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名字叫 泰国灵媒表演意外失手丢失的初吻 女主叫灵 男主叫炫 这都是姓名的其中一个

大结局【我掂起脚,搂住他优雅的颈项,轻轻吻上他的薄唇。长长的睫毛闪动,那是我的初吻~~~这爱情,女主以穿越为代价;男主冲破宗教戒律;忍受几千年的诋毁诟病---《不负如来不负卿》】 - 虞娅囡的日志,人人网,虞娅囡的公共主页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有点饱”,“半饱”,“七分饱”,我只知道“老子还没撑死,继续吃啊!!”(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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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我掂起脚,搂住他优雅的颈项,轻轻吻上他的薄唇。长长的睫毛闪动,那是我的初吻~~~这爱情,女主以穿越为代价;男主冲破宗教戒律;忍受几千年的诋毁诟病---《不负如来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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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发不完,文末附上剩下的大结局地址
  一川明辉光流渚
  含光宫中,几个宫女依次跪捧着九翟凤冠、钗钿襢衣、金丝织绣真红霞帔、褙子、中单等冠服环绕四周,一个掌仪女官在旁详细地奏报着几日后册后大典的仪程。
  繁复的衣料窸窣轻响,不时夹杂着玉坠环佩叮咚,静静回荡在寝殿深处,碧瑶正和两个侍女帮卿尘将冠服之后云纹曳地的霞帔整好,&娘娘,正合身呢。&
  卿尘轻轻抬手示意身旁的女官停下,转身问道:&多长时间?&
  女官答道:&回娘娘,整个大典共三个时辰。&
  卿尘眉梢微紧,&这么久?&
  女官恭敬地道:&此次是皇上册后的正典,所以时间格外长些。&
  卿尘微微颔首:&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待掌仪女官退下,有侍女进来禀道:&娘娘,皇上今晚传膳含光宫。&
  卿尘应了一声,碧瑶忍不住惊喜,问道:&娘娘,尚衣监昨日送来那几件新制的宫装都很是用了心的。那件茜红底子的就很不错,显得人精神,不过我记得有件流岚色绣木兰花的也好,既贵气又雅致,我让她们都拿来看看可好?&
  卿尘此时只穿了件杏色软丝中衣,&不必了,我有些冷,把那件披帛给我。&
  碧瑶返身取了披帛替她搭在肩头,一袭云色婉转,双肩若削,盈盈瘦弱,卿尘随意靠在凤榻上,丝毫没有起身梳妆更衣的意思。
  碧瑶忍不住催她:&皇上一会就到了,娘娘不换衣服吗?&
  卿尘抬眼应了一句:&他是来看衣服的?&
  碧瑶愣道:&当然不是。&
  卿尘复又合眸。
  碧瑶不由替她着急,劝道:&娘娘,都几天了,皇上现在分明是先行和好,您就服下软吧。&
  卿尘闭目不语,那日她外出回宫,未入上九坊便遇上卫长征等带着玄甲军寻来。护城水师竟出动了虎贲战船,楚堰江中森严一片战备状态。回宫后只见夜天凌脸色铁青,怒不可遏,一句解释也不听,当即命将冥执等随卿尘出宫的侍卫各掌二十军棍。卿尘极力阻拦,他冷冷无视,殿前一片杖击之声,鲜血横飞。卿尘恨极,一怒之下拂袖回宫,已经几天没和夜天凌说过一句话。夜天凌亦不似往常每日来含光宫就寝,再加上朝事繁多,俩人倒真像就这么生分下来,只看的碧瑶她们暗暗着急。
  碧瑶见卿尘这般倔强,低声再劝:&内廷司都已经上了添选妃嫔的议章,皇上毕竟是天子,您这样怎么能行呢?&
  卿尘那晚在江上着了点风寒,这几天一直不太舒服。刚才被那些冠服折腾了半天,此时只觉周身乏力,听了此话不免更添烦闷,闭着眼睛道:&我睡一会儿,皇上来了你再叫我。&
  碧瑶见她十分困倦,又深知她的脾气,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得仔细关了花窗,悄声退出。
  碧瑶走了后,卿尘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起身拢着披帛坐在那里。面前铜镜映出她的容颜,她漫无目的地垂眸看着云帛散开在脚边,那丝丝入扣的纹路看在眼中却不时有些模糊。她抬手撑着额角,突然瞥见铜镜中多了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青衫淡淡,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他目光深邃,静静望着镜中的她。
  寝殿中长明的宫灯轻微一跳,卿尘低声轻叹,站起身来。不料眼前竟猛地一黑,她急忙伸手去扶镜案,谁知却正按在打开的妆奁之上。玉声乱响,凤簪翠环飞落一地,夜天凌已经疾步上前将她扶住。碧瑶她们被东西落地的声音惊动,匆忙赶进来,只见满地狼狈,皇上抓着皇后的手一脸怒容。
  随后而来的宫娥内侍跪了一地,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谁也不敢说话。只有碧瑶战战兢兢叫道:&皇上,娘娘&&&
  卿尘一阵晕眩过去,见碧瑶等人都十分惶恐地看着他俩,缓声道:&这里没事,都下去吧。&
  碧瑶心里七上八下的,看这样子倒像是俩人真吵起来了,却又怕冒然相劝适得其反,斗胆说了句:&皇上,娘娘身子不舒服,您&&&
  卿尘眸光淡淡往这边一扫,碧瑶便不敢再说,无法可施,只好带着众人暂时退出殿外。
  卿尘靠着夜天凌的搀扶坐下,夜天凌不悦道:&觉得不舒服怎么不宣御医,你这又是跟谁赌气?&
  卿尘眸色一黯,无心和他争吵,只说道:&不过是刚才试冠服站得久了有些累,这些凤冠霞帔看来并不适合我。&
  听她这么说,夜天凌脸色微沉,这几天心里窝着的火气不禁被勾起苗头,隐隐便要发作。
  俩人僵持着,殿中一时异常地安静。
  卿尘倚着凤榻,倦倦合上眼眸。她原本便是强打着精神,现下更觉得胸口滞闷,忍不住频频咳嗽。突然一只手覆上额头,接着便听夜天凌愠怒的声音道:&传御医!&
  卿尘自己清楚这症状,待要说不用御医,只见夜天凌神色严厉,着实也无力再行争辩,便任御医赶来请脉开药,不一会儿侍女们先奉了姜汤上来。
  她素来不喜姜汤的味道,却在夜天凌的怒视下端起来一饮而尽,将玉盏掷回盘中,转身向内静躺着。侍女们细碎的脚步陆续消失在殿外,四周空空荡荡便显得格外冷清,卿尘身上却搭来薄衾,&怎么,背着我做出那么大胆的事,还跟我发脾气?&夜天凌话语低沉,颇为不悦。
  卿尘并不后悔那晚出城惹得他不快,说道:&我若做错了,你罚我便是,为何却拿冥执他们出气?何况我已经回来了,四十万大军平安入城,我又哪里做错了?&
  话未说完,夜天凌剑眉猛蹙,伸手硬将她从榻上拉起来面对自己,怒道:&你若是回不来呢!我夜天凌十余年铁血征战,踏平山河万里,区区四十万大军能耐我何?用得着你夜出帝都,孤身犯险!你是怕我输了这一阵,还是怕他丧命于我剑下?&
  他几乎是声色俱厉,目光严邃冷冽,迫得人如坠冰窖,卿尘脱口便道:&我确实是怕,我怕你们任何一个再变成第二个十一!&
  夜天凌脸色猛地僵住,额前青筋隐现,眼中的凌厉却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说出这话,卿尘也呆了片刻,转而侧首垂眸,满身尽是黯然:&当年击鞠场上和你并肩作战的五个人,如今只剩下他和十二了。你若真的信我,就不该恼我,我虽是胆大行事,却也是深思熟虑过。现在非但你与他安然无恙,近百万将士也不必自相残杀,这些许冒险难道不值?&
  夜天凌狠狠揽着她,眸中戾气低沉:&若不是因为信你,我当晚便已下令挥军平叛。我虽信你有把握全身而退,但你若当真有所闪失,帝都中岂止是血流成河的局面!但那又于事何补?难道还能再有奇迹,再让我隔着千年万年遇到一个宁文清,或是一个凤卿尘?&
  他霸道的不给人丝毫喘息之机,那字字句句像是丛丛炙热的火焰,灼得人心中又暖又痛。卿尘向来言辞不输于他,此时却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触得他的心跳在手底起伏不平,当真已是怒极。
  卿尘愣愕间,只听他再道:&这江山王位,不过就是游戏一场,我岂会用你的安危去换取,又岂容他人觊觎于你?我若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天下!&
  卿尘心里早已柔软一片,面上却不服软,下颌微扬:&我既然是你的妻子,难道还怕了这点儿风险?我若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凭什么做你的妻子?&
  夜天凌一怔,顿时哭笑不得,又气又恨:&是我的妻子就得听我的,你要是再敢背着我自作主张,我&&&
  他说到这里顿住,卿尘修眉一挑,问道:&你怎样?&
  夜天凌见她眸中黑盈盈一片,尽是柔情暖意,近在眼前地这么看着他,硬将那满腔怒火包围、缠绕,寸寸化做了无奈。终于长叹一声,将她拥入怀中:&老天怎么送了你这么个女人来!&
  卿尘头抵着他的肩膀,幽幽说道:&我这女人既让你如此不满,他们已准备了天下美女供你挑选,想必总有善解人意的。&
  夜天凌微怔,扳过她身子问道:&什么?&
  卿尘淡淡抬眸,看住他:&内廷司已拟好了添选妃嫔的标准,六宫中一后、四妃、九嫔之下,婕妤九人,美人九人,才人九人,宝林二十七人,御女二十七人,采女二十七人。八品之下六局二十四司掌仪女官各四名,司二十八人,典二十八人,掌二十八人,其他无品级女官人数不定。&
  夜天凌听得大皱眉头:&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卿尘道:&议章两天前便送致远殿了,你难道没见着?&
  夜天凌失笑:&没留意,光那些朝事的奏章还不够我看,哪有时间看这些。&
  卿尘见他眼中倦色淡淡,想必又是几夜未曾安眠,不忍再同他去计较这些,只是静静与他相拥。夜天凌抚着她披泻肩头的长发,良久,突然一笑:&明天下旨让内廷司整顿宫闱去,免得他们没事找事做。&
  卿尘笑笑不语,往他怀中靠了靠,他身上温暖的男子气息淡淡笼下来,仿佛惊涛骇浪里一湾平静的桃源。该说的话她早就说过了,不必再重复。他不曾信誓旦旦地给她任何承诺,只是他懂她要什么,有些事情他会去做,他会护着她,她知道。一股倦意压了过来,她闭上眼睛,留恋于熟悉的怀抱,什么都不再想。
  夜天凌不料卿尘就这么依偎在这里睡去,颇为无奈,轻轻伸手抚摸她的脸庞,此时此刻心中却只余爱怜。
  气她恨她,却又岂不知她为何甘冒奇险?她从来就不是他的弱点,她是与他心心相印的知己,风雨同舟的伴侣,一路相随,一生相伴,因彼此而精彩,共比翼而同辉。他就这样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安静不动。几天来的冷淡一旦揭开,才发现原来心里眼里早都是她的影子,再看一生也看不够,什么三宫六院,娇娥粉黛,都不及她一颦一笑。
