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一张谢尔盖圣三一教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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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服从 金色猎豹篇 下 by 见猫必调戏三十八 危情其实在谢尔盖倒在他肩上的那一瞬间,宁零就明白了,谢尔盖并不是象传说中那样讨厌东方人,以及他恋父的传闻。他真正在心里一直爱着的,应该是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应该也是一头黑发吧,谢尔盖鼻翼之中能够看出一些他母亲的柔媚来,传统的东方女性所具有的那种知性美。谢尔盖并没有刻意将这种遗传的美好收起来,而是尽情的将它释放。天气就要入夏了,这样的晨间,最容易让人打盹。海风带着湿咸的味道飘到脸上,像有人轻扶他的脸颊,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什么时候睡着的宁零都不知道。直到被一阵“嘀嘀嘀嘀”的声音唤醒,肩上一阵空荡的感觉,谢尔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宁零心里不平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好像自己被谢尔盖利用了一样。手腕上的“黄蜂”催促着他时间就要到了,如果不尽快回到赫德斯让狱警输入密码,取下它的话,自己就要成为炸弹了。伊万循着声音找了过来,“你躲在这里干什么。”他腕上的“黄蜂”也在“嘀嘀”作响,不过脸上的表情并不好,像快下雨的天气。宁零赔笑着站起来,刚想说什么,就看到维卡从后面走过来,脸色比伊万更难看,张嘴就问道:“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口气比伊万恶劣很多。伊万显然对他也这样问有些奇怪,转过去看他一眼,就立即将目光转了回来,两人都定定的望着他,等着他说出答案。宁零走过去推开向屏风一样挡在前面的两个人,举起戴着“黄蜂”的那只手,毫不在乎的说道:“对不起,我可不想提前结束我的四百三十二年赫德斯之行。”“站住!”伊万和维卡忽然一起吼道,两人对望一眼,立刻快步走到宁零身前。“这是什么?!”伊万和维卡的目光又同时落到了宁零的左肩上,两人愤怒的眼神和紧皱的眉头,那表情几乎一模一样。宁零虽然不知道他们今天为什么这么默契,但本能性的一个侧身,躲开他们两人伸过来的手。他用眼角的余光眇到自己囚服上的几根金发。整个监狱里,除了伊万和谢尔盖,没有人有这样金色的发色,况且除了谢尔盖以外,没人有这样长度的金发,看来是有点百口难辩了。“这又是什么!”伊万拿起一绺宁零的边发,上面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白色液体,有些已经凝固了。伊万将它凑到鼻前,一股腥臭,“这味道!你到底干什么了?!”维卡脸色大变,拳头捏紧,一张小脸满上愤怒,挥拳打了过来。伊万虽然心里气愤,但还是舍不得宁零挨打,抢在宁零前头死命拉住了那只手,吼道:“你想干什么。”“是他到底想干什么!”维卡雪白的皮肤被怒气熏得微微发红。宁零抬手查看“黄蜂”,离爆炸的时间仅有十分钟了,而回到赫德斯需要的时间至少六分钟。他推开维卡和伊万,举起手将“黄蜂”放到他们眼前,说:“够了,你们两个到底想干什么!”维卡心一横,忿忿的说:“哼,大不了都不进去!”三只“黄蜂”同时在空旷的海边广场上“嘀嘀”响着。但很快就发现后面传来了同样的“嘀嘀”声,圣和撒丁悠哉游哉的走了过来。撒丁的银发已经修剪得很整齐,齐耳的银色的发丝自然的垂在两边,看上去很性感。圣从在走过来开始,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宁零,似乎非常好奇。撒丁走过去看着对峙的三人有些不解:“你们在干什么?是在进行耐力比赛吗?”没有人回答。伊万看到圣的到来,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情,不自觉的往宁零那边靠去,又或者说把宁零挡在身后,不想让他靠近。可是宁零偏不领这个情,移到圣的身边,责怪的问:“你也来凑什么热闹。”“这个为什么一直响?我把它取了行吗?”圣手着就要动手扣要“黄蜂”。这句话让所有人的退避三舍。宁零紧忙将他的手按住,“不能取!”伊万看宁零处处照顾这人,心里很是不满。心想我舍命陪你在这里等死,你居然跟这小子在我面前打情骂俏。心里有怨气,自嘲的一笑,说道:“算了,没必要拿命拼吧。”“不行。”维卡拦到前面,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既然不想走,那就都不要走。”巴帝斯特一行三人神出鬼没的出现在那里,修恩手里拿着绳子,眼光落在维卡身上,眼里似乎有许多想要表达的东西,维卡望了他一眼,便将目光移开。“你这家伙又想搞什么花样。”撒丁冲着巴帝斯特喊道。伊万也跃跃欲试,“三对四,说不定谁也别想活着离开。”“错了,是四对三。”巴帝斯特笑得很得意,“圣,交给你了。”当撒丁、宁零、维卡和伊万四人同时被绑到了那块黑石上时,除宁零以外的三个人几乎都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但宁零也有没想到的一点,他没想到圣就这样丢下他跟巴帝斯特走了,好歹他们也是分过肉吃的关系吧,那个无情的冷面兽。维卡被捆在宁零的旁边,他叹了一口气,心想要和这个人炸成一堆泥混在一起,真的有些不甘心。“还有多久?”是伊万在问。“我想还有大概50秒。”撒丁手上没有“黄蜂”,不过一样也会被其他三个人的爆炸而炸得尸骨无存。伊万望着初升起的太阳,还挑侃似的咏道:“啊,美丽的日不落帝国,永别了!”撒丁低下头,嗫声嗫气的说道:“其实我是知道密码的……不过我想看看谁能赢。”“什么?!”三人的吼声几乎震天。狱警将最后一个进入赫德斯的人手上的‘黄蜂’摘下以后,按理检查数量,但是今天差了三个,他正在赫德斯四周寻找,刚巧碰到了似乎在散步的谢尔盖。“长官,还有三名犯人没有返回,编号是S876、C1(维卡的特殊代号)以及5269。”狱警检查完所有的‘黄蜂’后,看到谢尔盖进来立刻汇报,毕竟爆炸的时间已经快到了,而里头还有谢尔盖宠爱的维卡。三十九 暗涌“把控制器给我。”“是,长官。”狱警将一个液晶显示屏交到谢尔盖的手上,上面显示着‘黄蜂’的爆炸时间,犯人的位置所在,但是很奇怪,并没有看到他们几个人的踪影。谢尔盖看到上面的爆炸时间还剩2分钟,脑中突然掠过那头柔软的黑发,和那张柔软的唇。“怎么回事?”他将显示屏递到狱警面前问道。“长官,由于爆炸时间接近,所以信号渐渐消失,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在海边附近,因为那里经常有海鸟出现,有时候会撞到电网,影响信号的接收。”谢尔盖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示意他可以离开。此刻被绑在黑石上的几个人中,也已经有人开始焦急了。“喂,你不是知道密码吗?再不输入时间就来不及了。”伊万虽然这样说,但他也知道手如果要动是非常费劲的事,更别提用手指去输入密码了。“这是什么绳子。”宁零低头研究起绑在胸前和各处的绳子。维卡几经努力,还是无法挣脱,“我挣不开。”“还是快想办法输入密码吧,否则就都要死在这儿了。” 伊万说。维卡也点点头说:“没错,我可不想和他炸成一堆肉酱混在一起。”眼角似有若无的瞥向宁零。“刚才是谁拉着我不放的?!”宁零想起刚才那一幕也有些火大。“我来说密码,大家试着输入,不过要小心,如果二次错误就会自动爆炸的。”撒丁说得很轻巧,好像大家一定不会输错一样。“这难度也太大了点吧……”伊万挣扎着想要用右手去够左手腕上的‘黄蜂’,也只能勉强碰到,更别提一次输入成功了。“等等,密码是一个小时更换一次,我们怎么知道现在密码没有变换,如果更换了,那……”维卡也有些紧张了。宁零的骨架相对与他们更加柔软,原本一只手已经摸到‘黄蜂’的他,这下也没了底,不敢擅自输入。撒丁是最稳定的一个,他脸上的笑容不减,继续说:“不会的,密码是由谢尔盖更换,如果变换,我会第一个收到。”“好的,你们听好了,‘黄蜂’的密码在输入之前有一个防爆系统,是为了避免有些人自己故意输错密码引爆而特意设定,如果不知道这个擅自输入,等于无效。”“喂,不用再跟我解释这东西的实用性了。”伊万听着越来越急促的响声,心跳也加快了。“不用说了。”维卡突然低下头,“刚才我挣扎的时候手被卡住了,即使你们输入成功了,我这里也一样会爆炸的。”“也就说只能等着爆炸了?!”伊万有些无语了。“早知道我就不过来看热闹了……”现在各人心里都思绪万千,一时也理不清。伊万隔着维卡忽然问了那么一句:“你跟那小子没怎么样吧。”这个问题似乎也是维卡想问的,撒丁也将目光投向了宁零。“我睡觉的时候让鸟在头上方便了一下,就值得你们这么介意?”宁零想起那两个人看到他头上白色液体时的表情。再说似乎早就已经……宁零在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来。不远处一个人影在晃动,黑色的军衣在跑动时轻轻摆动,那头金色的头发,是谢尔盖。维卡黯淡的眼睛也立刻充满闪亮起来。“安德里亚,安德里亚!”撒丁兴奋的叫了起来。谢尔盖是小跑过来的,表情非常复杂。维卡看他朝自己走过来,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高兴,但还没有来得及将这股喜悦升级,谢尔盖的手就已经伸向了宁零。这让宁零有些惊讶,他不明白为什么这种紧急关头谢尔盖会扑向他。谢尔盖靠得很近,几乎将整个身体都压到了他的身上,双手绕到他身后摸索‘黄蜂’,从远处看就像谢尔盖将他拥在怀里一样,他竟然一次就输入成功了。其实不管先替谁解除警报都是无所谓的,毕竟这个时候大家的生命成了共同体,所以更让人不明白,谢尔盖到底是随便挑了一个人输入密码,还是紧急之下被逼了真正想法才那样做的。在‘黄蜂’仅仅剩下5秒钟爆炸的时候,三人的警报被全部解除,但是五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维卡的表情更是失望之极,连头都有些抬不起了。“安德里亚,为什么?”撒丁紧跟在谢尔盖的身后。谢尔盖扫了他一眼,“这不是正是你想看的吗,撒丁别再逼我,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既然这样,就把卡特丽娜让给我吧。”“她不是货物,况且,我也不想让母亲失望。”撒丁的表情立刻黯淡下来,仿佛蔫了的皮球,他们的对话别说伊万和宁零听不明白,就连维卡也有点糊涂。但是卡特丽娜?菲克,是谢尔盖的妻子没错。维卡吸了吸鼻子,深呼一口气,收拾了一下心情上前去,“先生,和巴帝斯特一起到达的一批犯人中,有一个编号为S822的人十分可疑,他似乎是和巴帝斯特一伙的。”谢尔盖从冷冷一笑,英俊的脸上也有了难以遮掩的烦躁,“稍候再说吧。”