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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行動3》星星之力降臨,8.5星至尊神槍天天玩! | 2000Fun遊戲資訊網
《X行動3》星星之力降臨,8.5星至尊神槍天天玩!
時尚浪漫的經典FPS線上遊戲《X行動3》今(14)日在台釋出最新版本【一閃一閃亮晶晶】,承續前一聖域版本大推專屬聖域加成的星星系列武器,讓玩家更能輕鬆攻略聖域,並於本週開啟全新活動,不僅天天送神槍,週末上線還可免費領寶石禮包,永久武器任你抽 !
星星之力降臨
因企圖探索十二聖域褻瀆古老禁忌、冒犯眾神領域,造成群星之神現世,開始對世間的人們展開審判,而在這場戰爭中,仍有善良且愛著人類的星星之神,祂們幫助人類並賦予星星之力,「星星物語系列」就是攻略聖域的最好選擇。
至尊神槍天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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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快閃送寶石禮包
受到廣大遊戲玩家支持的X行動3粉絲團小編「小小」,本週末快樂度假去,極力向官方爭取福利,要給各位反恐戰士們也能感受小小編的那愉悅的心情,將於6/16 (六)、6/17(日)兩天特別發放寶石禮包,免費抽永久武器、服裝,就趁本週末上線領取。
填問卷拿虛寶
你的心聲官方通通有聽到,即日起只要填寫問卷,即可領取到一份專屬戰士們的精美小禮物,歡迎各位的將任何誇獎、批評、建議還是指教表達出來,因為玩家的事,就是官方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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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 儒释之辩
  1  天色微青,红日埋没在山峦间。  “你们在这里等着。”岳子羊将一队随从留在地牢外。士兵们木然站着,像石刻的雕塑,纹丝不动。  天牢围在高墙中,苍树成林,抱住整座牢房,空气阴潮无法流通。  岳子羊沿着一排青砖路向前走,他突然停住脚步,只挪动眼珠,朝左右窥视一番。脚下的地砖微微挪动,又立刻息止。他轻轻跺了一脚,听出这块地板下是空的。  岳子羊已估摸出了大概,便将手摸到背后,慢慢抽出“玉麟”。他使出力气向下一戳。“玉麟”破砖而入,直戳过一个囚犯的锁骨。他将犯人挑起,在空中盘了几圈丢开。那囚犯的余党见计策失败,纷纷打破地砖,跃出地面。他们顾不得那锁骨被戳穿,躺在地上嚎叫的同伙,饿虎扑食般杀向岳子羊。岳子羊一跺脚,捏紧棍子,摆好架势。囚犯们杀了过来,他将玉麟棍往地上一钻,绕着飞起一脚,将几个壮实的囚犯踢倒在地。其他人前来围攻,俱被岳子羊一棍一个撂倒。他见囚犯们全都倒地,啐了一声,将“玉麟”收回背上。  岳子羊转身向牢房走去,却瞧见一个□□上身的彪形大汉。他架一把大刀在肩上,昂着头,低眼瞧着他。  岳子羊见大汉的身格是自己的两倍,倒吸一口凉气,又握住了玉麟。汉子一把掷出大刀,刺耳的声音在牢房内破开。汉子紧随刀后,奔向岳子羊。刀飞到眼前,岳子羊才跳起了身。汉子立马停住脚步,双手托举大刀,使力往上砍去。岳子羊用玉麟的一头去抵挡,谁知那汉子力大如虎,竟将玉麟直砍了出去。岳子羊忙翻个身,落在地上,而玉麟却嵌入墙壁半尺深。  他缓了一口气,知道硬干斗不过这汉子,抬眼一瞧,玉麟也插在墙壁上。他望见墙壁高处悬挂着一些绳索,便临时想了一个法子。  岳子羊朝牢房外大喊一声:“禁卫军何在!”  外面的侍卫早就到了地牢里的打斗声,只是没有岳子羊的命令,都不敢入内支援。  岳子羊这一声,像给行尸般的兵士们充了鲜血。他们的愤怒沸腾了,持着刀枪涌了进来。  大汉弃开岳子羊,提刀直奔人群,越战越勇。  岳子羊找了一个机会,对上那汉子,与他斗了几个回合,假装被他揪住衣裳。汉子举起岳子羊,在空中转了几圈,高高抛了起来。他朝玉麟的方向飞过去,一蹬脚,踩着它又攀到高处,在绳索和树木盘杂的地方隐没了。  此时龙瑜已经醒了,他发觉自己身处火海,便朝牢门跑过去,拼命敲打着铁锁。  “许落!许井!快开门啊!着火啦!着火啦!”龙瑜缓了口气,朝着牢门烧焦的地方,一猛子扎过去,撞开了牢门。大火已经蔓烧了小半个牢房,龙瑜一直往外逃。  “许落!许井!快出来救火啊!”。  龙瑜找到了两个狱卒,都昏睡在地上。他拍一拍他俩的脸:“醒醒!醒醒!”二人皆没有反应。他这才知道被人施了迷药。  他跑到大门前撞开门,却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一个穿着囚裤、光着膀子的大汉正在人群中拼杀。龙瑜认得他,是昨夜关在对面牢房里的囚犯。  龙瑜避着火走到之前待的牢房,对面的牢门已经打开了,钥匙还悬挂在锁上。  ‘看来是许落拿我的玉时偷过去的。’龙瑜环顾四周,犯人们死尸一般晕睡。他拿着钥匙,依次将牢门打开,唤他们出去。  犯人们走到大门处,却不敢往外走了,大火还烧不到这里。  “你们倒是走啊!杵在这里干什么?”龙瑜推搡着要出去。  “别走!”一个囚犯抓住他的手腕,情真意切,“兄台,你这么走出去,死罪啊!”龙瑜朝屋外张了一眼,见那汉子还在打斗,不由得急躁起来。  “兄台,你手中这是?”龙瑜抬手一看,手中的钥匙上竟勾着一个粉色的香囊。  “原来如此!”龙瑜心喜。他猜这定是那汉子急匆匆出逃时,一不小心勾在钥匙上的。  “汉子!别打了!你看这是什么!”龙瑜举起那只香囊。汉子定睛一看,又摸摸裤腰,发现东西不在了,立马慌了神。  “你……怎么会……有这个!你还给俺!”说罢丢了刀便要来抢。  “哎!你先止步,别走了。你若再走,我这手上的油灯可不长眼!“龙瑜将油灯往香囊上晃一晃。  “别别别!别烧!俺不过去,俺真不过去!你快点儿还给俺!”  龙瑜瞥见了从高墙上飞身而下的岳子羊,又刻意拖延他。  “你想要这香囊,可你有什么凭据说他是你的呢?这香囊这么好看,我也喜欢啊!”  岳子羊拉着一张用绳索临时编织的“铁网”飞了下来。那铁网在他身后,像一张巨大的黑翼,“噗”的一声,便将那汉子包裹了起来。  龙瑜把香囊递给他。他也不顾那严实的网,捧着香囊左吹吹右吹吹,在裤管子上擦干净了,才肯系在腰间。汉子遂被士兵们用绳索五花大绑了。  “你们都先出来!”岳子羊将众人疏散到天牢内的空地上。  “许落!许井!给我出来!”牢门内始终不见蹿出半个人影。其实他们两个早已混在人群中涌了出来,只是怕岳子羊责怪,才没有应声。  “禁卫军听令!”“在!”“寻找最近的水源,将火扑灭!”“是!”  “大人,最近的水源也在千米开外,等水打来时,估计地牢已经烧没了!”  岳子羊望着牢房上冲天的火势,火焰挥舞着恶魔的爪牙,他却束手无措。  “你能制服这汉子,却拿这火没办法。”龙瑜叉着双臂,似乎有意取笑岳子羊。岳子羊转过头看他一眼:“那你有什么法子?”“你可瞧我的!”  “大家分头找木桶,将尿装在木桶里,往墙上浇,隔断火源!找不到木桶的,将身上衣服弄湿了,扑在火上!”众人纷纷开悟,立马四散找木桶。不消片刻,收集了几十桶“灭火水”。  龙瑜又让众人将“灭火水”洒在火势即将蔓延的地方,将火魔牢牢地困在了地牢中。  “岳……大……人。”许落和许井打着哆嗦走出人群。岳子羊并不瞧他们一眼:“我这次是奉皇命而来,挑出两百个强壮的汉子,你们快点去办。”“是。”  许井背过岳子羊,和许落商量起来。  “哥哥,那小子――点不?”“昨晚被我们赚到玉的那个?”“嗯。”“你他娘的脑袋被猪啃了!放走了他,咱以后哪儿来的银子使!”  两狱卒利索手脚,拿着红笔和名册,抽出一个人,便在他的名姓上打一个钩钩,名册从上到下都被翻了个透。  许井清点人数,一百八十。“还差二十个呢!”他把头挨到许落耳边。  “还差二十个……”许落沉思片刻,走到人群中,“你!你!还有你!都给我出来!”他挑了几个不大健壮的囚犯出了列。清点人数,还是少一人,可这剩下的都是“老弱残兵”,哪里能算作健壮的汉子。  “大人,还差一人,我看不如就将他算进去。”许落指着那被缚住的汉子。  “算你娘!放开俺!”汉子怒吼一声,青筋暴涨,拉得绳索“咣当咣当”响,像是饿虎瞪珠子,要吃人了。许落哪里受得住这般惊吓,他怕自己成为乳猪般的猎物,早吓得趴在地上打哆嗦了。  “哈哈哈!敢算计老子,老子吃了你!”  岳子羊看着这莽汉,知道若是有了他,沙府烧瓷定是如虎添翼,可又怕他这巨大的个头和莽撞的性子给沙府带来不便。  龙瑜揣摩着岳子羊的想法,便走到那莽汉的身边,悄悄对他说了几句话。没想到那汉子竟乖巧起来,对着龙瑜嘿嘿笑着:“嘿嘿!好!好!俺听话!俺跟你去!”龙瑜给他解了缚,他也乖乖地站在原地,不再生事。  岳子羊让许落将名册上的姓名都念了一遍,龙瑜在一旁细细听着,报过了许多人数,还是听不到自己的名字,焦急万分。许落道:“大人,报完了,整整二百人,不多不少,都是精壮能干的汉子!”  “慢着!为什么没有我?!连我都不算精壮能干,要他们那几个做什么?”龙瑜指着后排几个文文弱弱的囚犯。  ‘差点给忘了,大哥交代过。’“把他也算上吧。”  许落坐不住了,他要做人生中第一次伟大的努力,留住这只聚宝盆。  “大人,算上龙瑜,这您可就带走两百零一人了!皇上怪罪下来,是杀头的罪啊!”他试着用皇上来压岳子羊。  “皇上若问起来,就说我多要了一人。”许落见他不怕,也无话可说。  “那这火灾的事情?”  “谁知道火灾是怎么引起的?”岳子羊询问众人。“是老鼠撞翻了油灯。”龙瑜答他。岳子羊并不怀疑龙瑜,他只草草应付了许落了事,毕竟此事日后也是要由刑部来查的。  “老鼠作乱,引起火灾,与你二人无关。”  许落和许井因为龙瑜的走,感到些许失落,只道自己无福消受这棵“摇钱树”,但内心却又有按捺不住的喜悦。  这场火灾的罪孽,是老鼠惹起。  2  “都给我听好了!去沙府烧窑,是朝廷给你们的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能烧成青玉瓷,皇上会既往不咎,赦免你们所有的罪状,有功的还会委以重职。这六个月内,沙府外会有禁军驻守,你们若是不守规矩,在沙府闹事,便就地处决!”  “将军!”沙府外的家丁躬腰道。  “我身后这两百人是送到府里烧窑的,还请通报沙大人。”“明白,我这就进去禀告。”  岳子羊将这些囚犯交付,设置了一队卫兵,匆匆离去了。龙瑜盯着他看,出神地看。他只看到他的背影,不过这足够他肆虐地幻想了――龙瑜成了大将军,持三尺大剑,着金盔银甲,一声令下,便能收复失去的疆土。  一个长相机谨的中年男子来给他们领路。他带着囚犯们从下人的走廊穿过大院,走了一里路,抵达沙府的后院。这里横了一道冰凉坚实的铁门,让那男人止住脚步。身后的二百多人一直在吵嚷,在闷热的倒扣的铁锅里吵嚷。他们刚从那阴冷的地方出来,不自禁地想和那阳光与炎热亲昵地叙一番旧。  “都不要说话了,快给我闭上嘴!”众人不理他,打趣道:“大人,我们刚从那黑不溜秋的鸟笼子里出来,是不是该给咱们兄弟闹个酒宴,庆祝一番?哈哈哈哈哈!”  “我看你――是不想被赦免了。”