  这世上有了她,他眼中便只有她,这世上若无她,他便一无所有。
  过了些时候,卿尘正睡得昏昏沉沉,晏奚在殿外求见。夜天凌没说话,只是示意他进来。
  晏奚到了榻前,怕惊动卿尘,压低了声音禀道:&皇上,湛王求见殷娘娘,已经来了快两个时辰了。&
  夜天凌皱眉,沉声只说了一句话:&让他回去。&
  夜天凌即位后,加封太后为太皇太后,追封莲贵妃为和惠皇太后。天帝的妃嫔中,除了苏淑妃晋为皇太妃外,都依例送往千悯寺居住。殷皇后虽是正宫娘娘,却并没有受到尊封,如今迁居清泉宫,身份颇为尴尬。湛王回京后曾数次请见母后,却都未得准许,晏奚看皇上的脸色,情知多说无益,正欲退下,卿尘却听到声音醒了过来,&晏奚,慢着。&
  晏奚躬身留步:&娘娘。&
  卿尘垂眸思忖片刻,对夜天凌一笑,赤足步下凤榻,站在案前写了几个字,回头吩咐晏奚:&带给湛王。&
  晏奚迟疑地看向夜天凌,夜天凌下颌轻抬,他便取了笺纸,退出含光宫,待进了致远殿偏殿,便见湛王负手站在窗前。午后的阳光穿窗落在他身上,耀得那身亲王常服上的五爪云龙栩栩如飞,背在身后的手稳持,清雅的面容淡定。他平静地看着御苑中草木葳蕤,秀水碧流,似乎从晏奚走时便一直这样站着,分毫未动。
  听到脚步声,夜天湛回头看去,晏奚上前道:&王爷,皇上现在含光宫,恐怕一时不会回来。&
  尚未抬头,便感到一道明锐的目光落在身前,湛王温润如冰丝的声音淡淡响起:&本王在这里等。&
  晏奚抬眼看去,只见湛王已然重新看向窗外,眼前唯余背影挺拔。他将笺纸呈上,再说道:&这是皇后娘娘给王爷的,请王爷过目。&
  夜天湛意外地回身,接过笺纸展开,上面只写了四个字:视如我母。
  清墨乌亮,化做他眼中一丝震动。他虽然一直见不到殷皇后,却也知道殷皇后除了名份上未得晋封之外,一切吃穿用度皆保持先前皇后之例,不曾有分毫更改。既然有卿尘在,他倒并不担心母后会受委屈,此事也不能操之过急。他沉思良久,唇边逸出一丝极轻的叹息,没再说什么,只是终于转身举步离开了致远殿。
  晏奚走后,夜天凌没问卿尘刚才写了什么,也没有起身,扶着膝盖又坐了会儿,方才慢慢站起来,只一动,便暗中抽了口冷气。
  卿尘看他神色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忙说:&快走走,活动下气血。&
  夜天凌一边抻着肩膀,一边回头,忽然轻轻一笑,深眸中满是戏谑的意味。
  卿尘有些脸红,低了头又从睫毛下瞥他,终于忍不住又问,&好些了?&
  夜天凌血气在全身流转一周天,那种酸麻的感觉逐渐消退,笑着扬声吩咐道:&来人,掌灯!&
  立刻便有两排绯衣侍女鱼贯而入,每人手中都捧着一盏青玉缠金灯,步履轻巧,将寝殿中灯火一一点燃。
  夜天凌转回卿尘身前,伸手试试她额头:&要不要再睡会儿?这几天养好精神,待到册后大典,天下人可都看着你呢。&
  卿尘睡时出了一身汗,身上虽略微轻松了些,却仍旧软软乏力,靠回凤榻之上,问道:&怎么突然要举行什么册后的大典?这些日子我要被那些女官折磨死了。&
  夜天凌指尖抚过她修长的黛眉,淡笑道:&我要昭告天下,你是我的妻子。&
  卿尘悠然笑问:&难道没有册后大典,我就不是你的妻子了?&
  夜天凌道:&不一样。&
  卿尘淡声道:&怎么不一样?你是夜天凌也好,是王爷也好,是天子也好,对我来说不过是我的夫君,就这么一个人,都一样的。&
  夜天凌躺在她身边,一只手垫在脑后,目光遥遥望出去:&清儿,这天下只要是我的东西,便是你的,只要能给你的,我都要给你。我的妻子,我不要她有半分委屈或是遗憾。&
  卿尘以手支颐,长发散垂在他脸侧,随着她侧首浅笑的动作,微有兰若的清香。他伸手穿过那道墨色的幕帘,如同穿入了神秘的梦境,她的美无处不在,无处可藏。
  卿尘抬手与他十指相握,贴在面颊旁,微笑说道:&你待我的心意,我知道便足够,不必非让别人也清楚。四哥,你让他们把册后的典礼取消了吧,我想要的,你早已给了我,我并不在乎这个。这一次大典,前后耗内银近十万两,劳师动众,却不过只是给天下人看个风光。如今北疆战乱方休,百事待兴,稳定西域、南治大江都等着国库的银子,有多少人盼着我们顾此失彼。十万两银子虽不是什么大数目,却还是用在刀刃上更好。再说,我也实在没精神应付那些礼仪,不如让我清闲一日更好。&
  夜天凌静默片刻,&你若坚持不要,便依你。我今天看了他们的奏本,那些仪程确实太过烦琐,正想问你的意见。外面暑气太盛,你身子又不舒服,我也怕你吃不消。&
  卿尘心满意足地柔声道:&如此多圣上恩典。&
  夜天凌垂眸看她,扬眉淡笑:&免了。&他抬手拥着卿尘,卿尘见他许久不说话,似乎有什么事情想得出神,不由问道:&四哥,你在想什么?&
  夜天凌扭头看向她,此时他双目熠熠,精光摄人,先前的些许疲惫早已荡然无存,&清儿,你可知我有多少事想做?&他伸开手掌在面前劲握成拳:&这帝王之业不在手握王权的一刻辉煌,而在于盛世大治、国富民强。给我十年之期,我不会让你、让我的臣民失望,甚至我的对手,也必以与我对敌为荣。&
  卿尘仿佛看到了昔日大漠飞沙,千军万马前他睥睨群雄的一刻,他冷对众生,他雄心万丈。这个男人征服了她,亦征服天下,她征服了这个男人,亦与他携手,共赴天下。
  &四哥,一山尽处是一山,峰高路险,正是好风景,我已经忍不住想去攀登游览了呢!&
  夜天凌拥她在怀,长声笑道:&今日天朝有帝如我,有后如你,必将千古传颂,万世景仰。你我此生痛快!&
  卿尘笑搂着他的脖颈,明靥如花,吐气如兰,夜天凌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忽然翻身吻住了她柔美的红唇。卿尘星眸轻阖,调皮地伸手探进他的衣衫,指尖温软,沿着他的脊背流连辗转,一路滑下。
  夜天凌呼吸逐渐急促,低声道:&清儿。&卿尘含糊地应他,温香软玉,雪肤凝琼,兰芝般的清香缠绵,诱人心悸。她肌肤间的温度沿着他掌心的轻抚烧起爱恋缠绵,他却突然将头埋在她颈间懊恼地叹息一声,撑起身子坐在榻边,背对着她。
  卿尘十分奇怪,勾住他的腰探身过去,询问地看他。
  夜天凌一把蒙住她的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身上还发着热,好好躺着去。&
  卿尘一愣,随即笑着蹭往他怀里,夜天凌紧揽着她,声音微哑:&别闹,要是睡不着了,就陪我看会儿奏章。斯惟云的手本今天送来了,你也看看,有几条建议很是不错。&
  卿尘听他这么说,便不闹他了。夜天凌命人去致远殿将奏章取来此处,传了晚膳。用过膳后,他坐在案榻前专注于未尽的政务,卿尘便靠在近旁细细翻看斯惟云的手本。
  俩人不时交谈几句,不觉夜入中宵,宫灯影长,满室静谧,偶尔无意抬眸,目光相遇,会心一笑。
  桂宫长恨不记春
  翌日,殿中内侍传昊帝旨意取消了原定月末的册后大典,凤衍听说后,心下不免泛起隐忧。
  近日来宫中多有帝后不和的说法,据传言昊帝曾在含光宫大发雷霆,似乎为得是湛王之事。凤衍在中书省值房内负手踱步,中宫皇后,这可是凤家最大的依持。当初她远湛王,弃九王,一手替凤家选中出人意料的凌王,现在大局初定,她却又在这当口因湛王与之失和,岂能叫人不生担忧?
  再过几日,天气日渐炎热,帝后同赴宣圣宫避暑。昊帝却只在行宫逗留了一天,第二天便起驾回宫,将皇后独自留在宣圣宫。
  如此一来不但凤衍心中疑惑,人们都开始议论纷纷。从当年的种种传说到如今凌王登基湛王回京,多数人都猜测皇后不过是昊帝牵制湛王的棋子,或是凤家联姻皇族的手段。更有不少人唏嘘湛王爱美人不爱江山,叹有情人难成眷属。
  这些传言卿尘并非没有听到,却充耳不闻,自在宣圣宫静心休养。那次意外之后她身子越发不如从前,些许风寒竟反复难愈,接连数日低热不退。夜天凌甚为担心,仔细问过御医后,亲自送她到宣圣宫静养。
  卿尘不耐烦宫中御医随侍,夜天凌也不坚持,只派人去牧原堂将张定水请来,要他在行宫小住一月。卿尘不由笑他小题大做,但平时与张定水谈医论药,倒十分惬意。既无事烦扰,心情又轻松,身子便大有好转。
  静苑幽林,三两盏淡茶,清风白云,流水自在山间。转眼盛暑已过,卿尘觉得精神渐好,便准备回鸾天都,只因入秋之后不久,便是太皇太后大寿之日。
  此次大寿宫中原想热闹庆祝一番,但太皇太后自去年冬天便卧病在床,身体衰弱,已没有精力出席寿筵大典,只命一切从简。
  当日大正宫中政权更迭,夜天凌早便调拨御林禁卫驻守延熙宫,是以外面天翻地覆,却也不曾惊扰到太皇太后。只是事后太皇太后得知天帝与汐王、济王的情况,不免伤心不已。卿尘虽医术精湛,却也只能治病医痛,并不能阻止衰老,皇宗司私底下已经开始筹划殡仪,只恐怕太皇太后与太上皇都熬不过今年冬天,到时候手忙脚乱。
  到了大寿那日,文武百官在圣华门叩祝太皇太后慈寿福安,延熙宫女官出宣太皇太后懿旨,颁下赏赐,免外臣觐见。苏太妃与皇后率内外命妇、二品以上臣工内眷入延熙宫朝贺。献礼、祝寿之后,各命妇、夫人依序退出,只留内宫妃嫔及诸王妃赐宴。
  早朝一过,夜天凌便直接赶来延熙宫,灝王、湛王、漓王亦随后而至。太皇太后由侍女扶着自寝宫走出,夜天凌见皇祖母步履艰难,巍巍颤颤,明明是喜庆的日子心中却没来由生出伤感,敛了神情,快步上前亲自搀扶。
  太皇太后握了夜天凌的手,看着灝王几个兄弟趋前叩请皇祖母寿安,突然长叹一声:&今年人少了,明年我不知还能不能再见着你们来贺寿。&
  众人笑意都是一滞,四周略见沉闷,却接着便听夜天湛朗朗笑道:&皇祖母不见今年还多了人吗?&
  笑语春风,将凝滞的气氛顿时带了过去,众人的眼光也被吸引到他身旁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见夜天湛微笑对她颔首,便移步上前。她身材窈窕,婀娜修长,薄纱半遮面,让人看不太清她的模样,但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却明亮妩媚,顾盼间风姿尽现。
  这正是于阗国朵霞公主,大家都往朵霞看去的时候,皇上目光却只在她那里一停,随即看向湛王,而与此同时,湛王也正向他这边看来。两人视线半空相遇,似乎在那一瞬间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共识。
  湛王携于阗公主回天都之后,朝中形势一直处于一个微妙的临界点。大臣之间明显分为两派,拥护湛王之人并不减少,相反湛王息战止兵之举更让众人称颂,甚至一些军中将士也敬服湛王统御军队爱惜士兵,纷纷以&贤王&称之。湛王这番以退为进收获奇效,夺嫡宫变的刀光剑影逐渐淡去,一场没有硝烟却更为凶险的战争正缓缓拉开帷幕。
  只是此时,无论是皇上还是湛王,却没有人愿意将这些在太皇太后面前表露半分。
  朵霞大大方方地上前给太皇太后贺寿,她汉语说的很是不错,语调明朗轻快,入耳动听。太皇太后见了朵霞这般形容,忆起些许往事,对苏太妃道:&这倒叫我想起一人来。&
  苏太妃情知说得是谁,当年天帝带着茉莲公主回京时的情景亦清楚地浮上心头,她柔声道:&母后,隔着这面纱,什么人都有几分像的。&
  太皇太后道:&想是我老了,有这面纱在,便看不清楚人了。&