撒丁也看出了谢尔盖情绪的变化,有些内疚刚才自己的行为,伸手想要去拍拍他的背,谢尔盖肩一斜,身体往前一倾,半跪在了地上。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情况看上去很遭。维卡的心跳也在谢尔盖倒下的那一刻停顿了几秒,再恢复跳动时比以前的节奏更激烈了。他的神,在他的面前倒下了,这简直就是天塌下来了的感觉,晶莹的泪珠在眼睛里打转,整个眼眶都红红的,完全有点不知所措了。“先生!”维卡跪在谢尔盖面前。撒丁毕竟是医生,只是稍微一观察,就能发现其中的秘密。他的脸色几乎变得和谢尔盖一样苍白,这有些让维卡抓狂。谢尔盖甩开撒丁的手说道:“我没事,把犯人先带进去。”撒丁不想再违抗谢尔盖的意思,立刻点头,对另外三个人说:“走吧。”宁零正在转身的一刻,有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的脚,或者说是抓住了他的脚。“你留下,跟我过去。”这句话令维卡完全呆掉,犯人们?!在谢尔盖的心里,原来他只是一个犯人,从圣彼得堡一直追随他到这里的自己,在他眼里就只是一个这样的意义吗?四十 弟弟但对这个东方人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维卡让自己的大脑停止运作的几秒钟,看着宁零搀扶着谢尔盖的背影,喊了一声:“先生,请等一等。”宁零停下了脚步,而谢尔盖虽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愿,但毕竟他的手缠靠在宁零的肩膀上,也跟着停了下来。“先生,请为了您自己考虑,还是到赫德斯里去吧。”维卡跪在地上,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和谢尔盖说话。“你在担心什么?”谢尔盖似乎真的很不舒服,声音沙哑得吓人。他丢下的这句话,就像没事人儿一样扭头对宁零说:“走吧。”维卡愣愣的跪在地上,谢尔盖刚才那句话,绝对比几千斤的巨石压在头上更为难受,连撒丁看了也有些心疼。谢尔盖的那句话太过伤人了,维卡屏弃一切自我的思想,从他的角度出发,为他考虑,他倒是认为维卡仅仅是怕宁零威胁到他的地位而已。哼,地位吗?维卡冷笑。他在赫德斯有任何地位吗?也仅仅是和他们同戴‘黄蜂’的犯人,甚至连更换密码后最先知晓权都没有。伊万看着宁零远去的背影发呆,他是宁易的儿子啊,那个他最佩服的男人的儿子,他不会甘心做谢尔盖的玩具,那么他跟着去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想起这些心里有些发寒。一路上宁零都一言不发,坚信那句敌不动我不动。谢尔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可以用惨白的来形容,扶他到了谢尔盖那间小屋时,虚弱得好像只剩下一口气了。这也算是谢尔盖的弱点了吧,他将弱点暴露在自己面前,意味着什么,是要杀他灭口,还是……“狱长大人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我还是回牢房吧。”情况暧昧不明,宁零没有选择战斗,而是选择离开战场。谢尔盖将身体向后一靠,微笑着说道:“现在出手不是好时机吗?”也许是由于身体不适,谢尔盖的声音鼻音更重了,更加的低沉,更加……好听了。“我不太明白狱长大人的意思。”宁零将手上的‘黄蜂’举起来,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我戴着这个没有办法伤你一丝一毫。谢尔盖笑起来,是非常温和的那种笑容,但身体的不适让他连牵动嘴角也困难了,他闭上眼靠到坐椅上,缓缓的说:“我母亲死了。”宁零微微皱眉,不明白谢尔盖告诉他这个是为了什么,只是紧紧的盯着谢尔盖,想要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些什么,但是以谢尔盖的性格来讲,他是不可能撒这样的谎的。“你,节哀。”“过来。”谢尔盖的声音没有恶意,但宁零迈不开步子,只是原地站着,甚至就想往门边走的意思。感觉这是恶魔的邀请,如果不能及早抽身,对自己没什么好处。谢尔盖没有生气,只是再温柔的叫了一声:“过来。”宁零硬着头皮走过去,被谢尔盖一把拉进怀里。谢尔盖脸色虽然苍白,他身体却热得发烫,并且还有一些颤抖。宁零正在奇怪这是为什么,就听到头顶传来谢尔盖的声音:“我注射了FXX25。”什么?!宁零大喊不妙,那么也就是变异要开始了,他本能性的想要挣脱谢尔盖,但他不能那么做,一旦那样,谢尔盖就会知道自己曾经接触过注射过‘FXX25’的人,也就是接触过组织里的人。不过谢尔盖接下来的话让他稍微有些安心了。“幸亏有撒丁在,否则我现在已经开始变异了。”宁零在谢尔盖怀里有些别扭,他摇晃着松了松谢尔盖的手臂,假装不知情的问道:“那是什么东西,科学怪人?”“呵,总之你别管了。”宁零更加奇怪了,“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我母亲是因为被强行注射‘FXX25’后变异,杀死我的父亲。”宁零静静听着谢尔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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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7章 亮相莫斯科(第一更求月票) 文 /
&&&&四月初的莫斯科,凌晨五点,整座城市如同一只恹恹的病虎,还在沉睡当中。&&&&天边只隐隐露出一丝薄如雾霭的月白色,预示着晨曦降临。&&&&莫斯科西郊军用机场奥塔夫机场此时正严阵以待,等待一班来自华夏帝国的军用飞机。&&&&前来接应的是俄罗斯国防部长谢尔盖。&&&&“谢尔盖部长,为什么华夏帝国的特种部队这一次来得这么早?”谢尔盖的女秘书娜塔莎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不解地问道,“还有两周才是大赛开幕式。”&&&&届时,国际特种兵大赛的开幕式会在莫斯科郊外的爱国者公园里举行。&&&&但是现在就来,实在是太早了些。&&&&别的国家这个时候估计还在组建参赛队伍呢……&&&&但就因为华夏帝国这一次带队的人,是各方都非常看好的霍绍恒少将,因此他们国家也给予了非常高规格的接待仪式。&&&&为了等这班飞机,他们早上三点就起床了,就为了来这里迎接来自华夏帝国的军用飞机。&&&&谢尔盖看了看手表,面无表情地说:“娜塔莎同志,如果你再抱怨,我就只有把你退回去了。”&&&&娜塔莎吓得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不敢再说一句话。&&&&又等了半个小时,他们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娜塔莎回头一看,顿时愣了,忙戳戳斜前方国防部长谢尔盖的后背,“部长阁下,总理大人来了。”&&&&谢尔盖惊讶回头,见他们的总理梅杰耶夫正大步走了过来。&&&&“谢尔盖部长,您来得真早。”俄罗斯总理梅杰耶夫身材高大魁梧,但是性格却非常温和。&&&&“总理大人您怎么来了?”谢尔盖忙过去握手,笑着说:“我接了他们一行人会向您汇报的。”&&&&“没事,我是受总统所托,来见一见总统阁下的老朋友。”总理梅杰耶夫笑嘻嘻地说,“毕竟这位华夏帝国的少将大人,跟我们总统阁下几乎可以算是同门了。”&&&&俄罗斯现任总统年轻的时候可是大名鼎鼎的克格勃悍将,难怪会对同为特殊战线出身的霍绍恒青睐有加。&&&&一听连总统都对这位即将到来的华夏帝国少将特别关注,谢尔盖更加不敢轻慢了。&&&&他感慨地点点头,谦恭地说:“当年我在约旦特种兵大赛上跟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他才刚刚从以色列摩萨德出师,第一次出现在大家面前,以奇兵之势夺得个人单项全能冠军,然后就销声匿迹了。”&&&&“那时候我们的总统就说了,这个人绝对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总理梅杰耶夫笑得很开心,“我那时候也说,这么帅的特种兵,就算没本事,只要穿上军装站出去,估计敌方的女兵就该自动跪倒一片了哈哈哈哈……”&&&&梅杰耶夫自以为风趣,可是军人出身的国防部长谢尔盖却一瞬间气红了脸。&&&&用说网红的语气调侃那些浴血奋战拿命去拼的军人,简直是侮辱!&&&&谢尔盖霍地转过头,不再理会这位看上去和蔼的总理大人,目光投向了晨曦初露的天边。&&&&这时,一艘机身上标着大大的红五星的大型军用飞机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天边疾驰而来。&&&&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顿时充斥在军用机场上空。&&&&总理梅杰耶夫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但是当那艘飞机稳稳地停在军用机场上,机舱门打开的时候,梅杰耶夫已经换上最和蔼可亲的笑容,走到了国防部长谢尔盖前面。&&&&霍绍恒高大挺拔的身躯出现在机舱口,头上低低地戴着的军帽,英武不凡。&&&&一身橄榄绿薄呢中长将官军装大衣被他穿得气势十足,腰间的武装带系得紧紧的,肩宽腰窄,腿长几乎逆天。&&&&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让初夏的晨曦都要逊色的俊颜,硬朗阳光,又铁血冷酷,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机场里跟着过来接待的俄罗斯女兵情不自禁发出一阵阵惊呼。&&&&谢尔盖身边亦步亦趋的女秘书娜塔莎这时睡意全无,从头上摘下贝雷帽对着机舱口站着的霍绍恒欢快地挥舞,另一只手甚至伸到嘴里,发出呜呜呜呜的呼哨声。&&&&谢尔盖气得猛地回头,瞪了娜塔莎一眼,“你闭嘴!”&&&&娜塔莎连忙戴上贝雷帽,胖胖的圆脸立刻严肃起来,“……部长阁下,我是在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同盟。”&&&&“哼!”谢尔盖气呼呼地回过头,看见总理梅杰耶夫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忙大步追了上去。&&&&霍绍恒从悬梯上走了下来,微笑着跟俄罗斯总理梅杰耶夫握了握手,用俄语熟练地说:“没想到总理大人大驾光临,真是三生有幸。”&&&&“客气客气!霍少将一出现,果然非同凡响哈哈哈哈……”俄罗斯总理梅杰耶夫笑得更开心了,然后顺势一手拉着霍绍恒,一边侧着身子摆好姿势,让随行的记者拍照。&&&&梅杰耶夫因为脸比较胖,所以耍了个小小的心机,身体往后站了站,把霍绍恒推在镜头前方。&&&&照完之后,他高兴地去看记者拍的照片,结果发现就算他往后站了,他那脸还是比霍绍恒的脸要足足大三分之一=_=。&&&&国防部长谢尔盖探头看了一眼,笑得合不拢嘴,一把将霍绍恒另一只手抓住摇了摇,“霍少将,久仰大名,幸会幸会!”&&&&霍绍恒也用俄语礼貌地说:“谢尔盖部长阁下,您是我少年时候敬仰的军事专家。”