,杨志,又在练打呀。”   吴小林进到杨志房间的时候,后者正在闭目做收式动作。刘斌师傅曾告诫他,剧烈运动结束后,不能马上说话或坐(躺)下,要深呼吸几分钟,这样有利于身体健康。   吴小林见杨志没有搭理自己,便觑着后者的脸相着,“我戳,杨志,你搞唏哩鬼名堂,你想做神仙是啵?”   吴小林在杨志的房间里转来转去,他东摸摸西瞧瞧;他拿起一只哑铃举着,“我戳,这重呀,胳膊都要断。”   他看见桌子上有几张纸,便拿了起来。这是昨天晚上杨志写的一首诗。吴小林怪声怪气地读了出来:   《春颂》   我的花儿委弃在尘土里,   颓废,可怜,并且眼泪已经干得可怜,   哭泣的安慰已云消雾散,   沉默的悲哀已决定了她的命运。     春天来了么?   长久的冬眠也许使她精力充沛,   我仿佛看见那绺绺秀发迎风激荡;   我仿佛看见那长裾璎珞飘曳闪闪;   我仿佛看见那回波电笑的痕迹。   是的,确实她真的来了—-   迈着急促的碎步,   唱着爱歌来了。     我的花儿已经恢复往日芳颜,   一洗尘土已是天香国色。     啊!   那松涛的起舞,   荡起了我满腔的激情,   那春雨的绵绵,   已滋润了我的灵感。   我在春天的怀抱里,   如在摇篮里,   听那柔情的眠歌,   做一个好的梦!   81.2.28晚     杨母走进了儿子的房间。   “老娘呀,杨志,好结棍!”   “小林呀,你几好,我家小志尽做一些没影的事。”   “老娘,你这就不晓得啰,杨志会写诗呀!”   “写诗又不能当饭吃。”   “老娘,你晓得啵,古代写诗的人,在皇帝手下,都做大官呀!”   “我没有那么好的福气,我家小志一辈子有饭吃,我就高兴了。”   “老娘,你放一万个心,杨志今年一定会考上大学的,他一定会当大官的。”   杨母看了一眼吴小林背在身上的鼓鼓囊囊的书包,她说:“小林呀,你们今日到瀛上哪里去玩?”   “老娘,我们到烈士陵园去。”   “小林呀,你们骑自行车要小心。”   “老娘,你放心,我们不是细伢子了。”   “我家小志,我总是不放心,你不要看他平日里不做声,他性子好烈的,一发气,就会跟人家打架。”这时,杨母对儿子说:“你看这崽栗子,穿得这么少,不要感冒了,快穿上衣服,去漱口洗脸,不要让人家小林等久了。”   杨母又看了一眼吴小林鼓鼓囊囊的书包,她说:“小林呀,你带了好东西吧,你带了苹果吧,你肯定带了苹果,你娘是卖苹果的,你还不带苹果?我只给我家小志带了几段甘蔗,他从小就喜欢吃。”     吴小林瞪大眼睛,作羡慕状地看着杨志在穿衣服。   杨志脚上穿了一双“回力”牌球鞋,裤子是用劳动布做的喇叭裤,上衣是一件军装,里面是一件他姐姐打的紫红色的毛线背心(杨志把运动衣的领子,平平整整地翻在背心V字型领的两边)。   对此,吴小林“我戳,我戳”地赞叹不已。   他们出门的时候,杨母追了过去,“小志,带上这水壶,到时,你口渴了,水都没有喝。”   “姆妈,我不想带,啰哩啰嗦的。”   “你看,这崽栗子,出门就怕带东西,以后,会连两只手都不想带的。”   杨母把灌得满满的水壶,拿给了吴小林。   吴小林一手抓着水壶,一手按着书包,摇摇摆摆地跟在杨志的后面。   他们嗵嗵地下楼去了。     杨志、吴小林到达三岔路口岗亭子那里的时候,孙玉梅、万菊英、涂雅兰、吴美莲已在那里了。她们笑盈盈地看着他俩。   孙玉梅抬起左手腕看了看手表,她说:“七点三十五,好哇,你们迟到了五分钟。”   吴小林乐哈哈地说:“这不能怪我,怪杨志,他在紧穿他的衣服。”   孙玉梅笑咪咪地打量着杨志,她说:“还紧穿衣服呐,连领子都没有翻好。”   他们六个人当中,涂雅兰和吴美莲没有骑自行车。杨志搭着吴美莲,吴小林搭着涂雅兰,他们一行,有说有笑地向瀛上骑去。     瀛上离城北只有五里来路。熊河水的家在一Ο一国道旁,而李玉凤的家在铁路边。   他们骑到一Ο一国道上的乌砂桥边时,停了下来。前面一点就是熊河水的家。乌砂桥东侧宽阔的湖面上有一座铁路桥;该桥的南头有一幢青砖砌的平房,那就是李玉凤的家。   万菊英说:“我看这样,我们先到熊河水家去,让杨志去接李玉凤。”   “杨志,要不要我同你去。”孙玉梅的眼睛看着地面。   吴小林说:“孙玉梅,你想做电灯泡是啵。”   其他三个女同学,在一旁打蜜嗝似地笑。   杨志骑着自行车,向东拐上了一条窄窄的路;这路的两边都是湖。   杨志没有去过李玉凤的家。高一的时候,有一次,他和熊河水、吴小林用丝网在铁路桥下捕鱼,熊河水告诉杨志和吴小林,李玉凤的家就在桥头,他问他们要不要去玩。杨志很想去,但他嘴上说不去。吴小林还采来了一把野花,他要杨志送给李玉凤,见杨志不想去,他非常失望。   在到李玉凤的家还有一段路的地方,杨志支好了自行车。前面几乎没有路了,不要说骑车,就是扶着车,也不方便。杨志没有在一格一格的枕木上走;他踩着那些铁路基面上的格不楞登的砟石,他向前走着,路边伸过来的茅草,巴着他的裤子。   李玉凤家的门口,有一个胖乎乎的女孩,她坐在那里看书。   “请问李玉凤在家吗?”   女孩马上站了起来,她两只手把书背在身后,“你找我姐,她在洗衣服,我带你去。”   他们走上路基,跨过铁路,来到铁路桥的东面,他们就看到了李玉凤。她正蹲在下面的台阶上洗衣服。   “嗨,姐,有人找你。”   李玉凤把脸向上扭了过来:那是杨志所熟悉的一张鹅蛋型的脸,还有那双大大的眼睛。   “是杨志呀,快下来!”李玉凤站了起来,她笑盈盈的;她两只手的袖子撸得高高的,其手掌和小臂上面,有水珠不断地滴下来。   从杨志所站的地方,到李玉凤洗衣服的地方,有几十级台阶要下。   杨志走到了李玉凤的身边。   “杨志,你先坐一下,我马上好。”   杨志坐在台阶上,他很想跟李玉凤说话,但第一句话,他不知怎么说好。就这样,他越想跟李玉凤说话,他越说不出话来。李玉凤在偷偷地笑着;她一边洗衣服,一边还不时地扭过头来看杨志。   四周的风景使杨志走神了。   四周很静很静,只有杨志和李玉凤两个人;李玉凤木槌的敲打声,传得很远很远(杨志觉得这声音不真实);阳光照在湖面上,湖面一平如镜……   杨志很快被湖泊东岸小山丘上的情景所吸引了。   在那高高低低的山丘上,一辆辆的摩托车在奔跑腾跃;摩托车突突的声音,似乎把平静的湖面,震起了波纹。   杨志知道那边是一个摩托车训练基地。他几次想和吴小林、熊河水去看看,但听说那里有狼狗,他们只有作罢。   “嗨,杨志,怎么坐在那里不说话,哑巴了呀,你在学校里那么会说话,上课举手发言,数你最积极。”   “他们在熊河水的家里等。”说出这一句话,杨志终于松了一口气。   “杨志,这大概是这几年以来,你向我说的第一句话吧。”杨志看得出,李玉凤在洗最后一遍衣服。   “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说话,可是没有机会。”   李玉凤的脸红了,她很快地睃了杨志一眼,便低头掩嘴偷笑。   杨志说:“我们初三才同班的,你坐在前面,我坐在最后一排。你初一、初二的时候,在几班?”   “我在二班,是吴志峰当班主任,你呢?”   “我在四班,刘福顺当班主任。小学的时候,鲍老师教过你啵?”杨志相当喜欢眼前的这种样子,他感到自己很幸福。   “你说的是那个老是把头发剪得短短的鲍老师唦,她教过我。”   “她那时对我很好,可我不懂事,有一次上课,我说话,她一气之下,把我的新华字典都撕破了。后来,她又把它粘得好好的。”   “嗨,杨志,你记得那个袁老师啵?她长得好漂亮呀,那时,有好多男同学偷偷喜欢她,杨志,你喜欢过啵?”   “这……”杨志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他那时确实喜欢过袁老师。那时,他读小学五年级,袁老师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她教杨志他们数学。袁老师特别喜欢男同学,经常额外辅导他们做数学题。杨志清晰地记得,有一次,袁老师教他做数学题,袁老师的一只手撑在课桌上。那是在夏天,杨志特别迷恋袁老师白皙手臂上的汗毛。   “嗨,杨志,你还记得那个陈华啵,就是那个教我们音乐的,他戴着眼镜,听说他好喜欢袁老师,可人家不愿理他,他就好难过。后来,我还听人家说,有一次,陈华在三楼看见袁老师在操场上,他就叫她,可袁老师不理他,他就从三楼跳了下来,把脚都跌拐了。”   “袁老师怎么会喜欢陈华呢,他长得那么矮。”杨志为自己跟李玉凤居然说了这样一些话而感到奇怪。   