  十二在旁笑说:&七哥让公主遮着面纱,可是怕公主的美貌被别人看去?这未免太小气了吧!&
  夜天湛&呵呵&一笑,尚未答话,便见朵霞明眸流转,说道:&轻纱遮面是我们西域的习俗,只为了遮挡风沙日晒,中原女子到了我们那里也是这样的。你们若是不喜欢,我便不戴了。&说着玉手轻扬,便将面纱落下。只见她肌肤白得异乎寻常,琼鼻桃腮,丹唇皓齿,那双美目深嵌在秀眉之下,骤然搭配上这近乎完美的五官,只叫众人眼前一亮,心中不约而同涌起惊艳的感觉。
  卿尘早就听说过朵霞的美貌以及她与湛王在西域的传闻,淡淡笑着往夜天湛看去。这一转头,却发现夜天湛也正看着她,眸底深处专注的神情脉脉无言,动人心肠。却只瞬息,他扬唇一笑,笑里全是漫不在乎的潇洒,对太皇太后道:&皇祖母让朵霞摘了面纱,待会儿回府时我的侍卫们怕是要不够用。&
  太皇太后指着他:&看他得意的,凌儿,今晚你让御林侍卫给他把公主送回府去。&
  夜天凌答应:&皇祖母放心,待会儿再让内廷司看看库里还有多少丝缎,都送到湛王府,以后但凡公主出府,便让七弟护个严实。&
  这一说大家都笑了,一时间其乐融融。卿尘示意内侍传宴,特地让朵霞公主与她同席,陪伴太皇太后说话,再往下便是靳慧与湛王世子元修。
  湛王身边是王妃卫嫣,一直颇含敌意地看着朵霞公主。朵霞却就当没看见,偶尔抬头时黑宝石般的眼眸明光闪耀,随即高傲地扬起下颌。卫嫣心头便似被猫抓了一把,而更让她耿耿于怀的却是于近旁静坐着的卿尘。
  想起近来沸扬天都的传言,自己的夫君便是为了这个女人连皇位都拱手出让!她一句话,竟让他连命都敢赌上,竟让他将王府中他妻儿,将所有追随他的仕族都弃之不顾!如今这个女人位居正宫,一身鸾红凤服明媚端秀,那红如汩汩的鲜血浇灌入心,催得嫉恨野草一般疯狂生长,即将要湮没人的理智。卫嫣手压着嵌金象牙箸禁不住恨得发抖,却忽然便觉得一道温冷的目光落在身上,只见夜天湛笑握玉盏,正自旁看过来:&我们该给皇祖母敬酒了。&
  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暖酒的香气就在耳边,鸦鬓修眉下一双略挑的丹凤眼在宫灯影里深浅难辨,卫嫣身不由己地随他起身,端盏、微笑、祝酒&&几乎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能听到他温文从容的声音,回荡心头。待到重新落座,席间众人谈笑依旧。夜天湛斟了酒对她举杯,低声道:&我这一年多征战在外,府中辛苦你了。&
  体贴的话语如玉罄轻击,清水入盏,低沉而轻缓,卫嫣微垂螓首,&这都是妾身份内之事,只要王爷在外平安就好。&
  夜天湛微微一笑,将酒饮尽。那早已预料的一笑,几分疏淡在光影中一晃而过,快得叫人不及捕捉便已无影无踪。他把玩着玉盏,盯着卫嫣漫不经心地道:&这些日子慧儿和朵霞一直相处得不错。&
  闲话中若有若无的深意,卫嫣心里突地一跳,抬头时他却早已望向对面,目光落处,靳慧正抱着元修温柔地微笑着。元修清秀可爱的模样便如满桶冰水将刚刚暖起来的心头浇了个通透,卫嫣修长的指甲缓缓嵌进掌心,无声垂眸。
  元修已经一岁多了,正是要学着调皮的时候。他似乎特别喜欢卿尘,坐在靳慧怀中不时的要往卿尘那边扑,口中咿咿呀呀不知说什么。靳慧被他闹得没辙了,便要让人带他下去,卿尘却伸手接过元修,笑道:&任他闹吧,皇祖母看着也高兴,我抱着他就是。&
  元修被卿尘抱着,立刻喜笑颜开,小手抓着她鸾服上的绶带不放。卿尘环着元修在膝头,孩子小小的身体带着醇浓的奶香,那样娇嫩柔软,叫人忍不住去呵护。元修有一双像极了夜天湛的眼睛,眼角微挑,眸心乌黑晶亮,望着人的时候总似带上笑意。那乌溜溜的眼珠看得卿尘心里有一处地方轻轻塌陷下去,她情不自禁地便想,这若是她的孩子该多好,若是她的孩子,她会不知道要怎么疼他。一股酸楚便那么泛上心头,她极轻地叹息,不期然抬头,却见夜天凌正看着这边。
  四目相对,他眼神中带着无尽的疼惜和歉疚,格外深邃柔和,她对他微微一笑,不必说什么,彼此早已心意相知。她从来没有怪他,又怎么能怪他呢?他的痛丝毫不比她少啊!只要他还平安地在身边,她还有什么不知足。
  元修不安分地在卿尘怀里蹭来蹭去,卿尘教他喊太祖母,他似懂非懂,依着卿尘示意的方向口齿不清地道:&菜祖母!&
  大伙儿顿时都乐了,卿尘啼笑皆非地点着元修额头:&是太祖母,太&&祖母。&
  元修侧首看太皇太后,好像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太祖母!&这下喊得正确无比,太皇太后慈怀大悦,忙着答应,谁料元修回头仰着小脸看卿尘,清晰地对她叫道:&母亲!&
  卿尘愣在那里,诧异低头,元修顺势搂住她的脖子,软嘟嘟的小嘴一下子便亲在她脸上。他咯咯笑着抱卿尘,卿尘还没回过神来,十二已在对面打趣道:&不得了,这么小年纪就学会唐突佳人,长大了可怎么办?&
  卿尘此时疼极了元修,护着他:&长大了只要不像他十二王叔,怎么都好!&
  十二道:&这话我倒要找皇祖母评评理了。哎!抱元修离皇祖母和公主远点儿,你们前后左右的都是美人,别让他小小年纪就看花了眼!&
  太皇太后笑骂十二嘴贫,朵霞公主倒不以为意,反而觉得十二不像夜天凌那样清冷,不像灝王那样淡远,也不像夜天湛那样难以琢磨,最好相处,不禁就对他笑了过去,倒把十二笑得一怔,俊面微红。
  夜天湛此时却没注意朵霞公主,只凝神望着卿尘和元修。
  卫嫣冷眼旁观,他唇角那抹笑全然不是平素的高贵与疏离,他笑得这般真实,一缕刻骨的柔情在那笑中缓缓流淌,轻轻蔓延,卫嫣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此时此刻心中的念想,他盼望着那个抱着元修的女子就是孩子的母亲,哪怕只一刻看着都是令人愉悦的。他这样由衷的不加丝毫掩饰的笑,她曾经多少次热切地盼望过,眼前她看到了,却偏偏又恨极了这样的笑。
  她若是什么都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该多好。可是新婚之夜她听得那样清楚,他叫着别人的名字!她似乎已经站到了悬崖的边际,底下是万丈深渊,而他的笑在前方诱惑着她,纵身跃下。
  &娘娘既然这么喜欢元修,不如请皇上下旨接元修入宫来住好了,也好陪伴太皇太后身边,常常得见。&
  卫嫣的话突兀地响起,夜天湛笑意猛收,不能置信地看向她,靳慧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声惊呼已经到了嘴边,生生忍住。
  殿中欢声笑语刹那全无,在场之人纷纷看向皇上。
  原本亲王世子入宫教养也是平常之事,但眼前这形势,元修一旦入宫,便如殷皇后般成了牵制湛王的人质。只要皇上有这个心思,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所有人都在等着皇上一句话,却只见皇上唇边一抹淡笑,讳莫如深。他将手边金箸放下,好整以暇地看了卿尘和元修一眼。
  元修此时玩得累了,抓着卿尘的衣襟渐渐要睡过去,幼小的孩子丝毫不知自己正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卿尘轻轻拍着他,温柔含笑道:&孩子还小,离开母亲难免会不适应,&她抬头和夜天凌对视了片刻,&等到元修再长大些,自然是要进宫学习的。到时候不妨请大皇兄做师傅,咱们交给十二王爷不放心,交给大皇兄总是放心的吧?&
  十二接话道:&怎么又扯上我?文才我是比不上大皇兄,但武功大皇兄就不如我了,到时别求我来教啊!&
  这时夜天凌淡笑道:&七弟文武双全,虎父无犬子,元修将来必定如他般出众,岂用得着他人操心?&
  夜天湛先前一刻的惊怒早已恢复如常,随即道:&还要请皇兄多加教诲才是。&
  夜天凌道:&孩子还小,说这些未免过早了,难得此时还能在母亲身边撒娇,何苦逼迫他们。&
  夜天湛不料他会有这样的话,这话中之意似明未明,竟像说这代人的事与下代无关。再想想汐王和济王,除了赐死了汐王长子之外,倒真是没有过分牵连。便是这份心胸气度,他扬眉往上看去,只觉有此对手,竟叫人胸怀舒畅。
  卿尘说完那话,便只低头哄着元修入睡,自始至终都没有向挑起事端的卫嫣看一眼。夜天凌的话别人或许不懂,她却听懂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的意思他果然也懂了。
  眼见着元修睡得沉了,她小心地将他交给靳慧,靳慧早急得揪心,立刻便接过孩子来紧紧抱着,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卿尘对她安慰地一笑,轻声道:&放心。&
  靳慧微噙着泪,&多谢娘娘。&
  卿尘此时才往卫嫣那里看去,只淡淡一瞥,眼中一锋锐利盯得卫嫣脸色青白,她转身徐徐笑道:&坐了这么久,想必皇祖母要累了,皇上,咱们还是请皇祖母早点歇息吧。&
  太皇太后确也已经精神不济,夜天凌便率众人再为太皇太后上寿,卿尘亲自扶了太皇太后入内安歇。这时一个女官匆匆入内,在卿尘身前轻声禀报了什么,卿尘眉心一拢,还未及说话,殿前内侍已经高声通报:&殷娘娘到!&
  夜天湛闻声浑身一震,转身便往殿外看去。
  金檐华柱下,殷皇后正快步走来,身后跟着若干女官内侍,仓惶小跑。她身着明红鸾裙凤衣,云鬓高耸,钗钿华美,妆容精致,仪态高贵,眼底些许的憔悴并没有影响她骄傲的身姿,端庄雍容,一如从前。
  原本已经要退出的众人都停住了脚步,殷皇后到了殿中,先给太皇太后行礼:&母后大寿,我险些便不能来,如今晚了一步,还请母后不要怪罪。&
  太皇太后命她平身,殷皇后环视众人,眼中光彩迫人。夜天湛上前一步跪倒在地:&母后!&卫嫣等人也急忙随他拜下。
  殷皇后低头看向儿子,神情之中满是爱恨交加。她握着夜天湛的手微微发抖,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忍了下去,再一抬头看到了朵霞,有些惊讶。夜天湛忙道:&母后,这是朵霞公主。&
  谁知殷皇后立刻眉眼一落,冷声道:&生得这般妖媚,这些异族女人除了蛊惑男人祸国殃民之外做不出半点儿好事,你给我记住了,离这种狐媚子远些!&
  众皆闻言色变,谁都听得出她这不光扫了朵霞的颜面,分明更是意有所指。夜天凌眸色陡深,隐见怒意,却只碍着在太皇太后面前没有发作。
  朵霞身为公主,在于阗国备受国王宠爱,入嫁天朝也被视为上宾,礼遇有加,何曾听过这般话语,美目一挑,站起来便道:&娘娘,自古只要有耽迷美色误国误民的事,都将女子说成是红颜祸水,却不知本是那些男人自己昏庸无道。若是心志清明,谁能蛊惑得了他们?若原本便糊涂,即便没有绝色当前也是一样。我仰慕王爷志高才俊,情愿随他远嫁中原,倒不认为他是那种区区美色便能迷惑的昏聩之人。&
  大家都没想到朵霞如此大胆,竟然当面顶撞殷皇后。殷皇后更是出乎意料,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夜天湛迅速看了朵霞一眼,回头即刻给殷皇后请罪:&母后,朵霞年轻不懂事,话说得有些过了,儿臣替她给母后陪不是。儿臣不是糊涂之人。还请母后放心。&
  殷皇后盯住他,&放心?你叫我怎么放心?别说是你,便是你父皇一世英明,到最后不还是坏在那异族妖女手中!你又哪里不糊涂了?&