&&&&“啊?哦!哈哈哈哈哈……”&&&&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道理无论古代现代,华夏国外都是相通的。&&&&谢尔盖被霍绍恒的一番话说得心花怒放,立刻就认霍绍恒是知己好友,对他的亲热更不打折扣了。&&&&这时,霍绍恒带来的那些来参赛的特种兵战士们也从飞机上下来了。&&&&一个个在霍绍恒身后自动排好队,横看侧看都是一条线。&&&&昂着头,彪悍之气扑面而来。&&&&同样的大长腿,高颜值,但是又不同于那些光靠脸的小鲜肉。&&&&谢尔盖和梅杰耶夫一起愣了。&&&&他们看了看华夏帝国的士兵,再看看自家不是胖,就是矮的歪瓜裂枣,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谢尔盖更是用胳膊推推霍绍恒,轻声说:“霍少将,不是弄错了吧?——我们这一次可是国际特种兵大赛,不是仪仗队大赛。——你们要不要再来一曲喀秋莎,把我们的特种兵也比成小矮人和兽人部队啊啊啊?”&&&&噗——!&&&&站在谢尔盖身边的女秘书娜塔莎捂着嘴笑开了。&&&&让谢尔盖非常怨念的是去年的红场阅兵。&&&&来自华夏帝国的大长腿仪仗队在晚上训练的时候高唱着“喀秋莎”出场,瞬间把他们前后的别国仪仗队比成了渣渣。&&&&以至于网上至今流传着当初的视频,号称是“精灵部队”(华夏仪仗队),与兽人、小矮人部队的联合阅兵……&&&&霍绍恒不置可否地回头看了看自己带的兵,声音极平淡地说:“没办法,我已经把颜值太高的都剔除了。”&&&&谢尔盖:……卧槽!脸长得好就能为所欲为!&&&&梅杰耶夫:……隐形装逼最致命!总统大人看错人了……&&&&女秘书娜塔莎忙打圆场:“霍少将这边请,我们给你们在莫斯科郊外爱国者公园附近安排了住处。”&&&&谢尔盖回过神,收敛了满腹的怨念,跟霍绍恒一起并肩往前走,一边说:“……那边有一排刚刚整修好的军营,你们来得早,就先挑好的住下。”&&&&霍绍恒点了点头,“谢谢部长阁下。不过我有个请求,希望你们能答应。”&&&&“一定一定!”谢尔盖的女秘书娜塔莎被霍绍恒的风采迷住了,不等谢尔盖发话,抢先说道。&&&&谢尔盖瞪了她一眼,转头对霍绍恒说的是一样的话:“一定一定!”&&&&总理梅杰耶夫:“……”&&&&这是把他当死人啊!&&&&霍绍恒对着娜塔莎笑了一下。&&&&娜塔莎瞬间觉得血液不够用了,心跳几乎停止。&&&&“谢谢娜塔莎同志。”霍绍恒彬彬有礼的说。&&&&“你知道我的名字?!”娜塔莎惊喜交加,对霍绍恒的印象更好了。&&&&“谢尔盖部长是我敬仰的对象,谢尔盖部长的秘书也不是无名之辈。”霍绍恒不会小看这里的每一个人。&&&&俄罗斯的国力虽然近年来不怎么样,但是他们的军力和情报机构,在全蓝星不是排第一就是排第二。&&&&和美国相比,霍绍恒对俄罗斯更加重视。&&&&他一句话既捧了娜塔莎,又捧了谢尔盖。&&&&然后转头看向总理梅杰耶夫,霍绍恒淡笑着说:“总理阁下如果能行个方便,就更好了。”&&&&“没问题,没问题。总统阁下吩咐过我,让我一定要满足霍少将的所有要求。”梅杰耶夫一看见霍绍恒的笑脸,马上答应下来,就差拍着胸膛打保票了。&&&&霍绍恒点了点头,跟他们一起上了专车,才说:“是这样,因为我们来得太早,足足提前了两星期,我担心我的士兵们斗志松懈,因此我要对他们进行两星期的全封闭训练。希望你们安排的军营能满足这个要求。”&&&&军事上的全封闭训练,那是真正的全封闭。&&&&里面的人完全跟外界隔间一切交流和来往。&&&&外界的人也绝对不能擅闯全封闭训练营地。&&&&一旦全封闭训练营地的标示设立,这个地方就成了军事禁区。&&&&※※※※※※※※※※※※※※※※※※※※※&&&&这是第一更。今天三更。&&&&提醒大家的月票和推荐票哦!&&&&下午一点第二更,晚上八点第三更。&&&&对哒,以后第三更改成晚上八点了。&&&&ps:俺在围(&&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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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文家在莫斯科已经住了三个月的光景了。基蒂的预产期,按照经验丰富的人的最准确的估计,早已过了;但是她还没有生产,也没有比两个月前更接近产期的任何象征。医生、接生婆、多莉、她母亲、特别是一想到将要来临的事就不能不恐慌的列文,都开始焦灼不安了;只有基蒂一个人觉得十分平静和幸福。
  她现在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心里对于即将诞生的(对于她,在某种程度上说是已经存在的)婴儿产生了一种爱,她怀着喜悦体验到这种新的情感。他现在已经不完全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而是有时过着独立的生活了。有时这使她痛苦,但是同时她又因为这种新奇的欢快心情想大笑。
  所有她热爱的人都同她在一起,都对她体贴得无微不至,照拂得那样周到,给予她的一切又是那样如意,要不是她知道和感觉到这一切不久就要告一段落,那她就不会再希望更美好更快乐的生活了。唯一使这种生活的魅惑力减色的是,她丈夫不像她过去爱他的那种样子,不像他在乡下那种样子了。
  她爱他在乡下的那种沉着、亲切和殷勤好客的态度。在城里他总像是坐立不安和有所戒备一样,仿佛唯恐什么人会欺侮他,尤其是她。在那里,在他的庄园上,清楚地知道自己处在最合适的位置上,他从来没有急着到什么地方去,而且从来也没有空闲过。在这里,在城里,他总是急急忙忙,好像害怕错过什么似的,但却无所事事。她替他很难过。在别人看来,她知道,他并不像一个可怜的人物;恰恰相反,当基蒂留意他在交际场中——就像有时一个人极力用局外人的眼光去看自己所爱的人,以便察看他给别人的印象——的时候,她甚至带着嫉妒的恐惧心理看出来,他非但不是个可怜的人物,而且由于他的良好教养,他对妇女的那种有点古板而羞涩的文雅态度,他的魁伟有力的身姿,还有,像她认为的,他那特别富于表情的面孔,他反倒是一个非常动人的人。但她不是从表面,而是从内心里去观察他,因此她看出来,在城里他不是本来的模样了;他的心情她也说不清了。有时她心里暗暗责备他不会过城里的生活;有时她又承认要他在这里把生活安排得称心如意的确是困难的。
  真的,他有什么办法呢?他不爱打牌。他又不去俱乐部。她现在明白了跟奥布隆斯基那一类花天酒地的人来往是怎么回事了——那就是纵酒和酒后到什么地方去寻欢作乐。她一想到在这种场合男人们去的场所就不能不感到恐怖。去交际场吗?但是她知道这么做的话,他非得觉得同女人们接近有乐趣才行,这她又不愿意。跟她,她母亲,和姐姐们一道待在家里吗?但是不论那套翻来覆去讲个不休的话题——“东家长西家短”,这是老公爵给她们姊妹间的谈话取的名字——她觉得多么愉快和有趣,但是她知道他一定感到索然无味的。那么还有什么事情可做呢?继续写那部著作吗?他确实试过的,最初到公共图书馆去作笔记和查他所需要的参考书;可是,如他对她说的,他越没有事做,他就越没有时间做事。除此以外,他还抱怨说,他的著作在这里谈得太多了,结果他的一切观念都混淆不清了,因此他对它已经失去了兴趣。
  在城里生活的一个好处就是在这里他们从来没有发生过口角。不知道是城里的情况大不相同呢,还是他们两个在这方面变得更谨慎更明白道理了——无论如何,他们从来没有为了嫉妒发生过口角,那是他们迁居到城里的时候曾经害怕过的。
  在这方面甚至还发生了一桩对他们两个人都非同小可的事情,就是基蒂同弗龙斯基的会见。
  基蒂的教母,玛丽亚·鲍里索夫老公爵夫人,一向非常疼爱她,一定要见她一面。虽然基蒂因为怀孕哪里都不去,但她还是跟着她父亲一同去探望那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了,于是在那里遇见了弗龙斯基。
  在这次拜访中基蒂唯一可以谴责自己的是,当她认出那个穿着便装的、她一度非常熟悉的弗龙斯基的身姿的时候,她透不过气来,血液直往心脏里涌,而且她感觉得红晕弥漫了她的面孔。但是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她父亲故意大声和弗龙斯基寒暄,他还没有说完话她就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能够面对着弗龙斯基,必要的话,可以像她同玛丽亚·鲍里索夫公爵夫人谈话一样同他谈话,而主要的是,要做到连最轻微的语调和微笑都能获得她丈夫赞许的地步才行,她仿佛觉得那一刹那她丈夫的无形的形影就在她近旁。
  她同弗龙斯基交谈了三言两语,甚至还因为他取笑选举会议,称之为“我们的国会”而沉静地微微一笑。(她非得笑一笑,为了表示她懂得那句玩笑。)但是她马上转过身去对着玛丽娅·鲍里索夫娜,直到他起身告辞的时候她才看了他一眼;那时她望着他,显然只是因为在人家对你行礼告别时不望着人家未免失礼的缘故。
  她很感激她父亲,因为他一句话也没有提到同弗龙斯基的这次相逢;但是由于拜访以后,他们照常散步的时候他对她特别慈爱,她看出来他很满意她。她也很满意自己。她完全没有想到她竟会有力量把她对弗龙斯基的旧情全部封锁在内心深处,不仅表面上,而且真的在他面前显得十分泰然自若。
  当她告诉列文她在玛丽亚·鲍里索夫公爵夫人家遇见弗龙斯基的时候,他的脸比她红得还要厉害。要她对他讲述这事可不容易,更不容易的是再往下叙述这次相会的委细,因为他并没有盘问,只是皱着眉头凝视着她。
  “可惜你没有在那里,”她说。“不是说你没有在那个房间里……要是你在场我的举止就不会那么自然了……我现在比那时脸红得更厉害,更加,更加厉害哩,”她补充说,脸红得流出眼泪了。“可惜的是你不能从门缝里偷看。”
  她的真诚的眼睛使列文看出她很满意自己,因此虽然她羞容满面,他立刻就放了心,开始像她所愿望的那样询问她。当他听到了一切,甚至一直听完了最初一瞬间她不由得脸红起来,但是以后就像和一个初次会面的人那样悠然自得的细节为止,列文十分快活了,说这事使他很高兴,现在他再也不会像在选举大会上那样无礼了,下一次遇见弗龙斯基就要尽可能地对他友好。
  “一想起来有个人快要成了我的仇敌,我讨厌遇见他,真痛心得很哩。”列文说。“我非常,非常高兴。”二
  “那么,请你去拜望博利夫妇一下吧,”十一点钟的光景,列文出门以前进来看她的时候,基蒂对她丈夫说。“我知道你要在俱乐部吃午饭。爸爸给你登记了。但是早晨你去哪里呢?”
  “不过去看看卡塔瓦索夫罢了,”列文回答。
  “为什么这么早呢?”
  “他答应给我介绍梅特罗夫。我想和他谈谈我的著作。他是彼得堡一位很有名望的学者,”列文回答。
  “是的,你上次赞不绝口的就是他的文章吧?哦,以后呢?”
  基蒂问。
  “以后也许为了我姐姐的事去法院一趟。”
  “去听音乐会吗?”
  “哦,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
  “不,去吧!要演奏这些新作品哩……你一向觉得那么有趣的。要是我,我一定去的。”
  “哦,无论如何我午饭前会回来的,”他说,看了看表。
  “可要穿上常礼服,这样你就可以一直去拜望博利伯爵夫人了。”
  “难道非去不可吗?”