李玉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   李玉凤把最后一件衣服扔进了身旁的木盆里,她捏着木槌在水里划了划,尔后放在了洗好的衣服上面。   “洗好了。”李玉凤站起身来,她顿了顿脚;她在身上蹭了蹭手;她把绾起的袖子放了下来。   “水有一点冷。”李玉凤把两只手捂在脸上。“杨志,我们走吧。”   杨志在前面走,李玉凤在后面走。   “嗨,杨志,你肯定能考上大学的。到时你又有许多同学,你还会记得我们啵,我可能不会参加高考。”   “为什么?”杨志停住了脚步。   “我爸爸要退休,我要顶他的替。你怎不走了,快走呀,杨志。”李玉凤用一根手指捅了捅杨志的后背。   “那你不要退学?”   “是。”   “那我……我们不是见不了面?”说出这句话,如果地上有道缝,杨志恨不得钻进去。   “杨志,你真傻,我不去上学了,你可以到我们家来呀。”   杨志又恢复了幸福感,他转身从李玉凤手上接过装满衣服的木盆。他俩几乎是跑上台阶的。   杨志显得乐哈哈的,他还试图帮着李玉凤晾晒衣服。后者不让他帮忙,还在他手上打了一下。   不过在晾晒床单的时候,李玉凤主动叫杨志帮忙。他俩分别捏着床单的两端;他俩动作整齐划一地抖动着床单;亮晶晶的水珠在阳光中跳跃着;水珠溅在了他俩的脸上,他们笑了。     由八个人组成的春游小分队,在熊河水家会合后,便直奔目的地:烈士陵园。   这时,杨志搭着李玉凤,吴小林搭着吴美莲,熊河水搭着涂雅兰。   前面是瀛上纸箱厂,这段路是个长长的坡。杨志提议,大家不要下车,骑车冲上去。   冲坡的自行车车队,不到一半路,已显出颓势了。万菊英和孙玉梅首先下来了。接着,吴小林和熊河水也下来了。现在,只有杨志龇牙咧嘴地在坚持。李玉凤在后面有点急了,她要杨志下来走算了。杨志不肯下来,他哼哼唧唧的,人都站起来蹬着车子;杨志的自行车,吱吱嘎嘎的,呈S形路线,蜿蜒而上。   杨志终于把李玉凤带上坡了。他把车子停了下来,他们等着那些扶车上坡的人。   杨志出汗了。李玉凤拿出手帕要给他擦汗。杨志说不要。李玉凤说非要。杨志只得拿过手帕,自己擦。   上了瀛上纸箱厂的那个坡,再到烈士陵园,几乎全是下坡的路了。春游小分队的人,显得特别的高兴,他们有说有笑,甚至唱起了歌;清爽的风吹着他们的头发、他们的脸颊、他们的衣服;很快,他们离开了一Ο一国道,向左拐进了林间的马路;他们骑到了一个三岔路口,向右,是到火葬场,向左,是到烈士陵园;他们经过师范学校,他们在下一个很长的坡;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了,路两边是笔直修长的冷杉,这里静寂,只有三三两两的鸟鸣,阳光从树木的缝隙,洒在地上;他们愉快地前进,因为是下坡,骑车的人根本用不着蹬踏,他们把两只脚并扰,放在三角架上,让车子自行疾溜,钢圈和钢丝闪闪发亮,而链条和压在清爽、干净沥青路面的轮胎,都发出了好听的声音……   杨志感到幸福极了。在前进的自行车车队里,他始终是个领骑者。他感到幸福极了。他一会儿把车子骑到路的左边,一会儿又把车子骑回到右边;有时,车子倾斜的角度太大了,弄得李玉凤都发出了尖叫;有几次,李玉凤叫杨志骑慢点(她虽然这样说,但不坚持,因为她也喜欢自行车的速度);杨志恍恍惚惚感到,李玉凤用手扶过自己的腰,甚至她把脸贴到过自己的后背上……   现在,车队在向右拐,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烈士陵园就豁然在眼前了。     那些烈士的陵墓,都建在一个山坡上;从远处看去,那些陵墓,清清爽爽、整整齐齐的。   山坡的脚下,是两个对称的游廊;游廊前面是平整的草地;草地上有两棵巨大的塔松。   眼下,陵园里除了这支由八人组成的春游小分队外,没有其他的人。再过一个月,即到了清明节,这里就热闹了,城南、城北的学生,都会来这里为革命烈士扫墓,这是每年雷打不动的活动。   杨志他们从小学到中学都来这里,自从上了高中,就不来了。   学生们来烈士陵园扫墓的程序是这样的:先到学校里集合,再排着队走去,当然,队伍前面要有一面迎风招展的红旗,以及几个花圈;到陵园,除了集体宣誓外,刚加入红小兵的学生,还要宣誓;接着,学生就参观陵墓了,他们一边参观,一边还要作记录,因为他们回去要写作文;上述活动完了之后,就是自由活动了。   自由活动时间内,满山遍野都是学生。女学生到处去摘野花。相比之下,男学生的活动就丰富多了:他们三五成群,有的试图找出鸟巢,掏几个鸟蛋或捉到鸟崽;有的跑到偏僻的地方去,他们想发现子弹、炮弹、手枪、步枪以及剌刀之类的东西(据说这边的山上在解放前打过仗);有的则显得气呼呼的,他们要找人打架,要修理某(些)人,最后,他们也不会弄出多大的事,顶多打打箍架子;有的聚在一起,吆五喝六地玩着劈甘蔗的游戏……   到了中午,就是吃东西的时候了。学生们兴致甚高,他们纷纷向伙伴们炫耀自己好吃的东西;他们还彼此交换着吃的东西。吃完了东西,学生们就在草地、树底下休息。差不多了,老师就把他们集合起来,排着队回去。回去不像来的时候那样有劲了,学生们松松垮垮、打打闹闹的。见此, 老师就想调动学生们的情绪,就叫他们唱歌,唱的歌一般是《我们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可学生们唱了几句就稀稀拉拉没有了声音。老师也宽容,笑笑,就不勉强了。   每年清明祭扫烈士墓的时候,杨志的同班同学金小毛,就成了众人瞩目的人物,其原因是:金小毛的一个哥哥,也是烈士,就埋葬在瀛上的烈士陵园里。所以,每每到了清明祭扫烈士墓的时候,大家都来巴结金小毛。大家这样做的目的是:让金小毛向自己讲讲他哥哥的事迹,而自己好在作文里这样写道—“我的同学金小毛,向我讲了许多他哥哥的英勇事迹……。”   金小毛的哥哥是在一九七二年抗洪抢险中牺牲的。据说那年,赣江的洪水是解放以来最大的一次,人站在八一大桥上,伸下脚,就可以沾到水。赣江一涨水,杨志他们总是跑到八一大桥上去看;滔滔的洪水,铺天盖地,滚滚而来;洪水从表面上看去,流得不是那么迅疾,但它沉着有力,似乎什么也挡不住。   在洪水冲撞之下,八一大桥微微颤动。最叫杨志他们好奇的是那些洪水上漂着的东西:它们是木材、树枝、家俱、畜牲的尸体,甚至是人的尸体。但叫杨志他们遗憾的是:他们站在八一大桥上,没有一次伸下脚就沾到了水。要像金小毛的哥哥那样去抗洪抢险,杨志他们认为一辈子也没有希望了。   金小毛的哥哥因抗洪抢险牺牲而成为了烈士,这一点,让杨志他们羡慕不已。然而,烈士的弟弟金小毛,并没有继承他哥哥的遗志,做一个又红又专的革命接班人;金小毛走了一条与他哥哥截然不同的路。   金小毛皮肤黝黑,长得高高壮壮;他身上有两种东西非常引人注目:眼睛和嘴巴。前者像一对牛眼睛,后者前突,像北京山顶洞人的嘴巴。平日里,金小毛沉默寡言,他却嗜好打架;他走起路来,捏着两只拳头,像解放军战士出操一样。他看谁不顺眼就打谁;他打人的时候,走到你的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你,尔后左挞你一巴,右挞你一巴,或者,左捶你一拳,右捶你一拳,直到你哭哭啼啼求饶为止。   金小毛和杨志像是天生的对头。他们相同的地方是:都长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都喜欢打架。他们不同的地方是:金小毛打架的原因是看到别人难过他就高兴,一句话,他想当罗汉,想让人人都害怕他、敬重他;杨志打架的原因比较复杂:这里面有恶作剧的心态,有想显示自己力量的念头以及不喜欢被人欺负的那种感觉(杨志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当罗汉,他只想别人说起他时,都会挑起大拇指,一句话,他内心有英雄情结。关于这一点,他自己也不甚清楚,他只觉得自己应该像《隋唐演义》和《水浒传》里的一些人一样去为人行事,他非常迷恋他们的生活方式)。   还是在读小学三年级,金小毛就和杨志干过一场恶架。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有一次上课,坐在杨志后面的金小毛伸懒腰;他伸懒腰的同时,两只脚也擦着地往前伸;金小毛往前伸的两只脚,顶着了课桌的脚,而课桌结结实实地顶了杨志一下。   杨志回过头去,向金小毛咕哝了一句,那意思当然是表示不满。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一下课,等老师一走,金小毛把裤子提提,把袖子撸撸后,便捏着两个拳头,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向杨志……   让金小毛感到惊讶的是,杨志竟敢还手。