  夜天湛焦虑万分,他心中纵有千般打算,现在却一分也不能对殷皇后说,只沉声截断她的话:&母后!&
  殷皇后甩开他的手,对太皇太后道:&母后,您也都看在眼里,夜氏皇族从始帝往下,哪个不是困在这个&情&字里?穆帝、天帝,还有眼前这些,无一例外的!我管不了,您也不管吗?二十七年前那些事,纸里包不住火,您心里再清楚不过,现在这个皇上,到底是&&&
  她话未说完,太皇太后厉声喝道:&住口!&
  夜天凌眸中深暗处冷澹澹地泛出杀意。殷皇后下面的话没说出来,别人不知,卿尘却清楚是什么,心谷遽沉。若再说下去,就算是她,也保不了殷皇后性命了。
  太皇太后扶着卿尘的手面对众人,徐徐说道:&灝儿,带着你的弟弟们跪安吧。所有人都退下,没有我的吩咐,一律不准进殿。&
  看过眼前儿孙,太皇太后老迈的眼中隐透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光泽,那是历经岁月的睿智与通达,看尽人世的平静与深沉。些许的病态都被这光泽掩盖,此时的太皇太后似是换作了另外一个人。
  内侍宫娥首先依序退出,夜天湛不放心母亲,迟疑不愿举步。十二走到他身边,攀住他手臂:&七哥。&夜天湛对上那双素来散漫率性的的眸子,那其中稍纵即逝的锐光如他臂上现在感觉着的力道,强迫他压下心中翻腾不已的情绪。他回头,殷皇后站在大殿中七彩灿烂的琉璃灯下向他投来一瞥,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母亲原来离他这般遥远,生他养他的人,竟最无法了解他。
  随着脚步渐渐消失,大殿中只剩下太皇太后、殷皇后、夜天凌和卿尘四人,变得异常安静。
  冷酒残宴,丝毫不再有寿辰的喜庆,变得沉闷无比。卿尘重新搀扶着太皇太后坐下,殷皇后下颌微抬,面对着夜天凌,继而转头对太皇太后道:&母后没有想到那件事还会有人知道吧?当初莲妃不慎动了胎气早产,偏偏就在来延熙宫给母后问安的时候。母后一向不喜欢莲妃,那时却肯替她一力保证,天帝自然不会怀疑孩子究竟是谁的。如今想想,莲妃素来来故作冷淡,原来是恐怕这个秘密被人查知。&
  太皇太后双目半阖,略加思量,说道:&哦,你们是找到了当年那个御医。&
  殷皇后道:&母后原来还记得那个御医。&
  太皇太后微微点头:&不错,我虽然老了,这么个人还是记得起来的。当初我一时心软,便留了他活口,不想终究还是生出后患。也难为你们能想到此事,也还能找到这个人。&
  殷皇后道:&这便是天意,查了这些年,本以为不可能,却到底还是找到了。&
  太皇太后道:&看来你们是早就有心了,不过现在你们知道了,又怎样呢?&
  殷皇后道:&母后将这秘密隐藏了这么多年,纵然是念在他是穆帝之子的份上护着他,却不想想莲妃那种狐媚子,谁知她当初怀的究竟是什么人的孩子?&
  &砰&的一声,夜天凌一掌击上御案,他再好的涵养,听到殷皇后当面如此侮辱母亲,也不禁怒火中烧:&你说什么!&
  卿尘心中一惊,太皇太后扭头喝道:&凌儿!&
  夜天凌凡事肆无忌惮,却唯独对太皇太后尊敬有加,终于强忍下心中怒意。卿尘将手覆在他手上,他脸上冷意稍缓,但依旧骇人。
  殷皇后被夜天凌身上的狠厉吓得退了一步,但随即站定,毫不相让地继续说道:&他既然不是天帝的儿子,有何资格继承大统?即便天帝曾有传位诏书,也分明是被蒙骗所至!他篡位夺嫡,如今又将天帝幽禁在福明宫,生死不知,母后难道就袖手旁观吗?&
  太皇太后眸眼一抬,竟有种威严的气势从那目光中散出,&你既然来找我,想必还没忘记天帝是怎么登上这帝位的,当年若不是我保他登基,他又有什么资格继承大统?&
  殷皇后道:&正是母后那时英明决断,才有这数十年的安定,如今天朝百年基业岂能毁在别人手中?还请母后做主!&
  太皇太后道:&你也能想到天朝的基业,那你可知我当时为何要保天帝登基?&
  殷皇后怔了片刻,答道:&母后自然是为国择贤君而立。&
  太皇太后隐隐一笑,说道:&不错,正是如此。当年穆帝驾崩,身后留有两子,我不立他们,固然是因为他们年幼,却更是因为他们做不了这个位置。那两个孩子,衍昭生性冲动,爱感情用事,衍暄胆小懦弱,难当大任。若将这偌大的国家交给他们,如何叫人放心?国立幼主,在旁虎视眈眈的仕族必掌重权,我们孤儿寡母,岂不艰难?所以我设法迫使他们拥立天帝即位,便是如此,天帝登基之初也是步履维艰,苦心经营多年才有后来的局面。昔日我立天帝,现在我护着皇上,都不是因为我有什么私心,只为这天朝的基业不能葬送在我这里。皇上是我从小一手带大的,我深知他必不会让我失望。&
  殷皇后道:&母后这样说,我倒要问了,难道湛儿就不如别人吗?&
  太皇太后目光落在她脸上,意味深长地道:&湛儿很好,凭心而论,有些地方他甚至胜过皇上。但可惜的是,他偏偏有你这个母亲。&
  殷皇后纤眉细挑,神色傲然不悦:&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皇太后不急不缓地道:&其实你也很好,这些年来我在旁看着你执掌后宫,从来没出过半分差错,这已经是很难得了。论手段,论精明,这后宫之中没人比得上你,但唯独有一点,你的野心太大,太自以为是。&
  殷皇后冷笑道:&是人便有野心,这皇宫里谁是干干净净清高着的?若没有野心,又哪来站在这里的皇上?大家便都安稳了。&
  太皇太后道:&我知道你不服气,我说湛儿坏在你手上,你不妨就看看你让他娶得那个王妃,真是委屈了我的皇孙!我的话你眼下不明白没关系,你也不需要明白了。那个秘密既然我守了快三十年,岂会让你生出什么是非?我便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谁也别想兴风作浪!&说话间她眼底凌厉渐生,声音略提:&来人!&
  常年随侍太皇太后的两个掌仪女官无声地走入大殿,垂目立在近旁。太皇太后看住殷皇后:&我今天说过的话等你想通了,便也不会觉得委屈了。&她冷声对掌仪女官说道:&送她回清泉宫,赐酒一杯,白绫三尺!&
  卿尘悚然惊住,就连夜天凌也未曾料到这般结果,一时诧异。
  殷皇后脸色一片雪白,这听着熟稔的话她曾不知说过多少遍,如今落到自己耳中,方知是如此滋味。她死死盯着太皇太后,却只见到太皇太后苍白的眉梢淡扫着冷意,绝然无情,那平静的目光迫过来,竟让她止不住浑身发抖,连发间的钗环也颤得轻声作响。她狠狠握着凤服华带的一角,冰滑的丝缎深凉刺骨,两个女官面无表情地移步上前。
  &慢着!&卿尘出声阻止,趋前跪在太皇太后面前:&皇祖母,殷娘娘罪不至死!&
  太皇太后嘴角泛起缓笑,是慈祥,也是坚决:&卿尘,心慈手软,必留后患,我岂会在同一件事上错两次?你也好好看着,要执掌这后宫并不容易。有些人无罪,却必死。&
  这道理卿尘不是不知,却再求道:&皇祖母,事有可为不可为!&
  她苦苦坚持时,夜天凌上前将她挽起,立在那里淡声道:&皇祖母,请您开恩。&冰冰冷冷的话语,却也是求情了。卿尘如释重负地看向他,他平视前方,似不察觉,只是揽在她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
  太皇太后待夜天凌说了这话,含笑凝视他良久,而后唇边转出一声松弛的微叹,挥手道:&带她下去,从今日起不准踏出清泉宫一步,不准见任何人。&
  两名掌仪女官俯首应命,殷皇后从濒死的震骇中回转过来,惧恨交替,神色青白惨恻。她一一看过眼前三人,猛地广袖长挥,头也不回地往殿外而去。
  太皇太后一直看着殷皇后骄傲的背影消失不见,身子一晃,扶住几案,似乎所有的精神都已用尽,取而代之尽是疲惫。卿尘和夜天凌匆忙赶上前去,扶持在侧,卿尘看了看太皇太后的情形,&皇祖母,我宣御医奉药进来。&
  太皇太后摇头止住卿尘,看向夜天凌:&原来你都知道了。&
  夜天凌道:&不敢隐瞒皇祖母,孙儿确实已经知道了。&
  太皇太后一阵轻咳,微微喘息:&你可恨皇祖母?&
  夜天凌道:&皇祖母何出此言?&
  太皇太后微阖着眼,歇息半晌,又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她今天说的有句话倒是对的,夜氏皇族这些男儿,几乎个个都困在&情&字里。当年穆帝因你的母亲发兵西北,待你母亲入宫后,更是将国事荒废一旁,常常数月不朝,以至于权臣当道,内外混乱,民生困苦。我辛苦压制那些阀门仕族,扶持天帝继位,原将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却不想他竟也迷恋上你母亲。我担心他重蹈覆辙,与穆帝一般糊涂,曾想要赐死你母亲,他就跪在这寝宫外面,求了我一天一夜。我本铁了心不管他,可是第二天,莲妃竟也来求我,那时候她已经有了你。&她抬手轻轻拍着夜天凌的手臂,长长叹息:&我的皇孙啊,叫我如何狠得下心来?我答应帮她保住孩子,隐瞒事情真相,但却要她发誓绝不准迷惑天帝,哪怕连对他笑一笑也不行,亦要她从此就当这个孩子不是她的,交给我来抚养。二十七年,她也算是做到了,我也不曾食言。凌儿,你心里的苦皇祖母知道,你若要恨皇祖母,皇祖母不怨你。&
  长久以来萦绕心头的疑惑,在太皇太后的一席话中拨开云雾,夜天凌此时眼前尽是母亲的容颜,渺远,凄清,掩在忧伤下的那双眼睛曾经多少次暗暗留驻于他,他又曾经多少次报以冷漠与怨恨。
  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独自转身面对着空阔寂静的大殿。二十七年前,他的母亲就是在这里发下誓言,用一生的笑容换取了他的平安。一股悲怆的情绪直冲上心头,他非但没有体谅母亲,更加没有保护好母亲。孤星蔽日,这个荒谬的预言原来从他出生那一刻起便紧随着他,莫不平啊,还真是不愧他天朝星相第一人的名号。他几乎要笑出声来,堪堪嘲弄自己的自负,事实真相,果然总是千疮百孔。
  突然间,他耳边响起卿尘淡定的话语:&皇祖母,皇上怎么会恨您呢?若不是有您护着,我们哪里能有今日,天朝又怎么会有现在这番局面?我们让皇祖母这样操心,该请您不要怪罪我们才是。&
  夜天凌陡然醒觉,回身重重跪在太皇太后面前:&皇祖母&&孙儿多谢皇祖母!&
  太皇太后不让他再说,只是伸手握着他,满目欣慰看向卿尘:&好啊,我没看错我的皇孙,也没看错你这丫头,总算不枉我让天帝把你指给了凌儿。丫头,你当初跪在我这里说不嫁的时候,心里可害怕?&
  卿尘吃惊道:&皇祖母&&&
  太皇太后道:&皇祖母没有老眼昏花,你真以为一个孙仕,便能让天帝做出那样的决断?&
  卿尘眉梢轻扬,匆匆瞥了夜天凌一眼,他亦望她,黑亮的眼中浮起淡淡的暖意,可与那时雨中凶狠的样子判若两人。她忍不住就暗中瞪他,他抱歉一笑,似也想起当时来。
  只见太皇太后眯着眼睛端详过来,卿尘低声道:&什么都瞒不过皇祖母。&
  太皇太后召殿外的女官取来印玺,拟下一道懿旨交道卿尘手中,&这是皇祖母能为你们做得最后一件事了,你们今天替她求情,这道懿旨用还是不用,也都在你们自己。&
  虽然以后夜天凌要处死殷皇后易如反掌,但若是太皇太后的懿旨则更为妥当。卿尘慢慢将诏书收好,凤眸之中幽静,尽是一片深思。
  慈悲与狠辣,仁义与杀伐,当生杀大权握于手中的时候,该与不该,做与不做,要如何去衡量?每当面临着选择,究竟又有多少人能认真思索,即便不为别人,只为自己心中清明,此生无愧、无悔?