这男人自言自语,没料到二百多只鸟雀立刻静若处子。  “我是沙永,是沙府里――”他佯咳嗽两声,“唯一的大管家!沙府的老爷是替大宋烧制瓷器百余年的沙家传人――沙野大老爷!这道门里便是沙府烧窑的地方,你们以后在里面干活,不得滋生事端,否则定不轻绕!”  沙永将缠在门闩上的铁链扯了好一阵子,一个不小心扯断了:“看来年岁也久了,不禁用了,都是褐褐的锈斑。”  后院颇大,覆压十亩地。数十座乌黑发油的煤堆耸立在院子四周,正中央还有土黄的半圆形的窑洞,时不时吐出火焰来。有些赤膊的汉子,将衣裳裹在腰间,甩着膀子呼哧呼哧地运那黑煤往火里送。  “小哥,你可知道他带咱们来这儿做什么吗?”龙瑜询问身边一人。“听说沙野没能烧成青玉瓷,皇上怪罪了下来,要抄了沙府。幸得太子殿下求情,才保住了沙府。他把咱们送来,是要帮沙野烧造瓷器。”龙瑜听了他的话,得知是太子救了自己的性命,转眼想到那一群受苦的和尚,又听得他的话中对太子的美溢之情,心中生了一股怪滋味。  “看来咱们的命能保住了!只消吃些苦而已,能逃离那个鬼地方便好!”“都是将死之人了,有什么好的!”那人似乎怪龙瑜的话不合礼。“你这话什么意思?”“也难怪你不知道,哎……”那人重重叹一口气,刻意要引起龙瑜的兴趣,“我可是使了些银子,买了牢里那两个卒子做耳目,打探宫中消息,好找机会逃出来。可是这次我命苦啊,花钱买了坏消息啊!这银子没了,命――也要丢了!”  “卖什么关子,你倒是说啊!”  那人缓慢揩一揩眼角:“听说这沙野啊,百日之内没能造出青玉瓷,皇上便要抄了沙府。可放眼大宋,也不见一个奇人有能耐造出青玉瓷呐!咱们现在虽不曾死,可离死――也不远咯!哎哟!我的祖宗哟……”他腹中又憋出一股长气,可惜尚未叹完,抬头却不见龙瑜身影了。  “你这杀头鬼!亏我好心肠告诉你,你还不领情!换了别人我早收他的银子了!”他跺着脚怒骂。  沙永领他们走到一间狭破的木棚外。  “你们以后就睡在这儿。今日先稍作休息,熟悉一下这里的情形,明日再开工。”  “这不是猪窝么?”龙瑜不知轻重,随意丢下这么一句。  “你有意见?!不想住就滚出去!”沙永甩了一下袖管,径直走了。  “这家伙!”  “小兄弟,算了。忍忍吧,沙府的管家咱们可惹不起。”  “你们看那儿,偌大一间屋子不让我们住,却要我们住在这鸟地方!”龙瑜指着不远处一座木屋,愤愤不平。  “寄人篱下,忍让为先。不然,箭可是要射出头鸟的。”  3  前院西厢。  龙若若已经起了身,正抱着沾了露水的、湿黏的木柴向厨房里走。一府人的早饭都得由这里供应。厨房里几个厨子也已系上白布,怕将身上宝贵的衣服弄脏。他们催促一下龙若若,她只好加紧脚步,从烟熏火燎的炉灶旁跑过,坐到自己工作的地方。看看别的丫鬟手脚娴熟地将劈好的木柴送入火堆里,再瞧瞧自己劈了半个晚上柴,被冻得、刺得通红的手,一丝无助涌上她的心头。不过听到掌勺师傅催促的声音,又得赶紧开工了。  烧了半个时辰,饭熟了,她拍一拍被烟火熏脏的衣服,洗了把脸,算是完成了早饭的任务。接下来她要和丫鬟们出门买菜,作午饭用。她跟着几个中年女仆人规规矩矩地从下人的过道上走向管家沙永的房间。  “夫人早!”“早。”一个中年妇人穿越长廊时与她们相遇。她抱着一只灰色的猫儿,那猫儿蜷软在她的怀里,逗弄着自己的胡须。  “等等,你是?”夫人看着龙若若,觉着有些面生。  “夫人,她是前些日子太子殿下送来的丫鬟,唤作若若。”  ‘既然是殿下送来的,不能亏待了她。’夫人一只手将猫儿搂着,另一只手悄悄地从衣袖中掏出一只玉手镯来,圈在了猫腿上。  “长得真是标致!来,若若,你帮我把这只猫儿带出去散散心,让它出去溜达溜达,活动活动筋骨。”说着一把将猫儿装到龙若若怀里。  告别了夫人,领头的丫鬟带她们站到沙永的住所外,自己则敲了敲门,问沙永要了银子和令牌。  ‘这是――’龙若若摸着了猫腿上的玉镯子。‘一定是夫人不小心落下来了。’“你们等我一等!夫人的镯子被猫儿勾下来了,我去还给夫人。”说罢便要离去。  一个年长的丫鬟将她拉住,将那玉镯子圈住龙若若的手臂。  “嗳!这不是猫儿偷来的。猫儿还小,不懂得偷!何况它又是只公猫,偷什么也犯不着偷首饰来戴呀!”丫鬟们听了,都掩着嘴笑出声来。  “这个呀!是夫人特意赏给你的!”  “赏给我的?”龙若若虽有疑惑,但见丫鬟们都笑着点头,便埋下头去,有些羞红着脸,默不作声了。  出了沙府,左拐,走两条街就到了街市。这个时候的临安街上,人不算多,顶有些吆喝叫卖的小贩。开了门的店铺也是清闲的,主人家站在柜坊边上,或逗着花鸟,或品着香茗。  “孔师傅!”“哎,是云雯啊!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啊!”“府上新来了一个丫鬟,带她来熟悉熟悉,以后就由她来取食材了。”云雯一边说一边走进去,从柜台上取了一早就包好的食材,交到龙若若手上。  “他是孔师傅,常年为咱们沙府供应食材,以后每日早上你都到这儿来取。”“嗯。”龙若若应她一声。“大家伙儿分头行动,早些买完早些回府。对了,老爷泡茶的清莲没有了,你去买一些来,待会儿在这里会面。”“好。”  龙若若按着云雯说的路线,找到了一间“茶香居”。她前脚刚踏进店内,老板瞅是个生面孔,笑嘻嘻前来迎客。  “这位小姐要买什么茶?”“买些清莲。”“清莲是么,这个季节的莲子可不好找,多是些苦涩的!”“那麻烦老板给我找一些,我们家老爷喝茶用的。”“那倒不是难事!只是这价钱……”“没关系,老板取出来罢。”“那好,我这就给你取些来。”  老板面带春风走出来,将一包清莲递给龙若若:“十两银子。”  ‘十两,会不会贵了……?’龙若若想还价。老板看出了她的心思,脸色一阴,咳嗽一声道:“这已经是便宜的价格了,要是再便宜,我可就要做亏本买卖了!”  