也就是说,金小毛挞他一巴,后者便还一巴,金小毛捶他一拳,后者便还一拳。之所以说杨志的反应让金小毛感到惊讶,是因为在此前,杨志并没有显示此类现象,他给自己的感觉是瞌睏虫或老实砣子。   就这样,金小毛和杨志两人你一巴我一巴、你一拳我一拳地搞了十来分钟后,金小毛实在挺不住了,他一只手攀住课桌,另一只手捂住肚子,蹲在地上哭。上课的时候,他也趴在桌上,小声地哭了一节课。   自此以后,金小毛再也不敢招惹杨志。后者当然也巴不得如此。他们彼此心照不宣,保持一种相安无事的状态。   到了初一,杨志拜城北冶炼厂的刘斌为师,学习武术。刘斌是城北地带著名的民间武师。不过,几年之内杨志只是向他学了一套小洪拳,学了几手散招,比如别人抓你的胸你怎样解,别人揪你的头发你怎样解,别人从后面抱住你怎样解,等等。刘师傅还传了一手绝招给杨志,这手绝招名为“恶狗钻档”,通俗地说,就是掐鸡巴。刘师傅告诫杨志,此招阴险毒辣,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可使用。   杨志拜刘斌为师的消息,在城北引起轩然大波,许多人看杨志的眼神与以前截然不同了,因为杨志是有“打”的人。   杨志拜刘斌为师的事,使金小毛有点惶惶然,他也马上拜连城虎为师,学习武术。连城虎是城北火车站的工人,据说他是练铁砂掌的,能在一瞬间掏出浸在水中南瓜的瓤。其实,连城虎什么也没有教给金小毛。拜师学艺哪里有那么简单,首先得摆拜师酒,尔后,每年三节都要送礼。金小毛也就是常常往连城虎那里跑动,听后者说武林中的逸事和旧闻。不过,金小毛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外界都认为他是连城虎的徒弟。   初二时,金小毛和杨志又干了一架。   自从上初中以来,金小毛发生了一些变化,最明显的有两点:一是喜欢穿军装,戴军帽;二是打起架来,双手揪住别人的胸,把人家抵死在墙壁上,尔后用膝去顶撞别人。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金小毛无时无刻不在关心他戴在头上的那顶军帽,他把它拿上拿下;他用纸折成长条,塞进军帽内,把帽子绷得有棱有角;他喜欢在公共场合摆弄他的军帽,他尤其喜欢在课间摆弄;他把军帽放在课桌上,他就坐在那里看着它;如果哪个把他的军帽碰到地上去的话,他就用眼睛瞪着别人,直到对方把军帽捡起,把上面的灰尘拍干净为止;如果哪个不识眼,他就上前报之以老拳。   那天,金小毛又坐在教室里,一言不发地摆弄他的军帽。杨志从他跟前经过时,故意把他的军帽拨到地上。金小毛瞪着杨志。杨志也瞪着他。杨志觉得这样还不过瘾,就提起脚,狠狠地踩了一下地上的军帽。   金小毛呼地站起来,双手来抓杨志,后者一缩,金小毛扑了个空。金小毛用膝来顶杨志,他连顶了几下,都被杨志躲过了。杨志瞅准一个空子,他上前对金小毛一揎,脚下一绊,金小毛就跌了个仰八叉。武术中有“沾衣十八跌”之说。这是杨志从刘斌师傅那里学来的“十八跌”之一。   在金小毛杨志他们读初三时,各班之间作了一些调整,这样,李玉凤就分到他俩班上来了。   李玉凤是班上最漂亮的女同学,引得那些发育过早的男同学蠢蠢欲动。金小毛就暗恋李玉凤,这使得他苦闷至极。更要命的是,他那时已看了手抄本《少女之心》书。他把男女之事比成是石油工人钻井。他这样写道:基杆在死劲地钻呀,终于钻出好多的油来啦……   李玉凤上学,都是沿着铁路走;铁路从她家门口一直延伸到城北中学的大门口。   金小毛常常在比较偏的铁路上堵李玉凤;每次堵着了李玉凤,金小毛就说我要和你谈谈,而李玉凤看都不看他,她笔直地往前走着,她一边走着一边说不要脸,谁跟你谈。   每次失败后,金小毛就跟在李玉凤后面走着;前面,李玉凤一格一格地走着枕木,其身形优美至极;后面,金小毛苦闷至极,他咕噜咕噜地直咽着口水……   在星期天,金小毛还会跑到李玉凤家的周围游荡,他企图和后者搭讪。关于这一点,李玉凤心里有些担心,但她表面上非常镇定,虽然在铁路上工作的父亲很少回家,但毕竟母亲、妹妹、弟弟在家。   即使跑到李玉凤家门口来,人家也不理睬自己,这使得金小毛既苦闷至极,又无聊至极。他坐在铁路旁的石头上,盼望着火车开来。如果有火车开来的话,他就把一根大铁钉放在铁轨上,让火车去压;火车一过,他就趴在热乎乎的铁轨上,听火车远去的声音;被压扁的铁钉,磨一磨,就是一把锋利的小刀;他用这样的小刀子,划破自己的手指,他用自己的血,在石头上写着:李玉凤,我要×你。   有一次,他弄来一块长铁条,他把它放在李玉凤家门口的铁轨上,等火车来压;火车一过,铁条被压得很锋利,他还不满意,他就在石头上磨着它。   金小毛磨刀子的声音,十分的剌耳,而李玉凤的一家,就被笼罩在这剌耳的声音之中。李玉凤实在忍耐不住了,她就从家里冲出来,她跑上铁路,指着金小毛的鼻子说,金小毛,你耍什么流氓,你还不给我滚!   在一刹那之间,金小毛因痛苦而绝望了,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他跳起来,一手揪住李玉凤,一手举着那把明晃晃的刀子,他说,你到底跟不跟我!   李玉凤被吓得尖叫不已。她的正在菜园里用粪便浇地的母亲,见状,操着长柄粪勺冲了过来。金小毛只有放开李玉凤,落荒而逃。   李玉凤的父亲见女儿受到了威胁,便请长假在家,甚至他把女儿送到学校的大门口,下课了,他又去接。   金小毛觉得自己彻底没有指望了。这一天中午放学,他垂头丧气地在路上走着;当他经过玩街街口时,著名的酒鬼牙水拦住了他。   “小毛兄弟,从唏哩地方来?”   金小毛像撞到了墙一样地刹住了脚,他慢慢地抬起头看着酒鬼牙水;他嘴巴张了张,没有做声。   “小毛兄弟,大哥有难,你身上有钱啵?”   “我哪有钱?!”说完,金小毛想绕过酒鬼牙水走人。   酒鬼牙水迅速地横移了一下身子,他挡住了金小毛的去路。   “小毛兄弟,”酒鬼牙水东看看西看看了一番,他凑近金小毛,“你的老二还没有长毛,你没有画过‘地图’?”   “你有病是啵!”金小毛撞开酒鬼牙水就走。   酒鬼牙水紧跑几步,又拦到了金小毛的前面。   “你难道不想看有钱都买不到的‘电影’?!”   “你要几多钱?”   “小毛兄弟,你有几多?”   “我就是这些。”金小毛从自己肥大的军裤口袋里,把钱掏了出来;它们其中除了有一张皱巴巴的面值一角的纸票外,其他的全部都是一分两分的硬币。金小毛趴在地上数着。   “还数个卵,你大哥都快要见马克思了。”酒鬼牙水把地上零散的钱,耙耙拢,尔后,塞进了自己的口袋。“我现在去吃几两三花酒,救救命,小毛兄弟,你吃了昼饭后,再来找我。”酒鬼牙水迈着八字步,扭着腰,走向上陂街的工农兵商场。   清澈、晶亮的三花酒,从瓶口泻入柜台上的量杯;当量杯里的酒升到三两的刻度时,女售货员便停止了倒酒,她盖好盖子,把酒瓶放到了货架上。   女售货员十指相叉,曲臂撑在柜台上,她斜眼看着酒鬼牙水。   酒鬼牙水向她咧嘴一笑。他端起量杯,一下把酒倒进了自己的肚子。   酒鬼牙水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巴,他靠在柜台上,一只脚搁在另一只脚上;他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打开了眼睛。   “在这个世界上,酒就是我的爷!”酒鬼牙水瞟了一眼女售货员,“兰花呀,你的水色越来越好耶,昨日晚上又被哪个男的灌饱了。”   “那是你屋里的娘,被人家灌饱了,你这只打短命的牙水。”叫兰花的女售货员,拿着鸡毛掸子,来打酒鬼牙水。后者笑得捂住肚子跑掉了。   三十来岁的酒鬼牙水,还是一个人过;很多人不知道他是以什么为生的,只知道他平时常常从别人手上收购一些破铜烂铁倒卖出去,赚点差价;喝了几两酒,来了兴致,他还会摆场子卖打,看客都是一些小男孩。   酒鬼牙水每次卖打的时候,都裸着上身,他不断地拍打着自己干瘪的胸脯,口里嚷道:“我的师傅是峨嵋山的老道!”   酒鬼牙水胡乱地练了几下后,便向看客们伸出了手。男孩们有的会给他几个硬币,有的则给他一点吃的。等场子散了,他就会嘟嚷着:我戳,就这几个,还不够我买膏药贴。   金小毛一吃完午饭,就来找酒鬼牙水。后者把他带到了玩街的一幢屋子的后面(这屋子是一个叫玉娘女人的,她是以出租屋子为生的)。   玉娘的屋后有个小小的四四方方的窗子,其上竖着几根锈迹斑斑的铁条。   