  太皇太后将他俩人深深看着,岁月无情,在那眼中沉淀了历尽风雨的波澜。弹指一生,数十年已往,不觉就历了四朝的更迭,直到了眼前这一刻才真正觉得松缓下来。想这一代代的绵延,多少男儿英豪,多少红颜翩翩,谁人不为情苦?谁又不为情所困?只是若遇对了那个人,何处不是清欢?待哪日到了九泉之下,却不知能否见着那些先她而去的人,她总算也是不负他们,可以放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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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随天去秋无际
  寿筵之后,太皇太后重病不起,殷皇后因忤逆太皇太后被幽禁冷宫,无论何人一律不得入见,包括湛王。
  夜天凌与卿尘亲自日夜侍奉太皇太后榻前,却终究无力回天。深秋霜冷,延熙宫中一片菊花次第而开,素色如海的日子,太皇太后含笑而逝,走完了八十四岁的人生。
  帝都九城缟素,天下举哀。昊帝停朝三日,亲奉太皇太后灵柩入葬西陵,三日后复朝听政,面无哀色,言谈如常。
  群臣对此窃议不休,昊帝却在复朝第一天便亲自召见御史台三院御史,三日下来,连续革除、调换侍御史四人、监察御史七人。继而发布两道敕令,一着天下九道布政使、三十六州巡使分批入帝都朝见,面陈政情。二令尚书省督办户部清查国库,明清账目,以备审核。
  这立刻令人想起圣武二十六年户部的那次清查,多少人放回肚子里的心被一把揪起,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烟波送爽斋,秋风穿廊过水凉意瑟瑟,夜天湛凭窗而立,眉宇紧锁下清朗的脸庞始终笼着一层阴霾。他已在窗前站了许久,这时回身踱步,坐至案前,重新持笔疾书。
  柔韧的软毫透着丝犀利的劲道,于雪丝般的帛简之上一气呵下,将至尽处,他却突然停住,眼稍冷挑,挥袖掷笔于案。他盯着眼前的奏章,压在上面的手缓缓收拢,猛地一握之下,通篇俊雅的字迹便尽毁于指间。他深深呼吸,压下那心浮气躁的感觉,这道手本还是不能上。
  殷皇后在冷宫的情况他自有办法了解,皇上虽因太皇太后的病逝颇有迁怒,卿尘却也尽力护得周全。视如我母,她不是空说此话,此时他若为殷皇后求情,恐怕还会适得其反。
  想到此处,夜天湛将那奏章松开,现在时机未到,即便为母亲的处境忧心如焚,他深深告诫自己不能乱了阵脚。
  谋国之事,胜负不在一时分晓。一棵参天大树,其下根基之深远必然盛于表面的枝繁叶茂。用不了多久,天朝的命脉便会尽收于他掌中,虽然北疆战后意外频出,但却分毫不曾动摇他的心志。他认定了的事,绝不会轻易放弃。
  他自怀中取出一支玉簪,轻轻握在手中。极简单的簪子,样式并不新奇,用料亦只是普通的白玉,只是不知经过了多少次的抚摸,玉色上润有一种莹透的光泽,便显得格外雅致。
  想当初钱庄上的管事将这玉簪送来的时候,他忍不住便去了四面楼,只想看看那个令人琢磨不透的女子到底要做什么。四面楼的清雅倒真是吸引了他,就如深纱垂幕后的那个人。隔帘听琴,静坐品茶,顺手帮她打发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真像看着叛逃离家的孩子在外面玩闹。就让她随性逍遥也罢,他本也不想拘束她,她让他只是想呵护着,看她笑得自在,玩得开心。
  他暗自苦笑,即便事到如今,却竟仍是这种感觉。他只怀疑是前世欠了她的,今生她是来讨债,连本带利,要拿尽最后一分一毫才肯罢休。
  人生若只如初见,初见那一瞬心花无涯的惊艳,却错落成点点滴滴的寂寞。
  没有她,他不知孤独为何物。遇上她,他在大千世界中,梦中,梦醒,孑然一身。
  她看得那样清楚,他不只是夜天湛,而此时的她,也不再只是凤卿尘。
  想得出神,他几乎没有听到轻快入内的脚步声,直到水榭前珠帘扬起,他手指一翻,不动声色地将玉簪收入袖中,方才抬头看去。朵霞明媚的脸庞已在眼前,她目光亮亮地端详他,伸手问道:&藏什么了?&
  夜天湛随意挡住她探入袖中的手:&出去过?&
  朵霞绕过书案,随便跪坐在他身边,&在击鞠场遇上漓王,原本说下午一起去昆仑苑狩猎,谁知道皇上传他入宫,就没去成。&
  夜天湛见她秀发斜挽,紧身骑装勾勒得匀称高挑的身形窈窕动人,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耳边一对玉铛轻轻晃荡,风情美艳,亮人眼目,他淡淡笑说:&昆仑苑往宝麓山里深入,有不少好玩之处,以后再让十二弟带你去,断不会让你失望。&
  朵霞道:&让他带我去,你又怎么不陪我?听他说你也是击鞠的高手,我可从来都没见过。&
  夜天湛便道:&好,改日有时间我陪你去。&
  朵霞乜斜着看他:&敷衍了事,我不稀罕。你这么大方让漓王陪我,看来真没把我当你的女人。&
  夜天湛温朗的眸子一抬,对她微笑道:&我们在于阗国成亲时便说得很明白了,你有你的目的,我也有我的目的。我帮你保住于阗,也给你完全的自由,只要你不胡闹,我不会干涉你。&
  朵霞扬头的动作略带着高傲,&我也没让你失望,西域三十六国,如今不大都在你的手心里了?&
  夜天湛道:&你比你的父王聪明,我在去西域之前,倒真没想到于阗国会有这么个美丽聪明的公主。&
  朵霞问道:&你在王宫晚宴上,就是这么想的?&
  夜天湛道:&你邀我入宫赏玉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我在晚宴之上便是怎么想的。&
  朵霞笑声清脆,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柔软的语气中却有些挑衅的意味:&我想的却未必和你一样,那天在太皇太后寿筵上,我没有说给你听吗?我可是仰慕王爷志高才俊,才情愿随他远嫁中原的。&
  她身上龙涎香的味道混在秋日水榭淡爽的空气中勾魂醉人,夜天湛迎着她美目之中野性而妩媚的光亮,环手在她腰间一勒,两人离得越发近,&朵霞,不要总是这样考验我的耐性,你会后悔的。&
  朵霞只盯着他眸心,他说着这样危险的话,眸光却清明如那一天秋水,温文尔雅的笑是早就准备好的,他的喜怒哀乐都在那背后,隔着薄薄一层淡光依稀分明,却就是看不到,摸不着。这样的男人,她从来没见过。那日他在群敌环伺中就是这么一转眸,神情朗朗地向她微笑,让她想起万里飞沙中一片碧色起伏的绿洲,不知中原的春风是否也如他的笑,她便在那时兴起了大胆的念头。
  &不管为什么,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你却为何连碰都不碰我,我不够美吗?还是你有别的女人比我更好?&
  夜天湛松开朵霞,一笑摇头:&你是西域最美的公主,任何人问我,我都会这样回答。我若想要女人,身边多的是,国色天香任我挑拣,但让我欣赏的女人却少之又少,恰好你是一个。情爱之事在于你情我愿,我欣赏的东西,不会去勉强。&
  朵霞反问道:&你怎知我又是勉强?若非心甘情愿,难道我会嫁给你吗?或者&&&她不满地盯住夜天湛:&你的意思是娶了我很勉强?&
  夜天湛仰首笑得潇洒:&看来你还没弄清楚,朵霞,你不过是没有遇到过我这样的人,感到好奇罢了。你嫁给我,总不会真是一场晚宴便一见钟情吧!&
  朵霞被他说得一愣,随即细起眼眸:&我现在只是好奇,你欣赏的另一个女子是谁?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让你这种人也能如此死心塌地?&
  夜天湛眼底泛起一波别样的深味,却只笑问:&我是哪种人?&
  朵霞目光在他脸上逡巡探究,最后说道:&我说不出来。按你说的,我若是说得出来,便也就对你不感兴趣了,现在便该回于阗去做我的公主。&
  夜天湛含笑点头:&不错,难得你这么快便明白我的意思。&他往后靠在书案上,微微松散了一下筋骨,略作思索:&西域那边你是早晚要回去的,只是等我让你回去的时候,你就不只是于阗的公主了。&
  朵霞自然而然地靠在他身边,片刻静默后开口道:&你&&&
  夜天湛轻抚她的肩头,&放心,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帮你一一做好。哦,有件事还没告诉你,现在的于阗国,已经只有你一个人可以继承王位了。&
  朵霞吃惊地撑起身子,&那我姐姐&&&
  夜天湛抬手阻止她:&你只要知道她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便足够。&
  朵霞就近看着他,只能见那让她觉得深不可测的笑容,压抑下心中情绪起伏,她转而一笑:&那我便多谢你了。只是目前的形势,你又要怎么办?你们的皇上恐怕也不会轻易允许我回西域去。&
  夜天湛微微合目,眉心间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蹙痕,声音却润朗如旧:&你不必替我担心,该回去的时候我自会有法子让你回去,谁也拦不住。&
  却冷不防听到朵霞问:&天都最近的传言都是真的吗?&
  夜天湛双眸一抬,神色微滞,但随即一笑置之。朵霞立刻道:&果然是真的。&
  夜天湛苦笑:&美丽又聪明的女人看来还真不好应付。&
  朵霞似是想从他那异样的笑容中读出什么,却想起在于阗国他那番坦然的话语。眼前他清朗中深藏的忧郁,淡笑中只让人以为是错觉。
  &当初在于阗你告诉我,除了这颗心,我要什么你都可以帮我得到,原来你这颗心早给了人。不过既然是你喜欢的女人,她怎么会成了别人的皇后?&
  夜天湛倒不敷衍她:&你这可真就问住我了。&
  朵霞道:&难道是她不喜欢你?&
  夜天湛扭头看向窗外,远处晶蓝色的天空烟岚淡渺,闲玉湖上,残荷潇潇。一转眼几年过去了,时常仍觉得她站在这烟波送爽斋中笑语嫣然,这里的每一件摆设都如从前,她曾经动过的东西,固执地摆放在原处。
  那一场秋雨,淅淅沥沥穿过了日升月落的光阴,每一滴都是她的身影,清晰地落入心间,模糊成一片。
  他无可奈何地轻笑,回头面对朵霞的疑问,淡淡道:&如果她曾喜欢我,那是将我当成了别人。待她知道了我是谁,却又已经爱上别人了。&
  朵霞听了皱眉,&世上这么多人,又不是非这一个不可。换作是我,若是别人不喜欢我,我定不会对他念念不忘。&
  夜天湛不置可否地笑笑:&那你就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不知今天怎么会愿意和朵霞谈起这些。他原也不信谁就非要这一个人不可,但等到真的遇上了,才知道如果不是那个人,如果相知不能相守,原来一切便都可有可无。
  夜幕已淡落,卿尘缓步走出福明宫,孙仕送到殿外,弯腰,&恭送娘娘。&
  卿尘微微侧首,在一溜青纱宫灯的光影下看向孙仕,突然发现他鬓角丝丝白发格外醒目,才想起他也和天帝一般,竟都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
  秋夜风过,给这人少声稀的福明宫增添了几分凄冷,让人想起寝殿中风烛残年的老人。
  自登基之日后,夜天凌不曾踏入过福明宫半步,天帝的病也从不传召任何御医入诊,唯每隔三两日,卿尘会亲自来施针用药。
  进了这福明宫,她只把自己当作是个大夫,不管那床榻上的人是谁。而她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这些。
  她无法消除夜天凌对天帝的芥蒂,夜天凌对天帝究竟是种什么心情,恐怕连他自己也无法尽知。这个人,是他弑父夺母的叔父,又是教养护持他的父皇,让他失去了太多的东西,同时也给了他更多。
  他将天帝幽禁在福明宫,废黜夺权,却又不允许任何人看到天帝的苍老病态,一手维护着一个帝王最后的尊严。他将天帝当作仇人来恨,同时又以一种男人间的方式尊敬着他。
  生恩,养恩,孰轻孰重?站在这样混沌的边缘,横看成岭侧成峰,谁又能说得清楚?
