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拾年少微光里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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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分不清是水滴声还是钟表转动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清晰又空远。 阴暗屋子里充斥着一股腐烂的恶臭味。突然,角落有一团东西在动,动了几下舒展开来,仔细一看竟是一个孩子,大约八九岁的年龄,蓬乱的头发下顶着一张尖瘦的脸,两只乌黑的眼睛没有生气的睁着,****着脚坐地上。 “一、二、三。”外面嘈杂,能清晰听到外面谈话的内容。 “轰”的一声门被人用力撞开,大量的阳光争先恐后挤进来,照亮着屋子。 破门而入的民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屋子里乱成一团,一具男尸躺在地上,周围许多空酒瓶散乱在地,所以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酒精气味。 饶是办案有几年经验的民警都受不了这味道,纷纷捂鼻继续观察现场。 男尸的手中握着半截玻璃瓶,参差不齐的碎片上沾着褐色的血迹,顺着滴落的血迹望去,角落里还有个孩子。 孩子看见生人很害怕,拼命蜷缩身体,想让自己的身体努力变小,她坐在干褐色血迹中,眼中充满惊恐,在阳光下脸上的青青紫紫无处隐藏。 外面待命已久的医生拿着毛毯,急救箱冲进来,确定人没有大碍,裹住她单薄的身体就放上担架,塞入车里,“乌拉,乌拉”开走。躺在担架上的她将脸埋入毛毯中,身体剧烈颤抖,呜呜哭咽。 随行医生还以为她是害怕,伸手轻柔拍打她的后背,柔声细语安抚她的情绪,“别害怕,一切都过去了。”孩子看来是吓坏了,缩着脑袋埋在毛毯里一动都不敢动。 监护人死亡,警方只能从其他亲属那里交流协商来领养。 倘若没有,恐怕也只能送到孤儿院。 没过几天,有位衣着华丽的女人走进公安局。 “他的死因是由于酒精中毒,在他死前曾多次对小孩实施暴打,给孩子的身理和心理造成严重伤害,你虽然和死者离婚,但毕竟是孩子的母亲,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孩子跟着父亲会受这么大的罪,你就没想过去探望孩子,看她过得好不好?孩子是无辜的,就算不喜欢既然都已经生下来就要对孩子负责。”年长的民警训斥着女人,女人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女孩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纹丝不动,细心人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两个人的神情,模样出奇的一致。 “我会照顾好她的。”等老民警训完后女人才开口,声音冷冷清清,看女儿的眼光也是一片冷清,不带任何情绪。她从包中拿出一盒烟从中抽出一根,掏出金属打火机熟练点上,两唇一吸一吐,烟雾弥漫在办公厅里,香烟夹在她两指之间涂着大红指甲油的指甲轻轻一抖,一截烟灰潇洒弹开。 年长的民警眉头紧锁,“一个酗酒,一个吸烟,还倒真挺般配。” 女子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拿烟的动作定格在半空。没过几秒女人粗鲁的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冷冰冰的语调,“打扰了,还不快走。”后一句是对小女孩说的,小女孩乖乖的向公安局民警们统一告别后才跑出去。 有位民警惋惜摇头,“多好的孩子啊。” 车子稳稳停在豪宅门口,女人打开车窗掏出一只烟点上,烟圈在她指缝间缠绕,红唇轻轻一吐显得风情万种,小女孩安静的坐在一旁盯着她看,目不转睛。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女人形容不出来,只能说波澜不惊就像一口枯井什么也没有,却叫她感到害怕。 害怕?她手一抖火刺感从指尖传来,原来是烟到了尽头烫到手,呲了呲牙手忙脚乱的扔掉香烟,加上孩子一直用那样的目光看她,动作显得狼狈。 她平复下呼吸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摇摇头,又点点头,表情不是很确定,“好像叫周一。” 女人对汉字有异常的执着,很认真的问:哪个yi?” “不知道,爸爸从来都没有叫过我的名字,我也不是很确定。随便哪个一。”女孩撇过头不打算深究这个问题。 女人却较起真一个劲的说,“这怎么能随便呢,难道你不知道名字相当于一个人的灵魂,如果没有灵魂的躯体就相当于一个空壳子,那这还有什么意义呢?”女孩撇头的举动似乎激怒了女人,女人边说边伸手转她肩膀。 “我还有意义吗?如果有,为什么你会不要我?” 与这个完全年龄不符的表情出现在幼嫩的脸上,无比悲伤与寂寥,“你大概不知道吧,爸爸都叫我小杂种。” 女人气馁的拨开烟盒抽出一根烟点上,圆轮滚动的打火机拨了几次都没打出火。 她再也无法做到心平气和,她不敢也不想承认面前这个孩子就是她十月怀胎亲生的,那种目光像啐了毒刀子正一点一点侵入她的身体。她甚至产生了一种愧疚,对女儿关心不够的愧疚。 在金钱与下半生安益一生面前,这点愧疚很快所剩无几。 “到了里面什么也不要说,记住,从现在开始你不姓周你姓林,不然里面的叔叔会不高兴,到时候只能把你送到福利院。”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和点,但显然有些徒然。将烟盒扔进包里掏出粉盒用粉饼在眼角仔细打转,遮掩好岁月的痕迹。 到了屋里有个男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到女人回来展开笑颜,“回来了。”女人应了声将身后的林一拖出来。 “这是?”男人细细的打量女孩眸色逐渐深沉。 “那个死鬼死了,留下了她。”女人言简意赅,“我就把她带回家了。” 如果这个叔叔对自己不满意,那她就要被送到福利院,听说福利院的阿姨很凶,她不想去。 林一乖巧的问好,“叔叔好。”声音轻轻脆脆,又甜甜糯糯。 男人看了很是喜欢,眼睛半眯神情像是一只狐狸,轻轻点头,“嗯,这孩子长得真漂亮又蛮懂事的,就留下吧。”接着和蔼的问林一,“你叫什么名字?” 林一回答,“我叫林一。”微微仰头,此时一个小男孩正趴在楼梯上注视着她。 两个人,目光相撞…… 天方夜谭里经常有人为了得到一些东西而向魔鬼出卖自己的灵魂,作为交换代价。 她说,我叫林一。 她似乎看见背立薄弱光线的魔鬼正笑着冲她招手…… 放学铃一响,男生们迫不及待的从教室涌出来,更甚者还扯着嗓子“嗷嗷”直叫。隔壁老师乐了,打趣道,“嘿,怎么把一群狼给放出来了。”都是一群毛头小子一听这话怪不好意思,连忙收敛。 林一不紧不慢的收拾,收拾完后又再确认一遍有没有物品漏却。 门口有个身影一直晃来晃去,他时不时从浅色窗户看去,又马上撇过头继续晃。 林一在确定没漏东西,书包拉链完好后才背上书包慢吞吞的走到门口,目不斜视、昂首挺胸的从林又信旁边走过。 “你怎么那么慢,就像个乌龟一样。”对于她的视而不见林又信早已习惯,气冲冲的抱怨。他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妹妹没有丝毫好感,若不是迫于父亲的压力他才不会像个傻瓜一样在墙角等她一起放学。 “真搞不懂,都已经是初中生了,难道连回家的路也不知道吗?真笨,又不是幼儿园的小孩子,什么东西。”林又信又像往常一样骂她,企图激怒她,可林一就是不称他心,骂不还口,独自走在前面留下一个孤冷,清高的背影。 骂了一阵林又信感到一阵挫败,索性住嘴。那种感觉就像是你蓄满全身的力量用尽所有的力气发出一拳,结果却打在一团棉花上那么无力。他停下步子朝她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哼,让你一个人走。”脚尖一转,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http://user.***.com/你好,那个墨璃笙月是我,后来改名夏小桑。 男生放学后的天地很宽广,成堆凑在所谓的秘密基地。不是聊这个班的女孩子更漂亮就是讨论那个班的女孩子身材更好,然后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笑容又轻佻又稚嫩。 “老大,快点啦。” “急什么急,”林又信坐在一群人之中手中握着一副扑克牌,处之怡然,“JQK顺子。”他被人催的不耐烦,甩牌都带着股风。 其他三个人你望我,我看你,用眼神交流一番,以确定对方有没有重量级的牌能压倒性的扳回一局。 “有牌就打,别一个个望来望去。”林又信打牌很是老道,纵使牌不好唬人的本事也是一套一套的,经常反败为胜。 他翘着腿以牌为扇悠哉悠哉扇着风,可怜只有那么三张牌看起来光秃秃一片,被他那么一摊少的可怜。 最终他打出一对二获得胜利。 输掉的人都不愿意玩了就聚在一起聊天,讨论初中的女生哪个更好看,聊着聊着就聊到林一。那两个字就像安了追踪导航器稳稳落进林又信耳朵里。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向对这些漠不关心却又竖起干巴巴等着下文。 “那个林一长得才叫好看,你看她脸那么白说不定屁股更白啊。”污秽的话从少年的嘴里轻飘飘吐出,没有丝毫犹豫干脆了当,这似乎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另一个人立即反驳,“什么呀,林一那种货色那比得上隔壁班那个班花啊,你看她的胸那发育的可真大啊,都能挤死一只苍蝇。” “我擦,你乱说什么,隔壁那个班花骚的不得了,胸大的女孩子都没有脑子,你瞧瞧人家林一,小巧秀气,温和礼貌,学习成绩又好,她还教过我题目呢,就坐在我旁边,我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可好闻了。” 几个少年都露出明了的笑容,冲维护林一那个男孩子坏笑,“我说你左一口林一,右一句林一的,你是不是喜欢人家林一啊。”顿时哄笑声就更大了,而那个维护林一的男生脸也诡异的发红。 他盯着大红脸硬气的说:“我就是喜欢她,我还打算向她告白。”哄笑声更大了,有些人“趁机作乱”大喊着拿下,拿下。 本来林又信听他们讨论林一也没觉得什么,男孩子嘛,本来就处在青春期对异性本身就好奇,暗地里说一两句也不为过,可是当他听到几个人说徐守业喜欢林一的时候,那阵哄笑声就像一个大锤头狠狠砸在他的脑袋上,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心里蔓生出一种异常的感觉,不断膨胀、膨胀。直到心房被挤满。 一直假寐的他猛的睁眼打量徐守业,他长得白白净净也算斯斯文文,成绩很好优等生一个,在学校挺受老师,同学喜欢的,如果他真的向林一告白,那林一会接受吗? 他的心忽然一阵难受,像是被什么东西大力捏着,喘不过气来。心里害怕的同时里有些隐隐期待。