酒鬼牙水向金小毛眨眨眼睛,他逼着嗓子说:“小毛兄弟,快爬到窗子上看呀,要不,过一下子,‘电影’就会演完了。”   金小毛看了一眼酒鬼牙水,他有点稀里糊涂;他朝那窗子看去,窗子很高,他踮起脚尖也够不着。   他看到墙边有个旧木桶,就把它拎了过来;他把它翻扣着,再找了一些砖头,把它稳住。   他站上了木桶。   屋里有个赤裸着上身的男的,他坐在床上(他的下半身被毯子盖住了)。   这个男的,金小毛认识,他是城北酱油厂的锅炉工,叫李文荣。   屋里还有一个女的,她穿着一件大大的衣服,下面没有穿长裤,露着两条白生生的腿。不知道她穿没穿短裤,金小毛想。   她坐在那里梳头;她一边梳着头,还一边唱着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她在唱些什么。   坐在床上的李文荣不耐烦了,他说:“贱×,还不过来!”   女的,回眸向李文荣媚笑着,她优雅地放下梳子,站起了身。   “相公,娘子来也!”   女的,在屋里转着圈子;她慢慢地把上衣脱了下来;她捏着衣服旋转着;她手一松,让衣服蓬蓬松松地飘落到地上。   外面的金小毛,好像被打了一枪,他身子一歪,差一点从木桶上落下来。   女的,褪下了自己身上的那条仅有的短裤。她坐在床沿上。她先把一条腿搁上床,尔后,把另一条腿搁上床。她捧着自己的两只乳房,眼波流转。   “相公,娘子先敬你一杯!”   “贱×!”李文荣一把把女的搂了过来,压在了自己的身子下。   金小毛又像被打了一枪。   毯子下似乎是一只猛虎,李文荣咆哮着;女的,要么嘻嘻地笑几下,要么咿呀呀地唱着(被弄痛了,她会呻吟一声)。   金小毛从木桶上下来了。   “我戳,像牛角一样!”酒鬼牙水掩住嘴,笑得直打跌。   金小毛两手插在裤袋里,他用手把裤裆高高顶起。   “小毛兄弟,”酒鬼牙水附在金小毛的耳旁,“你这是撑死眼睛,饿死卵呀!”   金小毛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他一言不发,等到正常了,他才向学校走去。   他快走到学校大门时,看到了李玉凤。   下午金小毛他们这个班拖了堂,到六点多钟才下课。   金小毛看到是李玉凤值日。   和李玉凤一起值日的那个同学,匆匆扫了几下地,就走了。   等到李玉凤扫完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她把头上和身上的灰拍拍,收拾好书包,锁上教室门,便走出学校,沿着铁路回家。   从学校到李玉凤家里,有七八里路,走路要走四十多分钟。李玉凤离家还有两里来路时,她看到前面铁路旁边――东侧――坐着一个人,走近一看,是金小毛。   李玉凤不理他,径直走自己的路。   金小毛坚定地拦住了李玉凤。   “你给我滚开,好狗不挡道!”   金小毛不做声,他双颊鲜红,眼睛灼亮,喉结咕噜咕噜直响。   “你到底走不走开,我要叫人了。来――”   李玉凤刚一张嘴,金小毛就拿出了刀;刀架在了李玉凤的脖子上。   金小毛用刀逼着李玉凤从铁路东侧的斜坡走了下去。他们来到了一丛高高的植物之中。   “金小毛,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是同班同学,你这样做,太不够意思了。”   “李玉凤,你今日要是答应了我,我一辈子都会感谢你的。”说着,金小毛扑嗵跪在了李玉凤的面前。   “金小毛,你这是干什么,你有病是啵,你不要痴心妄想了,你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金小毛站了起来。他朝李玉凤扑过去。   “啊――”李玉凤又被刀逼住了。   李玉凤瘫倒在地。   金小毛把刀插进土里,他猛力地扒着李玉凤的衣服。   李玉凤露出了大部分身体。   在月光下,她嘤嘤地哭着……   “哦,哦,哦,”金小毛一边叫唤着,一边手忙脚乱地脱着自己的衣服。   这时,一个打鱼的从那边走了过来,他看到这边的动静,就大声地喝斥:你们在干唏哩?!   金小毛被吓了个半死,他连刀都来不及拿,就衣衫不整地跑掉了。   第二天,金小毛就被警察带走了。他被判了两年,他只有十六岁,所以,进少管所服刑。       春游小分队一到烈士陵园,他们就开始照相,他们已经急不可待了。   当然先要跟女同学照。摄影师是熊河水。   还在半路上,女同学们就叽叽喳喳地谈论着照相的事,她们的意思是应该站在什么地方照,以什么为背景照;她们内心都想比别人多照几张。   现在轮到照相了,她们又谁也不想第一个去照,她们你推我、我推你的,闹得不可开交,把一旁的摄影师熊河水,弄得一脸通红。   熊河水是多么不了解女同学呀,她们不可能像男同学那样说照就照,走上前,摆出一个比较雄壮的姿式,咔嚓一下就完事。   女同学照相之前,扭扭捏捏,是有原因的。她们彼此之间要问问,自己的头发乱了没有,衣领翻好了没有,脸色好看不好看……即使在同伴那儿得到了比较满意的回答,她们还不放心,还要从口袋里掏出小圆镜照照,还要用小梳子梳梳。   在摄影师熊河水的脸红了十多分钟之后,女同学们才准备正式上场照相。但她们提议先合一个影,于是五个人依偎在一起合了一个影。   自此,女同学们才单独照。她们有的以塔松为背景;有的以游廊为背景;有的坐(或半躺)在草地上;有的找有花的地方……   单独照完之后,女同学们又开始了自由组合照……这一番折腾,一个胶卷已然用完,女同学们的兴致似乎才告一段落。再看看摄影师熊河水,他虽然忙上忙下,但他丝毫不见疲倦,也丝毫没有怨言;摄影师熊河水始终气定神闲,脸上始终保持着含蓄的微笑和含蓄的红润。   现在该轮到男同学们照相了。   他们三人也首先来了个合影。杨志站在中间,他的右边是熊河水,左边是吴小林。这样站是有说法的,杨志身高一米七六,吴小林比他稍高,而熊河水比他稍矮一些。   照完了合影,男同学们就单个照。熊河水在按快门之时,用手摸了一下脸;而吴小林则哈着腰,双手向前伸出,似乎要接住别人递过来的东西。他俩的表现,使女同学们笑得要死。   杨志所照的动作,跟他们大大的不同,他取了个武术中的动作:枯树盘根。杨志那严肃的模样,把女同学们乐得直打跌。   女同学们和男同学们都照了相。照相的活动到此就有点支支吾吾起来。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女同学们中,有人想单独和某个男同学照相,同样,男同学们中,有人也想单独和某个女同学照相。但这种心里的想法,谁好意思说出来呀。所以,这个八人春游小组有点支支吾吾起来。   “我们八个人照最后一张相。”吴小林的话,断了大家美好的想法,也救了大家。   八个人怎么站,又费了一番功夫;站好了之后,还要空出一个位置给端照相机的人。   是吴小林在端着照相机。他一边看着照相机,一边指挥着那些还没有摆好姿式的人。等一切准备就绪,他就小心翼翼地把照相机放在自行车的后架上,尔后,他弯腰拱背地跑进属于他的那个空位置。   八个人合影,当然要用自动照相的方式。大家都在等待那快门的咔嚓一声,可时间过去了,快门没响。吴小林一挠后脑勺:死了,忘了按快门。大家哄然大笑,好不容易站好的队伍又乱了……   照完了相,已到中午,该吃东西了。   涂雅兰说:“大家先等等,不要急。”说着,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块迭得方方正正的桌布;她把它抖开了。   这是一块白底碎花蓝格子桌布。   “美莲,不要站在那里看,帮帮我的忙。”   涂雅兰和吴美莲把桌布平平整整地铺在草地上。   涂雅兰说:“我们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全部放在上面,大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叫共产主义。”   草地上的午餐结束之后,万菊英一边用小指剔着牙齿,一边说:“嗨,我们现在吃饱了,我们来玩什么节目好啵。”   孙玉梅说:“你想玩什么节目呢?”   “嗨,雅兰,”万菊英把头扭向涂雅兰,她说,“你说我们玩什么节目呢?”   “你不要急,等我想想嗬。”涂雅兰抬着头,微微闭着眼;她的两只手相迭放在胸前。   长得小巧玲珑、皮肤白皙的涂雅兰,能歌善舞,从小学开始,她一直就是班上的文娱委员。   “我看我们来玩‘击鼓传花’!”涂雅兰在草地上轻盈地跳动着。   “击鼓传花”的游戏是这样玩的:一个眼睛被蒙着的人,敲着“鼓”;在“鼓”声中,一朵“花”在人们手中传递着;如果“鼓”声一停,“花朵”在谁的手上,谁就得表演一个节目。   敲“鼓”之人,定为吴小林。孙玉梅取下自己脖子上的红色纱巾,蒙住了他的眼睛。涂雅兰用手帕包住一个橘子,这就是“花朵”了。“鼓”就是一个铝制品饭盒子。   吴小林开始用两根树枝敲“鼓”了。在密集的“鼓”声中,“花朵”在围成一圈的人手中迅速地传递着;大家生怕“鼓”声一停,“花朵”落在自己的手上,所以,“花朵”一到自己的手上,就赶快扔给旁边的人;有时,“花朵”没有扔好,扔在了草地上……   “鼓”声嘎然而止。   “是谁哟?”吴小林扒下了眼睛上的纱巾。   “花朵”落在了涂雅兰的手上。   涂雅兰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走到了圈子的中间。“好,我唱一首《太阳岛上》。”   唱到一半的时候,涂雅兰把吴美莲拉了起来,她要后者和自己一起唱。吴美莲挽着涂雅兰的胳膊,她们依偎在一起唱着。吴美莲和涂雅兰都是住在上陂的沙井,她们很要好,平时上下课都是结伴而行的;她们在上下课的路上,总是唱着歌。   第二次“花朵”落在了熊河水的手上。   “我唱什么歌呢?”熊河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别人说。   大家都说:“你想唱什么歌就唱什么歌。”   “咳,咳,咳,”熊河水摸着自己的喉咙说:“今天嗓子不行,我感冒了。”   大家就说:“不要紧,我们要求不高,你只要唱就行了。”   “好吧,我就唱一首《松花江上》。”   熊河水就用中音的嗓子唱了起来。他平时最喜欢用中音唱歌了。他唱歌的时候,脸比什么时候都红。他确实唱得不错。   “鼓”声响起……   当“鼓”声停止,这次“花朵”居然落在了敲“鼓”人吴小林的身上。当然,这是大家的恶作剧,他眼睛被蒙住了,看不见。   “不算,不算,这还算,怎么我还要表演节目呀。”   “怎么不算,”孙玉梅说。“你就好大,你就可以不表演节目?”   “好,好,好。”   吴小林唱起了《卖花姑娘》。他身子摇摇摆摆的,两只手像鸭子划水一样。大家真有点忍俊不禁。孙玉梅带头笑了起来。大家也就跟着笑了起来。见大家笑,吴小林就停止了唱歌,他挠挠后脑勺,他想跑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可他跑了一半,又折了回来,他还是坚持把《卖花姑娘》唱完了。大家都鼓起了掌。     “花朵”在第四次落在了李玉凤的手上。   李玉凤说:“我不会唱歌。”   大家说:“你就跳舞吧。”   李玉凤说:“我不会跳舞。”   大家说:“那你会什么?”   李玉凤说:“我什么都不会。”   大家说:“你不能耍赖。”   李玉凤笑盈盈的,她那双好看的大眼睛转了几下,她就把手上的“花朵”扔给了身旁的杨志。   “你们看,应该是杨志表演节目。”   大家说:“李玉凤,你耍赖,是你扔给杨志的。”   李玉凤笑得掩着嘴扭过脸去了。过了一会儿,她用两根手指扯着杨志的衣服,她说,“杨志,你说说,是不是我扔给你的。”   杨志低着头,他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形容这种感觉。不过,有一点是清楚的,他喜欢这种感觉,也就是说,他喜欢李玉凤这样对自己说话。   杨志稀里糊涂地站了起来,他走到了圈子的中间。   大家说:“既然杨志要担着,我们也没有办法。杨志,你表演什么节目?”   “杨志,你练一套‘打’。”吴小林在一旁起哄。   如果不是今天,杨志可能会练一套小洪拳。但现在他不想练。在击“鼓”传“花”的过程中,他心潮起伏,他感到自己的眼睛都有点湿润。有几次,他想去揩揩眼睛,但他又怕别人看见。大家都沉浸在欢乐之中,有谁会去注意他呢。他真有点不好意思。他也有点感慨万千。他想到了不少的事。他尤其想到了和姐姐随父亲下放的事。他想到了那一次,大概是冬天,他在一个坟场放牛,那天下着雨,他全身被淋湿了,他冷得发抖,可他不敢去找父亲,他去找姐姐了。姐姐正在学校里和同学们排练文艺节目。他推开了那扇门,他一下子就看到了姐姐。一屋子的人都看着他。那次姐姐抱着我哭啦,杨志想。   “我想朗诵一首诗。”杨志迎着温煦的阳光说。   大家一时愣住了。大家似乎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   “唉吔,”万菊英有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她对杨志说,“你朗诵呀,你朗诵谁的诗?”   “我朗诵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唉吔,普希金是哪里的,我没有看过,我看过《茶花女》和《老古玩店》,杨志,你看过吗?”   杨志不敢看着大家,他看着太阳;太阳光一点都不剌眼,只有一点晃晃;杨志很喜欢这样被春天的太阳光晃着,他感到周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舔了舔干燥开裂的嘴唇,他就把心里的那些“声音”放了出来—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   不顺心时暂且克制自己,   相信吧,快乐之日就会到来。     我们的心儿憧憬着未来,   现今总是令人悲哀:   一切都是暂时的,转瞬即逝,   而那逝去的将变为可爱。     现在是下午两点多种,春游小分队的人,都在漫无目标地聊着天。   女同学们在一伙。   男同学们在一伙。   吴小林几乎是躺在草坪上,他用右手的肘关节支撑着自己。他对杨志和熊河水说:“两位兄弟呀,明日就要开学啦。寒假他妈的真短,两下子,就过去了。杨志,你明日什么时候去学校,你来我家,叫我一声,我们一同去。”吴小林看了一眼熊河水,“河水呀,你住在瀛上,你又不能同我们一起去。”   “是呀,”熊河水说。“一个人在铁路上走,觉得路好长。”   “你可以和李玉凤一起去呀,”吴小林看了一眼杨志,“今天照了两个胶卷,等下我拿到我家旁边的照相馆冲一下,今日晚上就洗,到河水家洗,河水,可以啵,我把东西带过去。”   吴小林看了看那些在阳光照耀下的烈士陵墓,他说:“再过一个月,这里就热闹了,这里到处都是人头了。”   熊河水说:“他们是来祭扫烈士的。”   杨志说:“我们不会来啦。”   “杨志,你还记得那个金小毛啵?他的哥哥就埋在这里。”吴小林的嘴里衔着一根草。   熊河水说:“谁不知道他呀,他是一个疯子。”   “他算什么,”杨志向吴小林笑笑,他说,“他在我面前算什么。”   “那倒是,那倒是,那时你们打过几次架,他每次都败在你的手下。”   熊河水说:“小林,你好好的,提金小毛干什么呀。”   “你们不知道,”吴小林看了一眼熊河水,“我听猴子说,他最近从号子里放了出来。你们知道那个猴子啵,就是住在上陂八一大桥边上的,他长得像一条瘦丝瓜,他老婆倒是像一个大冬瓜。那天我和猴子在桥底下钓鱼,他告诉我的。”   杨志看着远方,他说:“他放出来了,又能怎样。”   吴小林看了一眼杨志。“我听人家说,进了号子的人,就是不一样,他们都会变得很厉害起来。我们是读书的人呀,社会上的事,我们很多不知道。听说,刚进号子的人,也是木木的,要受到老号子的欺负,据说叫他跪着他不敢站着,他吃的饭要分出一半来给别人吃,刚进号子的,被人逼着吃屎吃尿的事都有呀。我们毕竟是读书人,社会上的事,我们好多不知道呀。”   看到他们在谈论金小毛,女同学们就被吸引过来了。大家都知道金小毛对李玉凤所做的事。这时,大家就把目光看着李玉凤。   李玉凤甩了一下头发,尔后,又用两只手把头发向耳后推了推,她说:“金小毛出来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是一个疯子。”   李玉凤低着头,揪着草,过了一会儿,她对吴小林说:“如果你考上了大学,会到哪里去读?”   吴小林坐起了身子。“我哪里考得起呀,不过,我会读航运局的技校。”   “航运局的技校?”李玉凤歪着脑袋,她脸上显出疑惑的表情。   “哦,我家老爷子是航运局的。我听人家说,船上都是清一色的‘和尚’,在船上好难过呀,为了活命,还管得了这么多。”   李玉凤又问了熊河水同样的问题,后者说:“我只有考大学这条路可走,第一年考不取,再复读,直到考取为止,我就不相信我考不取。”   “李玉凤,你呢?”万菊英说,“你爸爸是铁路上的,退休了,肯定是你顶替。