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拳里面第一个动作是马步双劈拳与直拳哪个威力大

拒绝访问 |
| 百度云加速
请打开cookies.
此网站 () 的管理员禁止了您的访问。原因是您的访问包含了非浏览器特征(3cbea7c-ua98).
重新安装浏览器,或使用别的浏览器君,已阅读到文档的结尾了呢~~
《初级长拳第一段》教学设计方案
扫扫二维码,随身浏览文档
手机或平板扫扫即可继续访问
《初级长拳第一段》教学设计方案
举报该文档为侵权文档。
举报该文档含有违规或不良信息。
反馈该文档无法正常浏览。
举报该文档为重复文档。
推荐理由:
将文档分享至:
分享完整地址
文档地址:
粘贴到BBS或博客
flash地址:
支持嵌入FLASH地址的网站使用
html代码:
&embed src='/DocinViewer-4.swf' width='100%' height='600' type=application/x-shockwave-flash ALLOWFULLSCREEN='true' ALLOWSCRIPTACCESS='always'&&/embed&
450px*300px480px*400px650px*490px
支持嵌入HTML代码的网站使用
您的内容已经提交成功
您所提交的内容需要审核后才能发布,请您等待!
3秒自动关闭窗口武术教学 长拳的套路剖析
  长拳在我国流传了非常久的岁月,而且一直在发展,这是为什么呢?因为长拳非常适宜养生,而且套路繁多,今天小编就来为大家讲解一番长拳的知识,看看长拳到底有哪些套路,感兴趣就来看看吧!
  长拳有着独特的风格,很多爱养生的朋友都喜欢练习长拳,下面小编就为大家带来一些对于长拳一路套路剖析的知识,一起来看看吧!
  长拳是中国拳派之一,一般将查拳、花拳、炮捶、红拳等均列入长拳。中国古代也有专称长拳的拳种。现在的长拳是近三十多年来发展起来的拳种,它是在查、华、炮、洪、弹腿、少林等拳种的基础上,根据其风格特点,综合整理创编而成。
  【第一节】
  一、马步双劈拳
  1、左脚向左开步,同时两拳从腰侧伸向腹前错臂交叉,左拳在里,右拳在外,拳心对着眼观.
  2、两腿屈膝半蹲成马步.同时两拳向左右换臂侧劈.拳眼朝上。眼看左拳.
  要点:开步、抡劈和半蹲的动作,必须同时进行。形成马步之后,两大腿要坐平,脚尖里扣,两膝里合。要挺胸、塌腰、两肩松沉,两拳与肩乎行。
  二、拗弓步冲拳
  左腿跟和有脚掌碾地,然后上身左转,抱右拳于同一边的腰侧,然后手臂内旋,全跟朝上,弯曲左腿,蹬直右腿,形成一个弓步,然后拳用力向前,拳比肩膀高。
  要点;上述两个动作必须连贯。冲拳要用力,右肩前顺,左肩后牵。两脚脚掌全部着地。
  三、蹬腿冲拳
  左脚不动,右脚屈膝提起,用脚跟向前平直蹬出,脚尖勾起。同时右拳外旋使拳心朝上,屈肘收抱于右腰侧;左拳随之成直拳向前冲出,拳眼朝上。眼看左拳。
  要点:收拳、冲拳、蹬腿三个动作必须同时进行,协调一致。立地腿要站稳,两肩要松沉,左肩前顺,右肩后牵。
  四、马步冲拳
  右脚向前落步,脚尖里扣;同时左脚前脚掌碾地使脚跟里转,上身随之左转,两腿屈膝半蹲成马步。在形成马步的同时,左拳和左臂外旋,使拳心朝上,屈肘收抱于左腰侧;右拳随即向右侧方成立拳平直冲出,路比肩高,拳眼朝上。眼看右拳。
  要点:落步、转身和屈膝半群的动作必须与收拳、冲拳的动作协调一致。形成马步之后,两肩稍向后张,左肘向后牵引,挺胸、塌腰。
  五、马步双劈拳
  一上动稍停,两脚不动,两腿直起。左拳从在腰侧向腹前下伸,拳背朝前;在左拳下伸的同时,右臂内旋从右侧方向下、向腹前内收,收至腹前时,两臂成右外左内错臂交叉,拳心对着腹部。眼向右平视。
  伍两腿屈膝半蹲成马步,同时两拳向左右抡臂侧劈,拳眼朝上。眼看右拳。
  要点:与本节的马步双臂拳相同。
  六、拗弓步冲拳
  起始动作不变,把上身右转,然后屈膝,把左腿蹬直,呈弓步,上身右转,抱左拳于左遥测,旋转手臂,用拳眼朝上。然后用力向前冲出。
  要点。与本节的拗弓步冲拳相同,唯左右相反。
  七、蹬腿冲拳
  右脚不动,左脚屈膝提起,用脚跟向前乎直蹬出,脚尖勾起。同时左拳外旋使拳心朝上,屈肘收抱于在腰侧;右拳随之成直拳向前冲出,拳眼朝上。眼看右拳。
  要点。与本节的弹腿冲拳相同,推左右相反。
  八、马步冲拳
  左脚向前落步,脚尖里扣;同时右脚前脚掌碾地使脚跟里转,上身随之右转,两腿屈膝半蹲成马步。在形成马步的同时,右拳和右臂外旋使拳心朝上,屈肘收抱于右腰侧;左拳随即向左侧方成立拳乎直冲出,略比肩高,拳眼朝上。眼看左拳。
  要点:与本节的马步冲拳相同,唯左右相反。
  【第二节】
  一、弓步推掌
  上动稍停,上身左转,右脚随之向前上步,左腿蹬直,右腿屈膝,成右弓步。在右脚上步的同时,左拳拳心朝上,屈时收抱于左腰侧;右拳随之变为侧上掌向前平直推出,掌指朝上。眼看右掌。
  要点:转身、上步、收拳、推掌的动作,必须协调一致。推掌时,必须使腕关节向拇指一侧弯屈,以小指一侧用力向前推出;推出之后,腕关节尽量向上弯屈,肘臂伸直,肩部松沉并向前顺,挺胸、塌腰,掌指高与眉齐。
  二、拗弓步推掌
  两脚不动,步型不变,上身右转。右掌变拳屈肘收抱于右腰侧,拳心朝上;同时左掌变为侧立掌向前平直推出,掌指朝上。眼看左掌。
  要点:左肩前顺,右肩后牵,两脚不要拔跟或掀脚。
  三、弓步搂手砍掌
  一上身从左向后转,右腿挺膝伸直,左腿屈膝半蹲,成左弓步。左掌直腕成俯掌,在转身的同时从左向后乎摆横搂。眼随左掌。
  二上动不停,左掌变拳,拳心朝上,屈肘收抱于左腰侧;同时右拳变掌,臂伸直从后由外向身前成仰掌平摆横砍。眼看右掌。
  要点:转身、搂手、收拳、砍掌的动作,必须协调一致,但不必过快。砍掌时,肘腕关节都须伸直,砍掌之后,掌心略高过肩,两肩松沉。
  四、弓步穿手推拿
  一左拳变掌,由左腰侧经右掌上面向前穿出,掌心朝上;在左掌前穿的同肘,右掌内旋使掌心朝下成俯掌,顾左臂下面屈肘收于胸前。
  二上动不停,左臂内旋,左掌五指捏拢成勾手,勾尖朝下;此时上身右转,左腿挺膝伸直,右腿屈膝半蹲,成右弓步;同时右掌成侧立掌向前平直推,出,掌指朝上。眼看右掌。
  要点:穿掌与收掌的动作,转身、勾手与推掌的动作,必须分别同时进行;而这两部分动作,又必须协调连贯,中间不可停顿。推掌之后,手腕要尽量向上弯屈,掌指高与后齐;勾手要尽量向下屈,手背略高过肩。
相关阅读推荐:
治疗失眠的有酸枣仁、茯苓、柏子仁、远志等具有安神...
严格意义上说,喝多少剂量的酒都不算适量,因为酒精...
补水保湿是皮肤护理一项基本要求,补水的同时还要锁...谁可以告诉我规定拳的全部套路?_百度知道
色情、暴力
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
谁可以告诉我规定拳的全部套路?
?????腿上步弹踢 提膝架打 转身挑掌 行步腾空摆莲 乌龙盘打 右弓步上冲拳还有呢?我想知道全部的谁可以帮我啊啊
我有更好的答案
少年规定拳动作名称: 预惫式 左弓步双插掌 并步抱拳 震脚砸拳 正踢腿 后插步摆掌 翻身扣腿 左弓步撩拳 仆腿左虚步亮掌 上步并步对拳 第一段 提膝双劈拳 马步架栽拳 仆腿楼手左弓步架打 提膝亮掌大跃步前窜 仆腿楼手左弓步冲拳 弹踢冲拳 回身歇步下冲拳 提膝穿掌 仆腿上步腾空飞脚 提膝勾手亮掌 第二段 转身歇步穿手亮掌 右踹腿 左弓步压肘 提膝翻扣 震脚左弓步双推手 后扫腿 提膝穿掌 仆腿上步弹踢 提膝架打 转身挑掌 行步腾空摆莲 乌龙盘打 右弓步上冲拳 未完待续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满意给分哦...
采纳率:13%
规定拳是什么拳啊,你想要哪种拳?&
到中国武术网去掏宝......