再接着心头涌过一股无名火,林一答不答应和他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是后母的女儿,哼,龙生龙,凤生凤,生出老鼠会打洞。有什么样的妈妈就会有什么样的女儿,这般受男人欢迎也不奇怪。 心头的火不灭反旺。 林又信背上包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招呼不打一声就扬长而去。 回到家父亲并没有说什么,没有半点责备,好生好语。林又信有些纳闷,按照道理这么晚才回家免不了挨收拾,加上没有和林一回家,若在平时父亲早就一脚就踹上来,更别说有什么好话。 难道林一和父亲说了什么?借着夹菜的机会偷偷瞄了她一眼,希望能得到一丝半点线索。她坐姿端正捧着碗筷吃的认真,眼睛一直盯着碗里看,仿佛那里面有什么奇异珍宝。这幅样子在林又信眼里多了些寂寥,以前一直都和她斗嘴,从来没正眼瞧过她,今天仔细一看发现她的表情和姿势都很寂寥,蒙层拘谨,表情一板一眼没有丝毫多余,天生的戏子,拿捏的到位。 不知怎的,他脑中就想起徐守业说的话,小巧秀气,特别是她的鼻子,上面还有点点细汗做缀,心里倏然被什么蛰了一下,万千思绪在心里堆积,涨的厉害。 回房睡觉的当口,他拦住林一去路,质问她,“你今天和爸爸说了什么?” 林一无所谓的耸肩,装的一脸无辜,“我说了什么?” 林一眼神充满挑衅,换做平时林又信早就骂起来,可今天不一样,他想温柔对她,别扭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他知道其实林一没有乱说什么,可他就是想和她说话,想谢谢她。 可谢谢两个字如鲠在喉,吐不出咽不下。 林一不清楚他想表达什么,见他面色凝重以为他心情不好,一把推开他走进房间,大力的甩门。 她就是这样,在学校不管他怎么骂她都一副荏弱模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一到家就更变了个人似的,浑身是刺,如同一只刺猬,轻轻一碰她就会蜷紧身子,用刺扎你。 记得他们刚见面的时候,她在父亲和后母的面前一副乖巧的模样,见了自己笑着叫哥哥,一转身的功夫卸下脸上的笑容昂着头恶毒的说:“我是不会认你做哥哥,我告诉你,我会报复你们,报复你们一家。”脚下踩着殷红的地毯,就像踩在血泊,满脸蔑视惊心动魄,如同复仇女神归来。 小小年纪就傲气的他立即做出反击,奈何力气小只能轻轻一推,真的是轻轻一推,谁知道她一下子倒在地上嘤嘤哭泣。 闻讯赶来的父亲温柔的扶起她耐心询问。 她装出很胆怯的样子,一直哭着摇头,眼睛却瞄在旁边的林又信。 父亲很生气,一腿踢在他的腰上,承受不了这么大力度,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我是让你照顾妹妹,不是欺负她”上空传来父亲严厉的责骂。 “不是我,不是我,我就轻轻一推,是她自己倒下去。”辩解的话换来的又是一脚。 “今晚不许吃饭。”父亲气哼哼,抱着林一离开。 扬起的小脸正好看见朝他冷笑的林一。 从小,她就工于心计;大了,定是祸害。
“呦,小妹妹看来你是不想帮哥哥解决问题了。”酒红头发的男生笑容渐敛,凶样毕露。 “我没钱。”她舔舔干燥的嘴唇,有些惶恐,危险的影子随时都笼罩在她头顶,不能有一丝松懈。 “你们看我身上的衣服没有口袋哪里有位置放钱,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想想其他的办法。” “要你废话。”那个黄头发的男生脾气很暴躁,一脚就踹在她身上,她晃了几晃承受不住力道倒栽葱般跌倒在地,额头不经意撞到石头棱角,除了疼痛,还有温热的液体自额角滑落。 “老大,我看她是真没钱,万一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今天先撤,**到手的机会就这么没有了。”零碎的脚步和咒传入她耳中,她苍白一笑松了一口气,总算走了。 “当——当——当”客厅里古董钟发出深沉之音打破了安静。林又信抬头看钟,整7点。再抬头看门外依旧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 不会出什么事情吧?脑中闪过她被流氓围住的画面。 坐在沙发上丝毫没有感到其柔软的质感反而如坐针毡扭来扭去,胸膛里好像放了个煎锅,心在上面一颠一颠。林炎发现他的异样一掌打在他后脑勺,不满的说:“坐没坐相。” 他顾不上理会,眼睛在钟和门口之间徘徊。 “快来吃饭吧。”阿姨把碗筷摆好,肖静翎扬声呼唤。 谁也没提林一,阿姨也没有摆出林一的碗筷,谁也没提出异议,似乎在大家眼里,人已经到齐了。 林又信坐立难安,味如嚼蜡,他突然发现家里人似乎并不待见林一,他原来以为父亲很喜欢林一甚至胜过他这个亲生儿子,可今天发现原来并不是那一回事,父亲那种疼爱可以给每个人,而放在心头的却寥寥无几。 他忽然难受起来,那种难受不是母亲离开时那种难受,也不是父亲揍他的那种难受,也不是林一置之不理的那种难受。整颗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不能呼吸,涨得满满的那种难受,而这种难受却是为了林一。 林炎瞧见他放下筷子,关切的问:“怎么?菜不和胃口?” 他盯着筷子说,“爸爸,妹妹还没有回来。您不担心吗?”这是林又信第一次叫她妹妹。 林炎扒了一口饭态度模棱两可,“哦,她不是帮老师改试卷了吗?说不定老师留她吃饭了,小孩子不要瞎操心。” “那是我怕你打我胡口编的瞎话,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哪?” 气氛陡然发冷。 他盯着肖静翎,“阿姨,这么晚了你不担心你的女儿吗?”执拗的死盯着这个模样光鲜的女人,必须的得到答案似的。 “又信,先吃饭。”林炎冷声打断,带着威严。 林又信固执的盯着筷子愣是没动,林炎“啪”一下将筷子拍在桌上,肌肉绷紧,积蓄力量。 就在这种紧要关头的时刻,脆脆声从门口传来,“我回来了。”那么有气无力。 家中的阿姨急忙打圆场,笑着说:“你看,一一不是回来了吗?”扬声问林一,“一一啊,吃饭了没有?” 林一走到楼梯口背对着他们,一片阴影笼罩遮住她冷笑微扬的嘴角,猩红的血顺着她的脸颊蜿蜒曲折像一条歪扭的蜈蚣。 她不愿意将这么脆弱的一面展示在众人面前,更怕一不小心眼眶打转的泪水会没骨气掉落。 她不能这么轻易示弱。伸手扶住楼梯扶手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不让哭腔外泄,“我已经吃过了。”不能再挤出一个字,否则就要露馅。说完,然后一台阶一台阶走上去。 林又信哪里还吃得下,望着林一脆弱的背影他暗气自己为什么没有和她一起回家,她这个样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又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关心她。 厌恶她的时候觉得她的背影不可一世,认为她好的时候又觉得她那么可怜。想对她好的时候又滞足不前,林又信好讨厌这样反复无常的自己。 林一苍白的脸出现在镜子里,手指轻轻撩起刘海露出红色的伤口,有几根细碎的头发贴在上面,她轻轻用手拨开,疼的呲牙咧嘴。 那种痛是对她固执的惩罚,亦是种警告。 刚到门口的时候她碰巧听到林又信的那番话,明显是对她的维护。从出生到现在唯一帮她说过话的无疑只有他。 她忘不了那一瞬间的感觉,感觉血液在血管里沸腾流淌,涌过全身每一个角落,她好似活了过来,像人一样活了过来。 那种欢喜又像是小美人鱼用双腿走路,一个轻易的动作却要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一边疼痛一边又因为看见王子而高兴。 温暖而又刺骨! 望着镜子里惨白的面容,她暗自告诫,林一,不要保持清醒,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 伤口开始凝结,暗红色的血肉模糊一团。在灯光下,呈现成紫黑色。 恐怕要留下疤痕了,林一想。 林又信晚上又梦见林一,场景是在江边,耳边全是江水拍岸嚎啕之声,就如同他的心情一样,跟着江水连绵不断。 林一泪眼汪汪,哭的梨花带雨。林又信很着急,他不停地问林一为什么哭,林一不回答只是一个劲的哭。他着急伸手就想够到她,眼看就要碰到,忽然像她的身体像风一样渐渐消失,什么也没留下,只剩下连绵不断的江水和呼啸的江风。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谁来告诉他梦里的林一为什么哭的那样伤心? 林一的伤很快就被林又信发现,他扯住她的手臂咬牙切齿的质问:“谁弄得?告诉我,是谁?” 林一问的烦了一甩手负气说:“还能是谁不就是最近抢劫的那几个学生党,有本事你去找他们,人家可是比你高出一个头呢,怎么,怕了?孬种。” “林一,我不是,我不是孬种。”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炫目的不得了。 整个一下午林一满脑子都是他那句‘林一,我不是孬种。’ 他该不会真去找那几个学生党吧?林一忧忡地望着天空方向,暗恨自己冲口而出的恶毒。 放学后,她鬼使神差的又走那条小路,走到一半的时候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一回头什么也没有。 前方一个拐角,她趁机蹿进去,果然跟在后面的发现跟丢之后脚步也重起来,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林一的心提到嗓子眼,从包里掏出把水果刀,紧紧攥着。 只要再往前一步,对方就会发现她。 只要再往前一步,再往前一步,手里的刀就会刺过去…… 突然异声响起,像是什么扑倒在地发出那种沉闷声。 一个黑影,不对,是一个血人倒在地上,借着光亮她看清了对方的脸。 “林又信?”她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巴。 血人动弹几下,迷茫的眼睛在看见林一时骤然发亮,他一字一句艰难地吐出来,“林一,你现在知道了吧,我不是孬种。” 整个学校都知道了林又信的英雄事迹,讲起来好不威武,他每天托着打石膏的手在班级里讲自己如何一人挑三个流氓的壮举,百讲不厌。 于是乎他的形象在那一瞬间无疑化身为许多小姑娘心中的完美骑士,人气顿时爆满。 走到哪里都有一簇人拥着,得意之下连打石膏的手臂都抬的高高,仿佛这样做很有男子气概。 对于林一而言,那一天简直就如同灾难一般,突然间一个血人就倒在她眼前,毫无准备之下又发现那个血人就是林又信的时候,她的内心经历着挣扎沉浮。 只要走掉,任由他是死是活都与自己无关,反正他是继父的儿子,要是他死了继父岂不是伤心透顶。 林一露出残忍的笑,抬脚准备离开。 “林一,我不是孬种。”他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要离开的脚怎 么也抬不起来。 真的不管他了?扪心自问他受这么严重的伤全是为了她,如果就这样丢下他不管会不会显得她恩将仇报了。 再说了,她转过头看着地上只剩下半口气的男孩子。眼中浮出她也没有注意到的温柔。他是帮她出气,直接走,显得不仗义。 最终她还是选择救他。 “林又信,”她蹲下来说,“我们就这样一笔勾销吧。”从此互不相欠。 林又信最近变得很好学,上课不再睡觉反而认真听讲起来,作业也按时完成,遇到不懂的题目不是请教同学就是下课缠着老师,连老师们也都吃了一惊,心想四班小霸王这一架打的不会连性子都转了吧。 