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孩约到一个一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到家里后这个女人,穿着睡衣,准备洗澡,说这个男的,我下了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女人这辈子的选修课:离婚何惧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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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姐,面包已经烤好了,该吃饭了。”
保姆阿霞又在客厅催促了。我瞪着眼睛看着甜甜,发急地说:“小姑奶奶,你到底要穿什么?”
“反正我不穿那件蓝裙子,跟外婆似的。”
我扑哧一下笑了。现在的小妮子,可不了得,才四五岁就知道穿着打扮了。
“那穿小夹克吧。看上去很帅气。”
“妈妈,我不要帅气,我是小公主,我不要穿男孩子的衣服。”甜甜尖声大叫。
“那你说,你想穿什么?”
甜甜捂着眼睛,从手指缝里偷偷地看着我,嗫唔着说:“我想穿那件粉色的有黑色蝴蝶结的泡泡裙。张晓帅说我穿那件好看。”
“张晓帅是谁?”
“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不告诉你他是谁。”
我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脸蛋,假装生气:“什么乱七八糟的。今天这么冷,你穿裙子吧,回来就打点滴啊。”
我不由分说,就把小夹克套到了她的身上。甜甜撅着嘴巴,跟着我走到了客厅。电话适时想起,我看号码,是米欣。
“你这个小媳妇,是不是还在被窝里睡大觉啊。”
我一听就来气:“你不就上班吗?你真的以为你就为社会主义做了很大贡献啊。我当小媳妇怎么了,有人要呗。你还嫁不掉呢。找个男人给我看看。”
“给你一个梯子你就登天啊。废话少说,我这里新进了一批韩国的药物面膜,你过来享受享受吧。”
“米欣,你又打坏主意了,是不是想让我先试验一下啊?先让我把我们家的臭丫头送到幼儿园再说。”
“妈妈,我不是臭丫头!”甜甜一口奶喷到了桌子上。我咧嘴苦笑。阿霞皱了皱眉。
“美姐,你太娇惯甜甜了。俺娘说了,棍棒下才出孝子呢。”
抬头看表,哎呀,不早了。
金摇篮幼儿园要求八点把孩子送到学校呢。
我不敢怠慢,赶紧往甜甜的书包里塞了一块面包,招呼阿霞把甜甜抱下楼。我站在镜前把脖子里的丝巾紧了紧,用手帕纸沾了沾唇角。
我在倒车时,阿霞嘟囔着说:“美姐,说好了的,我只负责做饭和洗衣服,我不管小孩子的。”
我知道,她又想涨工资了。
“阿霞,我看你啊,先照顾小孩子,然后去伺候先生,他会把挣的钱都给你的。”
“要死啊,美姐,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呢。”
呵呵,我傻笑。
我发动车子时,阿霞摆了摆手,我摇下车窗,慌忙地说:“又有什么事?甜甜要迟到了!”
“先生说今天晚上不回来。”
“随他便!”我轻松地说,我就赖在米欣那里蹭饭吧。
  我先逛了几家老店,顺便定做了一套衣服,又从干洗店把大生的风衣取出来。
看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可是肚子并不觉得饥饿,就在新玛特对面的胖仔餐厅要了一客煲仔饭,并打电话给阿霞,不要再准备我的午饭。
赶到恒妍美容会所时,门口接待的小张悄声说:“美姐,要不先给您做美容吧,老板正在开会。”
她的脸上有点不自然,收银台的小姑娘也是灰头灰脸的,声势不对。我笑着问:“米欣是不是又在发脾气。”
老是板着脸训人的就是老板哪。
她不便说,我也不便再问。
恒妍会所的后面,是一个装着玻璃顶篷的小花园。不大,只有一千多平米,但很别致。周围一圈竹子,中间错落种植着一些好看的花草。两条带形的草坪穿环在花草之间,好像蜿蜒的小溪。错落分布的石桌上随意摆放着各种美容杂志,是供那些前来做美容的女人们消遣的。
原来是没有这个后花园的。
恒妍的生意实在太好。
美国的金融次贷危机波及很多行业,很多人为此破产。但米欣的生意却越做越好。
我估计是这样的:金融危机虽然让很多人失业,但老婆、情人、小蜜、二奶是不会失业的,她们激励了那些失业的女人。让她们也认识到,事业是男人的饭碗,而男人就是女人的饭碗,那么女人就只有自我挖掘了,所以恒妍就发财了。
当时米欣说:“放屁!”
恒妍前面的一栋楼专门做基础护理和香薰,后面的一栋楼专门做美容手术,那些人是米欣专门从别的美容院挖过来的,很有名气。
恒妍的生意太好。尤其是下午和晚上,不少人都要排队。我曾鼓动米欣扩张门面,米欣不以为然:“所有的人都这么说。你们懂个屁,这消费者的心理和男人的心理一样,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众人喜欢的就是扎堆儿。尤其是女人。你去菜市场看看,你会发现,往往是哪个摊前人多,众人就往那个摊前扎堆。不管那里卖的菜到底怎么样。要不,中国咋就会出那么多托儿呢?”
“得,得,你这个大老板会去菜市场?’
“呸,呸,这咋会是你这种富太太能想到的呢?”
我即便是当全职太太也不是什么错啊。女人就是这样,见不得别人嫁大款。又是打击又是诽谤又是诋毁又是痛斥,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酸呢。如果上天能给她这样一个机会,把一个大款摆在她面前,她说不定还怎样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呢。
反正米欣没有扩张门面,反而是高价买下恒妍后面的一个浴池,改成小花园,专供前来等待的客人消遣。
正想着,米欣从楼上走下来。脸上带着愠色。但是一看到我,马上换上一副笑脸。
  ????米欣就是米欣,当穷学生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即便受了天大的委屈,但面对别人的时候,马上就会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哪像我,遇到一丁点的烦心事,就恨不得天下人都过来劝慰我。米欣注定是要成大事的。是不是名人都是这样,很小就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天赋?抑或是某些人成功后,他身上的特质就成了闪光的东西?????我那时就对米欣佩服的五体投地,但小恙就不喜欢,总是说米欣是变色龙。????“怎么了?”我笑着问她。????“广州那边发过来的货过了保质期,可验货员居然没有发现,直接给顾客使用。最后让顾客投诉到了我这里,你说严重不严重?”????“没有出现什么不良后果吧?”????米欣抚了抚脸,疲惫地说:“不管你事,别操那么多心。”说完顺势靠在我旁边的一个摇椅上。一个穿粉色大褂的女孩赶紧送来了两杯水。????米欣轻抿了一口,又放在石凳上。????她总是这样臭脾气。从不把工作上的事情宣泄给别人。我看着摇椅边翘起的裹着黑丝袜的修长的双腿,笑着说:“要不,找个人嫁了,何必累死累活?”????她撇嘴说:“哪有你那么好命?三十三岁的老女人,再有成绩,对男人而言,也是一块鸡肋。”????“呵,你不是鸡肋,你是龙肋。”????在米欣这里呆太久,没有发觉时间已经过了五点。我惊叫了一声,赶紧对米欣说:“我得去接甜甜了,要不她又要哭开了。”????米欣迟疑了一下:“秀儿,你没事吧?”????一句愣头愣脑的话。我看着米欣欲言又止的样子,用手在她面前晃了两晃。笑嘻嘻地说:“是你有事还是我有事,或者我们都有事?怎么了?”????“没什么,你赶紧接甜甜吧。”????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米欣,你休息一会儿吧。估计你太累了。”????“那我改天再约你吧。”????果然,我赶到幼儿园的时候,甜甜正哭的惊天动地。门口接送的老师有点不悦地说:“我们接园的时间是四点五十,希望您下次不要迟到。”????我慌忙地点头。????其实全职太太也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幸福。职场女性只用集中精力面对一个老板即可,而全职太太要应付很多老板。丈夫是老板,孩子是老板,孩子的老师也是老板,一个都开罪不起。尤其是靠着老公过活,更是得小心翼翼地面对每个老板。丝毫不敢出什么大的过错。????回家,更衣,吃饭。????一看又是卤鸡爪,皮蛋炒笋,我立即抗 议:“阿霞,怎么还是这些玩意儿?昨天晚上不是吃这些东西了?”????“美姐,这些东西还是你让买的啊。”????“我昨天是让你准备了,可是今天没有让你准备啊。”我嘟囔,旋即又说:“我也只是说说。”????给甜甜盛了一碗粥,甜甜学着我的口气抗议:“我不吃鸡爪子,我不吃鸡爪子——”????我一把把她按到凳子上,发狠地说:“那你就吃竹笋吧。今晚再剩饭,我就把你一个人丢到楼下的屋子里睡觉。”????“你是大灰狼!”甜甜一下子捂住了眼睛。
  安顿甜甜休息后,我简单冲了澡。换上真丝睡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
镜子里的女子,有着和真丝一样的晶莹。看着自己依然玲珑的身材,我的心在一瞬间发烫。欲望如火舌,一点点****末梢的神经。
我匆匆回到卧室,用蚕丝被裹住身体。随手拿起床头上放的《红楼梦》。书签显示的内容正是尤二姐吞金自尽的情节,才看了两行,可是看不进去。
此刻,被翻红浪,却只是我一个人。
我忽地想起,大生有三天没有回家了。
自打去年他接手公公的药材公司,他不回家就成了家常便饭,而回家成了奇迹。虽然他不说有多忙,但我也可以想到其中的难处。尽管他是老总,但一帮辅政大臣都是当年和公公出生入死的人,算得上元老的级别,哪个会真正服气?
大生生意上的事情他不说,我也不过问。帮不上忙就绝不添乱。
可是今晚,我很想他。
我拨了他的号码。
是个女人接的电话。轻轻柔柔的声音:“你是哪位?”
“我找罗大生。”
“他正在洗澡,不方便接电话。”
我“哦”了一声就挂了电话。突然有点不对劲儿。我打的不是大生办公室的电话,我打的是他的手机!怎么会是女人接的呢?而且怎么还知道他在洗澡呢?而洗澡这么私人的事情怎么会有女人在身边呢?
会不是又是男人所谓的工作需要而陪人去休闲中心呢?
大多数男人都是分不清工作需要和身体需要,而将两者混在一起。身体需要时总伴随着工作需要,就像酒对男人的神奇作用:高兴的时候喝酒是庆祝,失落的时候喝酒是解闷。
得得,思绪又跑了。米欣要是在身边,又该批判我了:十几岁的小女生发呆,那是可爱的遐想;而三十多岁的女人再有事没事发呆,十有八九不是失业就是失恋,或者就是失去亲人。
我将电话随手扔到了床头柜上,大生在家是不允许的。他总是说手机放在床头辐射很大。我甚至可以想象出他板着脸的模样。脸上的肌肉跟经过冷冻似的。他未必是真生气,但不过是为了摆个poss吓唬人而已。
其实很多类似可怕的人未必可怕。只不过摆个脸谱罢了。要不京剧里奸臣的脸谱咋都是白色的呢?吓人呗。
不知不觉跌入了梦乡……
  第二天是星期四,把甜甜送到幼儿园后,我直接去了恒妍。舒舒服服地享受那里的海藻面膜,任服务员在我的脸上来回揉搓。
做完护理后,米欣从办公室出来。她一看到我就来气:“这当全职太太就是好啊。凭什么你的脸蛋嫩的就跟剥皮的鸡蛋似的?而我咋看都是个黄脸婆呢?”