没用的功夫
其他3条回答
为您推荐:
其他类似问题
您可能关注的内容
规定拳的相关知识
换一换
回答问题,赢新手礼包风雷幽明水云闲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扫描下载起点读书客户端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杜玉清醒来时,四下还是一片黑暗,阒然无声,她一下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翻过身来,身下的床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惊心。她才醒悟过来,自己已是在杭州府了。  窗外是沉沉的黑夜,连颗星星都没有。昨晚在睡梦中杜玉清感觉外边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雨。  杜玉清的祖上原是汴京人士,行伍出身,到曾祖父时,因为武艺高强被选为太子府上侍卫,宣德元年,皇叔朱高煦以“清君侧”之名起兵造反,杜玉清曾祖父杜岳公随着宣宗皇帝御驾亲征,平定皇叔朱高煦叛乱,在战场上立下了汗马功劳。从最早小小的校尉,最后做到宣府镇统兵参将军。但因为战场身受重伤,杜岳公身体一直不好,皇上怜其旧功,又因为宣府镇乃是九边第一大镇,不得不格外谨慎,所以调杜岳公回京当任了一个都指挥副使的虚职,还格外恩萌给予杜家一个五城兵马司世袭百户的职位。  杜岳公一共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勇猛刚强,二十已经是游击将军,但不幸死于土木堡之变,杜岳公受此打击,身体越发不好,不到五十岁就撒手人寰。  杜岳公次子杜凌,即杜玉清的祖父进五城兵马司承续父业,如今是都督府都督佥事,正二品。  杜凌,字安彦,虽然从少年时就从军,没有读过什么书,但跟随在父亲身边见多识广不乏远见。他从自己的所知所见中深深地认识到读书的重要,尤其是土木堡之变以后,武将的地位变得一落千丈。之前因为军队主要由勋贵掌握,武将自然在朝廷上说得上话,但那次土木堡之变大明三十万军队被消灭殆尽,幸存的勋贵寥落星辰,武官地位就变得无足轻重,甚至发生一个七品县令指着三品武官痛骂的事情,到后期更有文臣统军之说。  虽然杜家以军功获得官身,但杜老爷子觉得这终非长久之计。知道未来国家必然更加倚重文官,况且先贤早说了:“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全家皆为军旅之人,终究非长久之计。好在本朝允许军籍考科举,真乃天时地利也。于是杜老爷子下决心改弦易辙,多手准备。请了中了举的老儒到家里授课,让几个孩子都从发蒙开始认真读书,同时习武不辍,以期孩子中能够有一两个以文考出仕,或者武考出仕,最好的是几个孩子各司一条道路,最后可以在文官、武官上各有建树,相互扶持。最不济也可以明白些道理,路也走得通畅些。  长子杜伯威,字刚尧,健壮高大,孔武有力,相貌和性情都极像年纪轻轻便战死沙场的大伯,从六岁时便开始舞枪弄棒,刀剑枪棍都耍得有声有色,虎虎生威,他从少年起的志向便是要上战场杀敌立功像祖父一样获得封妻萌子的功名,但无奈杜家子嗣单薄,他又是长子,虽然十八岁武功高强中了武举,声名远扬,父亲却一直不肯放他出去当任军队武将,现在是京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从三品。  次子杜仲温,字仁辅,俊秀温和,性子绵软,十八岁时中了秀才,似乎是读书的材料,让杜老爷子十分欣喜,不料后来再无晋级;武功上也技艺平平,杜老爷子就让他继承了世袭的百户职位。  老三杜叔恒,字渊之,也行是上天眷顾杜家多年的努力,杜渊之从小聪慧过人,在读书考学上一路顺利,中了秀才后,乡试也是没有什么大波折就拿下了。杜老爷子乐得翘着胡子,连连说: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心里暗自觉得改换门庭的担子要落在三儿身上,因此,在老三娶亲的事情上便格外用心。  老大、老二娶妻时都是杜老夫人相看,挑选的都是杜老爷子朋友或部下的闺女为妻,给老三娶妻时,杜老爷子便自己做主,托人说媒娶了国子监教授司的教授林进海之女林秀为妻。林老夫子虽然两袖清风,到底是书香门第,原先不大乐意把自己的闺女嫁到武官之家,后来见过杜渊之,一番学问考校之后才点头答应,这让杜老夫人心里着实不痛快。  杜渊之,在二十六岁时金榜题名,中了二甲第五名。后来又考中庶吉士,先是在翰林院做了三年编修,在杜玉清十岁时外发到沧州担任通判,三年期满,官评优良,今年初被任命为杭州府同知。  杜渊之和林氏成亲后生了四个孩子。  长女杜玉清,乳名阿杏,因为她十月出生时,院中的银杏树叶正长得缤纷美丽,初为人父的杜渊之觉得杏与“信”、“幸”都谐音,便取了“杏”这既简单又寓意吉祥的小名,杜玉清的母亲是闽南泉州人,便按照自己家乡的习惯在杏字前加个“阿”称呼,阿杏便成了杜玉清的乳名。  次女杜玉梅,乳名阿眉,出生时一副羸弱的样子,却有一副细淡的柳叶眉,故此得名。  长子杜文质,乳名阿志,今年八岁,五岁已经开始启蒙,现在已经能够背得《三字经》、《千字文》和几章《论语》了。  次子杜文林,不足月便出生了,小的就跟猫似的,虽然小心看护,但几个月后还是夭折了。  杜玉清的祖母杜老夫人,一直对自己的三儿媳妇林氏颇有不满。杜老夫人自己娘家也是行伍出生,虽然不识字,从小经历过战争风雨,加上嫁的又是父执之子,听过见过了许多的生死别离,性格颇有些旷达豪气。经人介绍,两家议亲见林秀虽是娇媚秀气,有杨柳扶风之态,却也有弱不禁风之感,并不十分满意,担心她不宜子嗣。但杜渊自己中意,杜老爷子也支持,说书香门第家的闺女都以恭顺温柔为教,秀气典雅是自然的事。杜老夫人觉得三儿子自小有主见,不忍拂他意思,不得已答应。  后来见三儿媳妇果然在生养上不是很顺利,就后悔不迭当初自己没能坚持,更是对三儿媳妇颇有怨言。杜老夫人身体硬朗,自己生育了五个孩子,各个都是身体健康,龙精虎猛的。两个大儿媳妇都是自己相看中意才娶了来,哪个不是顺顺利利地诞下儿孙,大儿媳妇生育了三男二女五个孩子,二儿媳妇生育了两男两女,也都是健健康康的,能吃会睡的,个顶个的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  只有三儿媳妇娇弱,生阿眉时就难产,孩子也羸弱。阿眉到六岁时还是一头稀拉发黄的头发,长的又不受人待见,额头突出,眼眶深陷,看人一副怯怯的样子。总是爱哭,还动不动就生病。让杜老夫人看着就着急。  杜渊之接到去沧州上任的公文时,杜林氏正怀着第四个孩子,老夫人看到三儿媳妇怀相不好,晨吐晚呕的,人瘦成一把骨头还想要坚持随丈夫去沧州上任,就做主留她在京城养胎,好在沧州离京城不远,杜渊一两个月便可回来一趟。可惜四子还是生下没有多久便夭折了,三儿媳妇也落下了恶露不止的毛病,将养了一年多才慢慢好转,让老夫人心里更是觉得不祥。  杜老夫人一方面留三儿媳妇在京城调养,一方面又给杜渊送去两个健康灵巧的丫鬟,照顾杜渊之的生活。就这样,直到杜渊之三年期满被任命为杭州同知,杜林氏和三个孩子随着杜渊之来到杭州,一家人才得以真正相聚。  从大年初四就启程,杜玉清三姐弟随着母亲在路途上整整走了二十天。虽然坐船多,不能算是一路车马劳顿,但因为天气寒冷,饮食不规律,就连一贯身体强韧的杜玉清都有些疲惫,昨晚刚天黑就简单洗漱上床睡觉了。  眼下,饱睡了一夜的杜玉清感觉自己的身体重新焕发了机能和活力,不用她下决心,她的身体已经跃跃欲试想起来活动了。但夜幕还是那么黑暗而沉重。杜玉清感到房间里的空气阴冷湿重,还嗅到一股隐隐的潮霉味。  杜玉清轻轻地朝里面侧过身来,妹妹阿眉还在熟睡中。纤巧细致的鼻翼一张一缩发出细微的鼻息声。杜玉清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有了鼻塞,看样子没有得风寒。  在京城整理行装时,大家都认为南方的气候炎热,应该不用多带厚重的棉衣。而昨个晌午的太阳又是那么的明亮而温暖,爱美的阿眉在船上便迫不及待地脱下臃肿的冬衣,换上她最喜欢的那件绿地牡丹花绸的夹袄和玉色裙子。  下船后,起初还好,太阳直射一路温暖畅快,可是马车进入市区一路行驶在树阴房阴下,温度便骤然下降。到太阳落山时更是感到如砭骨之寒的阴湿之气的侵蚀,阿眉不由得喷嚏不断,身体也瑟瑟发抖起来。杜三夫人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赶紧吩咐给阿眉把原来的厚衣服给加上,还是喷嚏不断。又翻箱倒柜时才发现阿眉的行装中带的外套都是轻薄的春裳,恨得杜三夫人给阿眉一顿训斥,不得已让杜玉清拿了一件夹袄给她,再把自己的黑色的斗篷把阿眉严严实实地包裹一层,直把阿眉包裹得同粽子似的,又从茶寮里要了一碗热水喝下才回过暖来。到家后杜三夫人少不得一边训斥,一边忙忙叨叨吩咐烧水给她洗澡,煮姜汤给阿眉发汗。让全家人都跟着手忙脚乱了一番后才疲惫地睡下。  杜玉清帮妹妹掖好被子的边角,把她的脖子也严严实实地捂紧了。阿眉自小体弱,一年四季手脚都是冰凉的,到了冬天更是畏寒,连耳朵都会长冻疮。尽管有火坑,冬天时阿眉还是喜欢伴着自己姐姐睡觉,因为杜玉清身体健康温热,在冬天的时候抵足而眠让她觉得温暖舒服。昨晚母亲更是要求姐姐要照顾好妹妹,姐妹俩就又挤在一张床上,虽然已经烫过脚了,但阿眉冰凉的脚架在杜玉清的腿上时,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啾啾”,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杜玉清突然听到窗外一声鸟鸣。声音怯怯的,带着一丝试探和慌乱,仿佛是因为天阴雨湿而瑟瑟发抖。杜玉清一激灵,马上清醒过来。  她知道,现在差不多是寅时接近卯时,天要开始亮了。  对于多年习惯早起的杜玉清来说,她能闭着眼睛就凭着听到的树上鸟鸣来判断时辰,而且八九不离十,如同她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就能知道是谁走近来了一样。也许是天生听力敏感,她能听出鸟儿不同鸣叫声的不同含义,比如晨起梳洗的欢快和倦鸟归巢的放松,那各种叫声是大不一样的。  相对一般人们习惯通过听公鸡打鸣来判断黎明时刻的到来,从而早起晨作,杜玉清比较过后觉得鸟儿报时更准确可信一些。追溯原因,杜玉清觉得比起已经驯化的公鸡,野生的鸟儿更谨慎敏感,更能细腻地感应到自然天光的变化,而且又因为在树上,比较少地受到其它因素惊扰。  杜玉清蹑手蹑脚地起床,穿上昨晚上挂在床边衣架上的练功服,扎紧沙袋绑腿,系好腰带。轻手轻脚走到门口,抽出门上搭扣锁中的铁条,开启屋门。  嘎!嘎!嘎!  虽然她已经尽量注意了,但门轴还是发出了干涩枯槁,缺乏润滑的嘎嘎声响,在寂静中显得出奇地刺耳。