  卿尘回到寝宫,夜天凌今日一直在召见大臣,到现在也没有空闲。秋深冬近,天色黑得便越来越早,碧瑶已来请过几次晚膳,卿尘只命稍等。碧瑶也知道皇上每天晚膳一定在含光宫用,这已经成了宫中的惯例,只是不知今天为何这么迟。
  再等了一个时辰还是不见圣驾,派去致远殿的内侍回来,却说皇上不知去了何处。卿尘随意步出寝宫,在殿前站了会儿,便屏退众人,独自往延熙宫走去。果然不出她所料,夜天凌正一人坐在延熙宫后苑的高台上,正望着渐黑的天幕若有所思。
  卿尘步履轻轻,沿阶而上,待到近前夜天凌才发觉。她在他面前蹲下来,微笑仰头看他:&让我找到了。&
  夜天凌也一笑:&找我做什么?&
  卿尘道:&这么晚了,领回去吃饭啊。&
  她含笑的眼睛清亮,如天边一弯新月,那样纯净的笑容,带着温暖。夜天凌摇头失笑,拉她起来:&过会儿吧,不是很有胃口。&
  卿尘牵着他的手坐在旁边,托着腮侧身看他:&那我做给你吃,会不会有胃口?嗯&&现在蟹子正肥,倒可以做那道葱姜爆蟹,若是想清淡点儿,咱们吃面好不好?不过就怕做出来你不喜欢吃。&
  夜天凌微微动容,低叹一声,握了她的手:&我没那么挑剔,你想把尚膳司弄个人仰马翻?&
  卿尘俏皮地眨眨眼睛,柔声问他:&见了一天的人,是烦了吧?&
  夜天凌笑意微敛,淡淡道:&今日一天,我罢了五州巡使。&
  卿尘先前不知道这事,不免吃惊:&这才第一批十二州巡使入朝,怎么就罢了一小半?&
  夜天凌低稳的语气叫人听着发冷:&鹤州巡使吴存,一入天都便携黄金千两拜访卫府,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十有八九受其贿赂。江州巡使宋曾,昨夜在楚堰江包下十余艘画舫宴客,与人争抢歌女,大打出手。吴州张永巡使,连自己州内管辖几郡都不清楚,还要我告诉他。这江左七州出来的官吏真是叫人长见识了。&
  卿尘听得皱眉,略一思量,却缓声劝道:&话虽如此,但连续罢黜官员,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朝中难免会惶恐不安。&
  夜天凌道:&杀鸡儆猴,正是要让他们都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样的官吏。借这次清查国库提调罢免一批官员,一朝天子一朝臣,原本便也是这个道理。&
  卿尘道:&清查国库牵连甚广,眼前还没有完全稳下局面,只怕给人以可乘之机。&
  夜天凌想起今日户部的奏报,眼中透出一抹极深的锋锐,沉声道:&你可知道,如今太仓储银仅余四百万两?圣武一朝,四境始终征战不断,原本便极耗国力,哪里再经得起这些人负国营私,中饱私囊?国库尚且如此,各州也一塌糊涂,江左七州号称富庶天堂,却只富在吴存、张永这些官吏身上,于国于民,没有半点儿收益。四百万两储银,每月光是天都官员的俸禄便要三十万,拿什么去安抚边疆?若哪一州再遭逢天灾,又拿什么应急?斯惟云治水的想法你也看过,今年雨水适中,各处江流平稳,正是应该着手实施,却就因此一拖再拖。清查一事刻不容缓,势必行之。&
  卿尘静静看向他。天帝在位这二十七年,平定边境,废黜诸侯,将穆帝时的混乱不堪整治到今天已属不易,只是终究没有压过仕族势力。阀门腐朽,仕族专权,国库空虚,税收短缺,帝都中只见纸醉金迷,却谁管黎庶苍生苦于兵祸,伤于赋役?阀门贵族高高在上,便是连皇族都难遏其势。九州之中,百废待兴,四海之下,万民待哺,他一手托起这天下,背后是多少艰难?
  夜色深远,天星清冷,在他分明的侧脸投下坚毅与峻冷,却牵动卿尘心中柔情似水。她自然不是反对他清查国库:&这一仗要打,就只能赢,不能输。要赢得漂亮,就必得有深知下情,手段得力之人才行。&
  夜天凌其实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难,就是难在这个人上。&
  卿尘有一会儿没说话,静静看着渐黑的天幕,稍后方道:&有一个人。&
  夜天凌顿了顿,不必问她说的是谁,只是道:&那就更难了。&
  卿尘道:&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天下的财政,也只有他镇得住那些阀门贵族。&
  夜天凌道:&正因他比谁都清楚,所以可能会是最大的阻碍。&
  卿尘没有反驳他,微抿着唇,将下巴抵在膝头,心中无端泛起遗憾。
  那年秋高气爽,烟波送爽斋中清风拂面,她曾听那人畅言心志,深谈政见。扬眉拔剑的男儿豪气,白衣当风的清贵风华,有种奇异的震撼人心的力量,深深让她佩服。早在那时,他便看清了天朝的危机,高瞻远瞩,立志图新。他笼络仕族阀门,同他们虚与委蛇,何尝又不是知己知彼的探求?唯有知之,方能胜之。
  富国强民,盛世中兴,这都是不谋而合的见地啊,他会成为最大的阻碍吗?如果要亲手摧毁这些,不知他心里又将是什么滋味。
  权力这柄双刃剑,总是会先行索取,能得到什么,却往往未知。
  卿尘收拾心情,抬眸说道:&四哥,太可惜了啊!&
  夜天凌看向她:&清儿,你实话告诉我,之前常和我说的一些建议究竟有多少是你自己的看法,有多少是他的?&
  卿尘笑笑:&你看出来了。&
  夜天凌淡淡一笑:&我了解你,而且,也不比你少了解他。&
  卿尘想了想:&他以前和我聊过太多自己的想法,其实我都有些分不清了,很多你也赞成,对吗?&
  夜天凌道:&治国经邦,他确实有许多独到的见解。此事若他也肯做,就有了十足的把握。&
  卿尘道:&皇祖母曾嘱咐过,你们不光是对手,还是兄弟。&
  太皇太后的临终遗言,夜天凌自不会忘记,说道:&我还答应过皇祖母,绝不辜负这份江山基业。待为皇祖母建成昭宁寺,以后每做成一件大事,我便要在寺中修一座佛塔,皇祖母知道了,定然欣慰。&说着他将手枕在脑后,仰身躺倒在高台玉阶之上,深深望着那广袤的星空。
  卿尘亦如他一般躺下,静静仰首。一道宽阔的银河绚烂如织,清晰地划过苍穹,天阶如水,繁星似海。躺在这样的高台之上,人的心灵随着深邃的夜空无限延伸,仿佛遨游乾坤,探过宇宙间遥不可知的神秘,而生命在这一刻就与无边无垠的星空融为了一体,永无止境,宁静中充满了生机。
  两人似乎都陶醉在这样的感觉里,谁也不愿说话打破此刻的寂静。四周只闻啾啾虫草的低唱,微风抚过面颊,所有的烦恼与喧嚣都如云烟,湮没在清明的心间,不再有半分痕迹,反而更使得血脉间充斥了斗志昂扬的力量,夜天凌忍不住缓缓握起了双拳。
  罗裳流泻身畔,青丝如云,卿尘伸出手,星光萦绕指间,一切都像触手可及。她轻声道:&四哥,皇祖母一定在天上看着我们呢,还有母后、十一,或许,也还有我的父亲和母亲。我常常很想念他们,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只因为有了他们,我才是现在的我。&
  夜天凌侧头看她,突然想起什么,拉她坐起来,将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
  繁星之下,一串晶石托在他的掌心,点点莹光通透,泛出淡金色纯净如阳光的色泽,竟是那串钛晶串珠,夜氏皇族专属皇后的珍宝。卿尘惊喜地接过来,心里竟难抑一阵激动,并非因为宝饰贵重,这已是第八道玲珑水晶了。
  那点轻微的喜悦没有逃过夜天凌的眼睛。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忘记收集这些串珠,这个念头突兀地出现,竟在心底深处化成一缕失落,几乎就要让他后悔把串珠给了卿尘。
  这时卿尘抬头一笑,对他举起右手,手腕上松松挂着那串黑曜石:&四哥,其实我还是喜欢这串黑曜石。&
  夜天凌道:&为什么?&
  卿尘抱膝而坐,遥望星空,轻声道:&每一串晶石都有着主人的记忆,这上面有你的气息,戴着它,感觉就像是你时时都在我身边。&
  夜天凌心底微微一动,卿尘突然满是期盼地看着他,问他:&四哥,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你会愿意和我一起吗?&
  夜天凌笑笑,回答她:&好。&
  卿尘欣喜问道:&真的?&
  夜天凌道:&真的。&
  卿尘扑在他怀中,笑得像个孩子般开心。夜天凌峻冷的眼中似也感染了她的喜悦,一片清亮与柔和。他拥着她,淡声道:&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卿尘眉眼一弯,调皮地凑到他耳边,悄声说道:&现在我们去尚膳司弄吃的好不好?不让他们知道。&
  夜天凌垂眸看了看她,眉梢一挑,&那走吧。&
  卿尘雀跃地跳起来,拉着他的手便往高台下跑去。
  一个时辰后,尚膳司总管内侍于同跪在含光宫外磕头请罪。夜天凌手头还有政事没处理完,没空搭理他,带着尚未转过弯来的晏奚先回了致远殿。
  卿尘听碧瑶说于同在外面急得满头大汗,拢着件云色单衣施施然步出寝宫,站在于同面前想了会儿,丢出句话,&尚膳司居然藏了那么好的酱,御膳中从来都没见过,于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于同惶恐至极,都不清楚自己回了什么话。现在尚膳司小厨房里一片狼藉,几个当值的内侍刚刚醒过来,还一头雾水,不知究竟怎么回事儿。卿尘打发了于同,心想是玩得有点儿过了,弄乱了尚膳司,敲晕了几个人便罢,还差点儿惊动了御林禁卫,这若是让那些御史知道了还了得?