更绝的是林又信变得不仅好学,还彬彬有礼,见了老师就规规矩矩打招呼,搞得老师反倒手足无措了。 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情,怎么感觉林又信打完架就跟变了一人似的。若说以前的他是头沉睡的狮子,那么现在狮子彻底睡醒了。这种说法更为贴切。 就在大家纷纷猜测的时候,又一个重磅消息在校园里炸开——期中测试林又信居然全班第十二名。要知道以前他的成绩可都是倒数,现在一跃就跃到前二十名也太不可思议了。 连班主任都当着全班同学面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好小子,这成绩考不上高中,我就打断你的腿。” 这话无疑是往油锅里泼水,油花噼里啪啦。 众说纷纭难分真假,此时往往有些东西就会被人忽略。 答案,只有林又信知道。 打架那天他像是不要命和那些人拼命,在倒地以为自己丧命之时,他脑中闪过一个人的笑脸。幼时林一的脸和长大后的脸像放电影在脑中不停转换。 转换间,带着遗憾和害怕。同时他也明白了一件事。 譬如,他喜欢林一。 在死亡面前承认喜欢不算是件丢脸的事情,反而有些欣慰和遗憾,她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全都映在脑海里,想到好笑之处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现在他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优秀,更出色,更强大,这样才能配得上她,才能保护好她。 郑重在日历某个日子上画了个圈,煞有其事写下中考两个字。 现在梦醒了,他,也该奋斗了。
林又信是半夜到达机场,机场灯火璀璨。不少因为雪天滞留的旅客拖着大包小包睡在候机厅。唯一的声息就是女播音员甜美的声音,在大厅徘徊。 走出大门刺骨的风如刀般刮在脸上,脸刺生生的痛,他努力把脸往围巾里钻,驼着腰快速在路旁选了辆出租车,车门一关,粗犷的风声只能无力怕打着车身,发出唬人的声音。司机打开小灯,启动空调,很快冻僵的脸一点一点恢复知觉。 “小哥哪里人啊?”司机觉得无聊热情搭起了讪。 “本地人。”望着马路两旁飞闪未熄的路灯,林又信的脸也是忽明忽暗。 司机从后视镜望了一眼,又问:“刚下飞机吧?是去国外工作吗?” “嗯,不是工作,是读书。”是为了变得更强。记忆中他曾为了保护一个人选择变强,而现在变强是为了能打败一个人。可笑的是居然是同一个人。曾经他想要保护的人已经不在了。 林又信的表情有些发冷,紧绷的轮廓有些阴冷。 林一,我回来了。唇畔忽然挑起一抹冷笑。 林一最近又开始失眠了,服用安眠药的剂量也逐渐加大。甚至安陆裕都不给她开安眠药。 安陆裕是她的心理医生,也是她的朋友。尽管林一并不认同,她曾经拒绝过他的请求。安陆裕现在都还记得刚开始来咨询的林一听到他要与她交朋友的话,倨傲的说,“我不需要朋友。” 接触她一段时间后,觉得这个女孩脆弱,坚强,就像沙漠里的仙人掌,那种异常的坚韧深深吸引着他,所以又再一次提出和她交朋友的请求。 第一次是出于治疗建立信任,这一次却是真心实意。而她莞尔一笑,温柔的说:“谢谢,我不需要朋友。你应该不是聋子吧,要不要我用笔写下来给你看一遍。” 他哭笑不得,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治疗失败至极,林一就是来破他记录的。 谁知林一听了还无所谓的耸耸肩,很无奈的说:“怎么会失败至极呢,还是有一点儿希望的,比如你看我都会说谢谢了。”她的语气抑扬顿挫,神采有些飞扬,这是她潜意识收敛的一面,却又毫无防备的展示在他面前。 “我来拎,我来拎。”安陆裕涎着脸跟在林一后面,快手抢走她手中的购物袋。林一又好气又好笑,一脚踹在他小腿肚,警告道:“安静点。” 今天赶巧是圣诞节,安陆裕死活跟在她后面,一副去不了你家我就跟你一辈子的态度,他急切切帮她提购物袋的样子还挺可爱,也许有个朋友也不算坏事。 罢了,只有这么一次。转念一想便松了一口气。 安陆裕捏着嗓子尖细出声:“老佛爷说的是。” “闭嘴!”她冷声训斥,“安公公,本宫可是皇后。” 安陆裕起先吓一跳,以为她生气了,看见她恶劣的笑容一阵恍惚,原来是在吓他。 “都快要奔三的人了,还好意思这么说。”学着她刚刚的样子提起嗓子说,“本宫可是皇后。” “安陆裕,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她气势汹汹挽起袖子做势要撕他嘴巴。安陆裕见情势不对,东逃西蹿的同时还要护住购物袋。 闹够了,提着袋子一起走向楼道。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对话。 “今晚吃什么?” “火锅怎么样?” 一截烟灰轻轻弹开,一只手从车窗伸进去又伸出来,林又信死死盯着安陆裕的背影,露出冷笑,“林一,你倒真是厉害。” 烟嘴贴近唇瓣深深一吸,烟雾仿佛是林一被他狠狠吸进肺里,任由呛得眼泪肆流。 林一,你那么心狠的人也配得到幸福? 两指曲起,烟蒂狠狠摁在车窗凹槽。 安陆裕打开购物袋,发现里面有不少火锅食材,了然而笑,扬声问:“原来是你想吃火锅啊。”没有得到回音,扭头一看她正在厨房忙碌,身上系着一件卡通图样的围裙,橘黄的灯光在她脸上柔柔打圈,为她添加一份静谧。她是那么认真,以致有一缕长发落下来也没有察觉。 安陆裕看得有些呆,嗓子有些干,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慌忙撇开目光,怕她有所察觉。 “让我来。”挽起袖口解开她身上的围裙。 “你?”林一有些难以置信,谁能想到与阴暗心理接触的心理医生还会做菜。 “你可别小看我,我做菜可是一绝。”安陆裕接过围裙熟练的洗菜,切菜。切笋片的时候就没有见刀停顿。 “砰砰砰”急不可耐的门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开门时,林一还在想会是谁来,按理说她没有往来的朋友。她从没有想过,即将面对的人会是林又信。这种想法很奢侈,她不敢妄想。 她不是没想过和林又信再度相逢的情景。可任何一个场景中的她都显得那么从容淡定。不像现在,没有任何防备,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准备去迎接生命中一位重要的人。 她生生愣住,疑惑的表情还挂在脸上未来得及收敛,黑瞳急剧收缩,缩到只剩下对方的面容。 握着门把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这种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林又信的眼睛。 原本是不想上去,不想这么早就见面。可一看见她的窗户透出柔光脑海里就浮出万种她和那个男人独处的画面。这种画面犹如万千蚂蚁在内心噬咬,让他坐立难安。 从她肩后望向厨房,那个男人系着围裙在流理台忙碌着,独留一个背影。 仓惶收回视线再看向眼前的人,这些年她瘦了很多,脸也很苍白,红润几乎难寻,一副憔悴的模样,遮掩住她出色的相貌。 他黑漆的眼中闪烁细碎光芒,深沉犀利多了份稳重,当年那份冲动激昂已不复存在。 她稳住心绪故作平静,可哆嗦的嘴唇却出卖了她,将她真实的情感暴露无疑,赤裸裸的呈现在他面前。 “你回来了?”她笑,笑的比哭还难看。 “嗯,看看你有没有死。”他一愣她亦一愣,林又信暗自懊悔怎么能说出这样恶毒的话,可转念一想比起当年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这还不算什么。 “这么快就找男人了,你还挺饥渴嘛!”林又信的眼光飘向厨房又飘向她,心里隐隐期待,期望她的回答是一个“NO”,却半天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从口袋里掏出包烟,烦躁的点上一根,白雾吞吐之间他眉头紧锁的样子模糊不清。 “如果没什么事就先这样吧。”林一伸手就去关门,可还是慢了一步,林又信抢先用手抵住,烟雾迎面喷来呛得林一猛的向后退去,连门都不顾。 “我就问你一句话,当年的事情你有没有后悔过?”他的神情好似一条毒蛇,向她獠起毒牙。 “有什么好后悔的,难不成想让我抱着你的大腿痛哭流涕可怜等着你卑微的同情和谅解吗?我告诉你那是他们的错我那样做有什么错?再说了,”她忽然妩媚一笑,“如果你想让我抱你大腿也不是不可以哦,不过我收费很贵的。” 她倚在墙角笑的面目狰狞,风情万种。 “林一,你在害怕。” 笃定的语气犹如当头一棒,打醒了林一。林又信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落在林一眼里,原来当年那个冲动好强的男孩子真的蜕变了。 对面的人已经第十次走神了,安陆裕实在看不下去夺过她的碗帮她盛汤,嘴里细细碎碎在念叨,“你看看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吃饭的时候还走神。” 林一依旧呆呆没听进一句,唯一能证明她还活着的证据就只是眨巴的眼睛。 安陆裕把碗放在她面前,漫不经心,“我说,之前来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就是你继父的儿子。”从他们的谈话中他多少可以了解到什么,再加上他也是为林一做过心里辅导,过往的事情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林一没有生气的眼珠转了一圈,有气无力的回答:“是啊,他回来找我报仇了。也难怪,他那么崇拜他父亲,哼!”苍白的脸蛋浮出一抹异红,属于过去记忆的疲惫轻易摊在桌面。 她微微眯眼,阻断眼中泛起的氤氲。 “林一,别让自己活得这么累,其实你还是喜欢他的对不对?” 安陆裕一针见血,林一神色恍惚有些动容,“喜欢?是啊,怎么能不喜欢呢,他那么好。安陆裕啊我也想活得轻松点,可是林一注定是不能得到幸福的,也无法得到宽恕,死后也只能去地狱,还是十八层那一种。”她笑,眼中有泪花在闪烁,“也许十八层地狱还拒收呢。”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到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她原本有,闪闪发光,触手可及。可她弄丢了,丢在尘埃里,灰尘蒙蒙,失去了光亮。 我深信因果轮回,万物是由出成千上万个大大小小的齿轮组成,我转到了尽头只能代表我已经到了终点,却不是终结。它依旧会转动,见证一个又一个的齿轮停转,再一个又一个的开始。 ——by林一博客