“你这个愤青!你要是看到赵雅芝那还不上吊了?人家快六十的老太太了,不也保养得水水嫩嫩?你怎么老是看我不顺眼?”
米欣上下打量我一番,然后郑重地说:“美秀,像你这胚子,即便是离婚了,身后还能排上一个加强连呢。”
我白了她一眼,恨恨地说:“你自己嫁不到男人也算了,干嘛非咒我离婚呢?”
护理部的刘经理说:“我们米总哪会是嫁不掉的人哪。”
我嗤之以鼻:“她想嫁给王子,你说好嫁不好嫁?”
米欣后背靠在咨询台边,双腿有点弯曲。她朝上看着,右手的手指和中指弯成吸烟的姿势,很有点沧桑。
良久,她开口说:“秀儿,如果现在让你恢复成单身生活,你会适应吗?”
我吓了一跳:“你是不是疯了?你自己祸害月老也就算了,干吗非打我主意?你不喜欢小恙,可人家跟老公过的多恩爱啊,下班后一起牵手回家,一人做饭,一人摘菜,神仙伴侣啊。”
米欣打了个哈欠说:“那不乏是一种幸福。但你我这样的人,你认为甘心于那种柴米油盐的琐碎?男人当个小职员,一回家就喊累,往床上一倒,不洗脸,不洗脚,而女人还假装体谅男人,依然偎依着男人,和他钻在一个充满异味的棉被里睡觉,你认为是幸福?大清早,男人衣衫不整,趿拉着拖鞋,在巷口打豆浆买油条,然后坐在你对面大吃大嚼。也许别人会接受,但你会不会接受?不可否认那也是一种幸福,但或许我们追究的更为精致吧,所以难易寻觅,但我不会后悔。已经到了这个年龄,那就更不会凑合自己了。”
我默然。我想起了我的弟弟和弟媳,两个人一口气生了三个孩子,家里乱的像三国。每次去那里,都觉得自己没有立足之地,玩具扔到到处都是。白色的地板砖面目全非。坐在茶几边连喝茶的心情都没有。茶几上的牛奶渍、油渍层层叠叠,跟叫花子经常不洗的脸面差不多。
弟媳穿着宽大的衣服,头发随意挽在脑后,一张桃花脸被蹉跎成了黄灰色。最小的孩子才8个月,弟媳的身上总是飘着一氧化氮的气味,黑色的裤子上也总能看到大片的黄色。不用想就知道是孩子拉的大便,临时只是用刷子草草刷了一把。
妈和他们一起住,我当时不悦地问妈:“你不是帮着红莲带孩子吗?怎么家里还是这么乱?”
提起弟媳,妈就气气地说:“老大老二都上学了,三儿还是我带着。她太懒了,哪天晚上不是看电视看到半夜,早上睡到日上竿头?”
我当时没有指责红莲,而是训斥弟弟:“当初让妈跟我一处住,你不愿意,非让妈给你带孩子。妈这么大年级了,帮你带着孩子,你抽点空,让家里像个样子行不行?”
弟弟还没开口,红莲就尖着嗓子说:“我哪有你那么好的命,嫁了那么好的男人?家里有保姆伺候着,出门有车载着,自然收拾的干净利落了。”
一听这话,妈当时不悦:“我儿子咋了?没给你们娘几个吃啊还是没给你们穿?”
我当时头就大了。跟着大生,别的没学会,但在做精致女人方面基本可以出师。简直无法和这种市井八婆交流。
  “你又发呆了!”米欣一下子打断了我的思绪。
“估计这发呆也是一种衰老的象征。没有了那么多的激情,生活节奏完全缓慢下来,不由自主就由一件事情沉入另一件事情。”
“胡扯!古人七十岁算高寿,三十顶多是而立。你算老了?你那是闲出来的,一个忙于生计的人哪会有时间发呆?”
米欣看看表,站起身说:“你自己消遣吧,我还要参加一个会议。”
我看了看小拇指上斑驳的指甲油,也起身说:“你忙去吧,我要去小魔仙做指甲。我家隔壁的张姐在那里做了青花瓷的那种,特好看。”
米欣走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说:“你这个幸福的小女人,好好去享受吧。对了,顺便去美华一趟,把蛋糕取出来,给我妈妈送去。今天是她的生日,我估计要晚一点回去。”
“又当我是免费物流了。”我抗议,“我要收费的。”
“好,随你定价。”话音未完,米欣已经消失在门外。我叹气,起身。
我崇拜米欣,打小就是。我小时候是个小跟班,整天就跟在她的屁股后,净做坏事。米欣做完坏事,脸部红心不跳,神定气闲,而我面红耳赤,一脸惶恐。所以,每每都是我受到惩罚。
大学毕业后,我匆匆嫁人,然后沦落家中,相夫教子。而米欣,不到十年时间,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手下近百号人,那个人对她不是俯首听命?哪像我,一旦离开家门,四大皆空。
小魔仙的人太多。我刚要离开,眼尖的店员小孟叫住我:“罗太太,赶紧进来吧。马上给你做。”
这个小姑娘,特有意思。别人都是从内地偷渡到香港,而她专门从香港跑到这里。
她称呼结婚的女人都为太太,有一股老香港的味道。她的声音很娇糯,仿佛加了蜜饯的八宝饭。再加上低眉顺眼,好像旧时的侍女,让被叫着心里莫名有点亢奋,感觉自己好像大宅门里的阔太太。
后面纷纷有人抗议,她连连解释:“罗太太是我们店里的金牌会员,有优先得到服务的权利。只要500元钱,就可以办理金牌会员卡。”很多人都吱了声。
有人把金钱当奴隶,而有人是金钱的奴隶。而我在两者之间。当我消费的时候,是前者;而当我在老公面前时,我又成了后者。如果听到我说这样的话,大生一定会抗议。是的,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信用卡上的数字。
但我也很委屈。除过幼儿园被一个小男生亲吻之外,我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男女之间的奥妙。当年大生追求我,我就傻头傻脑地跟定了他,根本没有机会领略其他名草的魅力。
大学毕业后,我做了半年营销,业绩几乎是零。真是做的苦不堪言。最后放弃,嫁给大生。
“罗太太,我给你出个谜语吧?”小孟边用小刷子清理我指甲上的旧痕,边和我说话。
我笑了笑,点了点头。
“因为坦诚,所以相爱。打一科学家的名字。”
我认真想了想,摇头。
“爱因斯坦呗!呵呵。”
我也笑。小女子懂的不少嘛。连爱因斯坦都知道。我说做青花瓷,她端详了一会儿我的手指说:“罗太太,你的手细长,而且白嫩,做成青花瓷,看上去太冷漠。不如做成桃花梦,双手都是温柔。”
我一听,莞尔。光知道她手艺了得,谁知道牙齿也是这么伶俐。完了,完了,现在一个小打工的都这么厉害,我要是出来跑江湖,那还不饿死啊。嫁大生,真的是对了。我死而无憾。
  到美华取完蛋糕,我又去淮海路上的一家中老年生活馆取了一套羊毛内衣,然后去了米欣的父母家。这个地方,我并不陌生。上中学的时候,爹妈忙,顾不上我,我总是跟着米欣在这里蹭吃蹭喝。
虽说米欣现在有了钱,想给父母换套大房子。但人老思旧境,他们不愿意离开这里的老环境和熟悉的老邻居,就一直住在这里。
米妈妈从猫眼里看到是我,立即开了门。高兴地把我拉进屋里。米爸爸的一小撮胡子也高兴的一颠一颠的。我先弯腰问好,然后把拿来的东西双手呈上:“这是米欣买的蛋糕,这是我买的礼物,希望妈妈能喜欢。”
米妈妈细细地抚摸着羊毛内衣,乐呵呵地说:“还是秀儿知道心疼我,摸上去真舒服啊。”
米爸爸拍拍我的手背说:“秀,我下下个月也过生日啊。”
“我一定及时给爸爸准备一份礼物。”我笑着说。
米妈妈用拳头捣了米爸爸一下,嗔怪着说:“你这个糟老头子。”米爸爸对我们做了一个鬼脸,我们都哈哈大笑。
打小,我就喜欢这里。
那时爸爸还在世,他们都特别的重男轻女。弟弟就是家里的宝贝,而我和兰秀就是家里的小帮佣,不知受了多少的委屈。
我结婚不到半年,弟弟跟着结婚。妈给我和兰秀摊派任务:我出5万元,兰秀出1万元,来给弟弟装修房子,购置家电。而那时,兰秀刚刚技校毕业,才在一家公司做事,一个月只有小千元。除去化妆品和衣服,根本没有什么剩余。而且兰秀还总是拿我的衣服来穿,时不时问我要点生活费,可还是过的青黄不接。
妈的任务很铁定,兰秀气的直哭,当时质问她:“都是你的孩子,凭什么那么不公平啊?”
大生对我娘家向来不薄,出手就是10万元,解决了兰秀的难题。兰秀一气之下搬出了家门。
每次和兰秀回家,妈总是数落她,说她不知道往家里买东西,不知道帮她带孩子,就知道疯玩。对我倒是很客气。兰秀为此也不知道堵了多少气。她狠狠地说:“姐,妈就是势利。我不就是钱少吗?将来我也嫁个大款,看她还怎么说。”
但米欣的父母不这样,他们就米欣一个宝贝。一切都尊重米欣自己的选择。连结婚都是这样。
提了都是烦心事,不提也罢。
米爸爸米妈妈非要给我做甜三角,我尽管馋的流口水,但无奈还要接甜甜,就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里。
我和甜甜回到家的时候,阿霞已经做好了饭。可是桌子上就摆了三双筷子。
“先生还没有回来?”我有点不悦。
“回来了,不过取了几本书就走了。还让告诉你,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又是不回来!我赌气把包摔到茶几上。阿霞看了我一眼,领着甜甜去洗手。
吃过饭,甜甜看动画片。我去洗澡。
很想泡澡。
放了满满一浴缸水,在水面上洒了一把干花,然后滴了几滴精油。开足暖气。
我把整个人埋在浴盆里,想美美地泡个澡。可是水压迫着胸口,我感觉心中更加的郁闷。
想给小恙打电话,但这个时候,一定是他们一家四口正围着饭桌吃饭的时间。一定没有时间听我无病呻吟。
索性打给米欣。
我说:“米欣,大生还没有回来。自从他当上老总,不回家都成了家常便饭。我感觉孤单,也很郁闷。”
“不是还有甜甜吗?”