铁路上,几好呀。”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怎么会顶我爸爸的替呢。”   “怎么不可能,总不会是你弟弟妹妹去顶替吧。我今年高中毕业后,就要去做临时工了,我家里已帮我联系好了,就是湾里的灯泡厂。”   吴美莲双手抱着膝盖,她两眼盯着草地,她慢幽幽地说:“明日就开学了,又要去上学了,还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我高中毕业后,就要回去了,到时再也见不到大家了,你们还会记得我吗?”   吴美莲是住在姐姐、姐夫家里,她父母家在进贤的温家镇。   涂雅美站起身来,她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她笑嘻嘻地说:“我们女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哟,他们男的才读书,我爸爸老跟我说,女的读再多的书,不如找一个好老公。”   吴美莲打了一下涂雅兰,她说:“真不要脸。”   “还说我不要脸,你昨日晚上,都在跟我谈这种事。”   吴美莲又要打涂雅兰,后者蒙住脑袋,蜷作一团。   孙玉梅轻轻地哼了一声,她说:“考取了大学怎样,考不取大学又怎样,大家还不是要吃饭睡觉。嗨,玉凤,你为什么不问问杨志,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玉凤把下巴一抬,嘴巴一翘,她说:“孙玉梅,你老跟我过不去,你太过份了。”   “我就要这样,你过来把我吃了呀。”   “疯婆子。”李玉凤笑盈盈地睃了孙玉梅一眼。   吴小林乐哈哈,他向孙玉梅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孙玉梅说得对,考取了大学怎样,没考取大学又怎样。嗨,杨志,熊河水,如果你们考取了大学,做了官,不理我老吴的话,那你们家的大门,都会被我踢破的。”   “哟嗬,吴小林!”李玉凤掩嘴而笑。   万菊英笑咪咪地对杨志说:“嗨,杨志,你为什么非要考大学,你为什么不顶你娘的替,酱油厂是国营单位,在那里做事有多好。如果你在那里做事的话,我们去买酱油,都可以少一点钱。嗨,杨志,我有一句话要跟你说。你不要生气哟,你说老实话,你从小到大,是不是吃了好多的酱油,否则的话,你不会这么的黑。”   “呸,”涂雅兰白了万菊英一眼,她说:“吃多了酱油皮肤就会变黑来,我从小到大就吃了好多的酱油,我的皮肤为什么这么白,一点也不黑?”   “雅兰,我不骗你,我听好多的人都这么说……”   “嗨,你们两个人不要吵好啵,你们让人家杨志说话呀。”李玉凤对万菊英问杨志――“你为什么不顶你娘的替”――的这句话,非常的感兴趣。“杨志,你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做什么嘛,你说话呀。”   “我从小到大确实喜欢吃酱油。”杨志有点憨头憨脑的样子。   “谁问你吃酱油的事。”   “那你问什么事?”   “你看看你这个人,”李玉凤那双大眼睛灼热地直视着杨志,她说,“刚才人家问的话,你就不记得了是啵,你是不是得了健忘症?”   “刚才问了什么话?”   “万菊英问你为什么不顶你娘的替。”   “我怎么知道。”   “你为什么不知道?”   “我娘还没有退休哪。”   “你娘什么时候退休?”   “大概是今年的年底啵。”   “到时你会不会顶你娘的替?”   “我不知道。”   “为什么?”   “我还没有参加高考哪。”   “当然,你考上了大学,不会顶替,如果你没有考上大学呢?”   “我不知道,因为我还没有考大学哪。”   “你是不是看不起当工人的?”   “没有。我可能觉得我更适应走另外一条路。”   “你,你,你……”李玉凤有点急了,她脸上浮出了红晕。   “嗨,嗨,嗨,”孙玉梅说话了,“李玉凤,人家杨志顶不顶他娘的替,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这么急,我看呀,”孙玉梅看了看大家,“我看你是不是……”   李玉凤向孙玉梅追了过去。她们跑到一棵塔松后面去了。一番嘻嘻哈哈的打闹之后,她们跑了出来。   李玉凤挽着孙玉梅的胳膊。   孙玉梅说:“嗨,现在三点多了,我们转移吧,我们到李玉凤家去,让她的娘跟我们弄好吃的。”     春游小分队一来到李玉凤的家,可把李玉凤的母亲忙坏了。大家最迫切的是要喝水,带去春游的水早就喝完了。李玉凤家的两热水瓶的水,一下子就倒完了。茶杯不够用,就用吃饭的碗来装水。   吴小林一边窸窸窣窣地喝水,一边赞叹:“又喝到了家乡的水,真甜呀。”   大家说他::“你是《南征北战》里的那个胖子呀,你又不胖。”   孙玉梅搂着李母的肩说:“老娘,我们的肚子饿得咕咕地叫,你煮一些面给我们吃吧。”   “好好好,我看至少要煮两斤面。”   李玉凤说:“姆妈,多放几个蛋。”   李母看了女儿一眼,她笑着说:“疯婆子,你娘还用着你来教。”   孙玉梅说:“今日有蛋吃,不知托谁的福。”   李玉凤说:“到时就不给你吃。”   李母把封着的煤球炉里的那块整煤敲碎,再用铁钩子伸进炉子下面的孔钩了几下;李母拿来了一把破破烂烂的蒲扇,她对着炉口扇着,不一会儿,火苗便呼呼地往上蹿;李母把锅子放到炉子上,舀上清水后,便盖上了。水烧开,要等一些时间,李母过来和大家说话。   她对熊河水说:“刚才我从你家门口经过时,你娘拉住我,她死活要我到你家坐一坐。我说我还有事呀。你娘说李家母坐一坐嘛。你娘对我说我家河水一大早就和你家玉凤到烈士陵园玩去了。我就说他们去了一大帮人呀,我家玉凤头天晚上就叫我准备好春游的东西,这个疯婆子为了春游的事,晚上睡觉都睡不着。河水呀,你娘的年纪比我都大,可她看上去那么硬实,身体好,有福呀。”   李母接着和吴小林说话,她问后者:“你叫什么名字?”   “伯母,我叫吴小林。”   “小吴,你父母是干什么的?‘   “伯母,我爷是在航运局驾船的,我娘在八一桥头摆水果摊。”   “哦,你娘是不是叫香妹?”   “是呀,伯母,你认识我娘?”   “我经常在你娘那里买水果,你娘真辣作,一个人卖那么多的水果,小吴,你真有一个好娘呀。”   “伯母,我回去跟我娘说,以后碰到你买水果,就给你多称一些,千万不要少你的秤。”   当李母要跟杨志说话时,李玉凤在一旁显得有些担心。   杨志向李母介绍完自己家里的情况后,李母就说他父亲好可怜,好可怜的原因是得坏了病。李母还说,她跟杨志的母亲很熟悉,她说杨志的母亲常常到自己手上买菜。   李玉凤家有几个菜园,都是她的母亲在侍弄着;她母亲经常挑着菜到城北上陂的街上去卖。   这时,厨房里传来了噗噗的声音。煮面的水开了。李母过去下面。   孙玉梅说:“玉凤,你找一块抹布给我好啵。”   “玉梅,你要抹布干唏哩?”   “还说,刚才在路上,我的车子骑到泥巴里去了,搞得钢圈和钢丝上都是泥巴,我要去擦一擦,要不,回去了,我娘又要骂我的。”   李玉凤把抹布递给孙玉梅时,想了想,她笑盈盈地对吴小林说:“吴小林,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好好地表现一下,你把孙玉梅的自行车,扛到湖边去洗一洗。”   吴小林二话没说,扛着孙玉梅的自行车,哼哧哼哧地到湖边洗车去了。   大家站在李玉凤家的门口,看吴小林洗车。吴小林一边洗着车,一边还不时地扭过脸来朝大家笑笑。   吴小林在李玉凤家的西面洗车。站在后者的家门口,不用说,可以看到乌砂桥。桥那边还是一片湖。吴小林、熊河水、杨志他们也曾在那边捕过鱼。有一次,他们用丝网在那边捕鱼;他们选择了一片不宽的水面,他们放下丝网,丝网能从湖这边搭到湖那边;吴小林说,我们大家向水里扔石头吧,这样就会吓得鱼乱跑乱蹿,就会有好多的鱼撞进网眼里;他们就朝湖里扑嗵扑嗵地扔石头;吴小林开始收网时,他感到手上的感觉不对,他对自己的两个兄弟说,不得了,可能有一条大鱼,现在不能收网,要下水去捉;吴小林脱下长裤下水了,当他蹚着水,走到他认为有大鱼的地方,他就小心翼翼地提起网,真的有一条大鱼浮出了水面;那是一条金丝鲤呀,至少有十多斤重,它泼啦泼啦地打着水;吴小林双手死死地抓住鱼,鱼的力气太大了,吴小林在水中有些站不住,他摇摇晃晃的;最后,在吴小林抓着鱼走上岸的过程中,那条金丝鲤还是挣脱跑掉了。   吴小林最喜欢搞鱼了。他总是撺掇着杨志和熊河水陪着他去搞鱼。他一个人的时候,只在赣江里钓鱼。要搞好多鱼,只有到瀛上的湖里来搞。