龙若若将话噎了回去,从腰间掏出十两银子递给老板。  “来了!来了!她来了!”丫鬟们都已买好了东西,候着龙若若了。她将买好的清莲交给云雯,云雯看了看,分量不少。“买了多少钱?”“十两银子。老板说这个季节的清莲,不好找,所以贵一些。”  云雯啐了一句:“哼!这个没良心的李义,他是看你面生,又生得文弱,所以多收了你三两银子!”龙若若只是听着,也不愠恼:“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不成!这事不能就这样作罢!我要去找那李义讨个明明白白的公道,叫他以后不敢再欺负咱们!”  “对!找他讨个公道!”丫鬟们附和,“一定要把银子讨回来!”  “别!”龙若若拦住她们,“你们看这日头,已过半了。再不回去,怕是要误了午饭的时辰了。”  云雯朝天上望望,确是如此:“好吧。今日就先放过他,明日再来找他理论!”  蓝天茫茫,白云悠悠,晴光大好。  丫鬟们向着沙府走去,路上各自谈着自己和主子昨日一天中发生的事情,有说有笑。她们也主动找龙若若搭讪,对她十分和善。   走到一个岔路口,转弯处驶来一辆马车。驾车的开的急,一下子把丫鬟们冲散到路两边。  “这骑马的杀头鬼!赶着投胎去!”“你们都没事吧?”“没事,没事。”“都没事。”“没事就好,赶紧回府吧,时间不早了,再慢就误了午饭的时辰了。”  “哎呀,猫儿不见了!”“若若,你怎么这么大意,刚来就犯这样的错误,这可使不得啊!”“哦!我看见它了,它在那儿呢!你们先把东西送回去吧,我把猫儿捉回来就回去。”“那行,你快去把它抓回来,千万别弄丢了,要是夫人发了火,咱都可就都完了。”  龙若若身子本来就弱,这猫儿又不听话,像极了十多岁的少年,满身的力气无处挥霍,上跳下窜,腿脚利索得很。龙若若直追着它跑了一条街,闯入一道窄窄深深的巷子里。  “你别跑了!快回来!”“要回府吃饭了。”  穿过胡同,猫儿却不见了。仔细一瞅,原来是在脚下的水坑里,被草蔓缠住了爪子。  她无意间瞥见一个小石桥,汉白玉雕制,小巧玲珑,在太阳底下微微泛着浅白色的光泽,如白糕般嫩滑诱人。  纵然有封建大院的教诲,这样年方桃李的女子也是禁不住这般诱惑的。她寻了一只罐子,将猫儿放进去,不用盖盖子,只瞅见两只碧绿的眼珠滚滚地转――猫儿安静地伏在罐子里休憩。  她走上石桥,栏杆上刻着“玉塘桥”三个字,脚下的溪水倒不算大,恰好承载得了这白石玉桥的秀丽。桥的另一边,密翠的竹林拦住了路,只留下狭窄的一条小道可以走进去。她便微微弯了腰,钻进去。竹子上依偎着许多小水珠,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斑驳发亮,就跟龙若若似的,青翠里的白衣,像一颗珍珠。她踩在有些湿润的泥土上,拨开眼前的青竹,竹林里兜着浓厚的夏意。不知不觉走到了尽头,她用手轻轻拨开一叶竹枝,一弯清浅凝碧的池塘便浮现在眼前。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致悄悄地迷住了,站了半晌没动。  有锦鲤在水中嬉戏,忽地调皮一转身,抖落池底无数斑斓的鹅卵石。她轻轻地掬一捧水,谁知那水也不听话,丝绸般滑滑溜下。池塘一侧有一座白亭,静静地立在水波间,投下水中的清阳――真可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了。  池塘很大,有拐角处,由密密的竹从掩翳着。龙若若放眼望去,隐约见一只漾桨的小舟儿,缓缓溜过水波,入竹林深处去了。  沿着塘畔行了一会儿,发现不远的地方立着一方石桌。走近了看,桌上笔砚齐全,刚磨完的墨汁,还没来得及跃上毛笔,宣纸静静地躺在书镇下。  龙若若拿起毛笔,在砚台里染了片刻,留了几行字在宣纸上。  抬眼望时,日头已行了很久。她这才记起猫儿的事来,便顾不得踩脏了雪白的绣花鞋,小跑着出了竹林了。  “快点!快点儿啊!”沙雨蝶拉着赵f的手,“鬼鬼祟祟”猫着腰,踮着脚尖,朝着龙若若写字的石桌走去。待到龙若若走远,才大大咧咧走近了看。  “你说她都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啊?”沙雨蝶抬头问赵f。“谁知道呢?不过我送给你的人,肯定不会错的。看她的相貌气质,一定很有才气呢!”  沙雨蝶瘪着个嘴:“呵!你还没看走眼?当初你不是以为她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吗?怎么到了沙府却自甘做一个丫鬟呢?”  “先看看她写了什么。”  赵f走近了,拿起那张纸,读了一遍,脸上挂着笑意。沙雨蝶个子不高,看不到,便央他递给她。  “《青林小雨》――雾飞小雨罗满天,浪抚曲溪萦花甸。寻猫误闯青竹林,采得碧露温茶叶。”  沙雨蝶看了,默了片刻,忽然来了一句:“大晴天的,哪有雨嘛!”“这些竹子上的露珠不就是雨吗?”赵f指了指那一片闪闪的竹林。  “那――那我也要写一首,你给评评谁写得好!”说着便提起毛笔,铺开一张崭新的宣纸。  “好!我倒要看看大小姐厉害,还是我这看走眼的丫鬟厉害。”  “《清平乐钓鱼》――风吹二月,细柳裁枝叶。黄发垂髫一寸竿,锦鲤碧波嬉玩。童儿追鸟捕蝶,老翁浅酒低眠。忽至绒绒细雨,惬然不念归却。”  “好词!好词!清丽秀婉,不带闺阁之气。”  “哈!还是我高明吧!”  “可是如今都已是盛夏之时了。你这柳树的腰,怕是细不成了吧!”赵f有意取笑她。  “杀头鬼!你敢笑我!”她说着便要去打。  “别别别!我哪里敢取笑大小姐呢?只是这‘二月’用得着实不当呀!”  “哪里不当?你看这林映清阳,水波柔婉,暖意融融的,不正是春天的景象吗?”  “亏你想得出来!大词人!”  龙若若回了府,正给买回来的食材分类。她的肩膀不知被什么轻轻敲打了一下,转过身却瞧不见人。她摇一摇头,只当是幻觉。可这幻觉又一次扰了她,诧异中整个转过身去,却被沙雨蝶贴近的精致的面孔吓着了。  “是你!”  “是我,怎么了?”沙雨蝶笑嘻嘻的。  “小……姐。”  “你别这么叫我,我不要你这么叫我!”  “那我该叫你什么?”  “叫雨蝶,你该叫我雨蝶!”  “只怕这――”  “我有东西要给你看,你跟我来!”不等龙若若说罢,沙雨蝶已抓着她的手臂跑出去了。  “你要拉我去哪儿?食材还没摆好呢!”“那些东西别管啦,给云雯去做!你跟我去房间里,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沙雨蝶不敢用太大的力,生怕这屋门被稍稍一碰便大厦将倾。“嘘!”她将食指放在撮起的唇前,示意龙若若安静。她蹑手蹑脚,神神秘秘走近一个木橱。她将橱门拉开一条缝,五只雪白的绒球在里面缓缓蠕动。  沙雨蝶一伸手,搂出两只来,暖在怀里。  “呵!是小兔子啊!真可爱!”龙若若欢喜的神情登时跃上面庞。  “它们刚出生不久呢!长得怪水灵的,都是f送给我的。”“f?”“就是太子殿下。”  ‘原来是他。’龙若若记得前些日子岳子羊送自己到沙府时,沙雨蝶口中的太子。  “你发什么呆呢?”沙雨蝶把怀中两只兔子递到龙若若手里,她忙不迭地去接。  “小姐要我照顾这些兔子吗?”龙若若抚弄着它们身上的茸毛。  “才不是呢!怎么你当了好长时间丫鬟了,惯被人指使似的?”  龙若若不做声。  “我知道你没当过丫鬟,这些日子在沙府多受了些委屈。f都跟我说了,你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不过――不过他看走了眼!幸亏你不是!若真的是个大户千金,我反而懒得跟你近了。”  龙若若还是不做声。  “可你呀,没有干过粗活,不像是普通百姓的女儿,我可当真怀疑你的身份呢!”沙雨蝶有意侃道,“不过这不打紧!你尽管放心好了,我沙雨蝶可不是那种势力的人,在我这儿绝没有尊卑之别。我知道姐姐心地良善,以后姐姐陪在我身边,绝不至叫姐姐受半分欺负!”  “小姐,这……使不得!”  “怎么使不得?难道你不愿做我姐姐么……”沙雨蝶即刻蔫儿了似的。  “不!不是!我不是――”  “那你就是答应了!”她的双眼又即刻放了光,像两颗闪烁的星星一般。她把脸庞贴近了,只不过这次没有方才那么陌生,那么叫人窒息了。  “可是老爷、夫人他们……”“哎呀!那咱们私底下做姐妹。当着别人,你还叫我小姐,怎么样?”  “可是这有悖伦常!”  “我才不信那些呢!”沙雨蝶忽然打断她的话,“我最见不得那皇宫里的规矩了,在我眼里,皇帝乞丐都一样!你就别推辞了,好姐姐!”沙雨蝶连声央求着,“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姐妹,难得遇到你这么个好姐姐,却不能和我做伴!”  “我答应你。”  “真的?!”“真的。”龙若若冲她笑着。  “姐姐你年纪呢?”  “我是及笄之年。”  “及笄之年呐!比我大了一岁,我是破瓜之年。方才我还担心姐姐若是比我小,我岂不是又要改口叫妹妹了呢!哈哈!”沙雨蝶笑,龙若若也跟着咯咯地笑。  “给,这是我的丝帕。”“这是做什么?”“交换信物呐!换了丝帕,以后它就是咱们姐妹情谊的见证了!”“可我――没有丝帕。”龙若若有些窘迫。“丢了吗?没关系,”沙雨蝶跑到梳妆台前,从妆奁里抽出一只崭新的丝帕,“这只旧的送的给你,现在咱们俩交换!”于是龙若若得到了一块崭新的,绣了碧湖鸳鸯的丝帕。  “走,还有两只大的在院子里,我带你去看。”  “看,在那儿呢!”沙雨蝶跑过去追它。“别跑!”那兔子不听话,在院子里蹿开了。  有一只蹲到龙若若的脚边,好似在依偎同类。她将它轻轻搂起来,抚摸着:“没想到赵f一个大男人,还这么心细,给你捉兔子呐!”  沙雨蝶愣了一楞:“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其实什么?”“其实赵f身上有魔力!”“魔力?”龙若若有些不解。“他能和所有的动物接近,就算是凶残的野兽,被他这么一摸,就变得温顺了。人家都说这是天子之相,是仁爱的象征,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  ‘怪不得那天,白蒙和白沁被他给制服了。’  沙雨蝶愣是把闺房里的摆玩都清出去,另置了一张卧床,与龙若若同居。沙野碍着太子的脸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4  龙瑜爬上后院里一棵粗壮魁梧的松树,在树干分叉处倚着。他看见沙府外有卫兵执着火把来回巡逻,片刻不怠。  ‘也不知道若若怎么样了。臭小子,要是敢伤害若若……我一定不放过你!’他盯着月亮,想到过几日便是中秋,自己却又逃不出这鬼地方去寻她,心里像蒙了一层潮湿的霾。  夜色更凝重,聚了一团团雾气缓缓袭来。龙瑜禁不住寒冷,回道那个木棚,看见二百多人像臃肿的蚕蛹般叠压着睡觉,本已被夜魔勾去了清醒,此刻却又睡意全无。他干脆在后院里逛逛,瞧瞧窑工们白天工作的地方。‘这地方怎么是暖的?’他走到窑洞边,觉得身子暖和了些。窑洞是日里烧窑的地方,到了夜间,残余的热气消散不去,聚了起来,驱散了寒冷。他就地铺了一排稻草睡了。   “给我起来!日上三竿了还睡,你不用干活了?”龙瑜揉揉眼睛,只见沙永正大声斥骂他。“你这贼犯人,不给我好好待在屋里,竟然跑出来作祟!莫不是想做盗?!”龙瑜慢悠悠站起身,掸一掸身上的灰尘,扑了沙永一身。