杜玉清提起心来,回头看了一眼,幸而!床上一点动静都没有,阿眉还在沉睡,丫鬟们睡的儿房也还是静悄悄的。也行昨晚大家都累了,又是一夜的细雨催眠好梦,没有因此被惊动。  出门后,料峭春风陡然迎面而来!杜玉清不禁地打了个激灵,真冷啊!天井里湿漉漉地,但雨已经停了。  杜玉清快速地活动身体,伸伸胳膊,踢踢腿,快步地朝后院跑去。昨天到的时候,慌慌乱乱的,只来得及匆匆忙忙扫了一眼院子的格局,还没来得及细看这江南的庭院好京城四合院的有什么不同。  这住宅原是规制定式,院落自然不大,只有两进,但在后院有个大园子。园中有一四角的亭子,亭前是一口池塘,塘水通过亭下蜿蜒地流出院子,据说可以一直流到西湖。  现在园子里有些空旷,只有几棵高大的乔木,和常见的几株桂花树,海棠等植物。在朦胧的雾霭中形成一簇簇灰蒙蒙的影子。  看得出园子才刚清理过,碎枝杂草堆积在墙角,翻松后等待栽培耕种的土地散发着泥土的芬芳。  一夜的雨使得路湿苔滑,满地的落叶。杜玉清的脚大步踏在落叶上,碎叶发出嚓嚓的声响。杜玉清摆动双臂,绕着院子跑动。前脚、后脚,前脚、后脚。她的步子节奏分明,弹性有力。  湿冷的风吹在脸上有些沁凉,又有些清醒的畅快。  杜玉清的身材颀长挺拔,匀称苗条,就像一杆柔韧的青竹。她的五官咋眼看并不突出,常因为刻意的不苟言笑呈现出些许的严肃,有时眼角上翘,丹凤眼便有股咄咄逼人的犀利来。不过,她的肌肤胜雪,面色红润,偶然的回眸中眼睛清澈明亮,另有一番明眸善睐的光华,让人猝不及防地惊艳,但杜玉清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漂亮。这更增添了她有一种内敛滟潋的光华。  天慢慢亮了起来,东方出现鱼肚白色。人们一天的活动也开始了,耳聪目明的杜玉清可以听到前头厨房灶间传了低低的本地吴语的说话声;街上偶尔传来行人挑着担子踢踏的脚步声;推车在青石板上行走发出的咦咦呦呦的车轮声。  树上有更多的鸟儿喧闹起来,唧唧啾啾,唧唧啾啾,带着笃定的欢快腔调。  整整跑完了十圈的杜玉清身体微微发起热来,她脱下外套,抄起墙角的大竹扫把,哗哗地扫起庭院中的落叶来。只见她双脚自然与肩同宽,腰背挺直,微曲双脚,双手横握着的扫把,上身微倾,轻摆腰部,哗,哗,哗,动作舒展大方,没有一般女孩子的娇柔和忸怩。不一会便将落叶清扫到堆积了杂草的墙角里。  杜玉清刚收拾好扫帚,一阵风儿吹过,又有落叶三三两两地飘落下。一片梧桐叶吧嗒沉重地坠下,砸在她前面的地上,仿佛不能承受生命之重而陨落。杜玉清捡起梧桐叶端详,梧桐叶比巴掌还大些,叶形完整舒展,脉络清晰,纹路漂亮,虽然颜色已枯竭成褐色,却仍是一副完整而美丽,充满生命力量的模样。  仰头观望,梧桐树上已经是落叶飘尽,光秃秃的树杈间悬着稀稀落落的圆形果实和最后的几片树叶,它们在晨间淡蓝的天空映衬下,显出寂寥的影子。而高大的香樟仍是枝繁叶茂的,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冬天寒风的侵扰,桂树、海棠等灌木也是一片绿色,它们好像躲过了岁月的变化,新旧的更迭,呈现出生命的常青景象,完全不似此时的北方一片肃杀萧条的景象。  这次杜玉清全家一起从北而南,不可不谓辛苦,但杜玉清的心情却是充满着兴奋和重重的惊喜。他们先是坐马车到了通州,然后坐船从通州到天津、沧州、德州、临清、柳城、济宁、徐州、淮安、扬州、镇江到杭州,沿途山川景致,风土人情让杜玉清大开了眼界。所见所闻带给她很大的冲击,颠覆了她许多原来的认识。仅仅只是这植物的发陈出新就颠覆了杜玉清的认知,俗话常说秋风扫落叶,自小生活在京城的杜玉清自然认为是理所当然的真理,进入了江南之后看到的是一派绿色葱茏景象,认真请教了当地人之后,才知道江南的植物往往是在春雨中才陆续落叶,很多的植物这时已经冒出了新芽。它们的新旧更迭同步进行。在这里,秋风扫落叶就是一句不合时宜的笑话。  在京城临出门时,母亲一再叮咛一路的禁忌,提醒孩子们要谨言慎行,杜玉清口头上虽然恭敬地应承了,心里却是有些不在意。听到弟弟阿志天真地问说:“江南人睡木床?会不会把床给烧起来?”的时候,还调侃的刮了阿志的鼻子说:“会啊,所以他们的家都是在船上,随时可以救火,或者跳水逃生啊。”惹得阿志信以为真,后来在船上的时候真的拉着杜玉清要去看船老大的屋子,到了人家那里又好奇地问东问西,让船老大家的十二岁小姑娘狠狠地嬉笑了一番。  小姑娘个子瘦小,皮肤黧黑,一双眼睛却黑白分明,明亮清澈,虽然不识字,江湖经验却极为丰富,她能绘声绘色地讲各地奇闻异事,能灵活地在桅杆上爬上爬下,还能看天气,并且八九不离十,谚语俗语什么的一套套的,什么“钩钩云,雨淋淋”,“瓦块云,晒死人”,还能说出因时的差异,冬天的时候是“乌云在东,有雨不凶”、“乌云集西、大雨凄凄”,但到了夏天就是“东南疙瘩云,午后大雨淋”、“乌云在东,有雨更凶”,让杜玉清姐弟俩佩服不已,每天都要找小姑娘兴致勃勃地说话、问天气。  小姑娘一边麻利地洗衣做饭做着家务,一边和杜玉清他们说着话,把杜玉清他们送来的点心分成两半,一大半留给在船上劳作的长辈,剩下一小半分给眼睛巴巴地望着她的弟弟妹妹。自己根本不动一点儿。等杜玉清敦促她也吃一点的时候,小姑娘会一边咽着口水一边骄傲地说:“这些我都吃过来。”接着生怕杜玉清他们不相信似的就给他们讲大运河沿岸各地有什么特产点心果子,哪家做的最出名。后来兴致来了还给他们讲哪里的人淳朴,哪里的人奸猾,她曾经听过什么什么传说;或者哪里的女子最漂亮,有什么样的故事……她的故事那么丰富生动,在杜玉清眼里她俨然成了周朝时手中摇动着一只木铎,穿过了山林溪流,在田间山野收集百姓歌唱的采诗官了。杜玉清回到屋子里禁不住把小姑娘说的故事和俗语都记下来,然后再读给小姑娘他们听,确认正确与否。  小姑娘的爷爷是宁波人,早年出过海,因为朝廷的禁海政策不得已转到了内河船运,老人家已经须发尽白,仍然精神矍铄,看到杜玉清姐弟这样的“贵人”和自己孙女交好,很是高兴,又看到杜玉清把自己孙女的话这么认真地写成他敬畏的文字,心里更是充满了骄傲,也慎重起来,补充了很多南北差异,四季不同的详实认识,只是看天气就有一大堆丰富的说法,比如什么时候要看什么形状的云彩,“二三月,看巧(细小的)云”、“五六月,看恶(堆层)云”、“七八月,看桥(拱型)云”等等,知识经验丰富的不得了。  杜玉清单单从这祖孙俩身上就体会到古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含义,足够她琢磨学习一阵子了,船上同行的还有一些走南闯北的客商,虽然接触不多,但耳边飘过的几句议论,通过下人们的转述描绘,足以了解他们见识的丰富和深刻。以前理所当然的认知变得浅薄而可笑,使得杜玉清不得不警戒自己的倨傲,一再在内心告诫自己要谦逊和敬畏。  杜玉清把脚架在树干上压腿,双手趴伏在腿上,整个人成一字型。呼吸均匀而缓慢。  从京城到杭州,杜玉清一家每天不是在马车中,就是行船上,杜玉清一个女孩子连出门都有规矩,更不用说能够踢腿挥拳地练武了。最多在自己房间舱门关着的时候压压腿,挥几下胳膊。杜玉清都感觉自己浑身都僵硬得像块石头了。  嘶——  果不其然,身体刚刚下压,两条大腿的前侧和后侧便是一阵撕扯的疼痛。老人们常说:是一日不练三日空!如今将近一个月不练,应该会倒退三个月吧?  杜玉清不由得苦笑了,她把腿再放高,撕扯的痛感更强烈了。她忍住疼痛在摆正身体,更放慢了呼吸,把注意力放在疼痛的部位。  吸气,放松;呼气,下压。  吸气,放松;呼气,下压。  这是杜玉清多年热身活动时总结出来放松的方法。  杜玉清在这个动作坚持九息,然后放下,交换两腿,再重复一遍。  然后是腰部、手臂,正向、侧向,把自己身体的每个部位、每个关节、每块肌肉都抻拉、打开,最后肩膀、手脚都酸涨了,才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放松和舒展。  做完了准备活动,就要开始了正式的练拳了。  只见杜玉清双手垂直,敛气收神。两息之后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猛地弓步冲拳!开始了杜家拳套路的练习。  杜家拳的基础是北方的长拳,长拳原是宋朝太祖皇帝赵匡胤创立的用于操练军队兵员的拳法。杜玉清的祖上原是汴京人士,在加入行伍之前,就在少林寺学得几下拳脚功夫。加入了行伍后,学得了长拳,他为人机灵好学,把自己勤奋学得的几种拳法兼收并蓄,通过实战的反复演练和揣摩,加以改善形成现在的杜家拳。它的特点是刚健、朴实,动作直接实用,没有花架子。不过,杜家武功最大的优势还在于刀法和枪法套路。毕竟杜家是行伍出生,武功着重还在于要用,战场上武艺再高又能如何?杀敌,无论怎样的武功,远距离都比不上强弓硬弩来的直接高效;近身对打也没有刀枪直接有力。  当年杜玉清学武时,偏偏父亲母亲只允许她学习徒手拳法。尤其是母亲更是坚决的反对。  杜玉清还记得当时母亲的斥责:“姑娘家练什么武!好好学习些针线,懂得规矩是正经。”  母亲又对父亲说:“您看,朝廷官家的女孩哪个不是就绣绣花,认得几个字,学习些规矩就行了。好一点的家庭培养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没有听说哪个官家的闺女有学武的。”  杜玉清心里不服地咕哝了一句:我们是武官家庭!祖父还是从一品的武官呢。  杜玉清后来去求最痛惜她的祖母,获得了祖母的支持,祖父、父亲也就顺理成章地赞同。母亲也就不好再反对,但母亲也有条件。  她说:“家里又不需要她去边关打仗,也不需要她考武举,还要十八般武艺。练练拳脚,强身健体就得了。成天舞枪弄棒的,练成一个五大十粗的大姑娘,以后怎么嫁人哪?况且要她成天提溜着大刀长剑出门吗?”  父亲杜渊之想了想也有道理,就对女儿说:练武,拳法是基础。首先应该专注于自我的提升,如果拳脚练好了,刀剑不过是手臂的延长,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杜玉清花了三年的时间,把杜家拳法中所有的套路都已经学会了,又花了三年的时间不断地强化和锤炼拳法。如今算是小有所成,在兄弟们中也算中上水平。  只见她目光坚定,神情肃穆,一招一式果敢有力,动作灵活快速。  一套高级拳法打下来如行云流水,自然顺畅。收身定势后呼吸均匀,没有丝毫气喘慌乱。  诶?怎么回事?  杜玉清心里有些纳闷,尽管自己身体还有些僵硬,但整体反而有种流畅和轻松的感觉,一套拳打下来酣畅淋漓,说不出的畅快。身体好比是自然奔腾的流水,顺势而下,不费吹灰之力。  难道停练了十几天,自己反而进步了?杜玉清很是奇怪。  为了找到刚才的感觉,杜玉清把这套拳架又打了两遍了。可惜的是,她已经非常努力了,弓步击掌时沉腰立马,脚掌扎实地扣紧地面,然后拧腰用劲,一掌击出!弹腿冲拳,力求反应迅速,腿踢得笔直有力。可是那种流畅和轻松的感觉反而抓不到了。  为什么?杜玉清心里充满疑惑。  再来!  还是如此!  怎么回事?怎么越是努力身体反而越有笨重凝滞的感觉呢?