  “啊,一定得去。他拜访过我们。唉,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呢?你顺路去一趟,坐一坐,花五分种谈谈天气,就站起来走了。”
  “喂,说起来你不会相信,我是那样不习惯应酬,我真难为情哩。这有多么讨厌啊!一个陌生人进来,坐了一阵,没事待上半天,既打扰了人家,自己又心烦意乱,末了才走了。”
  基蒂大笑起来。
  “但是你做单身汉的时候不是常去拜望人家吗?”她说。
  “不错,拜望过,不过我老觉得不好意思,而且现在我对这一套非常不习惯了,说正经的,我宁愿两天不吃饭,也不愿意去拜望人家。简直窘得不得了!我一直觉得人家会生起气来,说:‘你没有事来做什么?’”
  “不,他们不会生气的。我担保!”基蒂说,笑盈盈地凝视着他的脸。她拉住他的手。“好吧,再见!……请你千万去一下!”
  他吻了他妻子的手刚要走开,她就拦住了他。
  “科斯佳,你知道我只剩下五十卢布了。”
  “啊,这又有什么,我到银行去取。要多少?”他带着她所熟悉的那种不满意的表情说。
  “不,等一下,”她拉住他的手。“我们谈一谈,我心里很发愁。我好像并没有多花一个钱,但是钱却像流水一样出去!
  我们不知道怎么总处理不好。”
  “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说,咳嗽着,皱着眉头瞅着她。
  她很懂得这种咳嗽声,这是他非常不满意的表示,不是对她,而是对他自己。他确实很不满意,倒不是因为他们花了那么多钱,而是因为这件事使他想起一桩他明知道有问题的、很想遗忘的事情。
  “我告诉过索科洛夫出售麦子,先提取磨房那笔款子。无论如何我们会有钱的。”
  “是的,不过总起来看,恐怕还是太多……”
  “一点也不,一点也不!”他重复说。“好了,再见,亲爱的!”
  “不,真的,有时候我很懊悔听了妈妈的话!在乡间有多么好啊!照现在这样子,我把你们都折磨坏了,而且我们又在浪费金钱……”
  “没有关系,一点也没有关系!自从结了婚,我一次也没有说过,要是事情比现在这样好一些就好了……”
  “真的吗?”她说,望着他的眼睛。
  这话他是未加思索信口说出来的,不过安慰她罢了。但是一望见她那可爱而诚实的眼光疑问般紧盯在他身上,他就从心坎里又重复了一遍这话。“我完全把她忘了,”他沉思,想起不久他们就要面临的事情。
  “快了吗?你觉得怎么样?”他小声说,握住她的两只手。
  “我想得太多,以致现在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都不知道了。”
  “你不害怕吗?”
  她轻蔑地微微一笑。
  “一点也不!”她回答。
  “喂,万一有事,我在卡塔瓦索夫家里。”
  “不,不会有什么事的:别胡思乱想。我要和爸爸在林荫路上散散步。我们要去多莉家里看看。希望你午饭前回来。噢,是的!你知道多莉的情况简直没法过了吗?她浑身是债,一文莫名。妈妈和我跟阿尔谢尼(她这样称呼她的姐夫利沃夫)商量了一下,我们决定派你和他去责备斯季瓦。这样下去绝对不行的。这事不能跟爸爸谈……不过如果你和他……”
  “唉,我们可办得了什么?”列文说。
  “你反正要到阿尔谢尼家去,和他谈谈,他会告诉你我们怎样决定的。”
  “我事先就完全同意阿尔谢尼的意见。好吧,我要去拜望他……顺便说一声,如果我去听音乐会,我就和纳塔利娅一齐去。好了,再见!”
  在台阶上,他独身时侍候过他、现在经管着城里家产的老仆人库兹马拦住了他。
  “美人(这是由乡间带来的那匹左辕马)换了马掌,但是仍旧一瘸一跛的,”他说。“您吩咐怎么办呢?”
  列文初到莫斯科的时候,对于乡下带来的几匹马很感兴趣。他想要尽量地把这事情安排得又好又便宜;结果哪知道自己的马的花费比租来的马还要贵,而且他们照样还得租马用。
  “派人去请兽医,也许有暗伤。”
  “是的,是为卡捷琳娜·亚历山德罗夫娜吗?”
  现在,列文听说由沃兹德维任卡大街到西夫采夫·弗拉热克大街需要套上一辆二马驾辕的大马车,驶过四分之一里的融雪的烂泥地面,然后让马车停上四个多钟头,每次得付五个卢布,再也不像他初到莫斯科时那样,觉得大吃一惊了。
  现在他已经觉得这是很自然的了。
  “租两匹马,套上我们的马车。”
  “是的,老爷!”
  多亏城市的条件,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在乡下要费很大心血和气力的麻烦事,列文走出去,叫了一部雪橇,坐上去向尼基特大街驶去了。路上他再也不想钱的事了,却在思虑怎样和一位研究社会学的彼得堡的学者结识,怎样同他谈论他的著作。
  只有刚到莫斯科那几天,那种到处都需要的、乡下人很看不惯的、毫无收益却又避免不了的浪费,曾使列文大为吃惊。现在他已经司空见惯了。在这方面,他的情形和一般人所说的醉汉的情形一样:第一杯像芒刺在喉,第二杯像苍鹰一样飞掠而过,喝过第三杯就像小鸟一样畅行无阻了。当他换开第一张一百卢布的钞票为听差和门房购买号衣的时候,他不由自主他盘算着这些没有用的号衣,这笔钱抵得上夏季——就是,从复活节到降临节,大约三百个工作日的时间——雇两个每天从早到晚干重活的工人的花销,但是他暗示了一下没有号衣也行,老公爵夫人和基蒂就流露出惊异的神色,由此看来,这笔钱无论如何也是需要用的了。他同那张一百元卢布的钞票分了手,心里不是没有斗争的。但是下一张钞票,那是他换开为亲友准备宴席的,一共花去二十八个卢布;虽然他想起这二十八个卢布就是工人们流血流汗地刈割好了、捆起来、脱了粒、扇去皮、筛过、包装起来的九俄石①燕麦的代价,然而比第一次就花得容易多了。现在换开一张钞票他再也不左思右想,像小鸟一样就飞了。不知是不是用钱换来的乐趣抵上了挣钱所费的劳力,反正他早就置之度外了。他那套低于一定价钱就不出售的生意经也忘怀了。他咬定价钱好久没有出卖的燕麦,却比一个月以前每石少卖了五十戈比。甚至照这样开销下去,过不了一年就得负债的盘算,也失掉了意义。只要银行里有钱就行,别管钱是怎么来的,那样就有把握明天有钱买牛肉了。直到现在他都遵守着这条规则:银行里总存着钱。但是现在银行里已经一文不剩了,他也不大知道上哪里去搞一笔钱来。基蒂提到钱的时候,这事就使他心烦意乱了一下;然而,他没有工夫考虑了。一边坐着车,他一边想着卡塔瓦索夫和他同梅特罗夫即将来临的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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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1俄石合209.91升。三
  列文这次在莫斯科停留期间,又和他大学时代的同窗好友,自从他结婚以后就未见过面的卡塔瓦索夫教授重温旧好了。卡塔瓦索夫以他的开朗而单纯的人生观博得了列文的欢心。列文认为卡塔瓦索夫的明朗的人生观是由于他天资贫乏而来的,而卡塔瓦索夫认为列文的思想前后矛盾是由于他缺乏思想锻炼而起的;但是卡塔瓦索夫的开朗很中列文的意,而列文的丰富的、没有条理的思想卡塔瓦索夫也觉得很有意思,因此他们愿意常常见面,争辩一番。
  列文朗读过他的著作中的几章给卡塔瓦索夫听,很投合他的心意。前一天在公开演讲会上卡塔瓦索夫偶然碰到列文,对他说那个以文章博得列文的赞赏的大名鼎鼎的梅特罗夫现在在莫斯科,他对于卡塔瓦索夫对他讲的列文的著作很感兴趣,他明天上午十一点要到他家来,很愿意得到和列文结识的荣幸。
  “你的确大有进步,老弟,看到这一点我很高兴哩,”卡塔瓦索夫一边说,一边在小客厅里迎接列文。“我听见门铃声,心里想:他决不会准时来的……喂,你觉得黑山人①怎么样?他们生来就是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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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黑山人即门的内哥罗人,是南斯拉夫西南地方的人。黑山国于一八六二年与土耳其作战失败后,一直受苏丹王的统治,但黑山人反对异国统治的斗争并未停止。一八七六年黑山国奋起抵抗。起义者联合组成部队,在山上进行游击战。
  “发生了什么事?”列文打听说。
  卡塔瓦索夫用三言两语对他讲了讲最近的消息,将他引进书房,把列文介绍给一个矮小健壮、面貌可亲的人。这就是梅特罗夫。谈话暂时涉及政治和彼得堡的要人们对最近事件的看法。梅特罗夫引用了来自可靠方面的官方消息,据说是沙皇和某位部长讲的话。但是卡塔瓦索夫却由官方听到沙皇说了一些完全不同的话。列文极力揣摸会说出这两种话的情况,这个话题就丢开了。
  “他差不多写好了一部论劳动者和土地的关系的自然条件的著作,”卡塔瓦索夫说。“我不是专家,但是我,作为自然科学家,很高兴他没有把人类看作动物学法则以外的东西;而且,恰恰相反,把人类看作要依周围环境而转移的东西,而且在这种从属关系中去探求它的发展规律。”
  “非常有趣哩,”梅特罗夫说。
  “我确实着手写了一部论农业的著作,但是研究了农业的主要因素——劳动者,”列文脸红了说。“我不由自主地得出了一个完全出乎意外的结论。”
  于是列文小心谨慎地,好像摸索道路一样,开始阐明他的见解。他知道梅特罗夫写过一篇反对众所公认的政治经济学的学说的文章,但是他不知道以他这种标新立异的见解能使他同情到什么程度,而且从那位学者的沉着而聪明的脸上的表情也推测不出来。
  “但是您在哪方面看出俄罗斯劳动者的特殊性呢?”梅特罗夫说。“譬如说,是从他的生物学的性质呢,还是从他所处的环境?”