  不过&&今晚的面倒真是不错啊,尚膳司特制的金丝龙须面,配上那不知是什么做成的酱,鲜美得很,两人可是抢着吃的。夜天凌居然下手煮面,她唇角怎也抑不住地就要扬起来。
  碧瑶带着几个侍女将鸾榻周围的紫烟绡金帐一一放下,竹节凤顶炉里燃起撷云香,袅袅淡淡,四处透着宁静。隔着珠帘轻晃,只见卿尘自顾低头微笑,灯影明淡,她笑里漾着蜜样的清甜,温柔透骨,只叫人看得挪不开眼睛,不由得便也跟着她笑起来。转眼想想心里又发虚,上前跪坐在榻旁,&娘娘,这若让白夫人知道,又少不了一通说法。&
  卿尘眼波轻转,又是一笑。白夫人现在受封代国夫人,外面虽赐了府宅,但特许入住宫城,以便协助皇后管理后宫。
  上次发生济王自皇宗司逃脱之事,皇宫两城更换了大批宫人,皇宗司、掖庭司、内侍省等要处也先后调换人选。凌王府总管太监吴未擢升内侍省监,代替了原来的孙仕,而内廷则以白夫人为最高女官,分别随侍帝后,执掌两宫内政。
  卿尘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对碧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准告诉白夫人。&
  碧瑶拧着眉道:&哪里还用我去说,明天啊,等着听唠叨吧。&
  卿尘道:&那明天咱们想法子躲了白夫人。&她和碧瑶相识这些年,也曾患难扶持,情意不比平常侍女,碧瑶对她也少些拘束,叹气道:&宫里备了一桌子的御膳等着,偏自己去弄面吃,难道还做出别样滋味来了?&
  卿尘斜倚着凤榻,想着那热腾腾的香气,还有夜天凌手忙脚乱的样子,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美味佳肴还真是没有比这滋味更好的。&
  碧瑶按她指的将案上几卷书取过来,&那若是不留神烫着了怎么办?可不能再有下次了。&
  卿尘撑住额角:&哪里就有那么娇贵?真不得了,你快要和白夫人一样唠叨了。&
  碧瑶道:&好好,我不说了,都留着让白夫人说去。&
  卿尘随手翻开书卷,笑而不语。碧瑶知道她临睡前习惯静着看会儿书,便不再扰她,将琉璃灯中的光焰挑亮几分,正准备退下,便听外面白夫人求见。
  碧瑶和卿尘都觉得意外,尚膳司这点儿事怎至于让白夫人这么晚过来?但白夫人进来后根本无暇提尚膳司,匆匆说道:&娘娘,清泉宫殷皇后薨了!&
  卿尘手一散,握着的书卷就落在了身前:&什么?&
  白夫人道:&清泉宫来人报说,亥时三刻,皇上鸩酒赐死了殷娘娘。&
  卿尘被这消息惊住,自凤榻上起身。碧瑶忙上前来扶,却见她立在那里凝神想了会儿,忽然凤眸一眯:&白夫人,马上封锁清泉宫,拘禁所有宫人,逐个严审盘查,这绝不可能是皇上的旨意。&
  白夫人立刻去办,碧瑶侍奉卿尘略做梳妆,亦起驾清泉宫。
  殷皇后身在宫中乃是湛王最大的顾忌,在这个节骨眼上,赐死她除了引发与湛王及仕族阀门间的矛盾外毫无益处。何况即便真要赐死,放着太皇太后的遗诏不用,特地去下一道圣旨,这分明就是要激怒湛王。不必去问,卿尘也知道夜天凌不会做这样不明智的决定。
  当务之急是查清事情真像,那矫诏传旨的内侍虽已自尽身亡,但掌仪女官很快审出几个可疑的宫女。殷皇后平日贴身的之人都不得自由,反倒是不招人眼目的宫女身上出了问题,卿尘缓步自那几个宫女面前走过,目光一扫,便注意到有个宫女很快垂下了眼帘,手指握着裙襟,微微发抖。
  她在那宫女面前站住,那宫女猛地见一双飞凤缀珠绣鞋停在眼前,竟骇得后退了一步。卿尘抬头示意:&带她进来。&说罢转身入殿。
  掌仪女官将这名宫女随后带来,卿尘落座殿中,那宫女站在面前,惶惶不安。
  卿尘将银丝披帛轻轻一拂,问道:&你叫采儿?&
  采儿答道:&回娘娘,是。&
  卿尘再问:&昨夜有人见你在偏苑烧毁什么东西,可有此事?&
  采儿颤声道:&娘娘,奴婢昨晚一直在自己房中,从来没有出去烧什么东西,定是他们看错了,奴婢冤枉!&
  卿尘淡淡道:&你不必害怕,我问你三个问题,你只要据实回答,我不会为难你。&
  采儿壮着胆子道:&娘娘问话,奴婢怎敢有所欺瞒?但是奴婢即便说实话,只怕娘娘不信。&
  卿尘唇角浅笑微冷:&是真话假话,我自然分辨得出,你只要回答便是。若不肯说实话也没关系,自有掖庭司掌刑宫正帮我去问,你可听明白了?&
  听到掖庭司的字样,采儿身子微微一颤,应道:&是。&
  卿尘看住她,和颜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采儿不想这问题竟是这个,答道:&奴婢今年十九岁。&
  &嗯,&卿尘颔首道,&进宫几年了?&
  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采儿急忙再答:&奴婢十岁进宫,已经九年了。&
  谁知话音方落,便听卿尘紧接着发问:&你在苑中烧的东西是谁交给你的?&
  采儿张嘴便道:&是&&啊&&奴婢没有烧东西。&
  卿尘凤目一凛,清声叱道:&来人,带去掖庭司!&
  两名掌仪女官上前,采儿惊叫一声,挣扎道:&娘娘!娘娘!奴婢说的是实话,奴婢冤枉!&
  卿尘冷冷道:&我若冤枉了你,你今日将在掖庭司受的苦刑,日后便百倍报应在我身上。我再问你一次,你烧的东西是谁交给你的?实话说来。&
  采儿扑跪在地上,浑身打战:&娘娘开恩,奴婢不敢再欺瞒娘娘,请娘娘开恩。&
  卿尘制止了两个女官,垂眸静静看着采儿,不发一言。采儿只觉得落在身前的目光冷冽逼人,不知皇后要如何处置自己,只是磕头求饶。过了片刻,才听到卿尘徐徐开口,&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说吧。&
  采儿拿手紧紧抠着地上的锦毯,说道:&那些东西是殷娘娘身边的女官交给奴婢,让奴婢带出宫去给湛王的。清泉宫被封禁,奴婢出不去,又不敢把东西留在身边,只好趁夜烧了。&
  卿尘逼问道:&是什么东西?&
  &是&&是殷娘娘要湛王起兵谋反的遗书!&
  卿尘霍然震惊,站起来步下坐榻,抬手遣退身边诸人,大殿中只剩她和采儿。
  半个时辰后,掖庭司奉懿旨将殷皇后随身四名女官带走。待到天色放亮,白夫人独自带着三份供词入内禀报:&娘娘,除了一名女官坚持不肯吐露实情,咬舌自尽外,其他三名女官都已如实招供,这是她们亲笔写下的供词。&
  卿尘手持三份供词,翻看下去,脸色越来越冷,心中惊怒非常。
  看完之后,她轻阖双目平静心气,将几份口供收入袖中,淡声吩咐:&告诉掖庭司,所有知情之人一个不留。&
  伤心一树梅花影
  深秋几场雨后,天气渐寒。帝都中接连两次大殡过后,上九坊中处处肃静清冷,冬日似乎已然悄然降临。
  卫宗平进了烟波送爽斋,殷监正、巩思呈和户部尚书齐商早已在这儿。室内正中放着只金铜狻猊火盆,夜天湛正靠在书案前和齐商说话,见到他后略点点头。寒喧过后,齐商继续对夜天湛道:&这次挑的多是五品以下的官吏,不光在户部,工部、司农寺、少府寺的人都有,全是些熟知账目、精于核算的人。&
  卫宗平已与殷监正低语几句,知道是在说新近设立的正考司,从怀中取出一道敕令,递上前去:&王爷,这是中书省刚刚出来的敕令,从今往后,中枢及各州郡一应钱粮奏销事务,全部由正考司清厘出入之数,核实后方可销兑。而且在年前,自三省以下所有部司需将明年的花销列出预算,统一奏报正考司,正考司核对后将预算转发户部。自明年始,户部据此预算奏销各部花费,不得再行先销后报。&
  他说话间夜天湛已大概看过那道敕令,转手递给殷监正,没有立刻表态。殷监正看完后交给身边两人,说道:&这是冲着户部来了。&
  齐商一边看,一边点头:&如此一来,户部是多了不少麻烦。&
  齐商说完这话,一直闭目沉思的夜天湛突然说了两个字:&高明。&
  卫宗平问道:&王爷是指这道敕令?&
  夜天湛睁开眼睛,握手压在嘴边轻咳了几声,方道:&不错,这道敕令根本不是针对户部,里面走得极深啊。&
  这时巩思呈才看完了敕令,叹了口气:&王爷已经看出来了,若只是针对户部,哪用得着这么周详的法子?&
  齐商道:&不是户部?&
  夜天湛淡淡道:&收了奏销之权,你户部不过是少了那些部费,那些送不上部费的,难道不比你还着急?&
  殷监正神色一凛:&王爷是说,他接下来当真要动亏空了?&
  夜天湛微微冷笑,道:&他不止要动户部的亏空,还是想从中枢到地方彻底清查。三十六州巡使他都已经摸了个清楚,若我所料不差,前些时候擢升入察院的那些监察御史很快便会入驻各州,今年这个年,各州郡都别想安稳过了。&
  在座的三人都是一惊,卫宗平习惯性地捋着花白的胡须,说道:&这若真查起来,可是举国牵连的大事,咱们总得有个对策。&
  夜天湛眉宇间掠过一丝阴沉:&不必,让他查好了。&
  卫宗平微愣,待要问,只见夜天湛目视前方,一双微挑的丹凤眼微微锐着抹清光,看上去竟叫人心中一寒,话到了嘴边便又打住。
  自从殷皇后薨逝之后,湛王便称病不朝,宫中派来的御医皆连面都见不到便被打发回去,整整两个月安静得异乎寻常,几乎让他怀疑先前的那步棋已经成了废棋。夺嫡对峙,卫家因湛王态度的突然转变,在朝中频频失利,声势大不如从前,再这么下去,可就越发艰难了。
  卫宗平抬了抬眼,殷监正已将他的疑问说了出来:&让他查,户部这里有这么一道把着,谁也再做不进手脚,必然要动到不少人。这些人都是多少年的根基,我们不保,谁还能保?