  杜玉清的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她不气馁、不放弃,一遍又一遍地尝试,一直练了五六遍,汗水完全印湿了衣服,杜玉清才停下歇息。正在擦汗时,杜玉清瞥见父亲杜渊之踱步来到后院。  只见他穿着宽松的家常灰色深衣,头发用同色的软巾随意地束着,带着从容和优雅就这么闲庭信步而来。  “父亲!”杜玉清心里欢喜着迎上前去,冲父亲行礼。  父亲颔首微笑。“阿杏一大早就起来练拳啊。”  “是,好久没练了,身体有些僵硬。”  昔日的俊逸的父亲,如今已变成宽厚的中年人了。那个像阳光一样温煦微笑,会宠溺地把她抱起扛到肩上带她去看花灯的父亲似乎已经永远留在了记忆之中。眼前的父亲好似亲切随和,又隐隐有着让人有些敬畏的肃穆。  “你很喜欢练拳吗?”  “是。”  “为什么呢?”  “为什么?”杜玉清有些疑惑,小时候看见堂兄弟们练拳,她便喜欢了,从来没有问自己是为什么。  其实杜渊之来到院子里有一会儿了,他远远地看着阿杏一遍一遍地练习,一方面赞许着阿杏的执着,一方面惊异于阿杏的进步,阿杏的拳脚已经小有所成,甚至可以说功夫已经超越了一般习武的男子,但眼下她也已经面临了更进一步的瓶颈。突破进步无非两条途径,一是长期艰苦练习后,自己获得机遇而领悟,豁然开朗;一个是有明师循循善诱的指导。前者除了坚持练习还要有先天的聪颖和悟性,还要有强大的自信,相信自己的认知和觉悟,后者嘛...  杜渊之决定再好好观察一下,于是对杜玉清说:“好久没有看阿杏打拳了。来,打一套看看,让我看看阿杏有没有进步。”  杜玉清一下兴奋起来,又有些慌乱,脸涨的通红。她知道父亲是从小习武,即使立志走科举仕途之路时一直苦读不辍,也没有停止习武。从小祖母常给她说父亲小时候的轶事,她说父亲少年时便立下志向要修身齐家,安民靖土。他常说:文武兼修,方能更好体会天地与圣人之道。  到现在杜家一直保持着习武的传统,家中男儿以武功高下或者年龄分成三组,最低的一组是十岁以下的孩子的初级入门部,二是杜玉清和堂兄弟们,以及从下人中精选出来的几个小厮组成的小学部,水平最高的就是两位伯父、父亲以及祖父、伯父他们亲兵组成的成人部。三个部各自练习,每个月的初一集中起来进行各部进行一次竞技比赛,这个时候就能看到每个人的水平如何。杜玉清因而曾经几次见过父亲和其他人的交手,感觉父亲的水平介于大伯和二伯之间。  杜玉清十岁时,父亲杜渊之外发去了沧州为官,这三年她两三个月才能见到一次父亲的面,父亲每次回来不一定都能参加他们的晨练。这让杜玉清有些失望,她总是很注意地观察父亲,她发现尽管父亲好像对练武并不是非常的积极努力,但每次回来父亲的武艺都有了一些不同,尤其是在他去沧州第二年,父亲的身手更有了明显的变化,这些变化不是拳架动作外在的招式变化,动作还是那些动作,但威力却大大不同了,甚至连精神气质都不一样了。  也许是祖父他们也留意到父亲的武功的进步,去年的仲秋假期父亲回来探亲时,祖父特地停下训练,让父亲和大伯当众进行竞技较量。而就是在这次较量中,父亲出人意料地打平了在家族中公认功夫最好的大伯!要知道大伯从小嗜好武功,几十年坚持不懈地锻炼,青年时曾经是堂堂的武举,到现在还常常同人切磋较量,武功至今在京城军中也是排列靠前的人物,这让杜玉清心里又是骄傲,又是好奇,父亲的武功是如何练出来的?他又是如何精进的?  那天,大伯穿着宽松袒露的半臂,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肌肉偾张的虎背熊腰,父亲还是一件半旧的白色对襟布衫,显得瘦削匀称,线条柔和,和大伯站在一起简直如同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完全不堪对抗的样子。上场前大伯还嘻嘻笑笑地搂住父亲,说:“三弟,要不我偷偷放水给你?免得你输得难看。”父亲微笑着,低声对大伯回了一句不知什么话,大伯笑着给了父亲胸口轻轻锤一拳。  两人走到演武场中央,祖父下令一声:开始!父亲收起微笑,摆了一个马步冲拳的姿势,就站在那里镇定的注视着大伯。在杜玉清看来,父亲的神态是如此泰然自若,平静安详,又仿佛笼罩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让人不敢妄动。这让杜玉清紧张的心情也缓和不少,心中隐约有了期待。  大伯一开始时神态也是很轻松的,摆出了弓步击掌的架势,但一息过去了,两息过去了……十息过去了,大伯还静静地站在那里,父亲还是坚持着马步冲拳的姿势,但细看之下他的双腿只是微屈,略略有个形式,两手收回在胸前,微微的八字张开,呈现放松而好像又能马上出击的状态。  整个的气象使得杜玉清心里头突然冒出祖父常说的一句话,“静如泰山,站如松柏!”祖父在指点晚辈拳架要点时曾经反复说过:“动、静要有动、静的境界,静时如泰山,站时如松柏,凛然大气。”  大伯蹚步围着父亲走了两圈,还是没有出手,杜玉清很是疑惑大伯的反常,按照以往,从来喜欢主动进攻的大伯早就冲上去,三下五除二结束战斗了。看看周围,大家鸦雀无声,兄弟们也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很是不解的样子。  杜玉清回头注意坐在太师椅上的祖父,只见他手上端着盖碗,轻轻地泯了一口茶,正准备放松地倚靠在椅背上的样子,看着场中两人情形,一下立起上身,嘴里还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咦”的惊呼声。  但最后大伯还是出手了,只见他一个健步上前,直接来了一个弓步冲拳,马上又跟了一个弹腿冲拳,直逼父亲的肋下。他的拳脚刚健有力,带着虎虎生威的风声,令人瞠目和畏惧。只见父亲不紧不慢地稍稍退开一步,将将地避开大伯的拳头,然后侧身反转,来个一个双摆掌,击中大伯右胳膊上。大伯身体一歪,但脚步没有乱,马上变换身形来个虚步栽拳护住身体,紧接着铺步穿掌直击父亲面颊而来,父亲腾空飞脚……  可以看出大伯的优势在于力量和速度,而父亲优势说是灵巧吗?好像又不完全对,但见他的动作轻松潇洒,似乎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应对得从容自若。  最后大伯没有打着父亲,可是父亲也没有给大伯以重创,最后落得个平手结局。  赛后大伯拍着父亲的肩膀说:“好家伙,你不声不响地哪里学得这些功夫,竟然让我没有进攻的弱点了?难道真是在沧州这个武术之乡有什么奇遇不成?要好好给我们说道说道。”  大伯转头又对祖父说:“三弟这样的身法假以时日练下去,我看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一定要让他好好说说这其中的奥秘。家传拳法说不定能够在我们手里发扬光大。”  祖父也是一副老大感怀的样子,捻着胡子微笑点头。长辈们一边议论一边簇拥而去。  可惜自己年少懵懂,看不出其中门道来,后来又和父亲聚少离多,没有请教的机会。眼下正是好机会!  于是,尽管心里紧张,但杜玉清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放缓呼吸,大方地走上前,给父亲抱拳鞠躬行了一个礼。然后双手自然下垂,敛神静气片刻。  然后猛然面孔一肃,上前一步,起势。弹腿冲拳,弓步击掌!  再一次开始了一套杜家拳最复杂也是难度最高的一套拳法套路的演练。  杜玉清的动作灵活快速,刚劲有力,伴随着出拳还不时发出清脆的叱喝声。她心里非常希望得到父亲的认可,有意把拳出得更有力快捷;腿踢得更高更直。一套拳下来,让人眼花缭乱,自己也累得气喘吁吁了。  “父亲!”杜玉清退步收拳,冲着父亲抱拳行礼,她心里有些得意,又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父亲会如何评价呢?  “不错!看得出来阿杏一直在勤加练习,能够做到动作驾轻就熟、舒展大方和快速灵活。我很欣慰。”父亲点头称赞,他和煦的微笑让杜玉清觉得欢喜,心中有了小小的得意。  “不过,”父亲的话锋一转,“你有没有感觉你的动作会越使劲却越僵硬?”  杜玉清一下子楞了,对呀!自己刚才确实越想使劲反而动作越僵硬,造成的效果越不好。今天打第一遍时因为抱着恢复状态的心理,所以身体有些随意放松,结果下来却感觉酣畅淋漓、轻松自如。而到了后来越是想努力打出威力打出效果,反而有种手脚不得劲,心意无法相连的感觉,更不用说寻找到刚才那种全身既轻松自如却又酣畅淋漓的美妙感觉。难道使劲努力错了?这是什么道理?!  杜玉清赶忙点点头,问道:“感觉到了,可是为什么呢?”
  父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接连提出了几个新问题:“你练武已经练了几年了,想过你未来的目标是什么吗?你现在的水平已经能够胜过了一般的练家子。可是你最终要什么样的结果?习武在你的人生中代表什么意义?你是一个女孩子,天性在速度和力量上逊于男子,而且往后更甚。今后你要如何做才能真正成为一个武功强者?”  杜玉清心里五味杂陈。父亲的一番话使得她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杜玉清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堂兄弟们练武的情景。那时她七岁,调皮好动,每天都是精力充沛的,正巧家中母亲忙着照顾弟弟妹妹,很忽略她,她于是自由而快乐地撒野,孤单而快乐。  那天的早晨,天高云淡,杜玉清醒得特别早,看到丫鬟还在熟睡就自个偷偷跑去后院玩,正巧看到堂兄弟们正热火朝天地练武,嗨嗨哈哈地出拳。男孩子们脸上的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们整齐的动作,刚健有力的一拳一脚显得那么生气勃勃,充满朝气,让她喜欢得热血沸腾。  然而尽管是武将世家,家里并没有女孩习武的先例。杜玉清马上就被赶了出来。她眼泪汪汪地跑去央求了祖父和父亲,都没有效果,还被母亲好一顿训诫。  可是习武的愿望是如此的强烈,杜玉清稚嫩的心执着地想要付诸现实。她每天悄悄早起,偷偷搬了把梯子爬墙去看他们锻炼,然后自己私下模仿练习。当然她的举动没有过多久就被大人们给发现了,长辈们又好气又好笑,狠狠地训斥她一顿不说,还给关了禁闭。最后是最疼惜她的祖母出面帮忙说了情。祖母没有读过书,却有朴素的育儿观念,她觉得养育孩子,不论是男孩女孩首先应该身体健康,敦敦实实、硬硬朗朗,小脸蛋红扑扑的,看上去就喜庆,就让人舒服。她看不惯三儿媳妇把小孩子拘在屋里,把人都教育成瘦弱的苗秧子,那如何能够成材?成为什么样的材?  祖母对祖父说:“阿杏这么有毅力,坚持了这么些日子还不放弃,真是太不容易了,说明是真心喜欢,应该成全她。可怜她一个女孩子每天爬墙上下,如果摔着了,或者练习不得法伤着了,那怎么办?岂不是不是对身体有更大的伤害?至于女孩子习武之事,祖上也没有说不行,只是之前没有想到罢了。戏里还唱着武艺高强的女将军呢。  况且阿杏她一个女孩子,能学成什么样?还当心拳法外传不成?实在不行那就减几样学吧。”  就这样,杜玉清得到允许,开始和跟堂兄弟们一起学习武功拳法。但每一个人都低估了她对武功的投入和热爱。几年下来,经过刻苦训练她的功夫竟然成为了堂兄弟们中的佼佼者。  如果说,开始学武是因为天然莫名的喜欢,那么后来习武就渐渐成为她沉闷的闺阁生活里的一缕阳光。  杜玉清的母亲杜三夫人为不让长女在粗鲁武女的道理上越滑越远,在杜玉清习武的开始,决定好好约束她的性子。她自己开始给杜玉清上课讲起《女诫》《内训》等女子规范,还让她开始学习做针线、练琴和书画。日复一日,每天不是背诵《女诫》《内训》等训诫,就是做针黹带弟弟妹妹。