沙永挥一挥衣袖,往后退一步。“你也不瞅瞅,太阳还没冒出个头,喊什么喊。”龙瑜指着天角泛橙光的地方,狠狠地打了个哈欠。  沙永正要开口骂他。“好了,好了!别说了,我跟你去干活还不成?”  沙永撩起衣襟,往凳子上一坐,接了茶杯道:“所有人都给我站好咯!都听着,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沙府的劳工了。你们只能听命于窑工地里有官职的人的命令。这里官最大的,也就是你们的领导者――沙野沙大老爷!他说的话你们得句句照做!”他抿了口茶,放回仆人端的案上。  “那大人你是当什么官的?”有人起哄。沙永吸一口气,想想不对,自己是管家,不是窑工地里有官职的人。  “这个……这个嘛……我可是沙府的大管家!管着沙府上下一切大小事物,你们自然也要归我管!”  “既然大人管着一切,那沙野岂不是也由大人管着?”有人调侃道。  “这――你这贼囚!沙大人是一府之尊,岂容你随意呼喝他的名姓!来啊,把他拖下去,家法伺候!”他身边的几个家仆拥上前,将他执了,抬出去一顿打。  “不守规矩,就是这个下场!”  龙瑜啐了一声,沙永不曾听见。  “可还有不明白的,尽快说来,不然以后若是犯了事,性命堪虞。”  “大人!俺有话讲!”“说。”“在这里干活管不管吃的?”众人一阵哄笑。  “笑什么?敢笑俺!信不信俺吃了你!”那壮汉拎起木桩一般粗的胳膊,张大眼睛瞪那些犯人。沙永一口茶没咽下去,喷了出来。他一抬头,汉子已走到跟前,一个巨大的阴影遮住了半边天空。他咽一口口水:“管……管……管!自然是要管!”“那就行,俺不怕活重,俺只怕吃不饱!俺可是听了龙瑜兄弟的话,才到你这儿来的,你可别饿坏了俺的肚皮啊!”  “你要是真能干,自然不会亏着你。――你唤作什么?”“俺唤做尉迟拔弩。”  ‘呵!好一个拔弩!’龙瑜在一旁听着。  “你有什么过人的本事?”“俺力气大,能耍大刀,空手就能杀死一只老虎。”“哦!杀老虎?那你岂不是武二郎再世?”  “大人,空口无凭,且叫他杀一只老虎来看看!”“是呀!大人如此偏着他,他若杀不来老虎,岂不叫兄弟们寒心?”  “可这临安城内哪有老虎叫他杀呀?”“这咱们可不管!他既然开了口,就定要杀一只来,不然兄弟们可不答应!”  龙瑜左右张望,瞧见一辆煤车,道:“尉迟兄弟,他们既然不服你,你便露一手罢。你可瞧见那辆煤车了?这煤车装满了煤,少说也有千斤的重量,你若是能举起了它,看谁敢不服?”  “那不成!凭什么你说千斤便千斤,我道它不过百斤重!凭谁都能举起来!”  “好!那你先去试一试。你若是能抬起来,也跟尉迟拔弩享一般的酒食。”这煤车的重量沙永最清楚不过,平日里推它尚须四人之力,能一人举起来的,定是真豪杰。  那人走上前去,捋起袖管,猛地一作力,大车纹丝不动。这人悻悻退下,另上一个人,依旧奈何它不得。“兄弟们一起上!”说罢便去了十个人,绕着大车站了一周。十人摩拳擦掌,动动筋骨,摆起架势。   “一!二!三!起!”大车晃晃悠悠离了地,本以为这次奏效了,但听见“轰”的一声,砸起一地的灰尘。  “让俺来!”众人给他腾一条道。尉迟拔弩不多说,在车旁走了一转,忽然弯下熊腰,左手托着车底,大喝一声,振臂一挥,车子便迅地飞上了头顶。  众人看得瞠目结舌,皆摒住呼吸。  只见尉迟拔弩抛起大车,往后退一步,双脚跺地,溅起好多尘土。大车落下之时,他双臂使力,稳稳捉住两只把手,将大车轻轻搁在地上。大车四平八稳,车中的煤一块也不曾洒出来。  众人这才把憋着的那口气松了出来。  “好!好!真英雄!”众人一片喝彩,呼喝声如雷鸣。  沙永半晌不吭声,也回过神来:“好一个打虎的英雄!酒肉自是少不了你的。你以后便干这运煤的活儿吧。”“谢谢大人!俺有口福啦!哈哈哈哈哈!”  沙永挑了几十个最强壮的,带到煤堆边:“你们以后负责挖煤炭,装在这些大车里面,送到窑洞去。今天给我搬完这堆煤,以后每天都是如此。”  余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一座煤山,不知何时能运得完。  “你,你,还有你们,跟我来。”这次他把几十人带到了窑洞旁,“你们负责烧窑!火候的操练由这位师傅来教。”沙永把他们托付给烧窑的宋师傅。这些人暗自庆幸,得了比挖煤轻松的活计。龙瑜再清楚不过,那窑洞的余温足以让他度过一个严寒逼人的夜晚,可想见它白天的温度。  沙永又走过来了,带着叫人不安的气息。  “谁会做刺绣?”囚犯们有些发懵,这地方是窑地,又不是绣坊。何况一个大男人哪里会刺绣呀!那不是娘们儿干的活吗!  ‘呵,怎么说起刺绣了?这心灵手巧的活儿有几个男子会做?’沙永的话叫龙瑜前俯后仰。  “兄台笑什么?”龙瑜转身,看见一个骨骼瘦弱,长相文质彬彬的囚犯。“我笑他不讨劳工,反倒讨娘子了!”“兄台真会说笑,管家大人讨娘子做什么?”“绣花呀!难不成讨娘子在这窑地里做瓷器?”龙瑜猛地反应过来,看来沙永是别有用心。  “我会刺绣!”龙瑜走出人群,引得一阵哄笑。  “当真?”这有些出乎沙永的意料。“当真!”龙瑜高声道。“好,先记下你的姓名。”“龙瑜。”沙永执笔,顿了一顿:“哪个瑜?”  “周瑜的瑜!”  沙永瞅他一眼,又低下头来写完“瑜”字。  众人又起一次哄。  ‘走着瞧,待会儿你们就不笑了!’  “还有谁会刺绣?会画画或者做书法的也行,都站出来。”几个长得文文弱弱,书生摸样的囚犯也走出来了。  “嗯,不错!”沙永点了点头,“你们跟我去捏瓷房学捏瓷。”  看着龙瑜离开时得意的背影,众人干巴巴杵在那里,只得悲叹自己没有造化。  顷刻,沙永把这两百零一人派完了活。龙瑜拣的是最轻的活计。  “一群蠢材,还笑话我!”  “兄台当真会刺绣么?”