  巩思呈亦道:&若是朝堂因此生乱,正是笼络人心的好机会,白白放过了可惜。就算王爷不想保,此时也不能不保。&
  夜天湛明显地眉心一紧,压抑着已冲到唇边的咳嗽,停了停,方说道:&不用保,往下知会一声就行,若凭几个新提调的御史就能查出什么,这些官也不叫官了。&
  殷监正道:&话虽如此,但稽查奏销这一招实在是厉害,开了这个头,往后定是越来越棘手。&
  夜天湛却撇开此事,问道:&年赋有结果了吗?&
  齐商道:&九道转运使已经在回天都的路上,想必再过几日陆续就到天都。&
  夜天湛道:&多少?&
  &九百三十万。&
  夜天湛听了这个数字,唇角冷冷一挑,&很好,让各处该上折子的上吧,这个年既然不想过了,那大家就都别过了。明年的预算,想法子让各部往高了报,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办。&
  齐商答应着,忽然见卫宗平递了个眼神过来,便又说道:&王爷,这九百三十万里面,只鹤州、江州和吴州三处就占了四百多万。&
  &哦。&夜天湛应了一声,卫宗平接着道,&这三州是新调任了巡使,我们插不上手。&
  夜天湛往他那处看过去,那眼光似不经意,却盯得人透心。鹤州吴存,江州宋曾,这两个先前被罢免的巡使都是卫府门生,他岂会不知,缓缓道:&罢掉几个也好,免得官当得久了鬼迷心窍。后面若再有这样的事,谁也保不了他们,让他们都好好想想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这番话说得颇重,几人都不敢接口,唯有卫宗平干咳了声,道:&王爷说得是。&
  夜天湛语气不急不徐:&我也不是专说谁,只是凡事都有个度,由着他们乱来,早晚惹出大乱子,卫相别多心。&
  卫宗平道:&还是王爷想得远啊,也是该给他们点儿警醒了。只是孩子自己打,打轻打重都无妨,若放在人家手里,就不好说了。&
  话一落,殷监正等都暗地里称是,不愧是和凤衍斗了一辈子的老臣,这话说在点子上,外软里硬,明明白白。屋里没人再接口,都等着夜天湛是什么态度,谁知他只一颔首,&知道了。&
  又是这三个字,近来不管说什么事,最后都是这不轻不重的三个字。一句知道了,后面接下来便只有乾纲独断的坚决,倒叫他们这些臣子谋士形同虚设一般。隔着那似曾常有的笑,卫宗平只觉湛王周身都笼着股漠然,这感觉往常也不是没有,只是近来格外分明,咫尺间拒人于千里之外,竟让他莫名地想起朝堂上那个人来。四周炭火温暖,卫宗平想到此处却打了个寒颤。
  夜天湛端起茶盏,浅啜半口,随即皱眉放下。他抬手压上额角,往身后的软垫上靠去,过会儿直起身来,俊眉微挑,抽纸润笔写了几封信。其中一封写得简单,只几句话便交给巩思呈:&烦先生照这个斟酌措辞,附上我的印信密发各州。&巩思呈接了信,看过后即刻便在旁润色,一气呵成后誊写几份,加了印信,再看另外两封,一封是给于阗国王,一封却是给国子监祭酒靳观。
  夜天湛将两封亲笔信封好,站起来道:&秦越,去请&&&他话说到一半,猛然顿住,脸色霎时变得惨白,那两封信&啪&地便从手中掉落。
  巩思呈见他脸色不对,叫道:&王爷&&&夜天湛扶住案头,死死握着那虎雕纹饰,僵了片刻,忽然间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便往前栽去。
  这变故将在座的几人惊得懵住,齐商离得最近,几乎是扑上前去撑住他,他只低声说了句&别慌&,就此不省人事。
  好在卫宗平等久居高位,都是处变不乱的稳重人,只是把闻声赶进来的秦越吓得面无人色。众人先将夜天湛扶到软榻上,命人急传御医入府。
  湛王府中顿时慌乱起来,今天卫嫣和朵霞公主都不在府中,靳慧闻讯带着侍女匆匆赶来烟波送爽斋,只见里外侍女内侍慌成一团,站下皱眉道:&怎么乱成这样,都没规矩了?&
  她掌管湛王府多年,素来受人尊重,虽说现在府中凡事都由卫嫣做主,但她一开口,仍没人敢怠慢。大家都定了神,一个侍女说道:&王妃,王爷他&&&话一出口,忽然打住,当场就变了脸色。她是叫惯了靳慧做王妃,脱口喊了出来,接着想起去年曾有几个侍女因此被卫嫣下令毒打之后逐出去府去,骇得说不出话来。
  靳慧岂不知这缘由,但也不怪她。卫嫣那番狠辣手段王府上下多是既怕且恨,不过人人也都看得明白,虽说卫嫣处处咄咄逼人地压着靳慧,但在王爷那里却没有半点儿偏心的意思,尤其还有小世子在,往后究竟怎样,谁也说不准。这两年下来,卫嫣刚入嫁时那股说一不二的势头日渐衰落,如今又有了朵霞公主两妃并尊,她更是威风不复往日。
  靳慧此时却哪有心情去想这些,只吩咐道:&秦越带人在外面伺候着,既知道王爷病了,都安静点儿。还有,哪个要是敢乱传话,定不轻饶!&说罢急忙入内去看情形,不过片刻御医也赶到了。
  殷监正等见来的竟是老御医令宋德方,不免意外,但也都顾不上细想,忙请到榻前诊脉。宋德方细细诊了半晌,放下手沉思,过会儿问道:&王爷前些时候可是受过伤?&
  他问这话时看的是靳慧,靳慧却迷茫,从不知道有这事,卫宗平、殷监正等也都是毫不知情的神态。却是巩思呈沉吟了一下,说道:&是,当初在百丈原,王爷为及时增援雁凉,曾亲自领兵阻击西突厥大军,受过伤。&
  百丈原之战众人多少也都知情,但没人料想还有这番惊险。靳慧手指在绢帕间绞得发白,声音微颤:&巩先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从来都没听人提过?&
  她平素性情温婉,极少严辞待人,眼下却很有责问的意思。巩思呈知道她是关心则乱,也不介怀,只是道:&夫人,那时王爷下了严令,一概不准将此事泄露出去,何况伤得不重,所以也就几个人知道而已。&
  靳慧眼中已隐见泪光,只是在人前强忍着,&不管伤得重不重,也得说一声啊,这算怎么回事儿?&
  巩思呈张了张嘴,所想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当时的情况,因澈王的事和凌王闹成僵局,王爷心里也是压着股傲气吧。巩思呈不由自主地叹息,百丈原那一战,或者是他此生大错特错的决定。不!他立刻又推翻了这个想法,若是真做到绝了,哪里还有现在的昊帝?半途而废,终究导致了今天这局面,他也深知湛王虽待他一如从前,那件事却已是主从间无非逾越的鸿沟。不过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身为谋士,原本就是这么个境地,君主可以仁慈,谋士心里面总得是满腹的阴谋计谋,若事败,固然身丧名裂,即便事成,也无非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下场,古来如此,又岂止今时?
  定一定神,他问宋德方:&宋御医,王爷这病难道和那时的伤有关?&
  宋德方道:&王爷受伤后非但没有及时调养,反而操劳过度,病根就是那时候种下的。王爷是习武之人,向来身子康健,定是没把这伤放在心上,其实伤势只是压了下去,并未痊愈啊。&
  巩思呈叹道:&战事在前,将士们都是枕戈待旦,王爷又岂能安心歇息?白日亲临战场,晚上帐中议事,深夜有军情那是常事。北疆战后,接着出使西域,那三十六国哪一处又容易应对?这西北两面,不说让人心力交瘁,也是殚精竭虑了。&
  宋德方蹙眉道:&所以王爷的病,已非一日两日,只是仗着年轻硬撑着罢了。病根已种,本源已亏,王爷近日又悲痛太甚,思虑过度。哀思而损五脏,郁气积于内,便是再好的身子也支撑不住。时值冬日天寒,这是时症引发了旧疾,不可谓不凶猛。&
  话说道这里,靳慧脸上已然血色褪尽,殷监正赶着问了一句:&照这话说,王爷的病岂非&&极重?&
  宋德方道:&说极重倒还不至于,但也不轻,万万马虎不得,一旦调养不当,便麻烦了。&
  这片刻的功夫,靳慧似是镇定下来,说道:&无论怎样,请宋御医先开方子入药,如何调养再详细告知。&
  宋德方道:&方子倒简单,关键不在药上。王爷必须安心静养,若再劳思伤神,便是有灵丹妙药也无效。&
  卫宗平他们相对目语,神情中都带了丝复杂,眼下这情形,如何能静养得下来?反而靳慧秀眉淡蹙,思索了片刻,说道:&我知道了。&
  宋德方便列了药方,交待下细节。靳慧送走宋德方,命秦越带人在榻前照看,将卫宗平等人请去外室。肃清了左右侍从,她敛襟对眼前几人行了一个极郑重的鞠礼,几人惊诧,&夫人这是何故?&
  靳慧正容面对这些重臣谋士,秀婉的眼中十分平静,柔声道:&宋御医的话几位大人和巩先生也都听到了,王爷的病来得凶猛,看来必得静养些时日才行。我想请几位大人和巩先生答应我,从今日起不管有什么事都暂且压一压,让王爷好好歇息几日,待身子好些,再行商议。&
  这时候没有宋德方在,几人说话也都少了些顾忌,殷监正道:&话确实如此,只是恐怕王爷静不下心来养病啊!&
  靳慧道:&要说一点儿心事都不想,自然不可能,但外面的杂事少听少想,便也就是静养了。&
  卫宗平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抚着胡须,居高临下地看着靳慧道:&夫人想必不了解,这些杂事哪一件都非同小可,却不是说放下便能放下这么简单。何况有些即便是王爷想放,却未必能放。&
  靳慧微微笑道:&有几位大人和巩先生在,这些一定还是应付得来的,未必事事都要王爷亲自处理。&
  这话听在巩思呈等人耳中便也罢了,卫宗平却觉得格外不中听。他重重咳了一声,说道:&究竟怎么办,还是等王爷醒了再说,至少府中也要听听王妃的安排。&
  靳慧也察觉那话让卫宗平不悦,便淡然一笑,轻声道:&卫相说得是,这等大事自然是该由王妃做主。&
  殷监正看了卫宗平一眼,说道:&无论如何,若王爷的身子有个差池,便什么都是空话。即便是王爷自己放不下朝事,我们也必得想法子让他静心调养,一会儿我们得多劝着王爷才是。&这时秦越自里面小跑出来,&王爷醒了!&
  待他们进去,夜天湛已经起身半坐在榻上,正挥手命侍女退下。靳慧急忙上前扶住他,他见了她有些意外,随即面露温和,靠在她放来背后的软垫上,便说道:&方才那两封信立刻送出去,靳观来了让他来见我。&
  秦越在旁答应了赶去办,事关政务,靳慧不好说话,便往殷监正那里看去。殷监正道:&王爷近来忧劳过度,这些事还是暂且放一放,待&&&
  夜天湛抬手打断他:&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该交待的事交待给你们,十日之内除非有重大变故,否则不必来见我。&大家原本担心劝不住他安心休息,不料他如此干脆。巩思呈和殷监正相顾点头,是这个状态了,他这是真清楚,连半分意气都没有。
  夜天湛微紧着眉想了想,目光落在齐商身上:&我的信到了西域,过些日子,户部必然会倍受压力,你心里要有个准备。&
  他话说得极慢,却有种沉稳而慎重的力度在里面,齐商低头应道:&是,臣记下了,些许压力户部还是抗得住的。&
  夜天湛再道:&卫相,这几天若议到春闱都试,不要沾手,便是让你主考也要推掉,最好便推给凤衍。&
  卫宗平等人都觉诧异,&殿下这是为何?&
  夜天湛没那么多精力一一解释,也不想解释,只道:&照我说得做,另外告诉工部,昭宁寺&&&他突然停了下来,静静地看了前方一会儿,方道:&让他们全用最好的料。&说完此话他似乎不胜其乏地往后靠去,闭目道:&你们去吧,这十日莫生事端。&
  卫宗平等人不敢再多言,告辞出去。轻轻重重的脚步声消失在外面,夜天湛勉强撑起身子,忍不住便剧烈咳嗽起来。
  靳慧急忙递了暖茶过来,待他好些后,小心扶着他躺下。夜天湛静躺了片刻,缓缓睁开眼睛对她一笑:&我没事,吓着你了吧。&
  靳慧眼中的泪控制不住就冲了出来,怕惹他烦心,忙侧了头。夜天湛轻声叹息,从被中伸出手替她拭了泪。他的手冰凉如雪,靳慧忙抬手握着,此时不像刚才那样慌张,立刻觉出他身子隔着衣衫也烫得吓人。她吃了一惊,急着站起来要叫人。夜天湛拉住她,摇头:&陪我一会儿,难得我这样有空闲,现在什么人都不想见,就和你说会儿话。&
  他的声音不像方才交待事情时那样稳,低缓而无力,却因此让这原本便柔和的话语听起来格外轻软,若有若无,填满了人的心房。靳慧顺着他的手半跪在榻旁:&你身上发着热呢,这病来得不轻,得好好歇着才行。&
  夜天湛淡淡笑笑:&竟然病了。小时候最烦便是生病,总认为生病弱不禁风,还要人照顾,只有女子才那样。即便偶尔有个不舒服,也要撑着读书习武。怎么现在反倒觉得,只这个时候才有理由松下来,原来生病也好啊。&
  他好像漫不经心地说着,靳慧却听着酸楚,拿手覆着他越来越烫的额头,又着急,又心疼,柔声道:&生病有什么好的,我只盼着你平平安安的才是好。&
  夜天湛在枕上侧首看她,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说道:&慧儿,嫁给我这些年,也真是委屈你了。&
  靳慧微笑:&能嫁给王爷是我的福分,我只觉得高兴,哪里会有什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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