林又信坚持不懈地每天跟在她身后护送到家,每每看到地上那抹孤独、跳跃的影子会忍不住想要接近她,林一的沉默却让他不敢贸然上前。 她真正的孤独隐忍一面只有他知道,她只是一只借居螃蟹外壳的蜗牛,只会虚张声势挥着爪子吓退所有人。然后忍受孤独的蚀骨。看的越透彻,知道的越多就越想靠近她,越想给她温暖和依靠。 林一最近越发沉默,原本就寡言少语的她更加低微。对于林又信她是感激的,同路回家她并不抗拒,可是她就是害怕,害怕那样不堪的画面会被他看见。害怕的同时心里又油生出另一只声音,有他在还有什么可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东西渐渐变了,就像一条冻僵的蛇在农夫怀里苏醒过来,露出危险的獠牙。 “一一长得真好看呢。”粗糙的手指抚过,皮肤上感到刺痛。 男人手上的茧很多,都是年轻创业的时候留下的,这种消磨不掉的记号犹如烙铁,深深的印在男人心里,比起创业成功发家的成就,这更能满足他膨胀的胜利感。 尽管很不舒服,她却不敢吱声,这个男人不能得罪,因为他是她的继父。 只是被一个男人拦在家门外,这种感觉让她很压抑,很不舒服。时间像是被人算计的刚刚好,每次她放学回家都会正好碰见继父,这种碰巧比选择题全选一个选项答对的机率还高。 她的继父也很高,而她很矮,那种高大的阴影笼罩在头顶往身后拉长,光是仰头就让她觉得心惊。 逐渐到了中学,身体,心理各方面都开始成熟,有些知识在生物课上有了讲解。 她知道,继父那种行为是属于变相骚扰。她应该勇敢地揭发他的所作所为,她可以说不。 独自对着镜子练习,反复对着另一个自己演习。她的勇气犹如一只气球不停膨胀,但每次离家的路越来越接近时门口那个身影会化为针,扎破气球,她的勇气一泻千里。 她另想办法,各种磨蹭或是愿意留下帮老师批试卷来延长时间。 继父仍一如既往在家门口拦下她,对她的行动早有所预料,照例堵住她,用粗糙的掌心摩擦她的脸庞,甚至会将手臂圈起她的肩膀,缓缓缩紧,沉重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后,她的心跟着咚咚作响,明明是八月烈焰,她的身体冷的犹如置身腊月。 每当她身体害怕地瑟瑟发抖,继父就会笑出声音,那种毒蛇般的笑容缠绕耳边,久久不能散去,让她每日都会做噩梦。 她抗拒,但是这些犹如螳臂当车,换来不过是更疯狂的举动。 继父竟然将她拉进浴室,把她逼向墙角,眼中闪着森光,“一一,你最近怎么那么不乖?在躲我?嗯?”尾音危险上扬,她的心也狠狠的悬着,跳的雷鼓咚咚。 “没有。”强制不让自己发抖,咬着牙回答。 “没有。”继父微笑起来,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但手却没有放下,反而一路向下。 “不要。”下意识并紧双腿,对这个举动充满了羞耻感。隐约要知道他要做什么又懵懂不清。 “ 不要?!”她的反抗激怒了继父,男人的大掌毫不留情的拍上她的脸,“啪”一声,力道太大头都偏过去,头顶冒着星星一直转个不停,耳膜也嗡嗡作响。 “一一,你怎么就学不会呢,要你乖点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林炎松开了她,给了她一个闭紧嘴巴的眼神,就消失了。 脱开魔爪,她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好不容易逃脱开生父的暴打,没想到刚逃离一个魔窟不久又跳到一个火坑。 噩梦如同一只大手死死扼住她的喉部,每晚都反复场景,半夜惊醒后偷偷躲在被子里哭泣。 年幼的她并不懂得怎样去抗衡,也不知道该将这些事情告诉谁。即使是对喜欢她的林又信,也难以启齿。 谁会四处说自己的继父经常******。 后来她和林又信上了高中,学校要求必须住校,这才暂时摆脱魔鬼的阴爪。之后又和林又信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这些并不是巧合,林又信通过各种渠道得到她的志愿,为了能追赶上去,他费了不少力气。 摆脱了青涩的年纪,两人的身体样貌或多或少发生些变化,看起来更成熟了。 林又信后来又多次暗示过林一,林一都置若罔闻,直到一天他陪着她在楼顶看星星,林一清冷的声音带着风飘进他耳朵里。 “林又信,我们交往吧,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可以靠在一起。”那时林一的眼睛闪着细碎的光芒,幽幽的望着他,仿佛要望进他的内心。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把心掏出来给她看看,那颗血淋淋上一定刻着她的名字。 林又信当时欣喜若狂,他想终于等到滴水石穿这一天了,看着林一他一个没忍住捧着她的脸就吻在一起。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冲昏一切,以至于让他无法发现生活中的细碎痕迹,直到噩耗接踵而来。 林一的生日是在圣诞节前夕,为了给她庆祝生日林又信是做足了准备,他想让林一度过一个终身难忘的生日。 没想到,是那天的生日确实都让人终身难忘,刻苦铭心。 平安夜那天天空灰蒙蒙一片,一点阳光也感受不到,林又信一点都没有受此影响,乐滋滋的拎着订购好的蛋糕往回家的路上赶。 还收到林一发来的短信,路上小心点,我在家里等你。 那个家字在他嘴里反复咀嚼,握住手机摩挲着屏幕心里顿时充满了力量。这口气多像一位妻子在家里等候她多时的丈夫。 推开房门的时候眉宇之间还有难以遮掩的喜悦,可是房里的一切无情的击破了他的幻想。 他的父亲此刻正裸着身体扒拉林一衣服,下身的裤子已经被拉开,林一拼死抓住裤头,一脸痛苦的模样。 连眼角滑落的泪水都清晰可见,只能无助的哭泣,雪白的胸膛一起一伏。当下,他的大脑迅速接接收一条讯息:他的父亲想要强暴林一。 “不许哭!”林炎粗鲁的甩手,鲜红的掌印浮现在林一脸上。 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林又信手中的蛋糕失手掉落在地,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了林炎,他见儿子站在门外手忙脚乱的从林一身下爬下来,匆忙套上衣服,林一急忙拉过被子将自己裹上失声痛哭。 嚎啕的哭声更是刺激林又信神经,手比大脑更先做出这样的选择。 上一秒还将自己的身体主动交到他手中的林一说喜欢粗鲁点,现在哭的掏心掏肺,还有门口面色铁青的儿子,林炎忽然明白了什么刚要张口解释,林又信两眼通红的扑上来,一手拽着他的衣襟,一手握拳打在他父亲的脸上。 “混蛋,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是我的女朋友,是我的。”林又信像发了疯似的拽着林炎不松手,拳头如雨点般匝落在林炎身上。回到家的肖静翎听到卧室不寻常的动静匆匆走来,卧室里的景象同样也让她一眩,扶着门框才勉强不让自己瘫倒在地。 林一裹着被子在哭,林又信按着林炎在打,显而易见的结果,无声胜有声。她望着在床上发抖的女儿,她是那么瘦弱,她的眼中充满了恐惧,此刻她是真的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关系过这个女儿,没有给予半点母爱,而此刻她的内心充满了懊恼与愧疚,如果她能早点发现丈夫对女儿的异样,也许今天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林炎很快就被警察带走了,肖静翎也跟着去做口供,考虑到林一现在情绪不稳定林又信决定先留下来陪她。 “好看吗?我特地为你选的。”林又信揭开蛋糕盒里面的蛋糕因为受到剧烈碰撞变的歪扭。他拿出蜡烛挨个插上再挨个点上,昏暗的房间因为烛光变得明亮一点,明亮到能将彼此看的一清二楚。 微弱的烛光因为轻微的动作倏然摇曳,平静之后却又挺直腰板继续燃烧,幽幽光亮好似人们不停追逐的希望。即使渺小,纵使微弱。 “一一,生日快乐。”林又信微哽,顾不得变腔走音,强打起精神给她唱生日快乐歌,唱着唱着再也忍不住情绪哽咽嚎啕。 他悔恨的揪着头发埋在林一肩窝,自责的道歉,“对不起,林一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滚烫的眼泪透过她的衣服灼在她的皮肤上,这一刻林一深切感受到一个男人为她流下的泪水。 她的心情也跟着难过起来,想哭也流不出一滴泪。 伸手擦拭他的泪水,细声安慰:“阿又,别哭,这不是你的错。” 这一刻的温暖对于林一来说是奢侈至极,她心中早已熄灭的蜡烛忽然扬起微弱的小火苗,轻轻的,孱弱的摇曳着,昂着头仿佛在向她宣誓生命力的顽强。 蓄在眼角的滚烫再也承受不住,顺着脸颊掉落下来。 外面是冷的,林一的心却是暖的。 案子出奇的顺利,尽管林炎心存侥幸对事实供认不讳。由于没有充分的物证很难上法庭。即使上了法庭,打赢官司的机率也不高。因此为林一辩护的律师很着急。 “我不知道这个算不算证据。”在众人的目光下,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本子。 “这是什么?”律师接过来。 “我的日记。”她面色疲惫。 掀开本子,里面字迹凌凌乱乱,都是从林炎对她骚扰开始写的。 “林小姐你放心,这场官司一定会赢,到时候请你务必要出庭。”律师情绪激扬,有些失控。 日记要被当做证据,首先要经过司法字迹验证和检测。 有了日记本这个证物证以及人证,林炎再也无法狡辩,法官很快就发出判决。 因为受害人在初中的时候就遭受到被告的骚扰、猥亵,成年后又受到被告强奸,虽然强奸未遂,但由于被告使用胁迫、强制、暴力、恐吓等手段,并且时间之长,所以但由于所以判刑年零九个月,赔偿受害人精神损费29687元。 一锤定音,散庭。 法院外面,林一拉住律师的手哭的泣不成声。 林炎在监狱里向市级法院提起二审,被市级法院驳回。 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大病,孱弱的身体终于有所好转。躲在阳台躺在懒人椅上晒着太阳,太阳下理应一切都是鲜活的,她的心如同死物,奈何照不进任何明媚。
狂风吹得窗户呼呼作响,没有开灯的房间陷入黑暗,林又信僵坐在沙发上手一直保持着夹烟的姿势,两眼毫无焦虑的望着某处,思绪不知道飘向何处。 离圣诞节过去有好几天,从那天之后林又信就再也没有没露过面,林一不慌不忙,这么多年在国外突然舍弃一切回国不就是为了折磨她么? 她相信来日方长该来的总会来的,这一点林一深信不疑。 假期一过,林一不得不开启打工一族的生活模式,穿戴整齐之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一笑。 宏伟的建筑大楼上写着大大的BSQ,整理下衣襟领袖从容走进去。 悠闲的办公室,还没有从困意里完全挣脱出来的人松松散散的端着杯子去茶水间泡咖啡,还有微波炉叮咛的清脆声,鞋底在地板上磨蹭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给清冷的办公室增添一点生气,还有几个女职员趁着BOSS还没来美美的给自己化了个妆。 “快,快,快,Stephanie来啦,赶紧动起来。”负责望风的陈馨边跑边稳住手里的咖啡扯着嗓子喊,大家一听回座位的回座位,打文件的打文件,桌上的化妆品也顾不上有没有关好,全部扫进抽屉里。时间算的刚刚好,收拾好的那一瞬间Stephanie高跟鞋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林一满意的点点头,从助理手中接过咖啡径直走进办公室。大家低下头统一松了一口气,今天又躲过一劫。 办公室的背后是巨大的落地窗,从里面向远处眺望视野极其开阔,刚进BSQ的时候自己还是一个端茶递水的小妹,经过长时间的摸打滚爬终于坐到总经理的职位,并且拥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她一直都将BSQ视为自己的生命,甚至远远超于她,她永远不会忘记JK说的话,只要你愿意这里就是你的天堂。而JK就是天堂的主人。 