龙瑜见是方才与他谈话的人,有些得意道:“不会!”  “不会?!”这人一脸惊惶,“兄台既不会刺绣,怎么能欺骗管家大人?若是被管家大人知晓了,岂不怕他发了怒,弄丢了自己的性命?”  龙瑜笑了一笑:“他只是讨捏瓷的娘子,不是讨刺绣的娘子,怎么能知道我不会刺绣?”“在下愚钝,还请兄台明言。”“这叫智慧!”“智慧?什么智慧?”“你想想看,刺绣、画画、书法,哪一样不是心细的活计?沙永知道捏瓷不比其他粗活,需要心细的人来干,所以才故弄玄虚,问咱们谁会刺绣。”“原来如此!兄台高明,请受在下一拜!”这人说罢两手作揖,略微欠身,要拜龙瑜。  “你这是干嘛?我可受不起!我还指望多活几年呢!”龙瑜连忙推住他。“兄台莫要推辞,请受在下一拜!”“拜什么拜,我又不是佛祖!”“兄台误解了,在下对兄台的拜,有别于对佛教的拜。”“我不管你拜什么,怎么拜,别拜我便是!”  “不不不!兄台误解了!在下崇敬兄台,只是表示敬意,并非磕头之意。”  “真受不了你!”龙瑜转身离去。“在下是不是有做得不当之处,触怒了兄台?兄台如此聪慧,一定是看到了在下的不足之处,还请兄台指出来,好让在下知道缺漏,完善品行。”那人追着他走。  “你是不是把人烦死才入牢的”龙瑜有些不耐烦了。那人顿了一顿,继而开了口:“非也,非也……在下坐牢其实另有缘由。”他顿生怅惘,一股浓愁凝在眉间。  “你……!”龙瑜颇不耐烦,跑开了。  那人踮起脚尖,望着龙瑜的背影:“兄台且慢,还未指出在下不足之处呢!哎……就连如此高明之人,也不能理解在下。”  沙永领他们认了师傅――一个花白头发,面庞峻瘦的老头。  屋子里坐着许多正在研习瓷艺的瓷师,都盘腿坐着,不抬眼瞧这些走过的犯人。  “新来的囚犯从这里拿一条白丝带系在腰间。”曹瓷道。“为何我们不系黄丝带?”“你们系不得黄丝带。”“系不得?为什么他们系得?”龙瑜指着坐着的瓷师道。有两三人抬头瞧他一眼,笑了一声,又埋下头捏瓷。“他们是朝廷御用的瓷师,是经过严格选拔选出来的,所以系黄丝带。”  “你这是把人别类,就不怕咱们结起帮派,起了内讧么?”  “别类又如何?!你们不过是牢里的囚犯,比商人还要低贱!和奴隶一般低贱!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撒野?就算你们结起帮派,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一群食腐的苍蝇,要吃他人的血肉活着罢了!”  龙瑜生平第一次受这般侮辱,捺不住脾气,挥出去一拳。他没有打下去,然而众人都慌了神。“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地位的人,也不知道你说的人有什么类别,我只知道众生平等。”龙瑜用一双恶狠狠地眼睛盯着他。  “笑话!众生平等乃佛教邪说,孔孟礼教才是正统之学!你这低贱的囚犯,这辈子也休要妄想翻身!”  龙瑜不知道什么是礼教,愤愤道:“我龙瑜终有一天要推翻这混帐的规矩!”  “荒唐!荒唐!”曹瓷缓一口气,“好!我倒要看看一个囚犯能做出什么名堂?你今日既来到这里随我学捏瓷,莫说我不给机会,你若是能赛过这里任何一位瓷师,你这翻身仗,第一场算我败阵!”  “这算什么仗?我龙瑜可不止于此!”“你是想赛过我曹瓷么?”“赛过你又何足挂齿!要打便要打天下之仗,打能让天下所有低贱之人翻身的仗!”  曹瓷不再跟他争执,他只想看龙瑜的笑话。他把众人聚了起来,语气蛮横道:“现在我教你们塑坯。你们可看好了,我只做一遍,要是学不会就给我滚去烧窑去!”  曹瓷花半个时辰塑坯、雕花。他把它举在手上:“瞧见了没有,这便是瓷坯。我只做了塑坯、雕花两道工序,这两道做完了,还要晒坯,然后才能施釉、入窑。你们先学塑坯,等到技艺成熟,再学其他的。”  曹瓷分发了材料,让众人亲自尝试。龙瑜拣了一张学桌坐下,将面前的一堆瓷土堆集起来,放在一个轱辘转盘上,有模有样地学着曹瓷的手法打磨了起来。两个时辰过去了,他用这堆高岭土糊了一碗泥面。  “凭我这样的天赋,竟然失败了……”他一只手拖着脑袋,另一只手在那堆泥浆里捣腾。  5  饭时,曹瓷解散了众人。捏瓷的说着笑,烧窑的叹着苦,独独龙瑜闷闷不乐。他端着碗坐在门槛上,那碗里的饭菜跟牢房里的相比,虽不算山珍海味,却也是一顿珍馐了。可龙瑜没有胃口,他正懊恼着跟曹瓷顶了嘴。他并不懊悔顶撞了曹瓷,而是懊悔大言不惭。想着自己怎么也拼凑不起来的一堆泥浆,要做出一只精美的瓷器谈何容易,更不用说赛过曹瓷了。  “兄台在想什么?”那人坐到龙瑜身边,“为何不吃饭?”  ‘怎么又是他。’“没想什么。”“兄台的心思全刻在眉间。”龙瑜看他一眼,忽然转过头,往嘴里送去一块肉,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龙瑜一言不发,撇下他走了。  饭后,众人又开始了夜间的工作。龙瑜心中闷得紧,做了两个瓷胚都没成功。  亥时,众人散去灯火歇。龙瑜等众人睡熟了,悄悄爬起身推门出去。他撬开窗子翻入日里制瓷的屋子,点上一根细弱的烛火,摆在自己的学桌上。周围的学桌上摆着其它囚犯制作的瓷坯,尽管并不精巧,却已经有了雏形。他不相信自己比不过他们,因为自己可是要赛过曹瓷的人。他在学桌行间走了一通,停在一只瓷坯前。他把它拿在手上看了一番,不知这瓷坯为何如此乖巧,一眨眼就变成了瓷师要它变的模样。  龙瑜盯着它看了许久,忽然把手一扬。  “兄台!”龙瑜一惊,慌忙缩回手去,把瓷坯放回原处。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兄台看这瓷坯的时候进来的。这么晚了,兄台到这屋里做什么?”