  列文觉察出这问题里已经包含着一种他不同意的观点;但是他继续阐述他的见解,说俄罗斯的劳动者对土地的看法和其他民族迥然不同。为了说明这种理论,他连忙补充说,按他的见解,俄罗斯人民的这种观点是由于他们意识到移民到东方的广阔无人地区是他们的职责。
  “根据一个民族的一般职责来下结论,是容易误入歧途的,”梅特罗夫说,打断列文的话。“劳动者的情况永远是以他同土地和资本的关系为转移的。”
  于是不容列文解释他的观点,梅特罗夫就开口阐明他自己的学说与众不同的特色。
  列文不明白他的学说的特色究竟何在,因为他根本不花费脑筋去了解。他看出梅特罗夫也像别人一样,尽管他曾在文章里大肆反驳经济学家们的理论,但他照样还是仅仅从资本、工资和地租的观点来考察俄罗斯劳动者的状况的。虽然他不得不承认在俄国东部——在俄国最大的一部分土地上——地租仍然等于零,而工资——对于俄国八千万人口中的十分之九的人说来——也不过刚刚够维持生活罢了,除了最原始的工具,资本还不存在,但他却只从这种观点来看所有的劳动者,虽然在好多论点上他和经济学家们并不一致,自己有一套工资理论,就是他向列文阐述的。
  列文勉勉强强地听着,最初还表示异议。他想要截断梅特罗夫的话,陈述自己的观点,他认为这样会进一步说明梅特罗夫的见解是画蛇添足。但是后来确信他们的看法是那样不同,彼此之间永远也不会了解,因此他就不再反驳,只是听听而已。虽然对梅特罗夫说的话他现在丝毫也不感兴趣了,但是听着他说仍然觉得有点得意。由于这么一位博学多识的人居然会这样甘心情愿地、这样用心地对他说明他的见解,而且那么相信列文在这个论题方面的学识,以致有时只用一点暗示来说明事情的全貌,因此使列文得意得不得了。他认为这都是因为人家看得起他,殊不知梅特罗夫跟他接近的人们谈来谈去都谈腻了,因此特别愿意跟每个生人谈谈他所研究的、但是自己还不大明了的题目。
  “恐怕我们要迟到了,”卡塔瓦索夫说,梅特罗夫一结束长篇大论,他立刻就瞧了瞧表。
  “是的,今天业余协会举行庆祝斯温季奇的五十周年纪念大会,”卡塔瓦索夫说,回答列文的询问。“彼得·伊万内奇和我商量好了一路去。我答应朗诵一篇论他在生物学方面的成就的文章。跟我们去吧,很有趣呢。”
  “是的,的确到时候了。”梅特罗夫说。“跟我们去吧,由那里,如果你喜欢的话,请到舍下坐坐。我非常高兴听听你的大作。”
  “噢,不!还不行,还没有写完哩!不过我倒很高兴去参加纪念会。”
  “您听说了吗,朋友?我单独呈上去一份报告,”卡塔瓦索夫由另外一间房里喊道,他正在那里穿大衣。
  他们议论起大学里的论战。
  大学的问题是那年冬天莫斯科最重要的事件。委员会的三个老教授不接受年轻教授们的意见;而年轻人们就单独交出来一份意见书。这份意见书,按某些人的见解,是荒谬绝伦的,但是按照另外一些人的看法,却是最简单和最正确的。
  于是教授们分裂成两派。
  卡塔瓦索夫那一派,认为对方玩弄卑鄙的出卖和欺诈的手腕;而另外一派则认为对方年少无知和不尊重权威。列文,虽然不是大学里的人员,但是自从到了莫斯科他一再听见和谈论这件事,因此对这个问题自己也有了一定的看法;他也参加了谈话,这场谈话在路上一直继续着,直到他们三个人到达古老的大学校舍才罢休。
  大会已经开幕了。在卡塔瓦索夫和梅特罗夫就坐的那张铺着桌布的桌子旁坐着六个人,其中有一个人低着头凑近手稿,正宣读什么。列文在桌子附近的一把空椅子上坐下,小声向坐在旁边的一个学生问了问宣读的是什么。那个学生不高兴地看了列文一眼,说:
  “传记。”
  虽然列文对那位科学家的传记不感兴趣,但是他不由自主地倾听着,而且听到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一生中闻所未闻的一些趣事。
  那位朗诵的人读完的时候,主席向他道谢了一声,就高声诵读了诗人孟特为了庆祝这个纪念日而专程寄来的一篇诗作,附带还说了一两句感谢那位诗人的话。随后卡塔瓦索夫,以他那响亮而刺耳的声音,朗诵了一篇论人们正在庆祝他的五十周年纪念日的这位人士的科学成就的文章。
  卡塔瓦索夫读完的时候,列文看看表,看到快两点钟了,想到去赴音乐会以前怎么也来不及向梅特罗夫宣读他的手稿了,况且,他现在也不想读了。在听朗诵的时候,他还思索了他们以前的那场谈话。现在他忧然大悟,虽然梅特罗夫的见解也许有意义,但他自己的见解也有意义;而且这两种见解只有按照各自选定的方向分头进行的时候,才能弄得明确和得出结果,如果交流意见是什么结果也得不出来的。列文打定主意,拒绝梅特罗夫的邀请,因此,一散会立刻走到他跟前。梅特罗夫把列文介绍给主席,他正和他谈论政治消息。梅特罗夫顺便又对主席讲了一遍他跟列文讲过的话,而列文也发表了今天早晨他发表过的意见,但是为了变换花样起见,也表示了一点新的见解——那是刚刚浮上他的脑海的。以后他们就又谈起大学的问题。因为这一套列文都听过了,他连忙对梅特罗夫说,他不能接受他的邀请深为抱歉,于是握手告别了,就坐着车到利沃夫家去了。四
  同基蒂的姐姐纳塔利娅结婚的利沃夫,一生都在各国的首都和国外度过,他在那里受的教育,在那里做外交官。
  去年他辞去了外交官,倒不是由于什么不愉快(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闹过不愉快的事情),而是调到莫斯科的御前侍从院。为的是能够使他的两个男孩受到最好的教育。
  尽管在习惯和见解上他们大不相同,而且事实上利沃夫比列文年纪大,但是那年冬天他们非常情投意合,而且彼此非常要好。
  利沃夫在家里,列文未经通报就走进去了。
  利沃夫穿着一件束着腰带的家常便服、一双麂皮靴,戴着一副蓝色镜片的pince-nez①,坐在安乐椅上,正在阅读摊在书桌上的一本书,他的纤美的手里夹着一支一半已化为灰烬的雪茄,小心地伸得离身子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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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法语:夹鼻眼镜。
  他那漂亮、优雅、还很年轻的容貌,再加上他的光滑鬈曲的银丝发,使他更显得仪表堂堂,他一看见列文就微笑得容光焕发了。
  “好极了!我正要打发人去请您哩。哦,基蒂怎么样?坐在这里吧,这里舒服些。”他站起身来,移了移摇椅。“您看过最近一期《JournaldeSt.-Pétersbourg》①吗?我认为好极了,”他带着轻微的法国口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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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法语:《圣彼得堡日报》。该报是俄国半官方的报纸,创办于一八四二年,用法文出版。它从国库领取津贴,实际上是俄国外交部的机关报。
  ②这里提到的是布斯拉耶夫院士()著的《俄文文法与教会斯拉夫语比较教本》(一八六九年)。
  列文说了他由卡塔瓦索夫那里听来的彼得堡的言论,稍稍谈了谈政治以后,列文就又叙述他和梅特罗夫的结识,以及他去赴会的情形。这引起了利沃夫很大的兴趣。
  “这就是我羡慕您的地方,您有资格进入这种有趣的科学界,”他说。而且,一开口,像往常一样,就换上了法语,这样他说起来更流利。“我真抽不出时间。我的公务和孩子们使我无暇及此了;况且,说出来不怕难为情,我受的教育太不够了。”
  “我可不这样认为,”列文带着微笑说,像往常一样,由于利沃夫把自己估计过低而感动了,他一点也不是故意为了要显得谦虚,甚至也不是谦虚,而的的确确是由衷之言。
  “唉,真的!我现在觉得我受的教育太少了!甚至为了教育孩子我都得重新温习,简直得学习好多东西。因为单单有了教师还不够,还得有人监督才行,就像您的农业上既需要劳动者又需要管家一样。这就是我正在阅读的,”他指着摊在书桌上的布斯拉耶夫文法②给列文看。“他们指望米沙会懂得这个,难得很哩……您给我讲讲好不好?这里他说……”
  列文极力说明这是不可能明白的,只能死记;但是利沃夫却不以为然。
  “噢,您在取笑我哩!”
  “恰恰相反,您想像不出,当我看着您的时候,我总是在学习我将要面临的工作——我的孩子们的教育问题。”
  “哦,算了吧!您跟我没有什么可学习的哩!”利沃夫说。
  “我只知道,”列文说。“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们的孩子们更有教养的,而且也不希望比你们的孩子更好的孩子了。”
  利沃夫显然极力要克制住他的愉快神情,但脸上还是笑容可掬。
  “但愿他们比我有出息就好了!我只希望如此。您还不知道,对付像我的男孩们那份麻烦哩,他们由于国外那段生活变野了,”他说。
  “这全会弥补起来的。他们是那样聪明伶俐的孩子!主要的是道德教育。这就是我观察你们的孩子们的时候,学习到的一些心得。”
  “您还提道德教育哩!您想像不出有多么困难!这个毛病还没有克服,另外的毛病就又冒出来了,于是又得重新斗争。非得借助宗教的支持不行——您记得我们谈过的话吧——任何做父亲的,没有这种助力,单凭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把孩子教育成人的。”
  这种永远使列文觉得很有趣味的话题,因为打扮好了准备出门的美人纳塔利娅·亚历山德罗夫娜进来而打断了。
  “噢,我还不知道您在这里,”她说,显然不但不觉得过意不去,而且还高兴打断了她早就听过、而且听厌了的话题。“基蒂怎么样?我今天要到你们家里去吃饭。喂,阿尔谢尼,”
  她对她丈夫说。“你坐车去吧……”
  于是夫妇二人开始讨论那一天都要做些什么。因为丈夫有公事要去会一个人,而妻子要去赴音乐会,随后要去参加东南委员会的大会,因此有许多事情要作出决定和安排。列文,作为家庭的一员,也参与了筹划工作。结果决定列文和纳塔利娅一道乘车去赴音乐会,以后再去参加大会,他们由那里再打发马车到衙门里去接阿尔谢尼,随后他再去接他的妻子,和她一路到基蒂家,如果他公务脱不开身,他就把马车打发回来,列文就陪她去。
  “你知道,他可把我奉承坏了哩,”利沃夫指着列文对他妻子说。“他硬说我们的孩子们好极了,但我在他们身上却看到那么多缺点。”
  “阿尔谢尼总爱趋于极端,我老这么说的,”他妻子说。
  “如果你事事都要尽美尽善,那就永远也不会称心如意了。爸爸说得非常对,教育我们的时候,他们走了一个极端,让我们住在顶楼,父母住在二楼,但是现在又颠倒过来了,父母住在贮藏室,而孩子们却住在二楼!如今做父母的简直没法活了,什么都为了孩子们。”
  “如果这样好些,为什么不呢?”利沃夫带着他那动人的微笑说,拍拍她的手。“不认识你的人,一定会认为你不是亲娘,而是一个后妈哩!”
  “不,反正走极端是不好的,”纳塔利娅沉静地说,把他的裁纸刀放在桌上一定的位置。
  “啊唷!到这里来,你们这些完美无瑕的孩子!”利沃夫对走进来的两个漂亮男孩说,他们对列文行了个礼以后,就走到他们的父亲跟前,显然想问他些什么。
  列文想和他们谈谈,听听他们和父亲讲些什么,但是纳塔利娅跟他聊起来,随后那个穿着御前侍从礼服来接利沃夫去会晤某人的、利沃夫的僚属马霍京走了进来;接着他们就滔滔不绝地议论起黑塞哥维那①、科尔孙斯基公爵夫人,杜马②以及阿普拉克辛伯爵夫人的暴死。
  列文连他所负的使命都忘了。他往前厅走去的时候才想起来。
  “啊唷,基蒂嘱咐我和您谈谈奥布隆斯基的事,”当利沃夫送他妻子和列文下楼去,停在楼梯口上的时候,他说。
  “是的,是的,maman要我们,lesbeaux-frères,③去向他兴师问罪,”利沃夫说,脸涨红了。“不过为什么要我去呢?”