“她一个小屁孩,能懂大人的事情。”
米欣沉默了一下说:“秀儿,也许我们都应该尝试孤独。学会在孤独的时候,自己能娱乐自己。不能把自己的幸福钉在某个人的身上,包括自己的老公,包括自己的父母。”
“你说了跟没说一样。”我气气地说。
  ????米欣叹了口气:“那就看看钱钟书的《围城》吧,我去年送你的线装书,你到现在还没翻过吧?”????“《围城》有什么好?我们上大学时,语文老师都不推荐这本书哪。”????“他懂什么?整天四处流窜着讲学挣钱,他哪会懂得这其中的三昧?”????“那这三昧是什么?”????“你自己品味吧。”????我拿泡沫刷在腿上来回摩梭,哼唧着说:“可是米欣,我哪有时间啊?”????“呵呵,你逛名店有时间,做美容有时间,一个人发牢骚有时间,现在让你看书你倒没有时间了?你倒真是老式的自行车和《围城》里的俄 国饭馆。”????“这都是些什么啊?什么老式自行车的?有什么 俄国饭馆的?我都糊涂了。”????“哈哈。你整天光知道修理皮囊,都没有更新更新你的大脑?都成古董了。老式自行车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是响的。俄 国饭馆除了醋不酸,什么都是酸的。”????我亦苦笑。还想开口,米欣抢着说:“我还要写个总结,就不陪你练嘴皮子了。”????我还未应声,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哼哼,夫妻经得起波折,经不起平淡。而朋友,经得起平淡,可经不起波折。什么狐朋狗友啊?别说给你两肋插刀了,说不定关键时刻还给你一刀呢。????气归气,但被米欣数落了一顿,我心里还是畅快了许多。????我迅速冲洗了一下,然后从书房找来了尘封已久的《围城》。????舒舒服服地靠在绒垫子上,我翻开了《围城》。可也只是闻到了油墨香味儿,还没有看到书的内容,甜甜就光着脚跑到我床上。????她可怜巴巴地说:“妈妈,我想跟你睡觉。咱们亲热亲热吧。”????我一下子发笑,一把把她抱到被窝里,用脸蛋蹭她毛绒绒的大脑袋。????有孩子真好。????甜甜搂着我的脖子,突然问我:“妈妈,爸爸怎么还不回家啊?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我吓了一跳,这孩子,小脑袋里都想点什么呀?我捏了捏她那像熟透了的桃子一样的脸蛋说:“爸爸是大老板,所以特别的忙。他怎么会不要我们的小乖乖呢?”????甜甜咧嘴笑了,她用手指绞着我的头发说:“妈妈,你可不要当大老板,甜甜要和妈妈在一起。”????呵呵,我当大老板?估计财神爷的功利薄上排三世也排不到我吧?我揉揉她的鼻子说:“妈妈不当大老板,专陪甜甜喔。”????“妈妈,你给我讲个故事吧?”????我想了想说:“那就讲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吧?我讲完你就要睡觉的哦。”????“那是一个大年三十的晚上。天下着雪,异常的寒冷——”????“就像我去年感冒时那样冷吗?”????我点点头,继续说:“人们都呆在温暖的家里准备着年夜饭,街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小女孩在大街上行走。她光着一只脚,另外一只脚上穿着一个肥大的鞋子,那是她父亲的拖鞋。她又冷又饿——”????我低头一看,甜甜已经歪倒在我的臂弯里,睡着了。我轻轻把她放到杯子里,用枕头挡住了另一侧。这丫头睡姿差,晚上总是乱翻腾。她屋子里的小床是我专门订做的,有护栏的那种,就是怕她晚上掉床。????我也侧身躺下。????可怎么都睡不着。????无奈,我扭亮台灯,披着睡衣坐起来。翻开《围城》。????书上的字迹仿佛就在跳跃。????我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甜甜刚才说的话语“妈妈,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我的心一下子变得沉重,仿佛溺水的人,只可惜没有救命的稻草。????我看了看时间,10点12分。我拨通了大生的电话。????话筒里就传出两声嘀音,就挂断了。????过了一会儿,大生把电话打过来。????“秀儿,有什么事情吗?”????“大生”我在电话筒里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甜美里面带着撒娇。尽管我很迟钝,但我有着女人本能的直觉。
这个声音我似乎听到过。
像电影里的快镜头,所有的零碎片段在大脑里飞速而过,一道闪电一下子划亮黑暗。
这个娇糯如米酒的声音正是那天晚上接电话的女子的声音。那天晚上,她说大生在洗澡,不方便接我电话。
“她是谁?”我沉声问。
那边也没有言语。
他从来不撒谎,所以我耐心等候他的回答。
大生不止一次说过,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抗衡。很多时候较量的不单单是实力,更是一种气势。谁能沉得住气,谁就能赢在最后。
我出师未满,不知能不能实战演习。
“她是叶碎碎。”
“叶碎碎又是谁?”我压抑住自己的怒火,继续问。他这样的解释太过含糊。
那边没有声语。我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尖锐。
“她是妓女?还是二奶?还是情人?抑或是什么贱人?”女人在恋爱的时候没有思维,但在生气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头脑。
爱有多深,恨也有多深。
爱的时候温言软语有多甜蜜,恨得时候尖酸话语就会有多么苛刻。
“美秀,你不要用这样的话语来侮辱别人。”冰冷的话筒里传来大生冰冷的声音。
“那我该怎么形容?你告诉我!”
“我回头给你解释。”
那边当即挂了电话。我再拨,已是关机。
这一夜,我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头脑里,惊涛骇浪,有一万种可能在脑海里盘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大生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我还顾不上掩面涕泣。
不知觉撑到了天亮,阿霞叫我吃饭。我头昏脑胀,神思恍惚。
拉开厚厚的窗帘,阳光一下子奔涌而入。我顿时睁不开眼睛,脑海里一片空白。昨夜,莫非只是一场噩梦?
像之前的每次大考,总会梦到自己考的很烂,老师责怪,父母抱怨,我伤心欲绝。但每每醒来,发觉只是在做梦,又总会喜极而泣。
多好,噩运只是在梦中。
所以,很多时候,遇到不好的事情发生,我首先想到的不是这件事情,而是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手机上赫然有昨天晚上的通话显示。
又是一天,大生依然没有回来,我不知道他的解释是在何时。
  把甜甜送到学校,我哪儿也没去。又回到家里。
电话铃响起,我没有理会。莫文蔚自顾自地唱了一会儿,戛然而止。
手机再响,我想挂断电话。但一看,是兰秀的号码。
“干嘛呢?有什么事?”我没好气地说。
“姐,你的宝马让我开开吧,我今天晚上要参加同学聚会。”兰秀有点兴奋地说。
“那你开吧。”
“我还想穿穿你那套琼皮套装,顺便再借一下去年姐夫送给你的lV包包。”
“你倒是识货,我就在家里,你过来取吧。要不要把你姐夫也借给你,替你充充门面?”
“你留着自己专用吧。”
我不太喜欢自己的这个妹妹,整天没个正经。好像全世界都欠她似的。
兰秀过来取东西时,我还在床上。她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抚掌大笑:“姐,你也有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一面啊。”
“那就给你个幸灾乐祸的机会吧。”
“姐,你的脸色很差,不会是生病了吧?我帮你叫个120吧?”
“你若有心,何不送我去医院?”
她嘻嘻一笑:“那姐,你先忍着,等我回来。”
我索性翻身不理她。
快中午的时候,阿霞进来,轻声问:“美姐,你想吃什么?”
“我不吃,你吃什么自己准备吧。”
阿霞没有出去,而是犹豫了一下说:“美姐,你早上都没吃什么哪。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想到关切我的居然是这个不起眼的小保姆。我苦笑了一下说:“没什么,阿霞,我只是想休息休息。”
阿霞悄声出去了。我躺在床上,朦朦胧胧。
过了一会儿,门又悄声打开了。
“美姐,我专门给你炖了银耳莲子粥,你少喝点。俺娘说了,不管有啥事,只有把肚子先填饱了,才能想办法解决。”
她说完就出去了。
可不是!我连个村妇都不如。
我一个翻身起来,迅速穿好衣服。自古以来,弱兵打不了胜仗。
青花瓷碗里,莲子已经炖烂,一整朵的银耳盛开在碗底,让人很有食欲。
我就着小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阿霞的手艺长进太多。
换上一件高领毛衣和一条修身牛仔裤,我简单化了淡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她是何方妖孽,怕她作甚?
  把甜甜接回家时,大生居然回来了。甜甜几步跑过去,搂住了他。大生也是抱紧了女儿。我知道他一直都想要男孩,但无可否认他对女儿宠溺的爱。
而此时的我,仿佛《乱世佳人》里的斯佳丽,在白瑞德带着女儿返家的时候,心里欣喜,但表面上还故作冷漠。
我盘起的头发刚好托着我的头,不至于在大生面前输了气势。
我一直不开口,像往常那样忙该忙的事情。也不过是帮甜甜换衣服,洗手,拿水果。
大生站着,有点不自然。仿佛居身为客。
“阿霞,你先带着甜甜出去玩一会儿,我和美秀说点事。”
阿霞牵着甜甜的手下去了。
我们俩呆呆站着,好像是两个陌生人。
斜对面拐角的镜子里,清晰地映出我高挑的身材。若在平时,大生一定会揽住我的腰肢,俯首亲吻我的脸颊,再轻声说一句“我爱你”。有时候不避甜甜。小丫头不甘心,就夹在我们之间,使劲勾我们的腿部。
可现在,物是人非。
我不习惯这种尴尬,就抱着肩头在沙发上坐下来。
“叶碎碎是谁?说吧?”
我打破了沉默。
“三年前,她大学毕业,应聘到天宇公司。先是做办公文员,后来跑销售。爸看她头脑灵活,就让她做了我的助理。”
我的心一下子灰了。战线拉了这么长,我居然都不知道。真是典型的后知后觉。真应了我妈的那句话,等到我开悟时,黄花菜都凉了。
“因为工作接触比较多,所以——”
“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听你们惊天动地的罗曼史,你拣重点的说。她现在和你什么关系?”我粗暴地打断了他。
他呆了呆,左手握成拳状,支着下巴,眉头紧紧地拧到一处。
偶尔,他也只是在遇到重大难题时才会这样。平时的他,总是神闲气定的样子。
他在大学里当学生会主席的时候,遇到什么事情,都不慌不忙。也正是因为这个,我对他死心塌地。
他现在这样的表情,反倒让我心里不安。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莫非那个叶碎碎,以死相胁?或者她是大毒枭的女儿,得罪不起?会不会是大生也被拉进犯罪团伙,天宇也开始经营毒品?……
在那一瞬间,,我都快修炼成剧作家了。如果意念可以瞬间成书,我估计又一个金庸问世。
“有一次,我们陪一个大客户喝酒,我们两个人都喝醉了。就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我的眼越瞪越大,大生的头越来越低。
“后来她怀孕了,生了一个男孩儿。”
我只怕一口气上不来,背过气去。我的周身,在那一刻抖擞起来。
  山外有山,楼外有楼,而他家外有家。我想了一万种可能,但没有想到结果会是第一万零一种。
真真是奇怪,对于爱情,女人往往会第一个感知,而偷情,老婆总是最后一个得知。是不是对女人的最大讽刺?