“哦,你日里也听到了吧,我要赛过曹瓷,自然要多花一些时间来练习。”“那兄台的瓷坯做得怎么样了?能不能让在下瞧瞧?”龙瑜有些局促,把身子往学桌边一掩。那人明白了:“看来兄台遇到阻碍了呀!不要紧,让在下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呢!”他坐到龙瑜的位子上,仔细研究起那不成形的瓷坯。  “看来兄台是心中不能平定,心浮气躁呀。”他放下瓷坯,看着龙瑜,“兄台不是跟在下说过么,捏瓷要的便是心灵手巧,兄台不能静下心来做,自然做不好。”  “在下朱周,弱冠之年。不知如何称呼兄台。”他拿起一块未曾使用的瓷土。“龙瑜。”“兄台要和曹瓷较量,太看重成败了。一直想着赛过曹瓷,哪里有心思用在制坯上?兄台静心看在下做一遍罢,或许能有些收获。”只见朱周用手沾了水,将土揉成一团,像擀面一样搓揉起来。他将它细细地捏成一个粗糙的瓷坯,装在轱辘转盘上开始打磨。他先将底座磨圆,接着由下而上一圈一圈地打磨,最后伸手入坯内,刮出多余的瓷土。  整整一个多时辰,龙瑜看得眼睛也不敢眨,直到完工才发现朱周一句话也没隆!幌氲狡绞闭饷瘩耄銎鹗吕吹故且凰坎还丁!行┟靼琢耍约旱娜访挥邪研乃挤旁谥婆魃希皇且恢弊鲎糯虬懿艽傻拿伟樟恕  “兄台看明白了么?若是不明白,在下再为兄台示范一遍。”“不用了!不用了。我懂了,都懂了!”“兄台真的懂了?”“嗯,是我太过急躁了,没有静下心来研究过制坯的手法。”  “看来兄台这第一仗有盼头了!”“你也觉得我能赢么?”“兄台赢不了。”“为何?”“在下是临安人,听说过曹瓷的名声。他如今六旬,做瓷官有四十载,当今世上无人能比。”“呵,那还有什么盼头?你取笑我不是?”“不不不!兄台莫要误会!”“那我要听听你的解释。”  “今日兄台的言论着实叫在下吃了一惊,在下冒昧问一句,兄台习佛?”“只是偶尔翻阅佛经,看到一些在理的言论,就记下来了。”龙瑜想到临安知府的话,知道佛教不被这里的人接纳。  “兄台为何相信佛教众生平等之学说?这可是乱了三纲五常、天理人伦的邪说。若人无贵贱之分,孔子为何兴礼乐?若众生平等,人与禽兽何异?”  龙瑜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得道:“我……没有上过私塾,没有习过……礼乐和……天理人伦。”朱周有些惊诧:“怪不得兄台不明白,原来是没有上过私塾。没想到在下治儒十载,竟也有机会传道授业!就让在下给兄台传道吧!”  “那你先说说,人有哪些层级?”“最上面是天子,也就是皇帝,再者是士农工商,这四者也有细分的层级,最下面是囚犯和奴隶。”“那我们不都是囚犯么?”“不错。兄台之前是什么人?”“之前……?我也不知道。你呢?你是哪一个?”“我入狱之前,是农。治儒十年,本想考取功名,那就能成士。可是天降牢狱之灾呀……”“十年寒窗,毁于一日不慎,这想必是你命中的劫数。若是能熬过这一劫,日后命盘扭转,定能飞黄腾达的。”“承兄台吉言,但愿我们能早日功成。”  “那‘儒’又是什么?”“‘儒’就是儒学,是圣人孔子创立的学派。”“圣人?为何称他为圣人?”“孔子倡私塾、作《春秋》、兴礼教、弘扬仁义,当然称得上千古圣人!”龙瑜想到了佛,佛便是他眼里的圣人。“那这三纲五常、天理人伦,都是孔子立的么?”“子曰爱有差等,这告诉我们人是有层级之分的。天理人伦是大儒朱熹提出来的,他可是继孔孟之后的又一圣人!”龙瑜不知道为何有这么多圣人,也许是像佛一样,各有各的名号。  “那孔子还有什么厉害的言论没有?”“那在下便给兄台讲一讲儒家思想的要义――仁义礼智信。‘仁’即是仁爱。孔子首创私学、有教无类,弟子不问出身贵贱敏钝,均可前来学习。说得简单一些,‘仁’就是‘爱人’,不能偏私,要爱天下之人。”  “这不正是我所说的众生平等么?既然仁者爱天下之人,那天下之人不都是平等的么?”“非也!非也!对君王之爱怎可与对奴隶之爱混为一谈呢?”“既然奴隶是最低贱的人,为什么又要爱他们?”“这便是儒学的精髓!仁者应当博施济众,有一颗广博的仁爱之心,对那些低贱的人也应当施以仁爱。”  龙瑜觉得佛学更胜一筹,它并不把人分出许多种类,而是一视同仁,都济以慈悲。  “那‘义’又是什么?”“义是君子所拥有的品德!”“君子也是圣人吗?”“君子是一类人。兄台明不明白‘利’是什么?”“是好处。”“义与利便是区分君子与小人的标准。做一件事情,如果以义气为动机,那么不管结果好坏,这件事都是值得称赞的。如果失去了义气,以利益为动机,结果纵然很好,也是不值得称道的。”  龙瑜在他的脑袋里搜寻“义”的印证,却不能找到一条完全符合它的佛学教义。  “呵!原来如此!那礼就是你所说的礼教了吧,三纲五常、天理人伦?”  龙瑜忽然把蜡烛吹灭,他听到了屋子外的脚步声。  “哪里有人声,你听错了吧!”“怎么没有?刚刚还在说话呢!”“是猫啼吧!这些天夫人的猫儿常在夜里溜出去,指不定跑到哪儿寻欢呢!”  龙瑜学了两声猫啼骗过了他们,和朱周逃回了木棚。他觉着儒学真是个新鲜玩意,其中的仁义学说最叫他欣赏。不过他不认同礼教,大概是他自己本是囚犯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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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话 儒释之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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