  “好了,那么我去责问他吧!”他的妻子微笑着说,她披着雪白的轻裘斗篷等着他们谈完。“喂,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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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黑塞哥维那,南斯拉夫的南部地区——波斯尼亚-黑塞哥维那。
  ②杜马,帝俄时代的国会。
  ③法语:这些连襟。五
  在午前音乐会里,演奏了两项非常有趣的节目。
  头一支是《荒野里的李尔王》幻想曲①,第二支是为了纪念巴赫②而谱写的四重奏。两支乐曲都是新的,风格也是新奇的,列文很想对它们形成一种意见。他把他的姨姐护送到她的座位上以后,就在一根圆柱旁边站定了,打定主意尽可能聚精会神和诚心诚意地倾听。他竭力不让自己分心,不破坏自己的印象,不去望那总是煞风景地分散人家欣赏音乐的注意力的、系着白领带的乐队指挥的胳臂的飞舞,不去望那些戴着女帽、为了听音乐那么小心地把帽带结在耳朵上的妇女,不去望那些或是对什么都兴味索然,或是对什么都有兴味、只是对音乐不感兴趣的人。他用心避免遇见音乐专家和健谈的人,只站在那里,低垂着眼凝视着前方,留心谛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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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在瓦拉基列夫的音乐组曲《李尔王》(一八六○年以新的方式写的)里,其中有一支表现荒野里的李尔王和傻子的插曲,也有表现科苔莉娅的主题。
  ②巴赫(),德国名作曲家。
  但是他越往下听李尔王幻想曲,他就越觉得不可能形成明确的意见了。音调永远逗留在最初的乐句上,好像在积蓄表现某种感情的音乐表情一样,可是一下子又粉碎了,分裂成支离破碎的新乐题,甚至有时只不过是作曲家一时兴之所至,非常错综复杂,但却是一些互不关联的声音。就是这些若断若续的旋律,虽然有时很动听,但是听起来也很不悦耳,因为都是突如其来和冷不防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像疯子的千思万绪一样。无缘无故地出现,而且也像疯子的情绪一样,这些情绪又变幻莫测地消逝了。
  在整个演奏期间,列文感觉得就像聋子看舞蹈一样。音乐演奏完毕的时候,他完全莫名其妙,由于注意力徒劳无益地过于集中而感到非常厌倦。掌声雷动。所有人都立起身来,走来走去,高谈阔论着。想要听听别人的印象来澄清一下自己的迷惑,列文去找专家,一看见一个著名的音乐家正和他的熟人佩斯佐夫聊天,他心里很高兴。
  “妙极了!”佩斯佐夫用深沉的男低音说。“您好,康斯坦丁·德米特里奇?刻画得特别生动,而且很柔和,很动听,就是说,音色很丰富的地方,是您感到科苔莉娅①,dasewigWeibliche②来临了,她开始和命运搏斗的那一节。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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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科苔莉娅是莎士比亚剧本《李尔王》中的女主人公。
  ②德语:那个永恒的女性。
  “什么,跟科苔莉娅有什么关系?”列文怯生生地问,完全忘记了这支幻想曲是描写荒野里的李尔王的。
  “科苔莉娅出现……看这里!”佩斯佐夫说,用手指轻轻弹一弹他手里的光泽的节目单,递给列文。
  这时列文才猛然回想起这幻想曲的题目,于是匆匆浏览了一遍印在背面的、引自莎士比亚的、已经译成俄文的诗句。
  “没有这个你就听不懂了,”佩斯佐夫对列文说,因为听他讲话的人已经走掉,他没有别的人可谈了。
  在休息时间,列文和佩斯佐夫争论起瓦格纳①那一派的音乐的优缺点来。列文坚持说瓦格纳和他的所有追随者所犯的错误就在于企图把音乐引入其他的艺术领域,正如诗企图描写本来应该由美术描绘的容貌时也犯了同样错误,而且,为了举例说明这种错误,他引证了一个雕刻家,想用大理石雕出飘浮在诗人雕像台周围的诗的幻影。“雕刻家所雕的幻影一点也不像幻影,以致非得安在梯子上才行,”②列文说。他很欣赏这句话,但是记不起他以前说过没有,而且也记不起跟佩斯佐夫说过没有,说完了以后,他难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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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瓦格纳(),德国名作曲家。
  ②托尔斯泰指的是雕刻家安托考里斯基于一八七五年交给艺术学院的普希金纪念碑的设计。他表现普希金坐在一块岩壁上,普希金作品中的人物:鲍利斯·戈东诺夫、吝啬的骑士、塔季扬娜、普加乔夫等等,顺着梯子攀登到他身边。根据雕刻家的设想,这个纪念碑可作为普希金下面这两句诗的插图,这两句诗是:“向我走来一群看不见的客人,久已相识的人,我的幻想的果实。”
  佩斯佐夫争辩说艺术是浑然一体的,只有融合了各种各样艺术才能臻于最完美的境界。
  音乐会的第二支乐曲列文不能够听了。佩斯佐夫站在他身边,一直跟他说东道西,吹毛求疵说这支乐曲采取了过分矫揉造作的朴实形式,并且拿来和拉斐尔前派画家的绘画的朴实风格比较。出去的路上,列文遇到好几个熟人,他和他们谈了政治、音乐和共同的朋友;同时他遇到的人里有博利伯爵。他完全忘了要去拜访他那回事。
  “哦,那么您现在就去吧,”利沃夫公爵夫人说,他对她讲了这件事。“也许他们不接见您,那么您就到会场去找我。
  您还会在那里找到我的。”六
  “也许他们今天不见客?”列文一边走进博利伯爵夫人的宅邸的门厅一边说。
  “他们见客的,请进,”门房说,果断地帮助他脱掉大衣。
  “真讨厌!”列文叹了一口气暗自想道,脱掉一只手套,把帽子弄平整。“唉,我进来做什么?我跟他们讲些什么呀?”
  他走进头一间客厅的时候,在门口遇见博利伯爵夫人,她心事重重,板着脸正对一个仆人下什么命令。看见列文,她微微笑了一笑,请他到隔壁的小客厅里去,那里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在那间房里,安乐椅上坐着伯爵夫人的两个女儿和列文认识的一位莫斯科的上校。列文走过去,寒暄了几句,就在沙发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帽子搁在膝头上。
  “您的夫人好吗?您赴音乐会了吗?我们不能去。妈妈得料理丧事。”
  “是的,我听说了……真想不到啊!”列文说。
  伯爵夫人进来,坐在沙发上,也问候了一声他的妻子,打听了一下音乐会的情况。
  列文回答了,又重复地问了问阿普拉克辛伯爵夫人的暴死。
  “不过她体质一向就很弱。”
  “您昨晚听了歌剧吗?”
  “是的,听了。”
  “露卡①很不错哩。”
  “是的,很不错,”他回答,因为他反正不在乎他们对他怎么看法,因此他就重复了一遍他们听过千百遍的关于那位歌手的天才的特色。博利伯爵夫人装出在倾听的模样。等他说够了,停顿下来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上校开口谈起来。他讲的也是关于歌剧和歌剧院的灯光的问题。末了,提了打算在秋林家举行的follejournée②以后,上校发出笑声,唏哩哗啦地站起身来,就走掉了。列文也立起身来,但是从伯爵夫人的脸色看起来还不到他走的时候。他得再熬一两分钟,因此他又坐下了。
  --------
  ①保玲·露卡(),生在维也纳的意大利家庭里,是一个著名的女高音歌手和具有高度天才的演员,在柏林被聘为宫廷歌手,她辞了职,在伦敦、美国、全欧、特别是七十年代俄国的意大利歌剧里演唱得很成功。
  ②法语:疯狂的一天。
  但是,因为他尽在沉思这有多么无聊,因此找不到话说,于是就默不作声。
  “您不去参加公开集会吗?据说非常有意思,”伯爵夫人开口说。
  “不,我答应了去接我的belle-soeur,”列文说。
  接着一阵沉默,母亲和她女儿又一次交换了眼色。
  “哦,我想现在到时候了,”列文想,立起身来。妇女们和他握手告别,请他向他妻子致意。
  门房一边伺候他穿大衣,一边问:
  “请问阁下住在哪里?”一边立刻就把他的住址登记到一个装帧精致的大簿子里。
  “自然啰,反正怎样都一样,不过到底使人很难为情,无聊透了!”列文暗自思索,只好用人人都免不了如此来聊以自慰;于是他就到委员会去,他得在那里找到他姨姐,然后陪着她到他自己家里去。
  在委员会的公开集会上有许多人,几乎整个社交界都荟萃一堂了。列文恰好赶上听到人人都说非常有趣的评论。评论完了的时候,社交界的人士就聚在一堆了,列文遇见斯维亚日斯基,他请他晚上一定去参加农业协会的会议,那儿要宣读一篇出色的报告。他也遇见了刚从赛马场回来的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还有许多别的熟人。列文又说了而且听了那一套关于会议,新的幻想曲和公审的各种意见。但是大概是由于他开始感觉到精神太疲劳了的缘故,谈到公审的时候他无意中说错了话,后来好几次他一想起这次失言就十分懊悔。谈到一个在俄国受了审判的外国人所受的处罚,和把他驱逐出境的做法有多么失策的时候,列文重复了一遍他昨天听见一个熟人所说的话。
  “我认为,把他驱逐出境就像用放鱼入水的方式来处罚鱼一样,”列文说;说出口以后他才想起来他当做自己的话说出来的那句话是由一个熟人那里听来的,而实际上这句话是出自克雷洛夫的一篇寓言,他的熟人不过重复了报纸小品文栏上的话罢了。
  列文把姨姐送到他的家里,看见基蒂又高兴又健康,他就到俱乐部去了。七
  列文到俱乐部正是时候。他到的时候,会员们和贵客们都陆陆续续乘着车来了。他好久不到那里去了——自从他迈出大学的门,住在莫斯科,进入社交界的时候起就没有去过了。他记得俱乐部和俱乐部结构上的外部详细情节,但是完全忘记了他从前感受到的印象。但是他坐车驶进那宽敞的半圆形院子,下了雪橇,走上台阶,劈面碰见一个静悄悄地打开门向他行礼的、佩着肩带的门房的时候;当他看见会员们认为脱在楼下比穿着上去更省事因而脱在门厅里的大衣和胶皮套鞋的时候;当他听到通报他上了楼的神秘铃声,在他踏上铺着地毯的不陡的楼梯发现楼梯口的雕像,而且在楼上看见一个他熟识的、但是变得老态龙锺穿着俱乐部的制服的第三个门房,不慌不忙替他打开门,凝视着来客的时候;旧日的俱乐部的印象,那种恬静、舒适而体面的印象又浮上了列文的心头。
  “请把帽子交给我,老爷,”门房对列文说,他完全忘了俱乐部那套规矩,帽子要放在门厅里。“您好久没有来了。公爵昨天给您登了记。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公爵还没有来哩。”
  这个门房不但认识列文,而且也熟悉他所有的亲友,立刻就提起了他的几个亲密的朋友。
  穿过第一个隔着许多屏风的厅堂,又走过一间在右边隔开的地方坐着一个卖水果的商人的房间,列文赶过了一个慢条斯理地踱着方步的老头,就走进了一间人声喧哗的餐厅。
  他走过一张张的差不多全有人占据了的桌子,观察着宾客们。到处他都遇见各种各样的熟人,老的少的,有的是泛泛之交,有的是他的知己。没有一个脸上带着气愤和烦恼的神色。好像全把愁思苦虑和帽子一起丢在门厅里了,准备逍遥自在地享受一下人生的物质快乐。斯维亚日斯基、谢尔巴茨基、涅韦多夫斯基、老公爵、弗龙斯基和谢尔盖·伊万内奇全在这里。
  “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老公爵带着微笑说,把手由肩膀上伸给他。“基蒂怎么样?”他补充说,抚平了塞到背心钮扣里去的餐巾。
  “没有什么,她很好;她们三个人一齐在家里用饭。”
  “啊呀!又要‘东家长西家短’了!哦,我们桌上没有地方了。到那张桌上去吧,赶快占个座位,”老公爵说,转过身去小心翼翼地接过一盘鱼羹。
  “列文,到这里来!”有个离得远一点的人用亲切的声音呼喊。这是图罗夫岑。他和一个年轻军官坐在一起,他们旁边有两把翻倒了的椅子。列文高兴地走到他们跟前。他一直很喜爱那个善良、挥金如土的图罗夫岑——一见他就联想到他向基蒂求婚的事——但是今天,经过了那些紧张的要动脑筋的谈话以后,图罗夫岑的和颜悦色的面孔特别使人喜爱。
  “这是给你和奥布隆斯基留的。他马上就要来了。”
  那位眼睛里永远含着愉快和笑意、腰板挺得笔直的军官是彼得堡来的哈金。图罗夫岑给他介绍了一下。
  “奥布隆斯基总是姗姗来迟。”
  “啊,他来啦!”