她给自己取名Stephanie,是源于希腊语中的皇冠,告诫她只要不低头皇冠就不掉落。 助理将电话切转到内线,JK的声音立即传来,“欢迎回来。” “谢谢,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就打电话给我,那我没有功夫听。” “嗨,别这样,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我要回B市了。” “怎么香港那边又给你施加压力了?”林一立即严肃起来,谁料JK开心的大笑,“Stephanie放轻松,能给我施加压力的人目前就只有你一个,不要乱想,我可是回来给你补生日礼物的,还有不要把我回来的消息告诉任何人。”最后一句才露出他的真正目的,直觉告诉她即将又有一场硬仗打了。JK知道她从不过生日,所以也不会收礼物。 JK做事从来都是有计划的,这次他很有可能是冲着公司里的顽固党来的,看来他终于说服了香港总部那边的持股董事。 JK回来的那天B市下着大雪,看见林一来接他明显很高兴,一笑就露出无害的虎牙,要知道在他化作猛虎之时,虎牙也便成了利刃,狠狠撕碎敌人的皮肉。 “Stephanie,抱抱。”JK扔下行李箱不由分说张开双臂就拦她入怀。林一嫌弃地推开他,“先把你身上那些刺鼻的香水味清理掉再说。” JK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我的宝贝吃醋了。” 林一心里涌过一股挫败感,就像对牛弹琴,牛怎么也不明白弹琴之人的心情,既然没法子和他讲明白只好丢下他先行一步。 外面大雪纷扬,林一打开随身携带的碎蓝三折伞走向出租车,忽然手臂被道力擒住,一个身子挤进伞内。 “走吧。”JK发号施令,虽然没看见他的表情,可从语气中听出一丝雀跃。 “这雪真大呀,”JK感慨道,“我们这样算是白头偕老吧。” 林一翻翻白眼,懒得理会他的胡诌。 坐上出租车JK快速地报出一串地址,林一没太在意,可当车稳稳停在林一所住小区楼底的时候她才缓过神来。 “不可以。”眼见JK要下车拿行李,林一冷声打断,阻止他动作。 “为什么不可以。”JK望着她眼里闪过阴霾,“你是不方便让我住下,还是家里有男人?”要真是如此那他非要上去不可了。 林一不吃他那套,扬起眉毛反驳,“第一,你未娶,我未嫁,孤男寡女传出去不好听。第二,我非常不方便。第三,我屋里没男人,就算是有和你也不相干。”继而扬声对司机说::“师傅,麻烦你把他送到罗马星海大酒店。”吩咐完之后直接下了车。 JK在车上暴跳如雷,拼命拍打着窗户想让司机降下,可惜毕竟不是自己的车,司机师傅一踩油门渐行渐远,还不忘提醒,“这车拍坏了可是要赔的。”JK想要发作,奈何自身的修养只得作罢。越是这样他越不会认输,Stephanie跟了他这么久从来没有看见过有男人在她身边打转。 他和Stephanie认识这么久,建立这么高的默契,她有没有男人他自然一清二楚,可就是这样他才更惶恐,对于未来他信心满满。但她的过往对于他而言是座无人的孤岛,从未涉足。他怕有一天突然冒出一个了解她过往的男人,轻易掳走她的心。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美美享受了热水浴,裹好睡衣出来,客厅内微波炉正好叮咛一声,提醒她东西已经热好了。林一从里面拿出一桶泡面,轻轻嗅嗅扑面而来的香气。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打断这静谧一刻。 会是谁? 林一的血气一下子从脚底涌上全身,再从头顶涌向脚底。她有些害怕此时门外的那个人,如果是林又信,那她又该以什么样的面貌去面对他。 伪装成自己已经入睡的假象,心想着对方敲久了见没人开门一定会离开。谁知外面的人不依不挠一点都没有要放弃的意思,林一气馁,只好放下泡面去开门,嘴里储存好了一堆刻薄准备回击。 “嗨,宝贝。”JK的脸出现在门后,林一愣了愣将要说的话如数咽下。 不是他! 她还在期望着什么呢? “你怎么来了?”林一仍保持着警惕,身体微侧,挡在门口,手握在门把上,做好随时关门的准备。 “宝贝别这样,我只是来坐一坐顺便吃个晚饭。”见林一不为所动JK只好软下语气哀求道:“你看外面那么冷,还下着雪,我还没吃饭,这样开车走很容易出交通事故的。你忍心吗?” “等等等等,你刚从香港回来哪来的车?”比起他挨饿受冻,交通事故高发,林一的关注点更注重于车。JK趁机挤了进来,嬉笑回答:“刚买的。” 林一无奈的翻白眼,他都进去了也不好立刻赶他出去,暂时让他坐会。 “你买车做什么,再B市就待那么几天还买车。”提问戛然而止,脑中灵光一闪而过。她问:“你该不会打算长待吧。”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回答正确。”JK一把抱住她,微凉的薄唇印上她的额头。不容抗拒,毋庸置疑,他眼神魅惑,笑的甜丝丝,“这是奖励。” “哎呀,你居然只吃泡面,Stephanie你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没等林一发怒,JK的他视线快速扫到桌上的泡面,不满嚷叫。成功转移林一的注意力。 她两手环抱着倚在墙上漫不经心回道:“没事,偶尔一两顿而已。” JK瞪她,“Stephanie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撒谎的时候眼睛会半眯。” 林一身形一僵,诧异看他,一直以为JK花心,对她也只是随性随心,可这么微小的细节他也会察觉,还以为只有那个人知道而已。透过他,林一看到了另一张熟悉的脸。他冲着她笑,仿佛在说,一一,你知不知道,你在撒谎的时候眼睛会像只狐狸似的半眯。 一时恍惚,JK得了空,穿梭在客厅与厨房之间。 在厨房翻找一阵,拖出一箱泡面,拖到她面前,故意留下箱子一角摩擦地板,发出刺啦音。 “Stephanie,你别用那种眼光看我,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那些小动作还能瞒得过我的眼睛。你不心疼你自己我还心疼。”不由分说直接将剩余的泡面扔进垃圾桶。 “你。”林一气结满是心疼,“这些都是用钱买的。”好歹也要吃完啊。 JK从她冰箱翻出几个鸡蛋,还有些剩饭,索性炒了两碗蛋炒饭。 “你居然还会做饭。”JK面对她的疑问笑而不语,绅士帮她拉开座椅。 “Stephanie,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想过找个人结婚?” “JK你难道忘记我是要面包不要爱情的吗?” “就没想过双赢吗?”JK目不斜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要是贪心都想要得到,是会入地狱的。” “只要你愿意,我就是你的天堂。”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又恢复一贯气势,傲气凌人,霸气了得。林一眼前前景物飞快倒退,情不自禁倒退到当年,那一次她在公司刚起步坐上创意总监的位置,可是创意方案屡次受到高层阻挠,一气之下在会议上狠狠甩下自己的企划案,一把扯掉自己的工牌,牛气哄哄撂下一句,“你们就坐在这里等到死吧。” 大不了被开除,大不了不发工资,大不了赔偿违约金,有什么了不起的,气头上的林一做了最坏的打算。宁愿待业在家,也不要受这窝囊气。气撒完后,人是爽了,日子也难过了。 月底将近,房租也凑不齐,房东三天两头出现在她面前暗示。刚开始工作,手里头也没有多少闲钱,那时候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三分花。还没见证BSQ走向没落呢,可能她就已经先凋零了。 在家窝了十几天从白天睡到黑夜,又从黑夜睡到白天,终于等来BSQ的电话,里面的人说话客客气气的,赔偿的事情半句也没有提,临了才说到正题,林小姐,我们总裁明天想要和你见一面。 总裁?难道是要和她商讨违约金的事情,可这种小事怎么还轮到总裁出面解决?第二天,带着满腹疑问前去赴约。 她都草稿都打好了,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JK,他坐在皮椅里,由于光线原因他的脸一半阳光,一半阴影,惊悚程度不亚于影视剧里夺魔鬼。 他不绕弯子开口第一句话就问:“听说林小姐在新开发会议上摔工牌走人,还很有气势的骂了持股董事?”一开口房间的温度骤然降低几分。 她年幼不懂事,理直气壮的顶回去,“你不是都已经听说了,还问我干什么。” 他低声笑,醇厚磁性的男音犹如吉他第六弦,蕴含力量。 他问,为什么? 她索性实话实说,“谁让那些老头不通过我的案子,我认为我的案子百分百完美,他们却为了自己的利益推三阻四,要知道他们pa掉我案子相当于踩在我脸上,脸是用来踩的吗?踩你你高兴吗?我生平最痛恨的事情就是有人踩我脸。”平复下激动地心情,继续说:“如果你来找我是商讨赔偿违约金的事情,你先让人做个计算,之后再联系我,我会全额赔偿。”说到全额赔偿的时候她的脸略显狰狞。 “不,我是想说你做的很好。”他露出迷人笑容。 她一愣,以为耳朵出问题了。 “我想让你成为我的人,为我办事情,帮我扫清路上的障碍,可能这条路会越走越艰辛。但假以时日,只要你愿意,BSQ就是你的天堂。” 一样的脸,一样的表情,一样的骄傲。
裁员工作正式行动,办公室里昏天暗地,叫声惨兮兮一片。最近林一的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脸紧绷在一起,像一条拉长到极限的牛皮筋,就等着回弹那一瞬间。 简单来说林一被JK下了禁令,凡事涉及酒宴问题一概不许参加,更气人的事还不止一个,昨天她打电话给合作商洽谈,三言两语间聊到吃饭的问题,还没来得及提出来就被对方一口回绝,甚至还说,“你又不是不了解JK的脾气,您现在就是他嘴里的牙,我们哪敢在虎口拔牙呀。” 她发誓,如果她手里握着把刀,她一定要将他剁成肉泥。 说来也奇怪,这几天别说人了,就连个影子也没瞧见。 冷风中林一努力把脸缩进围巾里,两只手紧紧拉着大衣扣子不让风“有机可乘”,冷空气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弄得她一点准备也没有。 跺着脚回到公寓,却发现有团黑影站在她的家门口,从她的角度中只能看见一根烟夹在他的手中,猩红一点在半空中一明一暗。 微弱的光芒闪闪点点,她还是看清了对方的脸。 对方看到她不打招呼,径自踩掉烟头,进了隔壁。 她记得隔壁住的好像是个新闻女主持人。 林一回过神,掏出钥匙开门,好几次都没找对锁孔。拧了好几下,门才打开。 过完元旦后年味越来越浓,特别是超市,早就挂上红彤彤的大灯笼以及随处可见的吉祥物。笑容可掬,仿佛喜从天降。 林一驻足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把一对吉祥物放入购物车中。 添添喜气!她自言自语。 人群中多数是情侣或是一家几口,老少皆有,他们脸上都洋溢着热情和笑容。她呢?她脸上有些什么?对着镜子一照里面有一张苍白荏弱的脸,眼神空洞无光,什么表情也没有。 捏捏她几乎僵硬的脸,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好牵强! 林一被镜子中的人吓着了,奇怪,明明就是自己。 苦笑拍打两下,颊边浮现一抹不健康的红晕。 趁着过年之前,林一特意去了趟墓地。 那天下着雨,她举着黑伞吃力的在墓碑间穿梭。