好在,熊河水的两个哥哥喜欢搞鱼,所以,他家里有许多捕鱼的工具。吴小林他们除了用丝网搞鱼,有时还有秤网和罩网搞鱼。他们搞到了鱼,就到熊河水家里去,让熊河水的母亲煮给他们吃。吴小林说,刚从湖里搞上来的鱼,新鲜白跳的,最好吃啦。   吴小林对乡村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不搞鱼的时候,有时会拉着杨志和熊河水,在瀛上的四周走动。有一次,他们路过一个打谷场,看到打谷场上堆满了稻草,吴小林就说我们去翻跟头吧。他们就去打谷场上的稻草堆里,死劲地翻跟头。一个路过的乡村姑娘,见到这样的场景,在一旁直笑。   现在,吴小林已把孙玉梅的自行车,擦洗得干干净净。他把车子的后轮悬空支起来,他用手摇动着踏脚板,后轮就转动起来了;锃亮的自行车轮子在阳光中,转动着,转动着,上面的水珠,因了旋转力量的甩动,向四面溅开。   吴小林把自行车从湖边扛上来之后,对杨志和熊河水说:“嗨,兄弟们,我们下湖去游泳啵,水一点都不冷,再说,太阳还这么大。”   女同学们听吴小林这么说,都来了兴趣。   熊河水两只手抱在胸前,他沉吟了一会儿,说,“我不能下水去,我感冒了。”   万菊英说:“要什么紧哟,后生崽栗子,冬天扔到水里,都会滋滋响。”   “是呀,是呀,”涂雅兰说。“我爸爸就老是说,后生崽栗子,就像烧红的铁一样,扔到水里会滋滋地响。”   看到熊河水不下湖去游泳,吴小林就问杨志:“怎样?”   “游就游呗,总不会冷死来。”   李玉凤看了杨志一眼,她对吴小林说:“行不行?”   “行吧,杨志,你说呢,应该行嗬。”   李玉凤的母亲叫大家来吃面条,吴小林说,等我们游完了水再说。   吴小林和杨志在李玉凤的屋子里脱衣服,他们脱得身上只剩下了一条短裤。   一来到外面,他们就感到冷了,身上马上起了鸡皮疙瘩。   他们在李玉凤家后面向湖里走去。他们顺着铁路桥西侧的台阶向下走着;一走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吴小林用脚尖试了试水温,接着,他用手掠起一点水在胸部;吴小林不停地拍打着胸部;他大叫一声,便扑进了湖中。   杨志没有跟着他下去,他站在湖边周身活动关节。   吴小林在湖里扑腾了几下,就抖抖索索地跑了上来。“不得了,不得了,冷死了,赶快去穿衣服。”   大家笑得前冲后仰。   杨志所站的地方,照不到太阳,太阳都被桥身和几棵树挡到了。像吴小林一样,杨志也用脚尖试了试水温,水真的好冷。也就是说,如果你在湖里洗手、洗衣服、洗菜的话,你可能不会感到有多冷,但你要下湖去游泳,那绝对是很冷的。   杨志掠了一点水放在腿上,又掠了一点水放在手臂上,最后掠了一点水放在胸部上。水真的是好冷,如果你要下去游泳的话。   杨志向湖里走去。水在上升,杨志越来越矮;他的身子一阵阵发紧,一阵阵收缩;他感到自己的心里在叫喊;他想叫喊;他真的喊了出来……   “呀!”   杨志扑进了湖中。   杨志游起了蝶泳;他不得不采用这种高难度的、容易消耗体能的泳姿;他向对岸游去;他感到水花像金属一样,在他身体的两侧炸开;有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失去了听觉。   杨志一下子就游到了对岸。他走上岸,坐在台阶上;阳光照到他的身上,他感到舒服极了。   对岸的女同学们在说着话,杨志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但他知道,她们一定在说他。这时,杨志看到李玉凤在向自己招手,那意思好像是叫他游回来。   杨志游过来后,就上了岸。他和吴小林都换上了李玉凤父亲的裤衩。他俩的头发湿漉漉的,在头顶上,一绺一绺地分着;他俩不停地打着寒噤,在吃热乎乎的面条时,他俩还是一抖一抖的。   杨志的面条里有两个鸡蛋,是那种秤砣鸡蛋,煮得半生不熟。杨志最喜欢吃这种鸡蛋了。他把一个鸡蛋囫囵地吞进嘴里,尔后把它咬破一点,让那热乎乎的蛋黄,顺着喉咙,流进身体里。杨志不由地打了个寒噤,但他感到舒服极了。   李玉凤送同学出来的时候,太阳开始落山了。红彤彤的晚霞映照在湖面上,煞是好看。李玉凤他们不约而同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久久地没有说话。   涂雅兰唱起了歌。她唱的是《喀秋莎》。大家都情不自禁地跟着她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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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贴之二
  二、城北中学     第二天一大早,七点钟还不到,杨志就来到了吴小林的家。   吴小林还在床上,他看到杨志来了,赶紧胡乱地穿着衣服;他头发像刺猬一样,对着镜子,他抚撸了几下,尔后,光着脚,趿着一双布鞋,到河边去漱口洗脸。   昨天晚上,吴小林、熊河水、杨志三个人在熊河水的家里洗相,他们搞得很晚。其实,主要是吴小林一个人在忙,杨志和熊河水只是把洗出来的那些湿漉漉的照片,先在一本书的中间夹一夹,尔后再整整齐齐地放到铺在桌面的报纸上。吴小林说,报纸吸水,这样照片容易干。杨志多么想仔细地看看那些照片呀,可惜,洗相的房间里光线昏暗,自己看不怎么清楚。熊河水今天会把那些春游的照片带到学校里去。一想到这一点,杨志的心里非常的高兴。   吴小林的家在下陂,离八一大桥五十来米远;他家的对面就是城北派出所。   杨志坐在吴小林家的后面,看着江景。   赣江的水很清,清得蓝汪汪的。现在是枯水季节,从吴小林的家,到江边还有一段距离。如果涨水的话,吴小林坐在家里都可以钓鱼了。   江边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吴小林蹲着的地方,有一只乌篷小船;它两侧架着的竹篙上,落满了鱼鹰;小船的主人正在船头弄饭;袅袅的炊烟,几乎是贴着江面弥漫。   杨志的右边是八一大桥;桥墩露出了一大截,上面黄乎乎的,尽是水渍;桥下有人在划着船,用罩网打鱼。杨志看清楚了是丁冬根和他父亲在打鱼。杨志曾经和丁冬根一起去打过鱼,丁冬根在后面划着船,而他父亲在前面撒网,杨志坐在小渔船的中间;丁冬根的父亲打到了鱼,就把鱼放在蓄有水的船仓里;杨志十分喜爱那些在仓里动来动去的鱼。   城北上陂除了丁冬根家打鱼,广东佬家、大呵皮家、包公家都打鱼。他们不打鱼时,他们的船,就倒扣在江边上。   “嘟嘟嘟……嘟……”,汽笛震耳,一艘小火轮由下游向八一大桥驶去;它的烟囱有力地排着烟。这时,杨志看到丁冬根划着船离开桥洞,他向岸边方向划来。杨志知道,丁冬根他们是要避开小火轮,他们怕小火轮的大浪,会把小渔船掀翻。不仅打鱼的头疼小火轮,钓鱼的也同样头疼小火轮,因为它一掀起浪,他们就看不清鱼标的沉浮。还有,小火轮一来,在河边洗衣服的人,就得站起来,让在一边,免得被浪打湿了鞋子。   如果是夏天,在河里洗澡的人,就会喜欢小火轮所掀起的浪;他们迎着一起一伏的波浪游着,感到好刺激。   我好久没有在河里游泳了,杨志想。我也好久没有钓鱼了。杨志最喜欢在两只船之间的缝隙钓鱼;这里的水很清,清得使人想俯身痛饮;这里的水也很平静,犹如女子长裙里的曳步。一想到这些,杨志的心里充满了向往之情。   杨志想到了几句诗:“我在赣江边徘徊踟蹰,/春风吹拂着我的脸,/啊!我的心是多么的愉快和忧伤。”杨志准备今天晚上把它写出来,题目就叫作《站在春天里抒情》。   “嗨,杨志,你发唏哩呆?”吴小林已从江边上来了。   杨志有点不好意思,他对吴小林说:“小林,河里的水好少嗬。”   “那还用说,如果现在下河游泳,游到沙洲上去的话,不要几分钟。”   吴小林所说的沙洲,在赣江的中间。   如果说那个沙洲在赣江的正中间,就不准确了。实际情况是这样的:从城北的江边,到沙洲的距离,要比从城南的江边到沙洲的距离要长些。也就是说,沙洲靠城南近些,靠城北远些。   在夏天,在河里洗澡的人,一旦豪情来了,他们就会游到沙洲上去。倘若谁要说自己的游泳技术有多高多高,别人就会问他,你游没游到沙洲上去过;别人还会问,你游过几次,你累不累。可见,衡量一个人游泳技术的好坏,主要是他游没游到赣江中间的那个沙洲上去过。   游泳技术好一点的大人,游到沙洲上去,倒没有什么。但是对那些小男孩来说,可要了他们的命。男孩们游泳技术差强人意,体力又不好。