待几本书背得滚瓜烂熟以后,每天的生活就是练琴临摹书画。日日约束在闺阁庭院之中,重复单调无聊的生活,这让她烦闷不已。幸亏因为练武,让她能够每天能释放自己的身体,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她体验、进步,在和兄弟们竞技交流中取得突破和认同,能够名正言顺地撒开性子尽情地玩。  后来母亲杜三夫人在生第四个孩子后难产,落下病根,每天只能躺在床上静养。对杜玉清的功课自然放松,她才得以捡起堂兄们的课本书籍来读。没有考试的压力,没有监督的阴影,她反而读得滋滋有味。  读书的心态通常分为两种:一种是为了考试而读书,这样的读书狭窄功利,读书便带着枷锁,越读承载着压力越大,人越厌烦;一种读书是为了求知和探索的兴趣而读书,考试只不过是检验学习成果的一种手段,这样的读书是受道解惑,越读越豁然开朗,滋味无穷。杜玉清的读书便是后一种,在书中她看到了先人的智慧,看到了另一种从心所欲不逾矩的活法。那广阔天地是多么惬意和潇洒啊。她私下心里总是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儿,她想成为父亲那样学识渊博、造福一方的有为之人;她想成为堂兄弟们那样未来国家的栋梁,忠心报国,一蓑烟雨任平生。最不济也要仗剑走天涯,快意恩仇吧。  杜玉清的性格本身就有些男孩子气,加上她的认识思想,她总是愿意和男孩子凑在一起,和一般的女孩子都说不到一块,即使和亲戚家的女孩子,甚至大伯家的两位姐姐也都不亲近。  去年母亲身体渐渐好了,开始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出来交际。寿宴、婚礼、节庆、诗会,杜玉清姐妹随着母亲参加了一次又一次的文官家眷的聚会活动,杜玉清同父亲的上司、同僚家的女孩有了交往,但聚会常常让她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败兴的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她发现很多文官家的小姐们简直是母亲训诫里的模范,她们乖巧听话、美丽娇弱。自幼庭训以柔顺为美,她们甘愿囿于深宅大院里,成天被一群丫鬟婆子围着伺候,走个三五步便要气喘,爬个土坡便要乘个软轿。她们活在女人狭窄烦闷的世界中,每天在德容工言里战战兢兢,坐在一起谈论的话题不过是描眉化妆,服饰衣纹,读过的书不过是《女诫》《女论语》等女子规范之书。着实让她烦闷无聊的狠。  杜玉清开始还以为她们私下的生活也是这样一本正经,几次深入接触之后才知道,原来她们私下的表现和在长辈面前的柔顺乖巧形象反差得太厉害了,简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尤其是几个相好的小姐们凑在一块那简直是一台戏剧表演,不仅东家长西家短,八卦得更厉害,而且滔滔不绝,想象力丰富。  她们话题的中心离不开男子,尤其是那些功成名就的,或者英俊不凡的青年男子就是百谈不厌的话题。更不用说那几个没有娶亲的功成名就的男子那简直是每次聚会的中心议题。杜玉清清楚地知道京城好多个青年俊才的名字、家世、履历,全是拜她们所赐。哪个男子最英俊不凡哪,哪个男子又功名如何啦,父亲是谁,兄长娶了谁,准备和谁议亲?  最让杜玉清不可思议的是,她们对现实的想象力实在太富有戏剧性而且天马行空了。有一次聚会,杜家母女和一位户部郎中家的母女在主人家门口遇上,她们一起进门,在门口不期遇上同时进门的几位青年男子,男子们礼貌地让她们先走,其中有位五官端正的男子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过来。那天这位户部郎中家的小姐的话题内容就更丰富了,这位男子便被她认定是痴心自己的倾慕者,在谈论中添油加醋,把他描摹得跟天人下凡一般。听得杜玉清又好笑又悲凉。  可怜的这些小姐们,她们一方面被《女诫》《内训》约束;一方面又幼稚地被那些话本故事毒害。她们无法关心社会和世界的变化,她们的命运依赖着家族的安排,唯有思想是自己的,因此她们在自己想象的天空中信马由缰,自由畅快。但李清照那种“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的壮阔胸襟;那种“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诗意的浪漫再也没有了。  这样的她们在杜玉清看来实在无趣,还没有街上市井做买卖的的姑娘大嫂们生动,甚至没有采薇她们丫鬟们内心淳朴,杜玉清同她们真是没有共同语言。  第二个败兴的原因就是每次回来,杜玉清都要被杜三夫人给训诫一番,话题总是围绕着别人家小姐举止的文雅和杜玉清举止的不当展开:“你看那谁谁谁家的小姐自幼庭训,举止是多么端正得体,多么柔顺为美,哪像你似的笑得这么大声。”或者“你有那谁谁谁那样谈吐文雅,我就烧高香了。”  杜玉清只得低头认错,根本不敢回嘴,更不敢把母亲赞誉的所谓的端庄文雅的小姐们种种大胆的言论拿出来反驳。那些闺蜜之间的话语太隐秘太大胆,她听了都觉得脸红。
  在杜玉清看来,她们活脱脱的就是《荀子》中所说的人:“寡人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寡人未尝知哀也,未尝知忧也,未尝知劳也,未尝知惧也,未尝知危也”。她们是深宅大院没有灵魂的木偶。杜玉清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父亲这句“作为一个女孩子”深深地刺痛她。  但,习武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在自己的人生中代表什么意义?她还真没有认真想过。  记得祖父曾经谆谆教诲他们说:“武者,止戈为武。所以要能止戈、止战,才是真正的武功。强盗有强盗的理论,有时候没有办法跟他们讲仁义的道理,这个时候只能用以戈止戈,以战止战,给他们以教训,用武力使他们屈服。而武就是练好我们的拳头,练好我们的武器,在身体和心理上时刻做好保卫家园、保护亲人的准备!这个武是居安思危的忧患意识,是我们积蓄的实力!”  作为一个女孩子,没有人要求她去保卫家园、保护亲人,那么她的忧患在哪里?习武到底对她意味着什么呢?她一时迷糊了。  而且,父亲说的有道理,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天性在速度和力量上逊于男子,而且往后这种劣势会越来越明显。她今后要如何做才能真正成为一个武功强者?  虽然现在杜玉清还能够在力量上和速度上和与她年龄相仿的兄弟们抗衡,甚至屡屡获胜,但面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无论杜玉清怎么勤奋苦练,面对同龄的男孩子们她已经感到在力量上的吃重,更不用说要明显落后于年长的哥哥们了。在每次对练中杜玉清都是凭着坚韧的意志顽强地坚持才能勉强不败。有时,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兄弟们怜悯她是一个女孩子,因而宽容大度地不与她计较,故意礼让地输给她。  为此,杜玉清特地去向和她关系最好的四堂兄文胜去求证。  文胜堂兄比杜玉清大半岁,他天性性子平和,喜欢安静,每天埋头读书,一心想走读书致仕之路。三叔,即杜玉清的父亲杜渊之是他人生的榜样,因此常向三叔请教一些学问上的问题,一来二去发现和杜玉清能够谈的来,两人就有了比较亲近感觉。和杜玉清相反,杜文胜对习武没有什么特别的热情,他习武只是因为家族传统才不得不日日点卯出场。他每天只是做完规定的运动量便再也不肯多动一根手指头。在每月一次的比赛中,杜文胜屡次因为明显地劣势输给杜玉清而被兄弟们嘲笑,甚至被大伯训斥,他也是表面恭谨地应答,私下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让大伯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文胜回答她说:“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故意还是实际有什么区别吗?能让人心甘情愿认输也是一种优势啊。”  杜玉清还是不甘心,一直想校验清楚。去年春天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兄弟们开起玩笑,起哄要比赛掰手腕。开始时是兄弟们间的嬉闹,看他们玩得热闹,杜玉清也有些跃跃欲试,就找了杜文胜在旁边的石桌上比试。为了防止汗多手滑,杜玉清还在两人之间手掌之间垫了一方手巾,其实这也有男女之间避嫌的意思。  杜玉清一上手腕子,她就知道自己占据着绝对优势,有着必胜的把握。一喊开始,她一下就轻松地扳倒了四哥文胜。闻声而来的弟兄们纷纷讥笑文胜,说他是三娘子,手无缚鸡之力。  四哥文胜却满不在乎地嘻嘻笑着说:“三妹妹每天勤学苦练,她赢我是理所当然。你们也别笑我了。有本事和她比试以后再笑不迟。”  兄弟们哄笑,尤其是二伯家的三哥杜文锦笑得尤其大声,杜玉清看不过去,为四哥鸣起不平来。  “你们也别笑了四哥,他平时都把劲使在了读书上了,如果你们读书也能像四哥一般努力,说不定还不如他呢?”  “我的好妹子,这里我们在谈掰腕子,干嘛扯到读书上去。技不如人就不要找借口。”  “不如他?别开玩笑了,我随便一根手指头都赢了你。”  杜文锦已经十六岁了,个子高大敦实,能把大刀舞得呼呼作响,走的是自己父亲力大劲沉的刚健之路,读书上却却没有什么天分,是拿起书本便要瞌睡的性子。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这会儿叫得最大声。  “既然如此,那我就斗胆和三哥比试比试吧。”杜玉清想测试一下自己的力量,主动叫起板来。  “你要同我?”杜文锦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说拳脚上不如三妹灵活,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武功会输给她。  “是啊,三哥,我知道你力道大,就给三妹我一个测试的机会,如何?”杜玉清微笑着说,心里因为挑战强者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比就比!待会输了别说我欺负你啊。”杜文锦瓮声瓮气地地说道,扑通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伸出手来。  大哥杜文斌本来想打圆场,让大家嬉闹一下散了,没想到比赛双方都很认真,便只好当起公人来。果不其然,比赛一开始杜玉清便感觉到三哥力量的压力。杜文锦的胳膊粗壮,手掌厚实,蒲扇一般的大手一伸出来就把杜玉清的手掌给完全包裹起来,快看不到踪影了。好在杜玉清虽然手指纤细,指节却是修长柔韧,堪堪地握住三哥的大手。  杜文锦一上手便猛然使劲,力图快速解决战斗,但杜玉清却早有准备,她本来就知道要面临巨大的挑战,反而有了持久的心理准备,她死死扣住手腕,咬牙坚持。她知道第一波的压力是最大的,但她相信自己的力量即使不足,也不会差到多少,在平时训练中大家每天接触,她多少还是有些基本的评估和判断的,只要挺过第一波压力,后面她就有反抗的余地。  杜玉清把力量下沉到支撑在石桌的肘部,死死撑住,抵挡住了杜文锦的压力,手臂仅被微微地被压斜了一些。而由于杜文锦一开始多少有些轻敌,在没有取得意料的胜利时,他有些慌张了,杜玉清趁机使劲扳回了一些。