因为很长时间没来,花了功夫才找到。 墓碑没刻字,只有一张黑白照,照片里面的男人面容温和,和记忆中的样子有所不同。 缓缓闭眼,有些眩晕。 再度睁开后,从口袋掏出一瓶酒,拧开盖子放在碑前。 “爸,酒伤身体,还是少喝点。”照片上的人依旧笑的温和。 她伫立良久,沉默以对。伞外的世界淅淅沥沥,雨点夹杂着呜咽的冷风落在伞上的破裂声,让人不免觉得有些惊心动魄了点,她本想流泪的,可是怎么也没有眼泪。 又站了会,天空已经暗下来。林一拧紧酒瓶盖,轻声说道:“下次再来看你,酒要慢慢喝哦。” 黑伞往原路折回,穿过各色各样的墓碑。 风迎面吹来,林一将伞往下打了打,裹紧了外套向山下走起。 虽然有打伞,但由于风向问题,还是淋了点雨。样子多少有些狼狈,更重要的是衣服打湿后给皮肤带来的黏腻感让她无法忍受,必须尽快洗个热水澡。 电梯叮一声打开。 林一低着头走进去没在意身后跟来的人,以为是同住在一栋楼的人。 漫不经心的头一抬,挺拔的背影落入视线,让她呼吸一窒,好像最近总能看到他到隔壁。 这会心里倒开始犹豫踌躇,迟疑着要不要向他打声招呼。 可惜心跳如雷,生怕一张口走板变腔,惹他笑话,只好又低下头,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电梯在她那层停下,他率先走了出去。 林一脑子一热,抓住他的衣角。林又信不解,回过头,漆黑的瞳孔望着她,那里面有她的倒影。 没由来的紧张。 “最近看你好像老来这,你和隔壁那个女主播已经什么地步了?”话,脱口而出。 “女主播?”林又信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玩味道:“林小姐,你什么时候爱探听别人的私事了。” 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冷笑,“我看林小姐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衣角离手,人已走远。 林一苦笑起来,自嘲拍着脑袋,刚刚那副模样真是蠢到家了。她为什么要拉住他,大言不惭的说出那些话。她到底在讲什么,明明是要为上次的事情向他道谢,怎么出口的话却变了。 他的态度倒是生疏。 那声林小姐叫的尤为刺耳。 不认识也好,省得麻烦。 说来也奇怪,每回在楼里意见他都是只身一人,没见过身旁有女孩子相伴。有时候,他会在晚上拎着购物袋来,她余光会瞄到里面的新鲜蔬菜和碗碟。 这时,心就会很没有骨气的发疼,表面还要保持友好的微笑。她承认,她嫉妒这个女孩。 嫉妒与好奇轮番折磨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被他呵护成这样,让他甘愿独自去买菜。可她一次也没有看过他们成双入对。 她最近心情越来越糟糕,每天一早起来就莫名烦躁。她脑中闪过各种想法,比如用剪刀扎肉,用烟头烫开精致窗帘,她又想起那边割腕濒临死亡的感觉,她甚至怀念刀尖在皮肤上颤抖的感觉。想想都觉得这些想法很疯狂,可她控制不住。 接到林一电话的时候,安陆裕正在接待一个病人,与病人对话时出奇的心不在焉,眼皮直跳,总觉得有事发生。 他忘记不了林一在电话里哭的声嘶力竭,等他赶到的时候,林一缩在角落一边用刀片划手臂一边拿打火机烧窗帘。脸上泪水纵横连住两鬓黑发,抽噎间发丝随呼吸间伏。 “林一。”他惊呼,赶紧拿水桶接水扑灭火。 林一慌了,哭着扔掉刀片,那是她在眉刀里抽出来的,细小而又锋利。 捧着她半只是血的手臂,安陆裕又惊又慌,直冲她喊:“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要命了。”微微一牵,快要凝固的旧伤口再度裂开。 “我、我控制不了,控制不了。”她全身颤抖,好像一只受惊的羔羊。 安陆裕一把打横抱住她,“我带你去医院。” 林一不言语,小小的脑袋埋在他怀里抽泣。 安陆裕心里充满了怜悯和懊悔,他能看出林一的抑郁症复发了,作为一个心理医生,他理应照顾到病人的情况,给予安慰和开导。而不是对她怒吼。 电梯一层一层往下降,幽静的空间让林一心情平复了不少,抽噎声明显减轻。电梯金属板里清楚看到她哭的发肿的双眼,暗暗祈祷千万别被林又信看见她这幅狼狈样子。上天却偏偏戏弄她,想什么来什么。 电梯门开了,她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林又信就站在他们面前。视线在她手腕处稍作停留,眸中微诧一闪而过,很快就转移了视线。只是礼貌性地微侧身体让了道,等他们出来后走进电梯,没有任何犹豫的按了楼层键,过程中没望过她一眼。 她把头埋得深深,忍住泪水不流下来。都这幅鬼样子还期待得到他的关注。 好在伤口并不深,只需要包扎一下就行了。来负责包扎的是个中年女护士,手法很娴熟,让她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你手腕这几天千万不能碰水,不然就要留疤了。” “留疤就留疤。”她说的毫不在乎。 她细白的手腕有条旧疤痕,当年割腕的时候没死成,也没来医院,随便上了点药,所以留了条疤。她是抱着必死决心,却拖着这条命活到了现在。 护士不说话,捧着药盘出去了。 虽然包扎好了,但毕竟流失了部分血液,所以她身体虚弱的很。一下地,站在云层般飘飘然,几欲不稳。 安陆裕眼尖,伸手扶住她。 “谢谢。”她的声音小的可怜。 安陆裕一脸困惑,问:“你刚说什么?是不是饿了?” 他模样认真,不像装的。 林一摇摇头说没什么。 不想给他添麻烦,林一坚持独自打车回家,离开前,安陆裕有些担忧,但拗不过她的倔脾气,只好同意。不过他也坚持在路口陪她等车。 论倔,两个人不分上下。 “林一,我觉得你应该恢复心理治疗。你的病情已经开始恶化了,情况不是很乐观,我怕你今天的行为以后还会发生。” 她没有任何反应,遥望车流不息。隔了好久才开口,“没事,今天这是个意外。”说话时,目光没离开半分,仍遥望远方。 “我是个医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就这样把自己烂掉。” 林一猛地回头气愤的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我没病,我是正常人。”苍白的脸颊浮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愤怒使她的声音变得尖锐,就像指甲刮黑板发出刺耳的杂音。 安陆裕一愣,没料到她会这么大反应。 林一也一愣,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大的反应。 她身体里好像蜷缩着另一个自己。暴躁,焦虑,言语带刺。慢慢慢慢的侵蚀她的血肉,让她腐烂。 或许安陆裕说得对,她应该继续治疗。 门口站着一个人,看样子是在等她。 心没由来一紧,褪下腕上拉起的袖子好盖住伤口。 强打起精神朝他露出一抹干笑,“嗨!” 林又信气冲冲奔过来,扯过她的手臂粗鲁的捋起袖子,露出白色包扎带。 她轻声痛呼,却得不到他丝毫的怜惜。 男人的大手摸上灰色的旧疤,来来回回,细细抚摸,像是鉴定一件稀世珍宝,生怕一用力就会瓦解破碎。他冷毅轮廓一点一点柔和,逐渐又变得沉痛。 “这是什么时候弄的伤?”嗓音微哑。 “这个很久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手脚笨拙,经常会添点小伤,没什么大碍。”剩下的话全都在他突如的怀抱里消失。林又信瞬间爆发让她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瞪大双眼,傻子似的手足无措。 也许是在害怕,他的身体颤抖个不停,连着她,心也跟着颤抖。 他似乎压抑极大痛苦,缓缓开口,“一一,求你,别死。” 她眼眶湿润,承诺般,说:“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你千万别想不开。”温柔转变成阴森,“我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你死了我还怎么报仇。” “咻” 利箭破风而入,刺入她的心脏。而挽弓射箭的人正冲着她微笑。 察觉怀抱里的身体逐渐发僵,他放开了她,手指很温柔地帮她梳理两侧鬓发,嘴里说出的话与表情完全不搭,“所以,千万别就这么死了。不然还有什么乐趣。” “你就这么希望我死?” “我更喜欢看你生不如死。” 她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却显得脸部表情更加悲痛,“如你所愿!” 漫长冰冷的夜晚是多么难熬,连续吞咽了几片安眠药,可睡意一点也没有。睁眼望着天花板,幻想它是一只食人妖魔,张开血盆大口就能让她尸骨无存,到最后吞噬的只是时间。 林一思绪万千,她想到很多东西,脑袋偏偏空白一片。该想的、不该想的通通都没有。
她的状态十分糟糕,根本就不能上班,打电话请假得知JK回来的消息后,将假期时间缩短至半天。 对她来说,足够了。 连续灌了好几杯咖啡后,精神才上来点。正打算去趟厕所奋斗后再泡杯其他口味的咖啡时,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spethanie,上来一下。”这种口气除了JK还会有谁。 “南城那边的场所已经施工了,你派个可靠的人去监督。还有下午会有客人来公司谈度假村合作事项,你来招待,别人我放心不过。” 林一点头,心中暗暗记下。 前年在城南买下块地,打算造公寓楼,附近正好靠着街区和学校,为学区房增了不少噱头。虽说刚建立,但提前预定的人就已经来了几批。 选购材料是最容易钻空子的环节。保不齐买卖双方勾结放水,双方从中获利,再烂的水泥,钢筋都能夸上天。再好的房子到最后也只是个豆腐渣。 监工的人一定要有头脑,手段。走向办公室的路上心中还在拿捏人选。刚要进去,就被秘书叫住。 “经理,总部有来电。” “切过来。”林一太阳穴隐隐作痛,心中有种不详预感。 “林小姐,近来可好。”这个声音她很熟悉。 名字呼之欲出,陈国坤。 这个人可是利益派的首位人物。他不同于其他人只贪钱,他贪钱又贪权,眼睛时刻盯着JK坐的那把椅子。因为他和JK父亲关系不浅,又是长辈,明里暗里做了不少事也没能扳动他。主要这人既阴险又狡诈还偏偏学问高,据说他曾经还是一位被东京大学破格免费录取的华裔学生。 按在强烈情绪,口气淡淡,“陈董事挂心了,我这么个小角还能让陈董忙中惦记。” 那边是意味不明的笑,“哪里哪里,林小姐可是让人印象深刻,过目难忘啊。” “林小姐不必紧张,我只是听说南城公寓开工建造缺个监工,特地来雪中送炭。” 果然…… 终于说出目的,这个老狐狸 林一暗暗握拳,脸上挂起淡笑,“真不好意思,怕是陈董慢了一步,监工已经有人选了。” “哦。”那边声音拖长,“这么巧?林小姐不会是想糊弄我吧。” “糊弄不敢,但这个人也是我和JK刚才定下的,结果没多久陈董就打来电话,不过陈董的好心意我领下了。”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没等林一回复,对方就挂掉了电话。 “这辆车是最新上市的,而且是限量版,性能好,空间舒适,后备箱也比较宽敞,座椅可以自由调控,非常适合女性,价格也非常优惠,给您打个折大概是一千五百六十九万元人民币。你觉得如何呢?”售车小姐说话中肯,态度友善,拉住男主顾说个不停,凭借她多年经验,他眼前这位一定是个大主顾,光是他一身的衣服就价值不菲。 