可他们非得要游到沙洲上去,因为那个沙洲从远处看去,像是一条巨大的鱼的脊背;它对男孩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如果哪个男孩要游到沙洲上去,他就会对自己的同伴们说,我要游到那里去。游过去不是一件随随便便的事,男孩要找一个适当的地方起游;如果是在八一大桥的西侧游的话,就不能靠桥太近起游;靠桥太近起游,就会被水冲到桥底下去;桥底下有许多漩涡,男孩认为漩涡会把自己漩到水下面去,而水下面有水鬼,会拖住自己的脚。城南城北的男孩们,大都做过在八一大桥下漩涡中挣扎的梦。   就算哪个男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游到沙洲上去了,然而,接下来一个严峻的问题会摆在他的面前:他还要游回去。他多么不想游回去呀,因为他太累了。他多么希望有一只船把他搭回去,但这是不可能的。他就想从沙洲上的那个悬梯爬上桥去,尔后,从桥上走回去。本来这是一个好主意,但男孩不好意思这样做,因为身上只穿了一条湿漉漉的短裤,甚至短裤上还有几个小洞。不管怎样,男孩最后还是要拼死拼活地游回去。游回来之后,他就发誓,以后再也不游到那个沙洲上去了。然而,以后他还会游过去,因为那个沙洲,从远处看去,他妈的太像一条巨大的鱼的脊背。     吴小林、杨志出门的时候,他们看到派出所门口站着一个人:他二十五六岁,穿着一件破烂肮脏的毛线衣;这个人脖子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我是偷衣服的”。走来走去的人,都要看一眼这个挂牌子的人。挂牌子人低着头,闭着眼,两手垂着。   看到杨志紧看着这个挂牌子的人,吴小林说:“昨日晚上抓到的。我正好从熊河水家回来时看到了。他被那些‘钩子’打得要死。他们用皮带打他。他被关在一间房子里,拿皮带的人围着他;他跑到这边,这边有人用皮带抽他,他跑到那边,那边有人用皮带抽他。这叫做‘炒豆子’。他被打得杀猪一样地喊叫。我在窗子口看得一清二楚。现在社会上不知有多少‘收江’的人,他们什么不好做,偷人家的衣服,打死了活该。”   城南城北的有些人,说起话来十分的讲究,他们把偷衣服的说成“收江的”,把追求女人说成“搓曼”,把香烟说成“蒙死佬”,把派出所的联防员说成“钩子”,把一块钱说成“一角钱”……这些话在社会上流传甚广,有不少的人,以能这样说话为荣,甚至,有些女的也这样说话。这样说话谓之“丢江口”,它接近于江湖上的“切口”,或“黑话”。杨志不喜欢这样说话,他觉得自己说不出口。然而,有些事情就这么奇怪,杨志不这么说话,就被别人认为是木头木脑。不要怪别人怎么说,杨志还真的有那么一点木头木脑。他不仅不喜欢社会上流行的东西,他还不喜欢把自己的一些真实想法告诉别人,就算是吴小林、熊河水,他也不会告诉。杨志喜欢一个人想事,他心里有很多的事,有些事他根本想不通,想不通的事,他就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想它们。   杨志突然想到了城北派出所一个叫老涂的警察,他问吴小林:“老涂还在派出所啵?”   “怎么不在,前几天我听我娘说,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老婆偷人,他就说不可能的。人家说怎么不可能,你老婆屁股上是不是长了一颗黑痣。听别人这么说,他就回去把他老婆打了一顿,因为他老婆屁股上确实长了一颗黑痣。”   谁还敢动警察老涂的老婆呀,杨志想。他那么凶。这个世界上真是什么事都有,叫人好不理解。   杨志还是小男孩的时候,相当害怕警察老涂。当然,不光是杨志害怕,所有的男孩们都害怕,他们觉得警察老涂像一条鳄鱼。他们经常看到他有事没事,骑着一车二八型自行车,撅着屁股,在上陂和下陂的大街小巷游荡。男孩们还知道,老涂口袋里有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一些罗汉们和喜欢偷鸡摸狗人的名字。男孩们非常害怕上老涂的小本子,因为他们也会到城北冶炼厂弄一些破铜烂铁,换几个小钱,打打牙祭。有一次,杨志和几个男孩在赣江的堤堰上劈砖头玩。砖头是城北冶炼厂的。正在他们哼哼哈哈劈得起劲的时候,警察老涂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男孩们一时吓得魂飞魄散,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这么近的接触过像鳄鱼的老涂;男孩们战战兢兢,犹如裸体立于冬天的雪地。还好,老涂只是凶了几句他们,他叫他们不要破坏公家财物,他对一个模样似乎总是气鼓鼓――他叫包公――的男孩说:好呀,你哥哥在号子里还没有出来,你想接他的班是啵。   吴小林用肩膀撞了一下沉默不语的杨志。“我们去问问熊小兵。”   熊小兵正从派出所里面出来。他是城北中学高二理科班的。他父亲是城北派出所的所长。他平时喜欢穿一身宝蓝色的警服,头发上打着凡士林(吴小林总是说苍蝇落到熊小兵的头上,都会跌断脚)。   杨志不愿和熊小兵打交道,吴小林把他拖了过去。   看到吴小林和杨志站在自己的面前,熊小兵歪着脑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问:“你们有唏哩事?”   吴小林笑嘻嘻的,他说:“小兵,你是去学校报到啵?”   “戳,不去学校,难道去美国呀。”   “那是,那是。小兵,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你说哪个人?”   其实,熊小兵知道吴小林指哪个人。   “就是他。”吴小林用手指了指派出所门口那个脖子上挂着牌子的人。   “这只乡下猴子,听我爷说,平时不是偷鸡就是偷衣服。昨日晚上,他偷衣服时,被巡逻的联防捉到了,还不要脱他一层皮,现在叫他站两个钟头,再叫他滚走。”   说完这些话,熊小兵就撇下吴小林和杨志,径直走了。   杨志心里有气。“小林,你问熊小兵做唏哩呀!”   “他爷毕竟是所长呀。”   “是所长怎么啦!”   “杨志,我们比不上人家呀。”   “唏哩比得上比不上的,他活他的,我活我的!”   平时,杨志和吴小林会争论着什么,争到差不多的时候,吴小林就会让着杨志。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杨志,其实口才相当好,但这不是吴小林真正让着他的原因。吴小林谦让的真正原因是:他们的性格不一样,杨志为人心骄气傲,而吴小林为人随和。相比之下,熊河水的性格跟他们又不同,他内敛、克制,从不和杨志、吴小林争论什么。   很快,杨志和吴小林就从熊小兵的身上说到别的事上去了。他们就这样说着话走向城北中学。     城北中学在一九七九年前还是叫城北小学。那时学校里只有初中没有高中。到了一九七九年,城南第四中学,撤销高中部,并到城北小学,该校也就改称城北中学了。   城北中学的高中部,只有四个班:高一,两个班,不分文理科;高二,分文理两个班(文科班的人不多,只有二十一个人)。   城北中学的大门口就是铁路。高中部的学生,多半不从学校的大门入校,他们从一个小门进去。所谓的“小门”,在大门的左侧,它是两幢房子之间的一条小巷子,这条小巷子窄得只容一个人经过。   “小门”右侧的房子是章建平家的(他初中毕业,就没有读书了。他经常跑到学校里去,对着那些好看的女学生吹口哨)。紧挨着章建平家的依次是文科班阳小宝的家和理科班舒云的家(很多人都说阳小宝和舒云在谈恋爱)。     杨志和吴小林走到城北中学那个“小门”时,他们看到章建平站在门口吃饭。   章建平端着一个特大的蓝边碗,呼噜呼噜地吃着饭,他看了杨志和吴小林一眼。   杨志和吴小林停止了说话,他们默默地走进了那个窄巷里。   出了巷子,吴小林用身子撞了一下杨志,他说:“杨志,看到啵,那只叫化子,吃饭就像猪吃潲。”   杨志笑了笑。他打心里就看不起章建平这样的人。杨志认为,像章建平这样的人,凭什么在社会上扎扎呼呼的。你会读书吗?!你会写诗吗?!你会武术吗?!就算你喜欢打架,可你有一把子力气吗?!这样的人色厉内荏,就是凭凶劲唬人。想到这些人的行径,杨志的火就不打一处来。   “杨志,你晓得啵,章建平已把李小静弄到了手。”   杨志知道吴小林所说的“弄到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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