  “你刚来吗?”奥布隆斯基说,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你好吗?喝过伏特加吗?好,来吧!”
  列文立起身来,跟着他走到一张摆着伏特加和各式各样冷盘的大桌子跟前。也许有人认为由这二、三十种佳肴美馔里总挑得出一样合乎口味的,但是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却指名要了一份特别珍贵的,一个站在旁边的穿制服的侍者立即把点的东西端了出来。他们每人喝了一杯伏特加酒,就回到座位上。
  他们还在喝汤的时候,哈金就叫了一瓶香槟酒,吩咐侍者斟满了四只玻璃杯。列文没有拒绝人家敬的酒,而且又叫了一瓶。他很饿,兴高采烈地又吃又喝,更加兴高采烈地参与了同伴们那种随便而又妙趣横生的谈话。哈金压低声音,讲了彼得堡的一件新的轶事,轶事本身虽然很不像话而且很无聊,但是那么可笑,引得列文纵声大笑,以致左近的人都回过头来看他。
  “这正和‘这我可真地忍受不了啦’那故事一模一样!你知道吗?”斯捷潘·阿尔卡季奇问。“啊唷,简直妙不可言!再来一瓶!……”他对侍者喊道,立刻就讲起那故事来。
  “彼得·伊里奇·维诺夫斯基敬的酒,”一个老侍者打断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的话,用托盘端来两只盛着泡沫翻飞的香槟酒的精致玻璃杯,对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和列文说。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端了一杯,和坐在桌子那头的一个秃头红胡髭的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微笑着对他点点头。
  “那是谁?”列文打听。
  “你在我家里见过他一次,记得吗?是一个老好人。”
  列文仿效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的样子,也端起酒杯。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讲的轶事也很有趣。然后列文讲了一个,也博得了赞赏。接着他们就谈起马,当天的赛马,以及弗龙斯基的阿特拉斯内多么潇洒地获得了冠军。列文几乎都没有觉得午餐的时间是怎样消逝的。
  “啊,他们来了!”饮宴快结束时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越过椅背把手伸给伴着一个身材魁伟的近卫军上校走过来的弗龙斯基。弗龙斯基也因为俱乐部的那种普遍的欢腾而愉快的气氛而容光焕发。他快活地把臂肘倚在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的肩膀上,对他私语了几句什么,而且带着同样快活的微笑把手伸给列文。
  “真高兴看见您,”他说。“那天我在选举大会上找过您,但是听说您已经离开了。”
  “是的,我当天就走了。我们正在谈您的马哩。我祝贺您!”
  列文说。“真是一场飞快的奔驰。”
  “是的,您也养着比赛用的马?”
  “不,我父亲养过;但是我还记得,懂得一点。”
  “你在哪里吃的饭?”斯捷潘·阿尔卡季奇问。
  “在圆柱后面,第二张桌子上。”
  “大家都在向他祝贺哩!”那个魁伟的上校说。“这是他第二次获得了皇帝的奖赏。要是我玩牌像他赛马那么走运就好了!”
  “哦,为什么浪费宝贵的光阴?我要到‘地狱’①里去了,”
  --------
  ①“地狱”是英吉利俱乐部里的赌厅。
  那个上校说着就走掉了。
  “这是亚什温,”弗龙斯基回答图罗夫岑的询问,坐在他们旁边的一把空椅子上。他把敬给他的酒一饮而尽,又叫了一瓶。不知是受了俱乐部的气氛的影响呢,还是酒性发作的缘故,列文和弗龙斯基畅谈起良种牲口来,发现他对这个人并没有怀着丝毫敌意觉得很高兴。他甚至还顺便提了他听他妻子说她在玛丽亚·鲍里索夫公爵夫人那里见过他。
  “噢,玛丽亚·鲍里索夫公爵夫人,她真是个妙人儿!”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大叫说,于是讲了她的一桩轶事,使大家都哗然大笑起来。特别是弗龙斯基那么温厚地大笑着,以致列文觉得和他完全和解了。
  “喂,完了吗?”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立起身来,微笑着。“我们走吧!”八
  一离开饭桌,列文觉着他走起来两只胳臂摆动得特别和谐和轻快,同哈金穿过一间间高大的房间到弹子房去了。他们穿过大厅的时候,遇见了他岳父。
  “喂,你欢喜我们这座自由宫吗?”公爵说,把胳臂伸出来让他挽住。“来,我们散散步。”
  “是的,我就是想要散散步,到处观光一番哩。真有趣!”
  “是的,你觉得有趣,但是我的兴趣可跟你的大不相同!你瞧瞧这些老头子,”公爵说,指着一个好容易才拖着两只穿着软皮靴的脚蹒跚地迎面走过来的、瘪嘴驼背的俱乐部会员。
  “你以为他们生来就是废蛋吗?”
  “废蛋!这是什么?”
  “你看,你连这个字眼都不懂得!这是俱乐部的行话。你知道滚蛋的游戏吧,一个蛋滚得次数多了,就变成废蛋了。我们也是这样:我们一趟又一趟地不断到俱乐部来,最后就变成废蛋了。你瞧,你笑了,不过我们已经想到临到自己变成废蛋的时候了。你认识切琴斯基公爵吗?”公爵问,列文从他的脸色看出来他想讲什么好笑的事。
  “不,我不认识。”
  “哦,你怎么不认识,哦,切琴斯基公爵是一个名人哩。喂,没关系!你要知道,他总是打弹子的。三年前他还不是废蛋里的人,而且表现得神气十足。他自己还管别人叫废蛋哩。但是有一天他来了,我们的门房……你认识瓦西里吧?哦,就是那个胖子。他很会说俏皮话。哦,切琴斯基公爵问他说:‘喂,瓦西里,都来了些什么人?有废蛋吗?’于是瓦西里回答说:‘你是第三名哩!’是的,老弟,就是这么回事哩!”
  一边谈一边和遇见的熟人寒暄着,列文和公爵走遍了所有的房间:大厅里,那里已经摆好牌桌,一些老赌客在玩输赢不大的牌;客厅里,人们在下棋,谢尔盖·伊万诺维奇也坐在那里同什么人聊天;弹子房里,在房间角落里的一张沙发旁一群有说有笑的人,哈金也在内,正饮香槟酒。他们也参观了一下“地狱”,桌子旁拥挤着一群赌徒,亚什温已经在那里就了座。他们极力不要弄出声响来,走进那间光线朦胧的阅览室,那里,在罩着灯罩的灯下,坐着一个怒容满面的青年一本又一本地翻阅着杂志,还有一个秃头的将军在专心致志地阅读什么。他们又进入了公爵称之为“智慧室”的房间。那里有三位绅士正在热烈地谈论最近的政治新闻。
  “请来吧,公爵,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他的一个伙伴来找他说,于是公爵就走掉了。列文坐下听了一会,但是回忆起他早晨听到的一切谈话,他突然觉得无聊透顶。他连忙站起身来去找奥布隆斯基和图罗夫岑,跟他们一起他觉得很愉快。
  图罗夫岑端着一大杯酒,坐在弹子房的高沙发上,而斯捷潘·阿尔卡季奇正和弗龙斯基在遥远的角落里的门边谈天。
  “她倒不一定是苦闷,不过这种不明确的、悬而未决的处境……”列文无意中听到了,想要赶紧走开,但是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喊住了他。
  “列文!”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列文发现他的眼睛里并非是眼泪盈眶,而是水汪汪的,就像他往常喝了酒,或者很感动的时候那副样子。而今天这两种情形他都有。“列文,别走开,”他说,紧紧挽住他的胳臂,显然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他走。
  “这是我的真诚的、简直是最知心的朋友哩,”他对弗龙斯基说。“而你也是我的越来越亲密越知己的人;因此我希望你们,而且知道你们彼此一定会很亲睦,和好相处,因为你们都是好人。”
  “哦,那么我们除了接吻以外没有别的办法啰!”弗龙斯基和蔼地开玩笑说,一边伸出手来。
  他连忙拉住他伸出来的手,紧紧握住。
  “我非常,非常高兴哩,”列文说,紧紧握了握他的手。
  “侍者,来一瓶香槟酒,”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
  “我也很高兴哩,”弗龙斯基说。
  但是尽管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和他们彼此都怀着希望,但是他们彼此却无话可说,两个人都觉察出来这一点。
  “你知道吗,他并不认识安娜,”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对弗龙斯基说。“我很想带他去看看她。我们去吧,列文!”
  “真的吗?”弗龙斯基说。“她会高兴得很哩。我很想立刻就回家去,”他补充说。“不过我不放心亚什温,想留在这里等他赌完了再走。”
  “噢,他的情况不妙吗?”
  “他老是输,只有我才管得住他。”
  “喂,打打台球怎么样?列文,你玩吗?噢,妙极了!”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摆好台球,”他对台球记分员说。
  “早就准备好了,”记分员说,他已经把弹子摆成了三角形,正滚着红球来消遣。
  “好,来吧!”
  打完一局以后,弗龙斯基和列文坐到哈金的桌旁,依照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的建议,列文打起纸牌来。弗龙斯基有时坐在桌子边,被川流不息地到他跟前来的朋友们簇拥着,有时就去“地狱”里看看亚什温。列文摆脱了早晨那种精神上的厌倦,领略到一种心悦神怡的心情。他很高兴他和弗龙斯基之间的敌对情绪已经告终了,而那种心平气静、温文尔雅和欢畅的印象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打完牌的时候,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就挽住列文的胳臂。
  “哦,那么我们去看安娜吧。马上去吗?啊?她会在家的。
  我早就答应过她带你去哩。你今晚本来打算到哪里去?”