男主顾兴致勃勃,一旁的女主顾兴致缺缺意兴阑珊,在看车的过程中连打几个哈欠。 “宝贝,你觉得这车怎么样?”JK转过头问,两眼放光。 男人对车都有一种天生的热情,这话果不其然。 “好好好,好的不得了。”难以消化他炽热的眼神,林一心不在焉的敷衍。 “你喜欢就好。”JK没有在意她的敷衍,眉开眼笑,“小姐,拿款红色出来给她试手。”售车小姐也眉开眼笑,心里计算着这单提成会有多少。 “等一下。”林一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即喝止。 “什么叫我喜欢就好?不是你要买车吗?”心里划过忐忑,刚才她又不是没有听到价格数字,一千几百万呀兑成现钞给她花也是好呀,买车多不划算呀。 JK不解,眉间笑意淡了几分,“我已经有车了,你每天打的多不方便还不安全,还不如自己买一辆。” “JK,如果我需要车我会自己买,而不是你花钱送我,这样会让人误会。” 售车小姐俨然感觉到一股暗流在空气中涌动不安,望着男主顾逐渐阴戾的脸局促不安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她在心里着急多好的车呀,这女主顾是不是傻呀,要换做是她高兴还来不及。 “误会?”JK眯起眼睛露出凶相,“谁会误会?你男朋友?还是你自以为的误会,我想要你成为我女人这种念头也不是一两天了。要是公司里有人多嘴,我会拔了TA的舌头,Stephanie不要逼我,嗯?”尾音加重带有浓重警告意味,甚至,他的眸中闪过杀意。 JK家祖辈是黑道建业,流传道义精神,所以她一点也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假,如果你觉得假,那么他会让你明白什么是真,林一本来就苍白的脸变更煞白。 “这车我还是不想要。”她有些怯怯,“太贵了,还是买辆便宜点的吧。” 原本乌云笼罩的面庞瞬间多云转晴。“听你的。” 离开车行的时候林一余光无意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揉眼再一看,真的是林又信。 他就坐在角落里两只眼睛深不见底,难以揣度。 他在那里看了多久?那样不易察觉的方位应该一览无余吧。 这样一想脑门竟然冒出冷汗,心虚感在心里撞来撞去。 “Stephanie,车子明天给你送过来,时间也不早了去吃点东西吧。”办完手续的JK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交代事项。角落里的林又信突然直起身子向他们这边走来。 想必该看的他都看到了。 “林总,真巧。”她还没想好怎么互相介绍,JK就开了腔,“这位是我们公司的经理,林一。”接着手又转向林一对着林又信说:“这是是林氏集团的林总。” 林一不动声色,装作第一次见过林又信的模样,微笑着伸手礼貌一握随即松开。 “您好。” “幸会。” 两个人的介绍精短,简洁。 两个人客气几句后林又信以公司有事为由先离开。 林一这才暗自松下一口气。 “林一,欢迎回来。”安陆裕坐在旋转椅上,笑容亲切。 林一睁开眼睛,略微迷茫的眨了两下眼回归到现实,刚才她好像睡着了。安陆裕的话就在耳边,她忍住不翻白眼,“欢迎你个头,怪不得死拉着我回来做治疗,敢情想在我身上吸金啊。” “哇!这都被你发现了。”安陆裕伸手关掉录音笔,贴好标签放入架子上。 整理好记录他笑的一脸轻松,“林一,我们去吃饭吧。我可得好好的挽留住你这位最大客人的心啊,不然我可得失业了。”最后一句纯属个人扯淡,就算世界上所有的职业都消失了,心理医生也不会失业。 林一很无情的戳破,“放心好了,就是你想下岗人民也会拉着你不撒手。” 两个人都喜欢吃辣椒,特地挑了一家很有名的湘菜馆吃牛蛙。 林一很有原则刚落坐下就严肃问:“这顿是你请还是我请?” 一心研究菜单的安陆裕险些被呛到,他哑然失笑,“淑女都不问这样的问题,而且还问这么直接。” 林一嗤笑,“别和我说这个,我压根就不是淑女,所以不会淑女的问问题。” “是是是”他怪声怪调,“你是御女。” 这个时候服务员恰巧过来点单,林一露出一抹诡异笑容。安陆裕心里一阵发毛,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林一缓缓开口,“今晚你乖点,我就不拿鞭子抽你了,不过蜡烛油继续滴,口味任你选哦。” 服务员表情瞬间错乱,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不该听的话题,末了向安陆裕投去异样的眼光。 罪魁祸首反而缩在那里幸灾乐祸的笑着。 两个人吃到一半的时候店里的人不减反增,热闹的氛围里充斥着麻辣鲜香,仿佛一把花椒撒在热油里爆香,散发出热情的香气。 人声喧闹中好像有人叫了一声林总,她立即回头望去以验证自己是不是幻听之类。这一看不要紧,那抹熟悉的身影正被一群人簇拥其中,魁梧挺拔的背影分外惹眼,远远望去他是那么出色,那么骄傲。 他原本就是天之骄子,倘若不是她的出现,他的人生应该会过得更好。 像是感应到她的视线,林又信锐利的双眼在楼下扫去,林一一惊立马调回头弯着腰弓起身体,企图将自己缩到最小,配合脸部表情活脱脱一副做贼模样。 林又信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特别的身影,暗嘲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 “又信,又信。”身边的人唤醒他,他从容转过身来淡然一笑,“不好意思,我以为看到熟人了。” 几个年龄不分上下的人就是爱闹腾,哄笑着拥着他进入包厢。 安陆裕一贯绅士,也很绅士送她回家。一路上安静的不得了,偶尔有汽车从旁边开过,滴滴两声就渐行渐远。冷风吹在脑门上却一点也感受不到冷意,体内一股热火在上蹿下跳,特别是嘴唇上最为显著,被辣椒辣的通红。这就是冬天吃辣椒的好处。 天上星子凌乱排着,稀稀疏疏,发出黯淡光芒。寂静里也有几声狗吠,给寂静平添一丝生气,突然天空中有烟花绚烂绽开,嘭嘭嘭嘭声音大的吓人,随后鞭炮声噼里啪啦夹在其中想要凑个热闹,前面有个路人拉住她的男朋友发出一声喟叹,“听着炮竹声好像离过年又近了些。” 旁边男孩子回答,“今年过年我们就结婚吧,我会让你爸爸对我满意的。” 嘭嘭嘭嘭烟花停歇片刻又在天空燃烧,好像祝福这对新人。 那一刻所有的面孔都在火光下一清二楚。 那一瞬,林一想到了林又信。 “林一,你一定要幸福啊。”林一刚要进楼,安陆裕冷不丁冒出一句。 “什么?”林一不解回头,很认真的表情,黑漆漆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安陆裕很欣慰,认为她还是有点良心的,起码目光流露出不舍。 谁知高兴没持续几秒,林一唇瓣一翻冷声问:“请问你是在交待遗言吗?”表情依然认真。 安陆裕气馁,冲她挥挥手,“算了,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再见,我要走了。”最后一句我要走了模棱两可。 安陆裕走出好几步林一忽然叫住他,安陆裕疑惑过头。 “怎么了?” “我就不送你了,一路平安。” 安陆裕开始没反应过来,隔了两秒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心里别扭感也没有了,憨厚的伸手抓头发。 “结账的时候,我看见你钱包里的机票了。”本来还以为是张旧机票,若不是看见了时间。 “原来你都知道了,我还以为……”说到这里他顿住了,似乎觉得有些不妥,或者有些不好意思。 “林一,我也要去追寻我的爱情了,就像一只荆棘鸟要为了另一只甘愿落地,停止漂泊。”他说的一本正经,可惜如果没有两声嘿嘿笑的话,也许效果会更好。 “就祈祷她还没变心吧。”林一一副老神在在,温和无害的面孔,转瞬严肃道:“要是她不要你了,赶紧回来,别忘了你还有我这个朋友。到时候我给你办一个巨大的相亲会,让她往死里后悔放弃了你这么一只潜力股。” “这顿晚饭就当做给你送别了,虽然还是你付的钱。” “嗯,我不在之后会关闭治疗所,但你一定要去医院继续治疗。” “明天,”她顿了顿,“明天我就不送你了。” 也许是林一太过严肃,也许是这种气氛太适合离别,安陆裕一向爽朗的男孩子眼里竟然闪烁着泪水,在月光里盈盈发亮。 时光这是这么残忍,把我们推到一起,又拆散我们,然后再相聚,再分离。也就是因为这样促使我们不断前行,成长。我们坚信,我们还能再次相聚。 —by林一博客
世界就是这么神奇,有的人为了爱人从美国飞回来,也会有人停止漂泊为了寻找去美国。 明天,就不会再见到他了。林一抬头望天,眼角酸涩。 “哒哒哒。”楼道里传来诡异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回旋在空荡荡的楼梯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接着有一团黑影从楼梯飘到房间门口,没错,这团黑影正是林一,她动作缓慢的从包里掏出钥匙,还没对准锁孔。 从隔壁房间传出一阵急促拖鞋踢踏声,声音越来越近接着大门被人打开露出一条缝隙。 “你。”林又信想说些什么却被她通红的眼睛吸引住,仿佛喉咙被一只大手擢住,发不出一个字音。 “没事,风吹的。” 手腕猛然一紧,拖住她前行。 “我看见了。”他缓缓开口蹦出这几个字,林一很是不解。但见他满脸严肃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就继续等着下文。 “刚才我在楼下看见你和那个男人了。你,是在为他流泪?”林又信说话小心翼翼,带着试探。 “是。”林又信目光迅速黯淡,禁锢手腕力道也逐渐变小,脱离。 “他要去美国找他女朋友,我哭不是因为这个,只是因为我们的友谊。他一走,我就没有朋友了。”林又信目光倏然一亮,充满期待。林一差点懊悔地把舌头咬下来,干嘛要解释这么多?他都已经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没什么事情我就进去了,你这么晚还出来可别让女朋友误会啊。”脸一偏陷入阴影,暗中烧的厉害。昨晚已经在心中默念几百遍,明确告诉自己一定要和他保持距离,怎么他一开口自己就丢盔卸甲,溃不成军。她还在期待什么。 打开衣柜换好睡衣调好空调一切妥当之后将身体重重抛向被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柔软。 一天所积累的疲倦在松懈之时缓缓钻出来,一点一丝占据意识。 “叮咛咛,叮咛咛,叮咛咛。”小圆桌上闹钟发出欢快声。 连续响了三次也无人问津的闹钟仍然不放弃,一遍又一遍想着。 床上的人张开双手,呈大字型直直躺着,睁着双茫然失措大眼,视线紧紧锁定在天花板,执着于花纹到底是有多少条这样的问题。 数了两遍结果一次也不一样,越想脑子越疼,越疼越是得不到答案。 而闹钟突然欢快地打铃,这种欢快热闹了她,心中生起郁火,一把砸掉铃声不止的闹钟,仿佛那才是害自己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 闹钟大力被扔出砸在墙上瞬间反弹来往间扬起道银色弧线,下一秒落在地上零件摔得四分五裂,裂口处弹出一个小弹簧,余力没有散去它在零件上“摇头晃脑”好一阵。 盯着地上碎件林一懊悔不已,要知道这可是从拍卖会用二十万拍下来,价格贵是一回事关键是这个闹钟是一个已逝的意大利手工名师打造的,纯手工制作,不仅做工精致,声音很清脆,没有杂音。当初就是看上这一点才拍下。 破成这个样子了恐怕手工再好的师傅也无力回天,懊恼的盯着零件,又气又急。 