杜文锦换了口气,又开始使劲,杜玉清咬牙坚持……如此反复,杜玉清最后趁杜文锦疲惫时徐徐施展压力,让杜文锦手臂失去重心,赢了他!  男子们一下都蔫了,现场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像以往一样嗷嗷叫嚷着再来,再来!或者我来,我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还沉浸不相信自己眼睛的怀疑中。在他们中级的小学部里,杜文锦是力气最大的一个,他天生一股憨力,平时练武时这力量足以为他赢得诸多的胜利。每天一起训练,每月一次的竞技,大家彼此太熟悉了。谁的武功高,谁的武功弱,谁的优势在哪里,弱点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每个人自然对自己的武功水平,以及在兄弟们中排列的位置都有一定的认知,一直名列前茅的杜文锦竟然输了,大家一时还回不过味来。  刚才的比赛大家都看在眼里,它不是一场迅捷的快速战斗,中间拉锯了两三个回合,在持续较量中,他们一边为杜玉清的韧性叫好,一边怪叫着欢呼着嘲笑杜文锦,笑话他是不是没有吃饭啦;昨晚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啦,所以没有力气拉,但笑话归笑话,他们心里一直以为,杜文锦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三妹妹一点面子,故意让她从而表现出艰难吃力的样子。所以他们一方面配合着杜文锦的表演,一方面也是同情弱者的心理,一直为她呐喊加油,但谁也不会真的认为杜玉清会赢得这次较量的胜利。只有二哥杜文智后来感觉到有些不对头,环顾四周,看到兄弟们热烈起哄的气氛,决定还是不要当这个小人了。只有四弟文胜感应似的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笃定地说了一句:“三妹妹赢了。”两人默契地再没有说话,专心地看比赛。  但杜文锦真的输了,大家瞠目结舌完全不能相信,又不得不相信。因为让一个男人帮助一个姑娘,适当地让一让也可以,但让一个男人当着兄弟们的面故意输一场比赛给一个女孩子,还是一个比他小四岁的妹妹,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这牵涉到男人的面子和尊严。男孩子们有些举足无措了,在他们之中力量的佼佼者都输了,这是不是代表他们都输了呢?这一联想让男孩子们都不快起来。  可是不甘又能如何?又该如何呢?平时练拳对打他们输了,还可以借口说不好意思对三妹妹一个女孩子出手,可是掰腕子却是实打实的较量,再无借口可以找回面子。兄弟们进不是,退不是,纷纷把目光看向大哥和二哥,大哥杜文斌作为长子从来顾全大局,素有威信,二哥杜文智头脑灵活,是家中男孩子的军师,兄弟们希望他们拿出个主意来。  杜玉清有些犹豫,要不要谦虚两句,说些承让之类的客气话,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保持微笑和沉默,过分的谦虚有时也会侮辱对方。  倒是三哥杜文锦襟怀坦荡,尽管脸色尴尬,却仍然笑着说:“男子汉大丈夫,输了便是输了,有什么不好意思。今天我输得心服口服,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相比较三妹妹的坚韧顽强,我的确太自大又太疏懒了。”  大哥杜文斌环顾兄弟们,点点头,严肃地说道:“三弟说的对,男子汉大丈夫,输了便是输了,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我们不应该把目光放在输赢的结果上,而应该放在寻找导致结果的原因上。经此一战我们大家都应该清醒清醒,不能再疏懒下去,要多学习三妹妹的勤奋刻苦,否则下次会输得更难看。三妹妹还是我们自家人,如果是外人呢?还敢胡闹?还不赶紧练功去。”  兄弟们一阵讪笑,不情愿地散了。  第二天开始兄弟们都憋着一股劲,练得十分刻苦,每个人不约而同自觉地增加运动量,练习时也认真专注多了。这让一直监督晨练的杜老爷子非常欣慰。杜玉清觉察到弟兄们不仅在力量练习上付出了很多的汗水,在枪械刀剑上也下了更多的功夫。三哥杜文锦尤其如此,杜玉清看着他从四十斤的石锁开始每天反复抡举,逐步递增,到三个月后已经能够把六十斤重的石锁单手自如地抡举起来而面不改色。  杜玉清感觉到对方的挑战不可避免,果然,没有过多久杜文智就来找杜玉清要同她比试掰手腕。杜文清明白自己不可能再赢对方,也不可能逃避这次较量,便点头应承。  两人便在兄弟们的围观下再次把手架在一起。  一搭上手腕杜玉清便感觉到对方厚重而沉甸甸的力量带给她明显的压力,她没有多做抵抗,实际上也抵抗不了,不一会儿便被对方强力给压迫下来,输了比赛。  杜玉清坦然地笑着说:“我输了。”  杜文锦点点头,不说话。板着个脸站起来,但杜玉清眼睛瞥见他向兄弟们扬起的眉毛,控制不住的得意便从脸上满满的溢出来。他转身紧走两步,背对着杜玉清笑的肩膀都抖动起来,可以想见,他终于为他自己能够一洗雪耻而在兄弟们找回面子而释怀了。  弟兄们又起哄,硬让四哥文胜也来和杜玉清比试比试,开始时文胜坚决不肯,但最后架不住大家推搡,又观察觉得杜玉清没有什么不快,也就温和地笑着坐在杜玉清对面摆起架势。  杜玉清这次是在反复拉锯后故意输了比赛。她一是不愿意让四哥文胜一再被兄弟们嘲笑排斥,二是不想和兄弟们这样没完没了地争端下去,武功是门让人兴趣盎然的综合竞技,单纯的力量对比没有什么乐趣。但尽管这样,她还是暗地里吃惊,不过几个月,文胜的力量也有了很大提高,虽然和她差距还比较大,但进步的神速远大于她提升的速度。要知道为了提升速度和力量,她付出的时间和汗水远比兄弟们看到的更多。  除了晨练,她在晚上还拉着自己的丫鬟采薇悄悄地跑到校武场来加练,每天甘之如饴地重复着在别人看来是单调乏味的练习,负重绑腿跑步,倒吊着引体向上,每天几百下的抡起石锁,几百下的踢打沙袋,她的手背打肿了,脚踢淤青了,然后这样刻苦的她还是会被他们轻而易举地赶上,对于喜欢武功,已经在此投入了大量时间和精力的杜玉清来说,这打击不可不谓是巨大的,那么她刻苦练习的意义在哪里呢?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在这个社会有这么多天生的劣势,那有什么优势吗?  今后她的出路在哪里?对她来说武功的意义在哪里?她迷茫了。
  杜渊之看着有些灰心丧气的杜玉清,心里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这个长女在习武上的专注和投入出乎他的意料,自己这三年虽然没有经常在她身边,但通过父亲和兄长们对阿杏的勤奋和努力的肯定,,他还是很知道阿杏所下的功夫的。父亲甚至很欣慰地对他说:“因为阿杏,男孩子的锻炼都不得不更努力刻苦。”只是父亲和兄长们赞誉的话到最后,总会加一句:“唉!可惜是个女孩子!”  杜渊之刚才一直在考虑着是不是自己亲自教授阿杏功夫,来弥补这个孩子这几年的缺失。另外也可以验证一下自己对道、对武道的理解和证悟能否贯通并且形成体系。  可是从哪里开始呢?  “你看,”杜渊之指着墙角的一棵有着漂亮的树冠,枝头缀着一簇簇像伞一样围拢着的淡黄色小花的植物说:“这种树认得吧?”  “不是桂花吗?”杜玉清疑惑地问。  “是的,它是桂花树。可你有没有发现,它和我们老宅的桂花树有什么不同?”  杜家京城的院子里有棵据说已经百年的丹桂老树,一到仲秋时节,便蓬勃地盛开出金黄色的小花,馨香扑鼻,悠远韵长。  杜玉清仔细观察后,略一思忖,便答道:“花的颜色不同,老家的树是金黄色的,它却是淡黄色,近乎白色;花期也不一样,老桂开在八月,它却开在二月。”  “就这些,没有了吗?”杜渊之反问道。  噢,杜玉清嗅了嗅鼻子,她漏掉了最重要的。“还有,好像这棵桂花树没有香气。  “很好,你已经观察并且总结出了两种桂树的基本差异。它们外表一样,名字一样,但桂树和桂树的品种却不一样,它叫月桂,顾名思义你就知道它每月都会开花,可是它开出的花却没有黄金桂那样怡人的馨香。你看,许多事物外表好像完全一样,实质却存在着巨大的差别。如果我们没有用心体会,熟视无睹,这个世界对我们而言就是粗糙的,被蒙蔽的,甚至是错误的世界。  稗苗而非苗,穷理者不可无真知灼见。  你有没有吃出米饭的甜味?有没有听到草木生长的声音?你对生活有没有用心体会?”  杜玉清一下被父亲的话击中,惊得目瞪口呆。  “世界是一体的。前人说作诗是功夫在诗外,武功也是如此。你如果没有对世界有个清楚的认识和觉悟,很难修炼成上乘的武功。修禅所谓明心见性,不过是在日常生活中领悟。你每天吃饭、睡觉、读书、练武,都是在体悟证道修行的过程,你每时每刻在经历的时候,你没有觉知到它们?你每天看到的事物千千万万,你有没有体会它们当下的存在?有没有思考总结过它们的差异性和同一性?这些道理都能想明白了,最后能清静本源,觉知万物同体,就是悟道了。能够悟道,你的武功自然也就会超脱精进。功夫要达到武道之境,不仅要苦练,还要会观察思考,最重要的还有用心!”  杜玉清绯红了脸,点点头,父亲的话是那么有趣而意境深远,她好像有所感觉,又没有确切的抓到,心里既迷茫,又兴奋。每天习以为常的生活在父亲的描绘下变得充满了意义,练武也成为了一种最好的实证修行。  “你读过什么书?”父亲突然问道。  “跟着母亲读了一些《女诫》《内训》和《女论语》。”  父亲皱了皱眉头,说:“我是指经史子集之类圣贤之书。”  “经书我读了四书,五经里读了《春秋左传》,《诗经》《易经》《礼经》读了一部分,有的地方读不懂,有的读过了就忘了。所以没有再读下去。《尚书》没有翻过,感觉很难。史书读了《史记》和《汉书》,子集读了《道德经》还有一些其他人的子集。”杜玉清有些羞涩地说。  “可曾背得?”  “四书中《大学》、《中庸》《论语》基本能够背得,《孟子》才背到《滕文公下》。五经中只能背得《诗经》中的一部分和《礼记》中的几篇。《道德经》只是熟读,还不能背,《史记》里面可以背诵几篇。”  “不错,你竟然自己也能读了这么些书。”杜渊之颔首赞许。他心里很是有些吃惊,一个女孩子仅是凭着自己的兴趣竟然也能读了这么许多书,虽然她读书的深度和记诵的的程度远远比不是那些同龄的要参加科举考试的书香门第的男子,但毕竟她是在没有任何督促的情况下,而且是没有科考这功利目的下自觉的做到的,这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人从书中乖,这个孩子的确不同寻常,不能用一般闺阁女子的要求来约束她。  杜渊之默然不语一会,然后说道:“任何事物都需要系统的构建,读书当读万世书,不论社会如何发展,世界的基本性是不变的。这万世书就是千百年来经历了岁月淘汰而保留下来的圣贤经典,它乃穷通天地之道的坟典,也是一个民族的文化根本。民族如此,个人也是如此。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只有熟读这些经典,把它们内化成我们的精神,建立起我们基本的价值思想,才能纲举而目张。就像这棵树,栽种时能否活下来,首先要看它根系是否完整,然后要有足够的土壤、养料,把它的根埋在土里时还要把它周围的土壤夯实了,以后还要不断地浇树施肥,让它的根系慢慢适应这里,深入扎根到土壤里,根系完全发达深入了,才谈得上以后树干和枝叶的生长壮大、开花结果。  这样,过几天我有一位学识渊博的朋友来杭州游玩,届时我看能否请他给你指点一下读书系统的建立,并且指导你一些读书方法。你要好好珍惜哦。”  “真的?”杜玉清的眼神仿佛一团火瞬间被点燃起来,晶亮亮地盯着父亲。