那个女人都有了孩子,而且还是男孩儿,我拿什么抗衡?
现在的小女生,哪个不是来势汹汹?大二的小姑娘都在网上应聘当二奶了,我这个三十多岁的半老徐娘哪里还有市场?更何况那个什么叶碎碎都已经有了儿子?
罗家三代单传,婆婆因为生男孩的事差点跟我闹翻,公公红男轻女比我妈更甚。如今人家有了货真价实的儿子,我立足何处?
回想起生孩子,那简直是一部血泪史。
刚和大生结婚时,还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婆婆对孙子真是望穿秋水。
尽管老太太破敲侧击无数次。但我不为所动。刚结婚的女孩子都一样,不想为孩子所累。
再后来,丈夫和公公施压,生下甜甜。婆婆以身体不适为由,孩子由我自己带,这其中的心酸谁能体会?
甜甜两岁时,我又怀孕。三个月时,检查出是个女孩儿,大生就带着我做了流产。
再后来,大生的工作做的风生水起,身边美女如云。而我已经被蹉跎成一个小妇人,心里自然有莫名的惶恐。
而我年岁逐增,婆婆没有好脸色,自然分开而居。我不敢怠慢,再度怀孕。婆婆这才转怒为喜。在我怀孕一个多月时,托高人抽羊水检验,又是女孩!不说婆婆,就是我妈,也连连数落,你怎么就修炼不成正果?
那时候,真不知道这浩荡的怀孕工程何时能见天日。
米欣气不过,诘责大生:“同窗几载,怎么会想到你如此蛇蝎?本世纪将会再出一惊天新闻:罗大生逼妻生子,韩美秀流产致死。这样你就心甘了吧?”
现在终于明白,明星嫁给大款,若能生的一子,那还不怎样欣喜若狂心花怒放前程似锦未来大好呢。
而这一切,在脑海里也只是一带而过。此时的我,呆若木鸡,木若呆鸡。
一下子冲过去,和他打个头破血流,然后把七大姑八大舅九大姨都请过来,细数他的罪过。直到他低头认错,然后保证不再重犯。
我有这个冲动,但我没有动。
出轨的男人和失身的女孩儿一样,第一次是不安。再后来就是向往。
“你想怎么办?又该怎么办?”事实上,我只问出了这样一句废话。
“事已至此,我也不知道。”他并不正视我的目光。
  “我想你在做出这件事后,已经想好了办法了吧?这下正合你意,你终于有了儿子,想必你爸妈也都知道了吧?”
他点了点头。
“你想怎么办?是不是准备和我离婚,然后和你的儿子团圆?”想到他无数个不在家的日日夜夜,居然是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缠满,我心恨难忍。
“不是的,我没有想过和你离婚。我只是——”
“难不成你想妻妾成群?我们的国家领导人还都是一夫一妻制,你倒是想一夫多妻啊。”
“那你想怎么办?”
“我有决定权吗?那行,我让你和那个无耻的女人和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断绝关系,你会做到吗?”我想平和,但偏偏控制不住情绪。
“我倒没有发现你言语这么尖刻啊。”
“被你搓扁揉圆惯了,都变成奴才了,所以你才会忽略我正常的发挥啊。”
大生脸上又气又恨,而我是又恨又气。
“如果你要感觉这样不行的话,那我们离婚吧。”
杀手锏出来了。
《红楼梦》里林妹妹评价男女的关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恋爱时,女孩子通常以分手要挟男人,而结婚后,男人通常以离婚要挟女人。风水轮流转,但往往目的不同。女人的要挟往往是假的,而男人的威胁往往是真的。
听了大生的话,我觉得全身所有的血都往上窜。这个时候,我应该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你以为我离开你就没法活了?你太高看你自己了。”然后拂袖而去。重新活出一番新天地。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吗?
可是我想到了甜甜,我那尚在懵懂中的女儿,没有了父亲,她的成长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我在一瞬间又想到了我自己。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他的荫蔽下生活,即便是雄鹰,也早已忘记了飞翔的本领,何况我根本不是雄鹰,顶多算个被人豢养的小鸡。
我拿什么来养活自己?一时间,我的意识像入水的粉条一样一点点变软,我带着近乎哀求的语气说:“大生,这么多年了,对你来说,我和甜甜就没有一点值得你留恋的地方吗?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你也不该抛弃我们啊?”
他冰着脸,不言语。
想起女儿,我的鼻子一阵酸涩,眼泪无端掉下。而大生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厌恶的表情。
“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只是我还要照顾那边,不会每天都回来。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就协议离婚,我也不会亏待你。具体事宜我的律师会和你商谈。”他像背书一样背完了这一大段,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连律师都请好了!一时间,所有的滋味涌上心头,五味杂陈。顿时,我觉得口干舌燥。
我想起身倒水,可站起身,就觉得一阵眩晕。一天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子又气极羞愤,我站立不住。
可大生居然没有伸手扶我。他怕他稍微示好我都会有非分之想。事已至此,我若强留下来,也不过是旧时被打入冷宫的后妃,更遭受他肆无忌惮的鄙弃。
“放心,我会让你称心如意。”我冷冷地说。
“那你决定怎么样?”大生急切地问。
其实他不必这样焦灼,不管我选择什么,他都是赢家。
他这样的嘴脸,让我更加心寒。
“我不是苟且之人,做不到二女同侍一夫,更何况是和那种女人?我成全你们。”
“那什么时间?”
我转过脸,正视罗大生。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几个月前,在我生日那天,他还信誓旦旦地说他会爱我一生一世。去年,我们结婚七周年,有人说七年之痒,但在我们结婚纪念日那天,大生给我买了一只价值八万元的翡翠绿面玉手镯,并说我和女儿是他今生的最爱。可现在他要迫不及待地和另一个女人生活。
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敢相信男人那张嘴。
我一字一顿的说:”罗大生,罗总,罗甜甜的爸爸,即便是遣散叫花子,也要给点时间收拾收拾铺盖吧?“
“那我近期就不回来了,你准备好了,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说完,他转身回了卧室,他去整理自己的衣服。
我呆呆坐在沙发上,欲哭无泪。
  一会儿功夫,他拎着皮箱走出来。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也许他在想,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法离开我。
“好好照顾好甜甜。”
我没有理他,那是我的事。
门突然被打开,阿霞和甜甜走进来。一看大生的架势,甜甜立即扑过去:“爸爸,你要去哪里?甜甜要爸爸。”
我别过脸,泪早已留下。
大生弯下腰,使劲抱住甜甜,轻声说:“宝贝儿,爸爸要出差一段时间,你要听妈妈的话。”
甜甜扑闪着大眼睛说:“甜甜听话,爸爸回来给甜甜捎好玩的东西。”
“爸爸一定会给甜甜捎好玩的东西。”
大生放下甜甜,猛然转身走了。
随着由近而远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下,我的心一点点下沉。以后将是我一个人面对漫漫长夜,这该怎么熬过?
自小我就胆子小,在家的时候,由兰秀陪着。上学后,一直和米欣在一起。而结婚后,一直和大生在一起。刚结婚事,他即便是外出开会,也总是带着我。以后有了孩子,这才好点。可以后,将是我一个人面对漫漫时日,这该怎么熬过?
未来因为未知,所以更让人恐惧。
甜甜扑到我的怀里时,看到我的眼泪。小家伙讨巧地说:”妈妈,是谁欺负了你?我要变成奥特曼消灭他!”
我勉强地笑笑:“没人欺负妈妈,妈妈只是有点不舒服。”
阿霞把甜甜从我的身上抱下来,对她说:“阿姨给你讲故事,甜甜乖,让妈妈好好休息。”
一时心离神外,神游八荒,魂入太虚。
门铃想起,阿霞去开门。我没有动,莫非大生可怜我,又重新回来?
居然是米欣!
我终于找到救命稻草,嘴巴一咧,放声大哭。阿霞和甜甜都被吓了一跳。甜甜的嘴巴也是一咧一咧,一副要哭的样子。米欣抱住甜甜,把甜甜的头埋在怀里。
“乖,没事,妈妈是因为牙齿痛才哭呢。乖乖先和阿姨玩一会儿,米姨要给妈妈看牙齿呢。”
“米姨,妈妈是不是也偷吃太多的糖块,牙齿也生小虫子了?”
米欣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是的,你妈妈也是一个小馋猫。”米欣把甜甜递给了阿霞,阿霞抱着甜甜离开了。
“米欣,大生他外面有了女人,居然还有了孩子。”
“我知道。”
“你何时知道的?”
“去年叶碎碎怀孕的时候。”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朝米欣咆哮。
“我怎么会知道你不知道?”米欣平静地说,“这种事情,要别人挑开,是多么的尴尬?一般的女人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同性面前都假装不理会,然后暗地里找好对策。我没有想到你是二般的女人。今晚,还是大生叫我过来的。”
“他真是当领导的材料啊,前面杀人,后面收尸。”
“你打算怎么办?”
“离婚!谁会跟这样的人苟且偷生?我自会活的很好,让他心里后悔死吧。”
“很好,比我预料中的好太多。我以为你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刚才大生很奇怪,说你居然不知道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他以为你一直在忍耐。”
听了这话,我心里反而平静下来。现在大字不识的一个文盲都能在世上混口饭吃,而况我这样一个还算地方重点大学的毕业生。虽然时间有那么一点久远。
  “好话不用我劝。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富贵能过,贫困也能过。上中学的时候,咱俩为了能让别人请吃一碗米线都帮人考试作弊呢。你也享了这么几年福了,也该知足了。”
“你是敌是友啊?照你这么说,我得感谢大生给我的好日子了?你以为全职太太就是那么好当的啊?前些年,和他父母住在一处,受足了长辈的调遣。这两年,他父母移居祖籍,安享晚年。大生又忙于生意,这家里的事和亲戚们的事还不是都是我在周旋?而且我还给他生养了甜甜!”
“客观的说,大生给你的,别的男人未必能给你。你到内三环扒拉扒拉,看看能不能找个有钱有款有型又有情的男人?要是有的话,我早抓了,不会等到今日。而你对大生所做的一切,别的女人也可以办到。包括你说的生孩子,说不定有一大群女人愿意排队给他生孩子呢。包括那个已经为他生了孩子的叶碎碎。”
我怒不可遏,指着房门说:“米欣,你是来劝导我呢,还是来诋毁我的?你是不是大生派来的说客?嫌我受打击还不够吗?你想痛打落水狗是吧?要是这样的话,你赶紧离开,我不劳你大驾!”
米欣也气的咬牙:“要不是看在二十多年的情分上,我摔门即去。我只是让你客观地看待问题,不要把自己沦落成弃妇。心中先放下恨,然后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贪口舌之快的人必然交不到好友。我又犯忌了。我明知道米欣不是那个意思,但情急之下,粗言恶语还是脱口而出。
一时间,我满脸愧色,言语梗塞:“米欣,我……”
“少来了,你这个小女人!”
我灰土土地俯首认错。
“当前,我该做什么?’
“你想怎么做?”