林一把闹钟的骸骨拍照上传到空间配上一行文字:破镜难以重圆,更何况是破碎的闹钟。 下面很快就有回复:是上次拍卖会上的?没事,我再给你找一个样式一样的。 这种说话方式是JK。 林一动动手指在屏幕轻轻滑动:不用破费了,我已经不需要闹钟了。 打完几行字后就匆匆下了线。 她的扣扣联系人里只有三个人,一个JK一个安陆裕还有一个是林又信。那是在大学时代加的,后来一直没删,夜深睡不着的时候就会登入扣扣看着他灰色头像,点进去一看最新的说说还停留在两年前的平安夜。 反复摩挲,反复揣度,再反复回忆,回忆平时里所忽略的细致,再把访客记录删掉,不厌其烦。 她平时刷微博比较多,而扣扣大多用来怀念,说说更是寥寥无几。 她特地找来一个精美的礼盒将闹钟放进去。权当是文艺一回。 处理好闹钟后心情没有之前那么沉重,反而有一些释然。 释然?算是吧,总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 事情还没完,过了几天,就在她快忘记闹钟这回事后收到一个包裹。拆开一看,不就是她坏掉的那个么。除此之外里面什么都没有留下。 一定是JK,只有他才会这样做。她掏出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 “东西收到了,谢谢。” 因为新年将至,JK不得不回到香港那边陪父母。所以最近一直都看不见他,不过正好若是他看见送她的车放在车库睡觉的话一定会气疯。谁叫她还没有驾驶证呢。 手机突然响起,归属地显示为香港。林一无奈接听,“JK你知不知道长途加漫游很贵的。” “怕什么,回头给你充个一万。东西这么快就收到了,我还以为要好几天呢。”JK那头有些嘈杂,时不时有嬉闹身传来。 “怎么,又和你那些美女在一起?” “宝贝,我可以认为你在吃醋吗?”JK的声音有些软化,夹着温柔。 林一不敢开这种玩笑,急忙解释,“才没有,我巴不得。” “嘿,各位我女朋友吃醋了,你们告诉她我身边有女孩子没有?” 估计他把手机放在半空中摇晃,空气摇摆发出摩擦声,刚才的话肯定没有听到。 “没有。”整齐的男音传了过来,夹着香港口音听起来倒有一丝味道。 “你看,我很乖吧,你也要乖乖的。”他还想说什么,旁边好像有人叫他,“宝贝,我还有事下次再聊。” 电话匆匆挂断,独留林一一个人思考,手机在手中反复转身,该怎么合理拒绝JK这么热情的感情呢?一直以来他是老板,是朋友,从来没有把他的感情视为正经。谁会轻易就这么动心?更何况是JK这么多情的男人,从来都是游戏人间,随口都能说出我喜欢你这样的字眼。 跟了他几年做事,他对自己示好也无动于衷,想着老板只是一时兴起随口说说而已时间久了又会陷入别的温柔乡。 现在种种迹象表明JK对她表现出来的占有欲和疼惜,那种眼神不是单纯猎食,倘若真是玩笑那这个玩笑时间是不是长了些。 她又该做些什么? 年关将近,平时轻松的财务部也如临大敌,懒散的员工添了不少干劲,账簿报表一摞一摞堆。 秘书推门就进,“经理,陈董来了。” 林一头也不抬,“哪个陈董?”回味过来猛然一惊。 “你是说?” 秘书紧张点头。 “哈哈哈,林小姐别来无恙啊。”洪亮的声音由远及近。 “陈董大驾光临,倍感荣幸。”笑着走起迎接他,转头对手足无措的秘书吩咐,“泡杯茶过来。” “林小姐不用客气,我也只是顺路,想着过来看看。” 林一赔笑,“就怕委屈了陈董。” “哎……这叫什么话,我这次来就是想给林小姐引荐一个人。”对着门口喊,“进来吧。”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上身穿着白蓝相间的休闲外套,下身是板正的牛仔裤,一头黑发氤氲湿气,柔软的贴下来。 林一努力维持嘴角肌肉,“这是?” “上次和林小姐说了南城公寓监工人选问题,我考虑了下还是不放心,特意挑了学建筑的范亦颜先生来给林小姐打打下手。” “亦颜。”语气带着丝意味深长。 范亦颜伸出手,口气淡淡,“你好,请多多指教。” 手还没碰到,他快速缩回手,“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和别人握手。”说着话时脸上也没有丝毫有歉意的痕迹。 林一悬在半空的手定格一下,又自如的放回去,饶是定力再好嘴角的肌肉也撑不住了。 陈董假模假样训斥他几句,“亦颜啊,你怎么那么不懂礼数,林小姐以后就是你的上司了。还不快道歉。”几句话无痛关痒,她分明看见他眼中的笑意。 范亦颜照做,“对不起,林小姐。” 这也叫道歉。 林一一副想骂娘的样子。 什么顺路,分明是特意来找茬。还特意挑在JK不在公司的点,真会做人。余光斜向范亦颜,他正盯住地板一处看的认真。 “既然这样我就不叨唠了。”他起身走到范亦颜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我说的话,要好好和林小姐合作。”话是对着他讲,可目光却对着她。 “宝贝,在做什么?”JK照例打电话巡查。 林一无精打采窝在椅子里,显然中午的事情对她有些冲击。 “JK,今天陈国坤来公司了。” ”那个老家伙恐怕是冲着南城来。”JK声音低沉,“哼,先让他快活几天。” “怎么?你找到什么东西了?” 情况互转,这下林一反倒着急,而JK则不慌不忙,弄得她百爪挠心。 “那个老家伙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他怎么会料到被身边人出卖。” JK做事向来稳重,知道陈国坤好事将尽中午的闷气烟消云散,范亦颜的事情也没放在心上,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兴不起多大浪。 “随便找个事情给他做做。”林一愉悦的嘱咐秘书。
“听说林小姐在BSQ任职,可否透露所处职位啊?”对方男人笑的温文尔雅,说话举止得体。 林一手握在骨瓷手把上指腹轻轻摩挲着杯面,汲取温度。杯面温度有些烫,林一只好有一下没一下的碰着杯面。 “随便做做,没多大职位。”差点在对方笑容中恍惚,指腹传来的滚烫将她拉回视线。 “我听别人介绍您之前并没有谈过恋爱,是这样吗?”对方问的很小心,但在林一听来并不是如此,虽然措辞很得体可他眼神却流露嘲讽。 “不是,在大学时代谈过一次。”林一拿着铁勺搅拌咖啡,语气似有似无。 按照这种情形可以看出林一正在相亲。相亲对象是同事妈妈介绍的,原本是来找她女儿去相亲,后来跟林一闲聊两句后竟然也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要给她介绍对象,她本来不想去,可是握住她那只手特别温暖,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去就去吧,也没什么大不了。 老实说她也是第一次,赴约前还特地带上从网上买的防狼喷雾气放在口袋,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到了之后,对方妥妥一个高高在上的直男主义。话题枯燥无趣,好几次气氛都凝固冷却。她搅动着咖啡兴致缺缺,打了好几个哈欠,早知道对方这么无趣这样还不如拒绝。 “林小姐,希望你别介意,这年头骗子太多了,我想稍微谨慎一点还是好的。” 林一忍住笑意,没有做声,连连点头称是。 饭末临了男人矜持的递上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声,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 “不用了,”林一客气打断,“我会比较忙所以没有时间再见面了,况且我们两个不合适,没必要浪费您的时间了。”拒绝的意思明显不过,男人始料未及从容淡定的笑容有了一丝裂缝。 “难道你对我不满意?” “也不是,我觉得你条件太好了我高攀不起。”委婉说。 “没关系的,我不嫌弃你。”听到对方说并不是对自己不满意的话后明显很高兴,一高兴说话也没了分寸。 “感谢你的抬举。”林一气结,“你还是另寻佳人吧。”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我猜张先生自己有开车来,那我们就在此分别吧。”打开车门,一头钻进去,车灯一闪一个呲啦开远了。 “哼,这种拿乔的女人我见多了。”男人将名片扔进垃圾桶里跺脚离去。 “等等。”男人被叫住,大堂门柱旁倚了个人,嘴里叼只烟,金属打火机转在手里一开一合,厚重的金属擦碰意外的清脆。 “你有什么事?”被陌生人叫住却又一句话都不说,男人有些不耐烦,表情挂着不悦。 “刚刚和你相亲的女人是不是叫林一。”林又信从口袋拿出烟递上去。 烟嘴烫着中文繁体字,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是香港牌子。 男人也好这口,笑着接过烟闻了闻,红火一燃,烟雾升腾,在夜色浓浓中摇曳。男人眯着眼一不小心呛出声。听见他嘟哝,“好烟啊。” 正中下怀!林又信将一包烟递上去,“那送你。” “哟,这怎么好意思。”嘴里客气着,眼睛一刻没离开过烟盒。垂涎之意尽显。 林又信轻笑,“没事,小意思。” “那谢谢兄弟了。”男人不再推脱,手一伸连忙塞进口袋。 “怎么那个女人你认识?”收了东西的男人毫不含糊,话源源不断。 林又信点头,“嗯,以前相过一次亲。” 说到相亲男人一肚子苦水往外倒,奋力吸上一口烟往外吐烟圈,“兄弟,今天我可算长见识了,你说那女人是不是有问题,条件那么好居然只谈过一次恋爱。” 林又信呼吸紧促,“她说是什么时候。” “说是大学。”男人又抽了口,“那女人倒有几分姿色,条件也不错,可我一看她那老气横秋的样就有点受不了,说起话来也死板的不得了,你说她是不是在床上也这个样子所以她男人才和她分的手。”突然间想到什么立即补充,“说不定到现在还是个处呢。” 笑了两声停下,“哎,兄弟你怎么不笑?” 林又信挑起嘴角冷笑,眼中情愫积攒。 “我觉得这个不好笑,我给你讲个更搞笑的吧。”林又信一步一步走过去。 男人觉得林又信神情不太对劲,心中难免胆怯。 “什么?” “其实,我是那女人的男朋友。”微笑的表情立即卸下,男人还没做好准备一拳头就招呼上来。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 “她死板,她无趣,她还是处?你他妈把嘴给我放干净点。”拳脚如雨点般落下,男人一点机会反抗都没有,连连求饶。 大力水手吃菠菜变强壮都有时间限制,看着地上痛苦翻滚的男人,林又信再也用不出一丝力拳头缓缓放下,化为最后一个字,“滚。” 男人哪还敢多说一句,脚底抹油就溜。 酒店门口车来车往,独剩那张名片在垃圾桶静静躺着。 冷空气卷着变味袭来,还有几天就要年三十了,林一经常在茶水间听到女员工讨论过年和父母去哪里玩之类话题,不少人也在议论今年公司会放几天假,到时候会不会加班。 胆子的大员工还会问她,“林经理,今天过年放几天?” 林一从咖啡杯中抬头,鼻翼间缠绕着咖啡香气还来不及散去。因为热气缘故蒸的脸上毛孔缓缓舒张,舒服极了。 被员工发问显然有点局部,她露出一抹淡笑,“到时候会通知的,放心好了。”感受到嘴角传来僵硬,没聊几句就快步离开。 身后哄起议论。 “你刚刚有没有看到林经理对我笑了?” “看到了,看到了,别说还挺好看的。” 碍于人还没有走远,员工们也不敢高声,眼巴巴瞅着林一关上隔音办公门才大胆起来。 经过这件事,办公室里的员工对林一的态度逐渐改变。原来千年寒冰美女也有展颜一笑,那笑容可谓和煦春风。员工们纷纷议论原来林经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