她的欣喜和欢笑满满地溢在了脸上,如同春天里明媚阳光下的牡丹娇艳动人。太好了,她能够真正地,名正言顺地和兄弟一样读书了。  杜渊之被长女的欢喜感染也有些动容,忍俊不禁起来。他笑着点点头说:“真的。姚无辰是我多年的朋友,学问好,见识深远,非常人所能比。你以后接触了就会知道了。  你既然喜欢练武,喜欢读书,不妨把两种喜好结合起来体会。世界一体,万法同源。读书可以作为学道的途径,练武可以作为实修的验证,两者可以互参互证,你以后读书读多了就会慢慢领悟。你要想在武功上精进就要好好读书。”  “是!”杜玉清兴奋地应诺。父亲的话为她的世界搭建起一座连接的桥梁。她脑海里的原来模糊的点、线和平面的世界开始串联起来,隐隐有了立体的图像。  杜渊之今天似乎谈话的兴致很高,他清癯的脸上也溢满笑容,他继续说道:“江湖上修炼武功的各家各派有许多,我这几年陆续接触了不少,有的也交过手,很多门派都有自己所谓的秘法、心法,私藏着秘不示人,在我看来却没有什么神秘的,细究起来圣贤的经典中都已经告诉我们这些道理了,只不过要根据自己的情况进行挖掘、总结和提炼。  但总的来说不过是大道至简,就是圣人说的:‘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可惜大多数的人往往容易被形式的东西蒙蔽,只在意外在的技与术,而忽略了更高的道与德。  万法同源。阿杏,既然你喜欢武功,我希望你能以此好好体悟。”  “是!”  “我也会和你一起探索,前两年我在沧州听说了一个非常了不得的人,虽然没有直接接触,但他的理论和思想对我有很大的启发,我因此重新修炼了杜家拳法,这些我也会悉数地教你。你如果能够藉此领悟,甚至通达了,说不定能够走以武入道之路。再以此为切入点,深入和扩大,不用说琴棋书画,就是生活的其它方面也都会一通百通。”  “是!”  杜玉清兴奋得简直要雀跃起来,父亲的话仿佛突然在她面前打开了一扇光明的大门,让她豁然开朗,心里充满了希望。她崇敬地看着父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杜渊也十分感慨。在他印象里,阿杏还一直是那个调皮攀上树枝抓知了的孩子,还是那个含着委屈的泪水倔强地盯着他恳求着要想学拳的稚童。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阿杏就长大了,变成面前这个极力隐藏自己的坚强的姑娘,只有极度高兴时出来流淌出来的笑容,才暴露出她的年龄还只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  这几年因为他这个父亲的外放,母亲的体弱,阿杏这个长女自觉地承担起照顾弟妹、扶持母亲的责任来。但因为小小年纪就缺乏父母的爱护,又就承担起原来不该她承担的责任,也造成阿杏性格上过于刚硬和直率,就好像阿杏总是在人们面前自觉不自觉地摆出一副坚毅的不苟言笑的神态来。比较起自己的妹妹来,她缺乏一种女子应该有的宽容和温婉。杜渊之曾经听夫人说她有时在聚会上因为不懂人情世故,又过分直率,还发生了言语伤人的不当行为。她这个样子既让杜渊之怜惜心疼,又担心她性情过刚易折,从而自己受伤痛苦。  杜渊之伸手想摸摸她的头,但看着已经长到自己耳朵高的女儿,他又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改为拍拍阿杏的肩膀。  “修行是长久的事,没办法着急。慢慢来吧。走,先去吃饭,你母亲他们应该等急了。”  杜玉清心里却有些失落,她喜欢父亲揉揉自己头发那种宠爱的感觉。这样的念头一起,她的脸一下红了起来,原来自己还是没有长大,父亲手掌没有落下的头上也有些温热起来。
  回到屋子丫鬟采薇还在等着她,看到杜玉清进来,一边赶紧给她打水洗漱,一边用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哀怨的目光看着她,埋怨着杜玉清早上没有叫她一起去练功。  杜玉清心中有事,没有理会这个想象力丰富的丫头。匆匆洗漱后换过衣服,杜玉清二人便赶到父母的正房。因为都是自家人,人口又简单,杜渊之夫妇便决定以后全家都一起在正房边的偏厅用餐,不用守着男女分席而食的规矩。这对杜玉清他们孩子们来说,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决定,多年的离散,每个人都很珍惜能和父母朝夕相处的时间。  杜玉清到时,迎面看见母亲正在张罗着摆饭。她惊奇地发现,今天的母亲格外漂亮,精神也焕然一新。她穿着羊皮镶边的银红色的比甲,衬着略有些苍白的脸色有一种温婉、楚楚动人之美。  环顾四周,杜玉清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她松了一口,如果父亲先到了,而她姗姗来迟,免不了会被母亲的一顿教训。母亲是书香门第出身,从小受的是严格的德言容功的教育,最讲究规矩和谨言慎行。作为妻子,她在家庭中自然敬重丈夫的颜面,言行上更是处处以丈夫为尊,绝不允许在家庭里发生逾越规矩的行为。  “三姐,你来啦!”八岁弟弟阿志欢快地迎上来,他圆圆的脸蛋笑起来脸上肉嘟嘟的,嘴角的酒涡深陷。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你今天去练拳都不叫我一声,不是说好了要教我练拳的嘛!”阿志仰头看着姐姐,孺慕之情溢于言表。他从小跟着姐姐后面玩,母亲生病时都是由杜玉清来照料他,姐弟在面貌上,性情上都比较相近,故此很是投合亲近。  “你还好意思说,练拳要靠自己自觉,哪有要别人催起来的道理。”杜玉清不客气地捏了捏阿志圆圆的腮帮子。  “说的对,练功是自己的事,不能依赖别人来督促。”穿戴整齐的父亲大踏步迈进来。“从明天开始,你也要在卯时准时到达到达后院,和你三姐一起练功,知道了吗?”  “是!”阿志一下低下头来,他对这个还有些陌生的父亲充满了敬畏。  杜玉清摸摸弟弟的头,拉着他坐下来。  饭厅摆在父母正屋的西厅房,东边是父亲的书房。饭厅很宽敞,因为这里早晚的潮寒让大家都有些不适应,室内还升了个火盆。幸亏父亲因为调令时间的要求,比他们早来了一个月,预先准备了各种生活用品,这些炭火也都是父亲安排的管家事先前准备下的,否则等到他们一家来再准备,真的得手忙脚乱了。  “好了,老爷您还是赶紧吃了饭上衙门吧。”母亲一边忙碌指挥上菜一边对父亲说。父亲在主位坐下后,大家依次按规矩就坐。旁边侍候的仆人从门边桌上的木桶饭煲中里舀出热腾腾的粥来,一一端给杜家每个成员。  杜玉清注意到母亲身边的柳嬷嬷把父亲的粥碗先是端给母亲,再由母亲笑吟吟地亲手端到父亲面前。不仅如此,母亲还亲自侍候父亲用餐,一再殷勤地给父亲布菜。只见她细心地追随着父亲的目光,把父亲喜欢的菜都夹到父亲的碗里。父亲几次说自己来,她还是依然如故。  虽然结婚多年并且有了三个孩子,但母亲看着父亲的眼光还是充满着尊敬,透着脉脉情意。杜玉清心里一跳,赶紧转开目光,不敢再看。  “老爷,您尝尝这糯米麻糍,我闻着香,应该味道不错。”  “老爷,你看这包子,是猪肉笋子馅的。还要感谢老爷想的周到,让常胜把厨子和管事都安排好了,省了我不少事。厨娘听说老家是湖州的,她会做湖州的名吃千张包,是豆腐皮包着肉馅,我特地嘱咐她明天做给您尝尝。”  “我早来月余,当地小吃美食很多都吃过了。不用管我,你们想吃什么安排他们做吧。南方的东西做得精细,你们好好品尝吧。”父亲宽容地说。  “是。”杜玉清和妹妹交换了一下眼神,低头用餐。  对于母亲,杜玉清总觉得她的性子太柔弱了,容易受人欺负。但子不言父母之过,这话杜玉清只敢在心里说说。前两年母亲身体不好,父亲放任在外地,母亲就总躲在屋子里修养轻易不出门,杜家中是大伯母主持中馈,大伯母刚直能干,二伯母精明算计,三房很多事物都得她这个长女出面。杜玉清毕竟年纪小,未经世事,心思又单纯,没有想到大家庭中有许多弯弯绕绕的东西,加上有些个仆从暗地的踩低拜高的小动作,三房暗地里很是吃了一些亏。比如分配的衣料总是被人挑剩的,大厨房供应的食物短缺啦……虽然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杜玉清事后发现了心里总有些愤愤不平。看见母亲总是病恹恹的样子,也无法张口和母亲诉苦。相反,还得在她面前百般遮掩,以免让她气坏了身体。但这口气却没有办法硬是吞下了,杜玉清后来就总是怀疑自家被欺负了,久而久之对人的态度上就有些生硬,像个刺猬似的随时准备扎人。  其实,杜玉清也发现母亲对这些小动作也不是全然不知的,不过母亲习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得过且过。有时看着杜玉清着急的样子,只是虚弱地笑笑,摸着杜玉清的头说:“让我们阿杏辛苦了。”  然而,母亲在父亲的面前却是另一副样子,从不抱怨诉苦。总是尽量打扮得漂漂亮亮,精精神神的,即使身体再虚弱,父亲的事她必然事必亲躬。这让杜玉清很是不解,父亲是自家人,自家人放松一些有什么关系,怎么反而对自己人紧张,而对外人宽容呢?  一次,大伯家的二姐玉芳来串门聊天,看着母亲进进出出体贴恭顺地服侍着父亲,二姐突然低声赞叹了一句:“三婶真是厉害。”  杜玉清很是疑惑不解,一再追问之下,二姐才说:父亲三兄弟的妻子中,三婶不仅身体最柔弱,性子也最和软,平时不哼不哈的,即使是吃了亏也不和人争吵,别人都以为她好说话,甚至好欺负。如今想来三婶却是最厉害的。  相反,我母亲好像很精明能干,孝顺公婆,主持中馈,礼尚往来,交际应酬,件件处理得严明整肃,井井有条,亲戚来往谁见了不夸赞几句?可母亲却拿着对别人的态度一样对父亲,刚正直率,不懂得委婉小意,曲意奉承,使得夫妻关系客气而疏远。这不,今儿父亲和母亲说,他看上了下属的一位远房表妹,要娶进家来做二姨太,母亲听后气得直哭,却也无可奈何。刚才还拉着她和大姐抱怨,哭着哭着甚至咒骂起来,她实在是听不下去就跑到杜玉清这里躲避。  “你说,三妹妹,夫妻不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吗?为什么会成为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可怕,至反目成仇呢?”  杜玉清想起父亲在沧州为官,几个月才能回来团聚一次,可是父亲仍然守着母亲一人,哪怕有上级体恤牵线搭桥;祖母派去的丫鬟殷勤服侍,父亲也没有给自己纳一个妾室,和母亲的感情一直和睦美满,相敬如宾。难道说真是因为母亲的温柔羁绊住了父亲的心?杜玉清看着母亲对父亲的笑语盈盈殷勤周到,不禁疑惑了。  大米粥煮得浓稠适当,软糯可口,呼噜喝进嘴里,一股热流顺着咽喉而下,一下就温暖了整个身体。  糯米麻糍是一个个炸圆球,外表是薄薄一层裹着芝麻的脆皮,父亲教大家轻轻地咬开一个口子,让里面的热气透出一些来,不然不小心就会烫着嘴唇。吃进口中,满嘴是芝麻皮的香脆、糯米的润软,好吃得让人欲罢不能。  还有热呼呼的包子的鲜咸。  还有腌笋的鲜嫩、小菜的爽口清脆,这对习惯于北方比较简单饮食的杜玉清他们来说,这些食物滋味是如此新鲜和细腻,大家都情不自禁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一顿饭吃下来,让杜玉清他们都吃得的很舒服。坐在杜玉清对面的阿志左右张望了一下,瞅着父母没有在意这里,调皮地往后一靠,冲着杜玉清拍了拍自己溜圆的小肚子,做出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态来。让杜玉清忍俊不禁。  留意到父亲放下了筷子,大家也都跟着放下了筷子。  “你们这两天先整理一下东西,过几天我沐休,带大家一起到云林寺走一走,顺便看看梅花。”  “好耶!”阿志立马欢呼道。大家都笑起来。  “你呀,不能光想着玩,也要收收心了。你已经开蒙,就更不能贪玩,我已经给你在私塾报了名,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就去上学,江南不比北方,文风鼎盛,先生的学问也好,你要好好珍惜,万万不可懈怠了。过几天还有一位姚先生来访,他是一位隐士高人,博学多才,制艺策论无一不精,到时万一考校起来,漏洞百出,你就等着挨板子吧。”  “是。”阿志垂头丧气了。大家又一阵轻笑。  母亲也乘机说:“全国绣娘数江南,江南绣娘在苏杭。我会托人给你们姐妹俩找个绣娘师傅,好好指点一下你们的绣艺。不然以后拿出来的都是一些四不像的东西可要给人笑话了。”  杜玉清神情有些蔫了。她知道母亲这话是冲着她说的,她自小喜动不喜静,从来不喜欢女红,缝件衣赏勉强可以,但绣花这样的细致活就不行了,让她大半天坐在那里一针一线地低头绣花,不是活受罪嘛。  杜玉清求助地看着父亲,父亲冲着他笑笑说:“德言容功四行,娴雅贞静、守节温柔是女子作人的标准。这方面你要用心体会,好好实践,就如同武功一样就把它们当成一种修行吧。”  杜玉清哑口无言,心里暗自苦笑:父亲在内院的事物上向来是尊重母亲的决定。自己怎么连这碴都忘了?还想向着父亲求情。不过父亲为什么说女红也是一种修行?修行,父亲今天第二次提这个词了。