“我想找份工作来做。否则,以后的日子,我不知道怎么打发?再说了,他未必会给我太多的生活费。”
“真不错!你真的比我想象中坚强太多。心中存着这样上进的欲念,没有什么事能击败你的。”米欣连连嘉奖,“要不你来恒妍上班?你这形象也足够做个美容顾问。”
我连连摇头,米欣也没有再勉强。都是聪明人,都明白其中的奥妙。
那里,都是一帮熟悉的陌生人。之前去那里,只是单纯为了享受。而今境况不同,我接受不了那个落差,而且也替别人接受不了。再者,我也不愿再依靠别人过活,我得用自己的双手去打拼。
“那你再好好想想,你能做什么?你想做什么?我们改天再切磋。”
“今晚你不陪我吗?”我可怜巴巴地说。
“陪得了今晚,陪不了所有的晚上。我明天还要参加一个洽谈会,回去还要准备材料。’
米欣站起身,伸了伸懒腰。疲倦漫过精致的妆容,她没有了白天的照人光彩。
“怕害怕就搂着甜甜睡。估计你这个样子会吓着孩子。再不然就抱着枕头睡,夜晚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过。你别跟我假装小女生啊,罗大生不在家的日子,你不也是一个人面对黑暗吗?”
我想说,那是不一样的。从前虽然自己一个人睡,但心里踏实。但现在一个人睡,那是惶恐。没有男人和丢掉男人是两码事的。
但看到一脸慵懒的米欣,我没有再说出口。也没有再勉强她留下,她择铺很厉害。
我只是点了点头。
  本以为晚上会铁马冰河刀枪相见,我没敢早睡。我看了一会儿《围城》。方鸿渐遇到心仪的女孩唐晓芙,两个人一见钟情。但因为苏小姐的挑拨离间,再加上方鸿渐博士学历以及追求鲍小姐的事情被戳破,两个人最后分手……不知何时,我歪倒在床上睡着,居然连个梦都没有做。
早上说给米欣,米欣又是祝贺:“遇事入定,今后必成大事。你的状态可喜可贺。”
我在电话这边哑然失笑。古人云,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我已过三十,仍一无所成,还指望以后飞黄腾达?虽不排除大器晚成,但我对自己实在没有什么信心。
不过,能在最落魄的时候,有人不断夸奖你,心情不乏是一种调剂。
我说:“米欣,我能做什么工作?’
米欣说:”先把你和罗大生的事情处理完再说,还有甜甜的抚养问题呢,你都要好好考虑的。”
“你这么有经验,搞的跟你跟离过婚似的。”
“滚,你这乌鸦嘴。”米欣挂了电话。
但米欣的话让我感觉冷水泼头。在离婚这件事上,人家是胜券在握,而我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把甜甜送到幼儿园后,我给大生打电话,谈谈离婚事宜。他顿了一下说:“我有点忙,要不你和我的律师谈?”
“你放屁,我是跟你离婚啊,还是跟你的律师离婚?”
“可是我现在真的有点忙。”
“那好,你忙吧。我把女儿送给别人,我自己消失的无影无踪,大家都落个干净。”
我知道他,可以不在乎我,但不会不在乎女儿。
果然,那边忙不迟迭地说:“那我们在曼山咖啡屋见面吧。”
“我们又不是谈情说爱,玷污那种好地方干嘛?我在家里候着,你爱来不来。”说完,我摁断了电话。心里很是豪气。仿佛古时候那些侠客,面对屠刀时脸上毫无惧色,口中还大喝一声: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而我坐在客厅里等待的时候,内心又变成了凄惶。以后的生活还是个未知数,可是我却列不出方程来解。
  大生回来时,我犹自坐着。
“你有什么打算?”他开口问我。
“你打算怎么安排?”
“我虽说现在是个老总,可刚接手这个公司,你也知道,我个人名下也没有多少资产。一切还都是公司的流动资金。”
“先不说钱,先说孩子怎么办?”
“让我爹妈过来带吧,你会有这个经济能力?”
“甜甜未必会跟着他们。孩子是我自小带的,我知道。我要和甜甜在一起。”
“你还要准备住在这里?这是我父亲名下的财产,我无权处置的。”
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难不成他要赶尽杀绝?我一下子气得发抖。
男人绝情的时候和地震一样,不会留下一点生的希望。
“我再想法给你筹点资金,你可以再买套房子,不过要小一点。如果你执意带孩子的话,我每个月再给你们2000元生活费。工作上我刚接手,一切都很困难的,你自己也要考虑考虑工作。”
我已经伤心北冰洋加大西洋加太平洋了。扭转一个去意已决的男人的难度和对牛弹琴让牛开悟一样大。
“你到底能给我多少遣散费?”我冷冷地笑。
“五十万吧?毕竟现在是金融危机时期,公司有几台机器急需更新。”
大生前脚离开,我赶紧就给米欣打了电话。向她汇报了一下情况。听到这样的结果,她也有点意外。但立刻安慰我:“也许他说的是真的。但总比人财两空强。只要有甜甜,只要还能再建一个小窝,别的都是次要。”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找房子,越快越好。有了家才会有稳定感,有了稳定感,工作上生活上才没有后顾之忧。”
“可是我——”
“我知道你在享受上很有一套,这方面是菜鸟。我帮你看看吧。”
现在事情太多,我还来不及感谢。
我还没有来得及搬出去,公公婆婆已经赶了过来。
他们不会是怕我赖在这所房子里不走吧?也难怪,在市中心有这么一套别墅,市面价值也是无法估量的。江城的地皮也算得上寸土寸金了。
婆婆说:“大生是做的不对。可事情已经出来了,就按出来的解决。你和那女人不见面不就得了?自己带好孩子,都过自己的日子。我和你爸也不会亏待你的,等我们去了,这套房子留给你。再说了,结婚和离婚还不都是那么回事儿?”
老太太虽然保养的很不错,但我在她面前还是很有自信的。我高出她整整一大截,只有坐着的时候才能和她目光平视。
这也算放长线钓大鱼把,诱饵也算不小。
我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妈,是大生不要和我生活了。”
“所以我才给你做主啊。”
又不离婚,又保得住儿子的名声,同时又得了一个孙子,老太太考虑的很周到。
“要不,你再给他生个儿子,他不敢亏待你。那种女人,勾引已婚男人,也不是什么正经女人。我和你爸都支持你。”
有了这几句话,我心里也好受许多。
“可人家都给大生生了儿子,您都有孙子了哪。”我尽量委婉,老太太眼睛里放出了光亮。
“妈,我想带着甜甜。”
“那怎么行?”老太太一下子提高了嗓门,“那可是老罗家的人啊。再说了,你以后还会找别的男人,孩子怎么办?”
我知道,他们都巴望男孩儿,但作为家里的第一个孩子,甜甜长的甜美可爱,像个白雪公主,他们还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孙女的。
可是我一想到那两个死于腹中的女儿,心中还是有积怨。
我没有再争辩,眼下我也顾不过来。
我平静地说:“要不,您和爸爸先接送孩子,和甜甜拉近距离。毕竟她是在我的身边长大的。”
婆婆没有言语,也算是默认。
  回头和米欣说,米欣说我处理的不错。他们毕竟是甜甜的爷爷奶奶,不会怎么亏待她。而我今后,若是工作起来,未必能够照顾好她。
想想也是,万一碰到黑心的老板,让没日没夜地加班,那还不怎么样委屈孩子呢。
大生已经起草好了离婚协议,并遣人送回到家里。我扔在书房的桌子上,迟迟没有签字。我不是留恋什么,而是心有不甘。我想见见叶碎碎这个人,我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大生死心塌地。难道仅仅是因为儿子?如果真是那样,我真的还可以给大生生的。可明明又不是这样,他的去意是坚决的。
我给米欣说了我的想法,米欣苦笑着说:“要命,要命,丈夫的新欢对于旧爱来说,却是一种诱惑。我看能不能帮你安排,彻底让你死心。”
没有通过大生,米欣直接找到了叶碎碎。她总是有办法的。具体的场景我不清楚,她只捎回了一句话:“她也正想见你呢。”我问她叶碎碎长的什么模样,是不是有着桃花眼樱桃口的玉面狐狸?是不是男人一见就会被勾去三魂,夺去七魄,让男人成为他的附庸?
米欣咯咯直笑:“到了,你自然便知。也许不是你想象的那种。”
和叶碎碎见面的时间约在周日下午,地点是她家。因为她的孩子应该说她与大生的孩子还小,不方便出来。
周六下午,大生打来电话,略带责怪地说:“你有必要和她见面吗?”
“这是我的事。”
“弄的两败俱伤,对谁都不好。更何况孩子是无辜的,还那么小。”电话里,我能听出他的忧心忡忡。
我就是再气愤,此时也忍不住大笑:“罗大生,我跟你生活近十年,你居然还不认可我的人品?你怕我对你的新欢下手,来个谋妾杀子?你恐怖电影看多了吧?”
“人都是有冲动的,我理解你的心情。可这不值得。”他兀自说着。
“你以为我会为你去触犯法律?罗大生,你高估了你的魅力,也低估了我的涵养。”我挂了电话,才经历几个女人,就把自己看成大众情人了。
周日下午,公公带着甜甜去了儿童乐园。我在家里收拾行头。我是不是应该倾巢出动,浑身尽是黄金甲?
我身裹皮草,脚上蹬了一双六千元的镶着亮片的黑漆皮长靴,项上挂了一条海洋之星,硕大的钻石闪着耀眼的光亮。纤长的手指上扣了三枚宝石,腕上是大生送的绿面玉手镯,看起来晶莹剔透。两朵白金雕成的玫瑰花耳坠在发间若隐若现,更显出它的不凡。
我站在镜前,看着镜子里珠光宝气的女人,自己都有点陌生。
等等,我这是干吗?我这是去炫耀吗?以一个被抛弃的女人的身份去炫耀吗?我真的是发昏了。如果叶碎碎看到我这样的打扮,还不知道怎么偷笑呢。
我卸下所有的装备。穿了一件米色的高领毛衣,下面是一条打着褶皱的紧身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安踏的白色运动鞋。
原本想把长发披下来,但想了想,最后还是扎成了马尾巴。
当我拎着金属带子的小挎包出门的时候,阿霞说:“美姐,你这样的打扮真好看,跟一株夹竹桃似的。”我笑着说:“那我改天跟夹竹桃比比。”
米欣看到我的时候,由衷地说:“你真没有让我失望
  米欣看到我的时候,由衷地说:“你真没有让我失望。我还以为你会打扮的跟个地主婆呢。”
叶碎碎住的地方是花园路上的罗马假日,一个建筑风格很别致的小区。我无数次经过这个地方,却没有想到我的丈夫会和另外一个女人在这里缠绵恩爱。
他们住在十楼。
打开房门的是一个穿着棉布裙子的女人。当米欣说这是叶碎碎的时候,我着实吃了一惊。她实在是一个普通的家常女人。平坦的鼻子,小小的眼睛,略厚的嘴唇,稍微偏胖的身材。我开始还以为她是家里的保姆呢。
她家里的装修是欧派风格。但沙发却是粉红色系。上面搭着几条蓝方格沙发巾。但沙发的靠背处明显看出几道蹭脏的痕迹。而沙发上放的几个抱枕居然是时下很流行的那种十字绣品,梅红的底色,姜黄的图案。上面清晰地绣着“老婆,已被认定”“老公,已被选中”,很是火辣辣的表白。
这几个字刺痛了我的眼睛。
客厅的窗帘居然是层层纱曼的那种。我怎么看都应该放在卧室里比较合适。
我打量着房间,叶碎碎打量着我,米欣打量着我们。
好像是过了很久,叶碎碎把我们让我沙发上,给我们每个人倒了杯水。茶具是很粗糙的那种瓷杯,上面画着海蓝色的黄山迎客松,倒是古朴的可爱。但放在精致的茶盘里,就显得有点笨拙了。
正想着,卧室里传出“哇”的哭声,叶碎碎急忙冲了进去。不一会儿,她抱出一个睡眼惺忪的男孩,不用说是她的孩子。
男孩清醒过来后,瞪着眼睛看我们。叶碎碎招呼他叫我们阿姨,米欣伸出手要抱抱他,被他一巴掌打开了。他扑进妈妈的怀抱里,咧开嘴巴又哭开了。
人家说孩子像娘,真是不假。这个小男孩,太像叶碎碎了,小眼睛,塌鼻子,略厚的嘴唇,还有稀稀拉拉的头发。
我想起了甜甜,我那粉面雕琢明眸皓齿的女儿。和这个小家伙一比,简直就像一个小天使。
看着叶碎碎慌乱的样子,米欣问:“怎么不请个保姆?”