  “噢,没有特别的目的地。我答应斯维亚日斯基去开农业协会的会议。也好,我们去吧,”列文回答。
  “好极了!我们去吧!去看看我的马车来了没有?”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对一个仆人说。
  列文走到桌子跟前,付清了他打纸牌输掉的四十个卢布,而且把俱乐部的花销付给一个站在门口的好像凭借着不可思议的方式知道了款项总数的矮小的老侍者,于是以一种奇特的姿势摆动着胳臂,穿过所有的房间到出口去了。九
  “奥布隆斯基公爵的马车!”门房用恼怒的男低音吆喝。马车驶过来,他们两个坐上去。仅仅最初的一瞬间,在他们离开俱乐部的庭院的时候,列文还保留着俱乐部的恬静、欢欣和周围那种无容置疑的彬彬有礼的印象;但是马车一驶到大街上,他感觉到马车在坎坷不平的道路上颠簸,听见迎面驶来的马车夫的怒喝声,望见光线朦胧的大街上一家酒馆和一间小店的红色招牌,这种印象就烟消云散了,他开始考虑他的行动,自问他去看安娜究竟妥不妥当。“基蒂会怎么看法?”但是斯捷潘·阿尔卡季奇不容他深思熟虑,好像猜中了他的疑惑一样极力想消除它。
  “你会认识她,我有多么高兴啊。”他说。“你知道,多莉老早就这么希望了。利沃夫也拜望过她,有时去她家里。虽然她是我的妹妹,”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继续说下去。“我也可以不避嫌疑地说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你会看到的。她的处境非常痛苦,特别是目前。”
  “为什么特别是目前呢?”
  “我们正跟她丈夫交涉离婚的事。他也同意了,但是关于他们儿子的问题却困难重重,这件事本来早就应该了结,可是却拖延了三个来月。她一离了婚就和弗龙斯基结婚。那种陈旧的仪式多么无聊,绕来绕去歌颂着:‘欢呼吧,以赛亚!’那一套谁都不相信、却妨碍着人家幸福的仪式!”斯捷潘·阿尔卡季奇插上一句说。“哦,那时他们的处境就和你我的一样正常了。”
  “有什么困难呢?”
  “啊,说起来话长,真让人厌倦哩!在我们这个国家里一切都是那样不明确。问题是她已经在人人都认识她和他的莫斯科住了有三个月了,等待着离婚,哪里也不去;除了多莉任何女人也不见,因为,你明白的,她不愿意人家像发慈悲似地去看望她。连那个愚蠢的瓦尔瓦拉公爵小姐也认为这是有失体面的,丢下她走了。哦,你看,随便什么女人处在她这种境况下都要一筹莫展。但是她……你且看看她怎么安排她自己的生活,她有多么沉静和高贵!向左转,就在教堂对面那条巷子里!”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喊了一声,弯着腰由马车窗口里探出身来。“呸,好热啊!”他说,虽然是摄氏零下十二度,但是他把已经解开钮扣的大衣敞得更大了。
  “不过她有个女儿,她大概是忙着照管她吧?”列文说。
  “我看你把任何女人都只看成母的,unecouveuse①!”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假如做什么,一定是为孩子们操劳。不,我想安娜把她抚养得好极了,但是我们听不见她说到她。她所从事的工作,首先,是写作。我看你在讽刺地冷笑哩,但是你错了。她在写作一部儿童作品,她同任何人都没有提过,但是她念给我听了,我把原稿拿给沃尔库耶夫看过……你认识那个出版商的……他自己似乎也是作家。他很内行,据他说,是一部非常精采的作品。不过,你认为她是女作家吗?一点也不是的!她首先是一个富于感情的女人,你会看到的!现在她收养了一个英国小姑娘,她得照料一大家子人哩。”
  “什么,这倒有点像行善?”
  “你看你,马上就往坏处想了。不是行善,而是富于同情心。他们——我是说弗龙斯基——有一个英国调马师,那一行的能手,不过是个嗜酒如命的酒徒。他完全沉溺在酒里,得了deli-riumtremens②,抛下家庭无人照管。她看见了他们,就帮他们的忙,越来越关心他们,现在他们全家都由她负担;可是她并不是以恩人自居,只破费点钱就算了;她亲自为那些男孩子投考中学补习俄语,并且把那个小姑娘收养到家里。不过你会亲眼看到的。”
  --------
  ①法语:一个抱窝的母鸡。
  ②拉丁语:酒精中毒症。
  马车驶进庭院里,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在门口使劲按铃,门前停着一辆雪橇。
  也不向开门的仆人问一声安娜在不在家,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就走进了大厅。列文跟着他,但是越来越怀疑他做得是否得当。
  朝镜子里瞥了一眼,列文觉察出自己的脸通红;但是他确信他并没有喝醉,他跟着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走上铺着地毯的楼梯。在楼梯口上有一个仆人像对什么熟朋友一样向斯捷潘·阿尔卡季奇鞠躬致敬,于是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向他问了问安娜那里有什么客人,他回答说沃尔库耶夫先生在。
  “他们在哪里?”
  “在书房里。”
  穿过一间嵌着深色镶花板壁的小餐厅,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和列文踏着柔软的地毯走进半明半暗的书房里,房间里点着一盏罩着暗色大灯罩的灯。安装在墙壁上的另外一盏反光灯照亮了一幅女人的全身大画像,引得列文不由自主地注目起来。这是安娜的画像,是在意大利时米哈伊罗夫画的。当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走到方格细工的屏风后面,正在谈话的男人的声音静下来的时候,列文定睛凝视着那幅画像,它在灿烂的光辉下好像要从画框中跃跃欲出,他怎样也舍不得离开。他甚至忘记他在哪里,也没有听见在谈论些什么,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幅美妙得惊人的画像。这不是画像,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妩媚动人的女人,她长着乌黑鬈发,袒肩露臂,长着柔软汗毛的嘴角上含着沉思得出了神的似笑非笑的笑意,用一双使他心荡神移的眼睛得意而温柔地凝视着他。她不是活的,仅仅是由于她比活的女人更美。
  “我非常高兴哩,”他冷不防听到身边有个声音说,显然是对他说的,这就是他所叹赏的那幅画像上的女人本人的声音。安娜从屏风后走出来迎接他,列文在书房的朦胧光线中看见画里的女人本身,她穿着闪色的深蓝服装,同画中人姿态不同,表情也两样,但还是像画家表现在画里的那样个绝色美人。实际上她并不那样光彩夺目,但是在这个活人身上带着一种新鲜的魅人的风度,这却是画里所没有的。十
  她立起身来迎接他,并不掩饰看见他而感到的快乐心情。她伸出有力的纤巧的手,给他介绍沃尔库耶夫,指着坐在屋子里作针线的一个红发的漂亮小姑娘,说她是她的养女,她那种雍容娴雅的风度,表现出列文很熟悉而且很欢喜的上流社会的妇女的举止,永远是那样安详和自然。
  “我非常,非常高兴哩,”她重复一遍说,从她嘴里说出的这句简单的话在列文听来似乎含着特殊的意义。“我早就认识您,而且很欢喜您,由于您跟斯季瓦的友谊以及您妻子的缘故……我只跟她认识了很短的时间,但是她留给我像可爱的鲜花一般的印象,简直是一枝鲜花哩。而她不久就要做母亲了!”
  她流利地、从容不迫地谈着,有时眼光由列文身上转移到她哥哥身上。列文感觉到他给人的印象是良好的,立刻就变得似乎从小就认识她那样随便、自然和愉快了。
  “我和伊万·彼得罗维奇到阿列克谢的书房里来,”为了回答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可不可以吸烟的问题的时候她这样说。“就是为了吸吸烟哩。”瞥视了列文一眼,没有问他抽不抽烟,就把一只玳瑁烟盒拉过来,从里面取出一支烟卷。
  “你今天身体好吗?”她哥哥问。
  “还好。神经还跟平常一样。”
  “好得出奇,不是吗?”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发觉列文在不住地凝视那幅画像。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画像。”
  “而且惟妙惟肖得惊人哩,是不是?”沃尔库耶夫问。
  列文的眼光由画像上移到本人身上。当安娜感觉到他的眼光逗留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的脸上闪烁着一种特别的光辉。列文的脸涨得绯红,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刚要张口问她是不是好久没有见过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了;但是正在这时安娜自己开口说了。
  “我跟伊万·彼得罗维奇刚刚在谈论瓦先科夫最近的一些绘画哩。您看见过吗?”
  “是的,我看见过,”列文回答。
  “不过请原谅,我打断了您的话吧?您刚刚要说……”
  于是列文问她最近见过多莉没有。
  “她昨天来过。为了格里沙的缘故,她很生那个中学校的气哩。拉丁文教师似乎待他很不公平。”
  “是的,我看见过他的那些绘画。不过我不大喜欢,”列文说,又回到她最初讲起的话题上去。
  列文现在讲话的口吻一点也不像今天早晨他谈话时那样呆板乏味了。他和她谈的一言一语都具有特别的意义。同她谈话是一桩乐事,而倾听她说话更是一桩乐事。
  安娜不但说得又自然又聪明,而且说得又聪明又随便,她并不认为自己的见解有什么了不起,却非常尊重对方的见解。
  谈话转移到艺术的新流派和一个法国画家为《圣经》所绘的新插图上去了①。沃尔库耶夫责备那位画家把现实主义发展到粗俗不堪的地步。列文说法国人比任何人都墨守成规,因而认为返回到现实主义是特别有价值的事。他们认为不撒谎就是诗哩。
  列文还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使他这样心满意足的机智言语。当安娜突然赏识这种想法的时候,她容光焕发了。她笑了。
  “我笑,”她说,“就像人看见一幅非常逼真的画像笑起来一样!您所说的话完全描绘出现代法国艺术、绘画、甚至文学——左拉,都德——的特色。但是也许总是这样的,他们先根据想像的假定的人物来conceptions②,等到把一切comCbinaisons③都安排好了的时候,又厌弃了这些虚构的人物,开始想出一些更自然、更真实的人物了。”④
  --------
  ①《圣经》的新插图是法国画家古斯塔夫·多勒()所作,他画的《圣经》插图于一八六五年发表。托尔斯泰认为,多勒取材于《圣经》和《福音书》,把它们看做“熟悉的主题”,“只关心美”,就是只追求对人物形象的美学的、而不是宗教的处理。
  ②法语:构思。
  ③法语:布局。
  ④据穆德英译本注:无论左拉,无论都德,那时都没有获得他们以后取得的名誉和声望,但是即使在他们初期的作品里,其中显然也有力求用严格的现实主义手法来表现现实的意图,托尔斯泰从中看出一种对于长期统治法国文学艺术的传统的自然的反抗。
  “是的,的的确确是这样,”沃尔库耶夫说。
  “这么说,你去过俱乐部了?”她对她哥哥说。
  “是的,是的,这是怎样一个女人!”列文想着,完全出了神,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陡然间完全变了色的、美丽的、善于变化的面孔。列文没有听见她探过身去对她哥哥说了些什么,但是她的表情的变化使他惊讶了。她的脸,一瞬间以前悠闲恬静中还显得那么优美端丽,突然显出一种异样的好奇、气愤和傲慢的神情。但是这都是转瞬之间的事。她眯缝起眼睛,好像在回忆什么。
  “唉,不过,谁都不感觉兴趣的,”她说,于是转身对那英国女孩说:
  “Pleaseordertheteainthedrawing-room.”①那女孩立起身来,走出去了。
  --------
  ①英语:请去关照在客厅里摆茶。
  “喂,她考试及格了吗?”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追问。
  “好极了!她是个很有才能的姑娘,性格温柔可爱。”
  “结果你爱她会胜过爱你自己的孩子哩。”
  “这是男人的说法。爱是没有多少之分的。我爱我的孩子是一个样,我爱她是另外一个样。”
  “我刚刚还跟安娜·阿尔卡季耶夫娜说哩,”沃尔库耶夫说,“假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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