  吃完饭,柳嬷嬷按照母亲的吩咐让管家常胜召集一干仆从给大家认识。  常胜原来是父亲杜渊之身边的长随,父亲是祖父杜安彦的亲兵,从小就是杜渊之的小厮,和杜渊之一起长大,陪着杜渊之读书、习武,随着杜渊之去沧州上任。这次是作为管家随着父亲先到的杭州,宅院的修葺和房间里的家具器物都是他给安排准备的。  内宅的管事是一位穿着绿袄的小妇人,夫家姓蔡,人称蔡二嫂,看着她头发梳得纹丝不乱,衣裳干净整洁,看上去就是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她操着一口吴语口音的官话,温柔婉转,让人听着很是舒服。  其他的不过是两个厨娘,两个粗扫浆洗的妇人。  母亲吩咐上午余下的时间,三个姐弟回屋带着自己屋里的婆子、丫鬟和小厮们各自仔细清扫整理自己的房间,晾晒被褥。她解释说:现在他们一家住是官府提供的官宅。因为空置许久,有些陈腐潮湿,尽管入住前老爷已经安排修葺一新,每个房间里都撒过石灰,但毕竟久未人住,缺乏人气,需要经常的清理打扫,才能慢慢恢复活力。  杜家姐妹结伴回屋,阿眉问:“姐姐,既然是提供给州府官员的住宅,应该流水一般常有人住啊,为什么久无人住呢?”  杜玉清刚才也正疑惑这个问题,正巧看到拐角闪过常胜的影子,便叫住了他。  “常叔,为什么这里会久无人住?”  常胜是位个子高大,肩膀宽阔的汉子。他同杜渊之一起常年习武,两人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气质。杜渊之面容清癯,外表儒雅;常胜体魄强健,目光精湛,任谁见了都不敢小觑的模样。常胜在京城时一直也在杜家的校武场练功,和杜玉清常常碰面,对自家老爷疼爱的长女自然格外看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常胜老实地站住了,笑着解释说:“州府提供官宅是惯例,但官宅一般都小,官府又没有足够的银子来维护,房屋久了就有些破败。上任的官员或因为拖家带口的,这官宅太小了住不下;或嫌弃它简陋,大都另外选了大宅子居住。久而久之,这官宅就越发破旧,也越发没人愿意住了。不过两位小姐不用担心,这座宅院老爷交代前段已经里里外外修葺了一新,除了还有一些潮霉味,其它都不用担心。”  杜玉清又问道:“另外选了大宅在外居住的官员,租金谁出?”  常胜心里不由点头,这三小姐不愧是老爷的闺女,眼睛透亮,能够看到背后问题的关键,于是更温和地回答说:“按道理不住官宅,自己另外住的,这租金自然是要自己出的。不过,私下里各地都有很多的变通法子。江南多富商,想要在外租房的官员,自然有人上杆子帮着付租金,甚至有些大富商干脆买了两三个四五进的大宅,请官员逐个去看,喜欢哪个住哪个。我和老爷去拜访上司、同僚时看过,有的院子排场大的很哪,院落仅是门屋就三间,使用绿油兽面,贴金彩画,什么的都有。屋顶都是歇山的,甚至还有重檐的。”  杜玉清不禁蹙起眉头,本朝对住宅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把公侯和官员的住宅分为四个级别,官员造宅不许用歇山及重檐屋顶,不许用重拱及藻井。从大门与厅堂的间数、进深以及油漆色彩等等都有着严格的限制。比如,只有五品以上官员住宅的正堂才可以使用单檐歇山,重屋檐歇山更是皇家才有的规制。至于百姓的屋舍,则不许超过三间,不许用斗拱和彩色。  杭州府知府是正四品,父亲杜渊之是杭州府同知,是正五品,按照道理父亲以下的官员的住宅如果使用这绿油兽面、贴金彩画和歇山屋顶都是属于逾制,都会被御史弹劾。可是看着常胜面色如常,可见这逾制是普遍现象,早已法不责众。然而这些宅院是富商所建,这些人虽然财富丰厚,身份上却是一个没有功名的白丁,这些人建房时不仅逾越了官员品级之间的界限,更跨越了官员和庶民身份的鸿沟,想想就知道他们是多么大胆,也有着多大的凭仗和底气啊。另外一个,显然这些富商在建筑时就打算好了它的用途,他们不惜血本付出这么大的财富来结交这些官员,那官员得交换了多少手中的权利才值得这些富商这么大的投入?  看到杜玉清陷入沉思,常胜以为她为现在的宅院小而心里不痛快,就笑着解释说:“这官宅也有一个好处,这院子位置好,府衙也就隔着几个门,老爷平常走几步便可到了衙门。院子后面不远就是西湖。小姐们有时间可以出去逛逛。苏堤春晓,三潭映月都是不错的景色。”  杜玉清却没有顺着常胜的话题,而是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虑问道:“父亲选择住在这官宅里,是没有人提出为父亲提供宅子,还是父亲不愿意?”  常胜很诧异杜玉清一直抓住这个话题不放,想起听到的传闻,这下才真的觉得三小姐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看问题的视角同男子一样,不,甚至更深更远,便收起漫不经心的态度,认真回答道:“老爷到底是杭州府的同知,这州府里除了知府大人就是老爷品级最大了,自然有富商想来结交的。老爷刚到杭州时就有同僚帮忙牵线搭桥,可老爷都婉言谢绝了,老爷对知府大人说:他性子疏懒,家里人口少,住在大院子里反而不方便。这里紧邻着府衙,又靠近西湖,兴致来了就可以吃酒赏玩,实在是雅事一件。惹的知府大人哈哈大笑。拍着老爷的肩膀说:等着老爷的邀约一起去呢。”  杜玉清吁了口气,她就是知道父亲一惯诚德谨行,担心他一个北地的官员初来乍到因为太守规则而给人留下刚硬耿介的印象,遭到当地官员的排斥。一个人主动选择规则,还是被排挤不得不遵守规则,完全是两种生活境遇;另外,自己恪守规则,不同流合污,还能与人和睦相处,让人如沐春风,实在是需要通达人情世故,和交际的艺术。杜玉清就是知道自己的性格太直率刚硬了,常常不合时宜地得罪人才担心父亲。  像是看破了杜玉清心里的担忧,常胜上前一步小声对她说道:“三小姐,您放心吧,老爷虽然是正人君子谨守规矩,但向来是懂得委婉变通的。老爷在沧州是官评就是上上,上下官员都是交口称赞。到这杭州府自然也不会差的,不过月余,老爷就和知府大人、总兵大人把酒言欢,和同僚们也是上下和睦的,即使有时同僚间应酬老爷推脱不去,大家都没有觉得老爷是拿架子。”  杜玉清放下心来,也暗笑自己瞎操心,父亲是什么样的人?自然做什么事都是游刃有余的。  晚上,常胜把杜玉清问他的一番话告诉了杜渊之,杜渊之苦笑不得,随即叹了一口气,说:“这孩子人小鬼大,心思太重了。以前我忽略她太多,让她背负了这么大的压力,连这个都要操心。”以后更是怜惜这个长女,不仅尽量满足她的喜好,培养她读书练武,出门游历时也可能地带在身边指教不提。
  回到屋里,杜玉清和两个丫鬟:采薇、铃兰把自己的箱笼和被子都搬到院子里晾晒。采薇是个力大憨直的人,偌大的樟木箱子,根本不假手于人,自己双手一合抱就给搬到院中。  早春的风是清冷的,阳光薄雾似的晕散开来,温吞吞地没有强烈的温暖。但毕竟是有了太阳,一切似乎都变得明媚而美好了。  杜玉清姐妹召集仆从们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通风,在每个房间的地上摆上火炉烧上炭火。不一会,房间里也香烟缭绕起来,和着屋外的阳光一起混成云里雾里飘渺朦胧的感觉。  杜玉清屋里屋外地巡视。听到院中蔡二嫂和几个仆从围拢在一起,用吴语七嘴八舌地议论什么。  “什么事?”  杜玉清问,语气冷清带着一些居高临下的口气,在京城独立管家时她学会一点,这些仆从都是欺软怕硬的,一不注意,有些人就会偷懒耍滑。那时母亲卧病在床,内院管事竟然敢用下品人参偷换了给母亲滋补的上品人参,把偷换下来的人参拿出去卖钱;阿眉的奶娘利用阿眉的心善,从阿眉的梳妆匣中摸去不少的银锞子,甚至把阿眉小时候带着银镯子都拿了去,被发现了,还言之凿凿说是阿眉自己愿意送给自己的奶弟的,把杜玉清气得直哆嗦。让人狠狠打了这两人的板子,然后逐出府去。从此在下人里落下一个凶名。杜玉清从此相信人心惟危,要御下有度,对于仆从就不能轻易好言好语、假以辞色。  蔡二嫂快步上前,讨好地笑着说:“三小姐,我们正在商量,怎么样才能更好地去除潮气和霉味。她们有的说可以在房间里放上石灰,我们这里人黄梅天时,都是这样做的,一般人家舍不得用炭火,就用麻布包着石灰来吸潮,效果很好的。我跟他们说石灰这东西有些味儿,闻多了会不舒服。原来修葺后每个房间就一直放着的,现在老爷一家已经住进来就不好再放了,老爷、夫人和小姐、少爷们不比我们,都是精贵的人儿,这万一石灰伤了人就不好了。刘嫂子就说可以用热水兑上盐来抹门窗和地板,也能去除霉味,效果还快一些。”  杜玉清一愣,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惭愧了,她于是笑笑,和颜悦色地说道:“不错!你们能够尽心替主人家考虑,提出实际有效的建议,我们会看在眼里的。采薇,一会儿给母亲禀报,赏刘嫂子二十文钱作为奖励,蔡二嫂治下有功也赏二十文。”蔡二嫂和一个高个的仆从都喜形于色,上前感谢。  杜玉清摆摆手,说:“只要你们能够恪尽职守,甚至主动积极,以后奖赏是少不了的。但是,”杜玉清面色一肃,下人们的心里不由地一紧,“如果玩忽职守,甚至作奸耍滑,我也会严惩不贷。”下人们不由地点头称是,感觉这位三小姐虽然年纪小,却比夫人威严多了,也不好糊弄,大家以后在她面前少不得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赶紧用刚才说的法子把地板和门窗再擦洗一遍。蔡二嫂,你要安排好了,回头我会逐个检查。”  “是!”仆从们拔脚散开,该干嘛干嘛。  未时的时候,房间的霉味基本散去,杜玉清姐妹和丫鬟们便把院子里晾晒的衣物和箱子抱回房间里整理,归置。  杜玉清原来有采兰、采薇两个丫鬟,采兰细致,帮着杜玉清管着内院,采薇粗笨,就干一些打扫和跑腿的活儿。采兰机敏细致,做得一手好针线,尤其在人情世故上更是圆融通达,在迎来送往中常常给杜玉清经常的提醒和建议,是杜玉清得力的帮手。杜玉清常在心里感叹,如果有一个好出身,采兰会是一个比自己更玲珑剔透的官家小姐。临来杭州的时候,比杜玉清大三岁的采兰}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劈拳与直拳哪个威力大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