她低着头说:“我自己做的来。”
之后都没有了话语。
“你们喝水。”她许久又说了一句。
我和米欣又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米欣偷偷瞪我一眼,我假装没看见。这个场面很玄幻,我的大脑仿佛被格式化,想不起之前想说的话。
最后,告辞。
  从罗马假日出来,米欣说:“看了叶碎碎,你是不是觉得特自信?”
是有点这种感觉,但也不全是。我有点感慨地说:“叶碎碎那品味,也真不怎么样。可我就不明白,大生怎么会看上她?”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米欣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你这样的女人都会被甩了,我对婚姻更没有自信了。”
赖宝说,让男人比较痛苦的事情不是被女人甩了,而是男人把女人甩了,那女人却比和男人在一起时过的更好。可实际上,让女人痛苦的是因为另一个女人而被男人抛弃了,而这个新欢却远远不如女人优秀。
我得承认,我的心里很不舒服,仿佛穿了一件很华丽的衣服,但这件衣服并不合身。
米欣的车子被朋友借去,她开着我的车子走了。我从花园路拐到幸福路上,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这个城市这个时候彻底苏醒,街上喧闹杂乱,一片盛世气象。路边的一对恋人勾着胳膊头碰着头在喝一杯热腾腾的奶茶,两张年轻的脸上满是幸福。我呆呆地看着他们,直到他们发觉,然后女孩和男孩咕哝了一句,两个人就拉着手离开了。
我顿觉无限惆怅。
快到中天大厦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小恙的家就在附近。而这个时间,她们一家四口都应该就在家里。
小恙是那种温温柔柔的女孩子,是我在大学里参加爱心社时结交的好朋友,和米欣截然不同。
上大学那阵子,小恙和我关系要好,我和米欣关系要好。按照数学的等量关系,米欣应该和小恙成为好朋友。事实上并非如此,她俩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相交。小恙眼里,米欣太过高傲,难以深交。而米欣眼里,小恙太过娇柔,庸俗寻常。我问米欣,那我怎么样。当时米欣说:“你是介于黑与白之间,没有标准评判。”
敲开小恙的家门时,小恙一家正在看动画片,一家人居然看的津津有味。而我们一家人,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一处。大生只喜欢财经频道和新闻,我只喜欢韩剧,而甜甜只喜欢动画片。所以看电视的时候,大生呆在客厅,甜甜房间墙上有一个挂屏电视。而我在网上看连续剧。互不干扰。
我常来这里,大家都不陌生,一对双胞胎直往我身上蹭。我这才懊悔,居然没有给两个小家伙捎点东西。
“你老公呢?”小恙问我。
“问他干吗?我哪像你,一刻也和老公分不开。”我们说这话,小恙的老公陈子昂在一边削苹果。他没有先给谁削,而是把削好的苹果都放在果盘里,全部削好后给每个人分一个。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
陈子昂去做饭的时候,两小家伙跑到阳台上看图画书,我和小恙盘腿坐在沙发上。
这时的小恙,三分知足,三分闲淡,三分清丽,一分慵懒,有一种说不出的悠然。
  “你今晚不准走,老家托人捎来新打的小米,熬出来的粥特别香甜,你得尝尝。子昂在郊区的农场买来水嫩的韭菜,让他给我们做锅贴吃。”
“看你的小日子,过的真有滋味。”
“呵呵,你别寒酸人。你的日子才是逍遥舒坦呢,哪像我们在单位受足领导的脸色。上周我在超市碰到咱班的剑南春,她说她在世纪广场见过你,还惊诧你是不是去了韩国,要不怎么越来越水灵?她都不好意思给你打招呼呢。”
“剑南春?”我迷糊了一下。
“就是那个一见男人就发春的张晓娟呀。”
记忆力搜寻不来,看来我真的老了。
“她现在怎么样?”我随口问到。
“离了,老公有了外遇,不要家了。就她男人那熊样,一开网吧的小老板,居然还勾搭上一个刚下学的小女生,真恶心不死人。”
“该死的外遇!”我义愤填膺地说。
我的情绪吓了小恙一跳,她惊异地问:“你怎么了,这么激动?”
“我也准备离了,情况和她雷同?”
小恙一下子张大了嘴巴,不相信地问我:“罗大生不会是那样的人吧?难道他也有了外遇?”
“不光有了外遇,而且还有了孩子。”我和盘托出。米欣说过,我是个二般的女人。对于这样的事情,我不准备遮遮藏藏,直接交底,不给别人添油加醋的机会。
“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矛盾?”
我摇了摇头,而且很悲哀地说:“那个女人,实在是个很寻常的女人哪。”
“这你就错了。你站在这里,你的美一览无余,所有的人都认可你是美丽的女人,男人很容易从外表喜欢你。而有些人,外表平淡,但内心妖娆,有独特的魅力,容易从内心打动男人。男人一旦中招,往往会不顾一切。”
言之有理。
“那该怎么办?我已同意离婚。”
“我不同意你离婚,要知道,什么都是原装的好。你容易再嫁,但孩子怎么办?”
小恙点了一下我的脑门又说:“你呀,也活该被男人抛弃,做什么都那么张狂。你还记得不?你刚生甜甜不久,我去看你。你当时想吃鸡蛋,大生亲自下厨给你炒鸡蛋,可是你气冲冲地说想吃荷包蛋。大生陪笑着又给你做了荷包蛋,可你吃了一口就不吃了。还抱怨大生做的难吃。然后你又要喝福满楼的羊肉汤,一会儿都等不住。大生又亲自开车给你买回来,你这才吃下这顿饭。当时我就想,你这个小女子何德何能,居然这样消遣别人?活该,就该让你遭到报应?”
我呆了一下,迟疑地问:“我这样过吗?”
“哼,还问呢。前年,华伦天奴在新华路开了一家新店,咱俩做瑜伽回来,到他们店里转悠。你看上一件银灰色的风衣,标价是一万二,你让店员拿给你试穿。小店员看着咱俩穿着运动装,一副学生模样。就没大理会咱们。你当时发了很大的脾气,一口气刷了两套。还要经理辞退那个小姑娘。人家哭着向你求饶你都不答应。乖乖,你不知道你多张狂啊。”
我想了想,是有这件事。当时也只是太气愤了,觉得他们太狗眼看人低,所以执意要他们受到惩罚才甘心。
“别说了,我们吃饭。”陈子昂在厨房里招呼我们。
小恙一下子丢下我,雀跃着跑了过去。
“呵呵,老公,你做的菜真是丰盛,我和秀儿都有口福了,老公功劳真大。”
听着小恙夸张的声音,我觉得背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怕掉在地上扫不完呢。
“秀儿,过来端饭。我们要开饭了。”
这死妮子,真不把我当客人哪。
两个小家伙也过来帮忙,厨房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白瓷碗里盛着黄澄澄的小米稀粥,里面还有花生米和红豆,让人看着很有食欲。三个粉色的骨质瓷盘里,分别放着白嫩的杏仁,绿色的上海青,还有红黄相间的鸡蛋炒番茄。翠竹状的方形瓷盘里放着三层煎好的锅贴,油汪汪的,冒着热腾腾的热气。
我使劲吞咽了一下,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小恙一下子笑了:“你啊,还是这么没有出息。”
我咧嘴笑了笑。
这顿饭菜,真好吃。
吃过饭,小恙对陈子昂说:“老公,你做的饭菜真好吃。你带着宝贝们去散散步吧,我做好后勤工作。”
  我的肌肤又是一阵发紧。她从前只是娇糯,现在更甚。
陈子昂和我摆摆手,带着孩子们下楼。两个小家伙不停地说:“美秀阿姨,我们出去玩儿了,你下一次要带着甜甜过来啊。”我忙不迟迭地答应。
小恙给我端了一碟瓜子,自己到厨房忙活了。
我百无聊赖,就倚在厨房门口看她忙碌。
刷碗,刷锅,清洗抹布,整理橱柜,小恙做的很认真。
“你不觉的累吗?”
“我觉得是一种享受。把杂乱变成有序,那是一种很快乐的过程。只是看你怎么看待。”小恙认真地说,“你总是抱怨我没有时间和你出去转悠,其实下班回来很忙碌的。”
“美秀,你体会不到这其中的乐趣的。”
是的,我体会不到。
“你有没有给大生做过一顿饭?或者说,你们共同做顿饭?”
我摇摇头。
“你有没有给他织过一件毛衣,或者一双手套,或者一条围巾?”
“没有,可是就是织了,他也不一定会穿戴啊。”
“你知道他不会穿戴吗?”
“有了孩子以后,你们有没有去过小吃店吃那种飘着一层油花的麻辣烫?像学生那样,头碰着头,吃的满脸都是汗津津的,心里也是温暖。”
“他根本不会去的,你知道他很讲究。”
“可你尝试过吗?”
“这太小儿科了。”
“不屑一做?你是不是只爱做爱?”
“你死去吧。”
“他每次回家你是不是给他一个拥抱,然后说你很想他?”
“老夫老妻了,哪里来的那么肉麻?我做不来,我是良家妇女。”
“良家妇女早就该进博物馆了,人人都爱狐狸精呢。你和米欣都太骄傲了,都是从画里走下来的古典美人,可现在没有骑士。”
“自从有了孩子,你们俩有没有单独出去过旅游?”
“还有孩子呢。我们三个出去过几次,但大生太忙了,每次都不尽兴。”
“还说他忙呢,都忙到人家的床上了。”
“你还是不是个教师啊,说话怎么这么粗俗?”
“我在学校是教师,出了校门就不是教师。再说了,你以为现在的教师还是以前的那种老古董?你落伍了。”
我低头不语。小恙说的这些,其实我和大生好像上学的时候,也有这些爱情的小细节。只是后来,慢慢被生活磨成老夫老妻,没有了那个激情。
“所以,你不应该轻易放弃的。没有挽救的婚姻是遗憾的。”
“可是他们已经有了孩子!”
“那是他们的事情。你要努力给甜甜一个完整的家庭。”
“我不能容忍他的身体在两个女人之间周旋。”
“我能理解。你要尝试,让那个女人离开。”
我摇了摇头。
“你能做到的,秀儿,上大学的时候,你英语四级没有通过。整整一年,你窝在大教室里,反复听写训练,直到最后顺利通过。你很能干的。”
我哑然失笑:“小恙,那是为了拿学位证啊。”
“没有什么不同,你这是为了保护你的家庭啊。”
本来要打车回去,小恙执意让陈子昂骑电动车送我。凉风吹着我的脸,我的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一点点回放过往的情节,心里有说不出的味道。
  回到家时,甜甜正在哇哇大哭,公公和婆婆黑着脸。我赶紧换好衣服,把甜甜抱在怀里。
“妈妈,我以为你不回来了,我要妈妈。”甜甜一把抱住我的脖子,眼泪蹭到了我的脸上。
“你这是当妈的吗?要是在老家,你这大半夜不回来,还不知道怎么被别人说闲话呢。”婆婆不满地说。
我有点歉意地说:“去朋友那里了,回来有点晚。”
“你这不还没离婚嘛,要注意检点。”公公也开口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你让他,他反而感觉你很无用,步步紧逼,让你没有退路。如果你很凶悍,他反而怕你,处处敬你。
我忍无可忍,厉声说:“我晚一点回家怎么了?你们出去打听一下,我的人品有什么问题吗?我有没有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您们的儿子不仅在外面和别的女人胡来,而且连孩子都有。您们是怎么管教的?”
我本来是想说罗大生和别的女人鬼魂,而且还生了一个野种,您们家的教养也就是这种档次呀?但看着公公发抖的手指,我没敢说出来。倒不是怕他们看到我八婆的模样,而是怕诱发他的心脏病,我又多了一条不值。
“可是你总得照顾好甜甜吧?”婆婆尽量压低着火气说。
“甜甜跟着您们,我很放心。您们是甜甜的亲爷爷亲奶奶,不至于还让我教你们怎么哄孩子吧?”说完,我抱着甜甜扭头回屋了。
阿霞悄声进来,抱住甜甜说:“甜甜,我给你讲一个大灰狼的故事吧?”
“你都讲好几遍了,我不听。”甜甜搂紧我的脖子不松手。
“那我再给你讲一个小公主的故事吧。可好听了。”
“真的吗?妈妈?”甜甜贴着我的脸说,我点了点头。
甜甜从我的怀里跳下来,跟着阿霞出去了。阿霞顺手带住我的屋门说:“美姐,你先休息休息吧,我给甜甜洗澡。”
靠着梳妆台,我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被老公抛弃,被家人指责,好事全让我摊上了。
这么个晚上,我突然很想念大生。想念他身上那种水果皂的味道,想念他带着鼻音的说话声。他总是喜欢穿纯羊毛的那种毛衣,靠在他的胸脯上,会感觉一种很温暖的热度。
几乎是不假思索,我拨通了他的号码。铃声固执地响了一会儿,感觉到他的迟疑。但他还是接听了。
  “秀儿,有什么事吗?”这样的称呼让我一瞬间有点恍惚,萧郎仿佛是故人。好像从前的样子,他在公司上班,我在家里候着,等他下班回来。
“大生,你能回来吗?我想——我想见你。”我的声音梗塞了。
“出了什么事吗?”他的声音依然是37摄氏度的温度。
“我想让你回来。”我几近哀求。
“太晚了,改天——”
我轻轻摁断了电话,泪水再一次涌出。我想打给米欣,但这么晚折腾她,我于心不忍。
电话铃响,是大生。
“我一会儿就到,你等我。”
我简单冲了个澡,穿上了那件从三亚买回的情趣内衣。几条藕色的细带子连着几朵粉色的芙蓉,刚好遮住身体里的秘密。而外面是一条牙白色的薄纱,肩头绣着一朵血红的玫瑰。
我不敢站在镜前看这样装束的自己。确切地说,我不敢正视自己的眼睛。我用这样的方式去勾引自己的男人,我从心里排斥。
我的心咚咚直跳,感觉自己像个偷情的女人。
妩媚也是一门学问。有人与生俱来,有人无师自通,而有人邯郸学步,最后变成东施效颦。我就是后者。只恨老师在学校没有传授这门功课。
我躺在天蓝色的丝绸床单上,感觉自己是一汪清水里的一夜扁舟,悠悠随水漂流。
大生回来时,我已朦胧欲眠。
他推开房门时,一下子定住。他的眼睛里,一簇火苗一点点燃烧。
他脱下外套,径直都到床边。他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我的周身巡视,我的脸一点点发烫。我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重。
他的心不管怎么背叛,他的身体始终是个男人。
可我的心却是清冷的。我只是被动地接受着扑面而来的接吻。
他亲吻着我的唇,而我却清晰地嗅到他身上那种玫瑰香水的味道。而他是从来不用香水的。这是那个女人的味道。
一瞬间,他和那个女人****拥抱的身影挤进了我的脑海,我的胃里一阵翻腾。
我一把推开了他,迅速用毛毯遮住了身体。
我的眼里是压抑不住的鄙弃。我不允许他带着另一个女人的气息来污染我的身体。
大生先是惊愕,而后眼神一点点变冷。他迅速穿好了外套。
“美秀,这样很好玩吗?你一会儿强硬,一会儿又变得柔弱,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用身体来诱惑,可你的眼神却还是排斥,我讨厌你这样,你知道吗?”
我还没有来的及开口,他已转身走了。
我把身上的妖娆一下子撕碎,伏在床上无声地哭泣。
米欣说的对,我是那种无法勉强自己的人。
  给米欣打电话的时候,米欣正在广州。她在参加一个化妆品的展销会。
我说:“米欣,我也在这个房子里一天住不下去了。”
米欣很委婉地说:“秀儿,你先冷静。两个人即便是分手,还有一段时间的犹豫期呢。更何况是离婚?你也再给自己一段犹豫时间吧,这样将来也不会后悔。”
我对米欣的态度很迷惑,先前她不是大张旗鼓地让我出去找房子吗?
既然是米欣说的,我就尽量再去尝试尝试吧。小恙不也是这样说的吗?
虽然现在我接受不了大生的身体,但我在心里还是很放不下他的。
大生总是在周三开会,午饭总是被耽误。一个上午,我都在家里熬粥。百合和莲子熬出来的米粥味道醇厚,唇齿生香。
饭盒的上面是我调制的凉菜,翠色的莴苣红色的辣椒丝,还有淡黄的姜丝,是大生喜欢的酸辣味道。
我赶到大生办公室的时候,时间尚早,会议还没有结束。助理给我倒了杯水,我坐在沙发上等他。
陪他一起回办公室的,还有财会部的李经理,我以前见过。他一看到我就夸张地说:“嫂子,你怎么越来越年轻啊?乍一看,还以为是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呢。”
我笑着和他打了招呼。
而大生一直都是面无表情。
李经理把材料放下后就走了。临走前,又刻意回过头看我一眼,眼神里都是惋惜。不用说,叶碎碎的事情他们也知道。
这年头,很难有真正的隐私。
“你来做什么?”大生低头整理着东西,不冷不热地说。
“天气干燥,我给你熬了点粥。”我有点不自然地说。
“那先放这儿吧。”
我轻轻放下了饭盒。
“你,可以回去了。”
他不挽留我,我也没法把自己留下来。我始终达不到脸皮深厚的境界。
眼前的这个男人,西装笔挺,头发光亮,目光深邃,有着逼人的英气。我们近在咫尺,心却远在天涯。谁说的,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也许应该这样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而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你明明知道我爱你,而你却不理会。
我轻轻打开了房门。他已经给了我难堪,我不能再给自己难堪,离去何妨?
“秀儿,我们可以不离婚的,只要你愿意。”
大生在我背后轻轻地说。
人要得寸进尺!我赶紧回头说:“大生,如果你愿意,我给你生个男孩儿。可是,你会离开那个女人吗?”
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是捉摸不透。
“秀儿,我是甜甜的父亲,我也是家宝的父亲。作为父亲,我能抛弃谁?孩子是没有错的。”
自始自终我都忽略了,这里面最厉害的角色就是那个叫罗家宝的小男孩儿。他虽然懵懵懂懂,但他却操纵着整个游戏。而正是因为他懵懵懂懂,所以别的人才没有任何办法。
  大生的电话铃响起。他的铃音一直是班得瑞的田园歌曲,而现在居然换成了儿歌《我有一个好爸爸》。
我听不清那边说什么,但是我只听到大生忙不迟迭地说:“家宝没事吧?好,好,我很快回去。”
不用说,是叶碎碎的。
我狠狠地看了大生一眼,摔门离去。结婚几年,家里的事我很少麻烦他。甜甜刚上学的时候,突然发高烧,我怕影响他工作,一个人把她送到医院。排队,挂号,看病,打点滴,直忙到大半夜。
往事不堪回首。
大生匆匆忙忙地从我的身边走了过去。我们居然形同路人。
小恙给我打电话,说在天缘路口等我,让我过去一趟。
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眼前的红色已经变成了绿色。可是我依然大脑混沌,以至于后面汽车尖锐的鸣笛声都没有听到。
直到有一个人气急败坏地敲打我的车窗时,我才从迷糊中清醒过来。
眼前又变成了红色。我偷偷地看到后面已经堵了长长的一排。
居然没有交警。
再一次绿灯亮起的时候,我赶紧把车开了过去。
小恙骑着电动车在等我。
“秀儿,大生在市郊的池塘里挖出的鲜藕,我们给你留了一些。回去你炸点鲜藕片,特别的好吃。”
然后顿了一下,小恙说:“给他做一些吧,温暖了男人的胃,也就温暖了男人的心。”
可是小恙不知道,世界上最硬的不光有金刚钻,还有男人的心。
我突然想起,大生匆匆离开的时候,根本没有顾及我送去的那个饭盒。到了明天,我精心熬制的米粥就会变馊。如同我现在的心情。而到了后来,这只饭盒就有可能被大生丢弃。他有怪癖,容忍不了盛放坏东西的容器的存在。
“小恙,没有用的。”我自嘲地说,“有的男人是食草动物,有的男人是食肉动物,而有的男人是变形金刚,啥都不吃。”
“那你的男人是什么?”
“他是怪胎,通吃。”
小恙一脸迷茫,我笑着说:“听不懂了吧?谁让你上哲学课上老打瞌睡呢?”
“你老公都跟别人跑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活该被男人抛弃。”
我发狠,小恙发笑。
“上大学的时候,大生对你多好啊。元旦那天下午,你感冒了。米欣在住室陪你。到了晚上,你突然发高烧,米欣给他打电话,当时他正负责元旦晚会的音乐播放。结果他丢下一大摊子的事儿,把你送到医院。当时整台晚会都受到了影响。系主任事后狠狠地批评了他,可他就是不低头。”
一时间,我泪水纷纷。
“所以,你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婚姻,不要轻易放弃自己所爱的人。”
小恙已经离开,此时街头灯火辉煌。街上人流匆匆,都在赶往家的方向。自家阳台上的那抹灯光,是内心最大的守望。
而我,却没有了希望。
  不知道是街上太吵,还是因为我心不在焉,米欣给我打了四个电话我都没有听到。
“秀儿,你是不是因为想不开寻了短见?”
“是!你这电话是怎么打到阴间来了?”
“你现在在哪儿?快给我滚回来!”米欣气急败坏地说。
“你在哪儿?”
“你问这个干吗?”
“你就是让我滚也得滚个方向吧?”
“都是让你气的!我在你家。”
“那甜甜呢?”我急切地问。
“你还记得你有甜甜啊。”
米欣啪地挂了电话。我的精神立刻抖擞。
赶回家的时候,甜甜已经在米欣怀里睡着,脸上有哭过的泪痕。我的心里一阵发紧。
我只顾自己的悲伤,而忘记了我那可怜的女儿。我只是失去了丈夫,而女儿在见不到父亲的时候,如果再见不到母亲,那会是什么感受?”
看到我满脸愧色,米欣没有再发冷镖。
我们俩七手八脚把甜甜放到了床上,阿霞用热毛巾给甜甜擦了擦脸。小家伙咕嘟着嘴巴,睡梦里犹自皱着眉头。
“甜甜的爷爷奶奶呢?”我问阿霞。
“回楼上了。气的不行呢。”
“到底怎么回事?”
“甜甜被爷爷奶奶接回来后,一看你不在家,当时就哭的惊天动地。我们都劝不住。我要给你打电话,罗叔就训斥了我一顿。幸好米姐赶来了。”
我对着米欣苦笑了一下,示意阿霞回去休息。
“你还是留恋这里?”
“我只要外出,回来就要受到诘责。而我留在家里,他们也未必看的顺眼。大生,不会再回来了。他离得了那个女人,但未必离得了那个孩子。我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哀大莫过于心死,老孙去也。”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带着甜甜,离开吧。”
“他们对我恨不得扫地出门,但对甜甜,未必肯放手。”
  “先委屈孩子几天,让她爷爷奶奶带几天。让他们感受感受。这件事情上,大生会帮你的忙。”
我沉默不语。没有孩子在身边,我现在看不到我的价值。
“少林路上的青青家园已经开盘,都是小户型,我们今天去看看。”
“小户型?那是不是连个浴盆都放不下?”
“还放浴盆呢?你怎么不装个游泳池?有个小窝就不错了,再挑三拣四,老天爷都会出来抱打不平的。”
那也好,两个人守着一个大地方,四处都是空落,那跟荒山野岭有什么区别?
第二天,我和米欣去了青青家园,去看房的人很多。青青家园就在江城商学院附近,主要是售给那些刚毕业不久的小白领和那些暂时买不起大房子的新婚夫妇,所以大多都是年轻人,喜气洋洋的样子。而我哭丧着脸。
“你这是怎么了?跟破产似的。”
“我这是破婚了,你说我能不能高兴起来。”
“你这是凤凰涅槃,开始新生了。你应该庆祝。”
我回头狠狠地瞪了米欣一眼:“我祝愿你以后多涅槃几次!”
“谢谢,我乐意接受你的祝福。”
米欣看好的房子是在28楼,打开窗户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江城的风景一览无余。
虽说是两室一厅,可包括公摊面积还不到80平米,简直就是蜗居。厨房只是两个转身,而洗手间只有一个淋浴。顶多再放一个洗衣机。
“装修之后,再买一些居家的东西,就像家的样子了。这个地方虽说不大,但也算不上拥挤。”
我点了点头。
“就是太高了。”
“对于安装电梯的楼盘来说,住在底层太压抑。这里离顶楼很近,有空可以上去吹吹风。心情烦恼的时候,看看茫茫大地上每个人也不过蝼蚁大小,心里就好受多了。”
“我没有你这个雅兴。我站在高楼之上,总会有跳楼的欲望。”
“你放心,你跳不了。你没这个胆量,你也没有这个勇气。”
“如果合适的话,就定下来吧。”
我点了点头:“要不我给大生打电话吧?”
“回头吧。”
米欣当时在售楼部交了定金。回头我拿证件来办理各种手续。
我本来想请米欣吃饭的,可是米欣回去还要开会。
分开的时候,米欣把她的公寓钥匙递给了我,半开玩笑地说:“给你一把钥匙,我那里暂时是你的落脚地。你去过的,地方不大,但绝对舒服。回家里拿好证件,你这几天就自己办理入户手续吧。”
“可是甜甜在家行吗?”
“你就当自己死了。凡事都纠葛不断,你不会感觉幸福的。”
我让米欣失望了。她希望我潇洒转身,不拖泥带水,不让伤害我的人得意。可是我偏偏一步一回头,做事藕断丝连。
她还要忙着开会,我们就在少林路上分手。
  我回去的时候,公公婆婆正在吃饭,阿霞正往饭桌上端汤。
他们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开口。但脸上分明写着不满。
他们不理我,我也没有准备开口。
阿霞赶紧招呼我吃饭,我摆摆手说:“我还要出去办事,你们先吃吧。”
我去书房,郑重地在那张离婚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从此之后,我不仅两袖清风,而且是四大皆空。
书房的门开着,我给大生打电话,没有准备回避公公婆婆。
我说:“大生,我已经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了。可以去办理离婚手续了。”
那边显然吃了一惊。过了很久,他才有点口吃地说:“秀儿,你真的打算离婚吗?”
我也吃惊地说:“你什么意思?莫非你想反悔?”
“我以为你不会离婚的。秀儿,我们可以不离婚的。”
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你尽快把钱打到我的卡上吧。我在外面找好了房子。这两天,我就准备办理入户手续。”
“秀儿,你怎么生活?你想过没有?”
我轻笑了一下:“大生,这么说你是不准备给我生活费了?”
“秀儿,不是那样的。你以后会成家吗?”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我轻轻地挂了电话。
走出房门的时候,婆婆居然就站在门口。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美秀,你真的准备和大生离婚?”
“不是,是大生不要我了。”
“你要好好考虑啊,我和你爸都是为你好。孩子都这么大了。”
“谢谢妈,您和爸爸先照顾好甜甜,我还有事情要办理。”
说完我离开了家门。
正是火辣辣的中午,太阳拼命****地面,四处流窜的都是滚滚的热浪。
这时候才感觉肚子有点饿。
忍不住又回首观望,白色的建筑物在太阳底下朦胧成一片。没有想到我在这片大房子里住足十年之后,现在依然无处安身。仿佛古代的君王,在位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旦沦为阶下囚,竟会无处藏身。
我在路边小吃摊要了一碗麻辣烫,纯正的老四川的风味,上面飘着一层红亮亮的辣椒油。
我吃的大汗淋漓。
斜对面,是一对中年夫妇。都是寻常的衣着。男人提着大包大包东西坐在对面,女人一张脸窝在饭碗里,有滋有味地吃。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可以清晰地看到男人眼中怜惜的表情。
是谁说的,贫贱夫妻百事哀?狗屁。
纵然生活多艰,但只要两个人相爱,吃不了山珍海味,穿不了锦衣华服,但一件粗衣一碗汤水,照样有滋有味。
米欣说的对,生活是人过的。富贵能过,贫困也能过。只要有一双手,未来就不可怕。
和大生参加过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宴会,美味珍馐哪样没见过?酒肉穿肠过,其滋味和今日的麻辣烫相比,也不无二同。华衣美服虽说一大柜子,但平常日子穿的还都是寻常舒适的衣服。
凡事不过如此。退一步,果然海阔天空。
我仰天大笑,招惹身边目光无数。我赶紧收起嘴脸,惟恐被人误为疯子。
  翌日,是礼拜天。我放下手头的事,陪着甜甜,狠狠玩了一把。
从水上乐园回来的时候,我们俩浑身都是湿润。阿霞帮甜甜换衣服的时候,怯怯地问我:“美姐,你和先生……”
“离婚了,以后有可能你就更换主子了。要懂得察言观色过日子,别像我,就是被人抛弃了,还蒙在鼓里。”
“先生不是那样的人吧?”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脸上没有写字,别被他的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所迷惑。”
“可是美姐,你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怎么?看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才像那么回事?”
“不是的,离婚总归不是什么喜欢事,可你看上去没有那么生气。”
你看你看,这个小姑娘都认为我应该悲伤才对。这样才符合人们的心情。离婚也不敢表现出太乐观的情绪,否则人家会认为对方是受害者,或者认为你不正常。
我说:“阿霞,你的好奇心太强了。我知道你是好心,但别人未必会这样认为。尤其是现在的社会,人家都是把自己隐蔽的紧紧的。所以,换了主子,你未必会做的那么自在。新主子面前,尽量少说点话就,说不定她还会把你这个老臣赶走。”
“美姐,你不能走啊。”阿霞声音有点发颤。
“哎呀,没那么严重,搞的跟拍电视似的。”我拍了怕她的肩膀,顺手递给她一张服装超市的代金券。每季两套衣服是我对阿霞格外的照顾。
“美姐,我不要了。我还有衣服穿呢。”
“哎呀,真啰嗦。我就是离婚了,也不至于真的一无所有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初说好你不管孩子的,可是你能帮我照顾甜甜,我就感恩戴德了。回头,我让大生给你加薪。”
阿霞当即有点不高兴:“美姐,你也太看低我了。”
我点头称是。在你落难时,身边的人不投井下石就足够了,没有敢再奢望谁再雪中送炭。
阿霞说:“美姐,我就发现,这段时间,你变的爱说话了。”
“我从前不是这样吗?”
“从前喜欢一个人闷坐,不大爱说话。”
也许这离婚,我也有错吧。
青青家园专门给一次性付清房款的客人开了绿色通道,我签好合同后即可交款领钥匙。
我去农行交钱时,才发现大生根本没有往卡上打钱!
我本来想打电话,但略一迟疑,直接去了公司找他。
可他不在办公室。他的助理在整理材料,我单刀直入:“你们罗总呢?”
他看我一眼,支吾着说:“我不知道。”
我冷笑了一下说:“少拿这话蒙我,你作为公司老总的秘书,难道会不知道老总去哪儿了?”
“真的不知道。他交代我要干的事情后,就离开了。”
算了,为难他也没用。
我直接拿起他办公室的电话拨了过去。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
“喂,有什么事?”
“你在哪儿?”
“秀儿,有什么事情吗?”
“你在哪儿?”
“我在家里——”
不用说是在叶碎碎那里,我“啪”地挂了电话,离开天宇公司。直接开车到罗马假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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