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个梦 一开始暴雪现在在做什么游戏漫天,冰锥都有半人高,接着天气一转,大雨倾盆

《扶摇皇后》 鸾凤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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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皇后》 鸾凤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考古界“红发魔女”挖墓挖得动静太大,墓室坍塌光荣做了烈士。十七年后,穿越到五洲大陆、在底层挣扎的混混人士孟扶摇,一刀撩开即将另娶他人的心上人的五指。“相信我,她会是个十全十美的夫人,你带着她,就像贵妇牵着贵宾犬,到哪里都身价百倍,相得益彰。”不忠所爱,弃如狗屎。从此后海阔天空,跋涉万里,夺七国令,争天下先,为了心底回归的信念,与七国权谋皇室悍然碰撞,同天下英才逸士际会风云。而这一路相逢的爱情,是苍山之巅温暖的篝火、是刀光剑影清冷的回眸、是秋日金风飞掠的衣袖,还是冷月深林如箭的长奔?当爱情与抉择狭路相逢,谁胜?她说,我能献给你,不过这一身热血,你若不要,我只好放你的血。她说,我一生的所有努力,都在与真爱背道而驰,天意弄人是么?那我就只好弄天吧。裂帛三尺,溅血一丈,扩疆千里,横尸万计。鸾凤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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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简介及背景介绍  部分人物简介:  宗越:  十二年前的碧海月明之夜,孤崖翠柏之上,为什么我就没看清那粼粼水波里飘摇而去的竹篮,到底流向了哪个方向?  我曾以为那是对命运的放生,谁料最终却是为自己筑了相思的壁垒。  如今我终于明白,我渡得过万里狂风,渡得过千条性命,渡得过诗酒年华,却渡不过,你不顾而去的目光。  ———————————  非烟:  非烟,非言。  我过了二十年沉默的岁月,因沉默而看见更多世界。  沉默里我看见万里疆域无声劈裂,争霸之刀于苍茫大地之上拉开深而长的人心沟壑,雪亮的刀光照亮深黑的苍穹,照见层云之上,因掌控一切而满足微笑的脸。  我要做这一张脸,带着笑意,看你们疯狂追逐,极尽心机,时刻设着自己的陷阱并时刻坠入命运的陷阱。  我在井口垂钓,等着你,向我靠近。  ———————————  《扶摇》背景地理简单介绍:  天下五洲大陆,分青、夷、衡、明、狄五大洲,五洲划为天煞、无极、扶风、穹苍、太渊、璇玑、轩辕七大国,太渊位于大陆版图东南夷洲,与轩辕国相邻,天煞位居明洲,在大陆版图之西,与西域摩罗族接壤,两国间相隔葛雅沙漠,常年有战争;无极在大陆中心衡洲、扶风位居青州,有内海鄂海,璇玑位于天煞和扶风之间,穹苍位于大陆最北端,扶摇一开始出现的玄元剑派,是太渊国三大剑派之一。  天煞国皇族战氏,皇帝战南成,其弟烈王战北野,恒王战北恒。  无极国皇族长孙氏,皇帝长孙迥,太子长孙无极。  扶风国无皇族,分三大部族,发羌、烧当、塔尔,族中巫女地位极高。  穹苍国为神权国家,全国最高政治权力中心是长青神殿,神殿中人智慧神授,天命相传,地位至高无上。  太渊国皇族齐氏,皇太子齐远竞,皇三子齐寻意。  璇玑国皇族凤氏,是唯一一个皇子皇女皆可继位的国家。  轩辕国皇族轩辕氏,皇帝轩辕旻,摄政王轩辕晟。  《扶摇》原版简介:  前奔!穿越风刀霜剑,看风云起、四海怒、五洲裂,七国争。  前奔!遭逢金风玉露,共桃花马、紫金阙、相思恨,此心劫。  强者为尊的五洲大陆,一介孤女如何跋涉万里,夺得七国之令,最终抵达陆地极北穹苍神殿,完成心里最终的回归执念?  而这一路相逢的爱情,是孤峰绝崖苍山之巅一堆火,是刀光剑影血溅三尺一回眸,是秋日金风清溪流泉一飞袖,还是冷月深林策马长奔一剑袭?  当爱情与抉择狭路相逢,谁胜?  她说,我能献给你,不过这一身热血,你若不要,我只好放你的血。  她说,我一生的所有努力,都在与真爱背道而驰,天意弄人是么?那我就只好弄天吧。  裂帛三尺,溅血一丈,扩疆千里,横尸万计。  鸾凤一日因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到得天下之巅,与谁见?万里河山人妖娆。  ==========  本文正剧,女主孟扶摇,《扶摇》书名正是取自她的名字,这是成长型女主,扶摇直上,步步生莲,九万里横渡,如画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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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三十三天宫,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我不相思。”  “哦?那你的那个印记,却又是为谁而刻?”  “为生命里不可错过之人。”  “那不就是相思?”  “不,人生苦短而相思漫长,红尘不尽生死一刹,天知道等待我的将是邂逅或是错过?怎能立于原地,任光阴被日日消磨?”  “那你将如何?”  “红尘有她,我去红尘。”  “红尘将乱。”  “红尘乱,我挡;地狱开,我去;四海怒,我渡;苍生阻,我覆。”  “何苦?”  “但为她故,不惧十丈软红,颠倒磨折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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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太渊&序章&墓室吹灯  “头,这墓穴里怎么阴森森地?有点邪气啊这,今天出门看了黄历没?”黑黝黝耳室里,挪动着几个灰头土脸的影子,其中一个擦擦汗,半直起腰冲着里面的主墓室喊。  “看了,”孟扶摇嘴里叼着个微型手电,半跪于地,头也不抬刷着墓穴里那具巨大的青色石棺上的浮灰,难得说话还口齿清楚,“今日黄道吉日,宜入殓、除服、移柩——你看,移柩就是搬棺材,真巧,都和死有关。”  “靠,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先前喊话的胖子翻翻白眼,一抬头看见壁顶形貌诡异的牛头人身壁画,在灯光映照下笔触鲜活,仿似随时能走下来,不由有点心惊的缩了缩。  孟扶摇根本懒得理他,专心干自己的活儿,浮灰渐渐刷尽,现出三头双身独角的异兽图腾,背生双翼,凶睛怒目,看在孟扶摇眼里,别有古文明圣物狞厉之美。  眉开眼笑的抚摸图腾,孟扶摇手一伸,“尺子!”  有人赶紧递过软尺。  “胖子,来,和皇帝棺椁来张亲切合影,”孟扶摇一把扯过胖子,“你那边,我这边,报数。”  “别啊老大,你为啥总抓着我不放?”胖子小袁死命挣扎。  “因为你是菜鸟,”孟扶摇对他露齿一笑,“菜鸟就是用来给老鸟蹂躏的,别磨蹭,快点,赶着把这个墓给搞定,今年我评教授职称的论文就有料了。”  “疯子,工作狂,才22岁就快评上副教授,你这种人的存在,简直是考古界精英们的耻辱……”胖子咕哝着,就着手电读数,“完整,长2。18米,宽0.94,高0。66。”  “OK!”孟扶摇一拍棺前石兽,震得四面浮灰一阵飞起,她满意的看着棺材,想着评上职称之后工资会水涨船高,医院里老娘的透析费用支撑起来就不那么艰难,不由心情大好。  想着老娘的病,孟扶摇有点开小差,就没注意到她刚才那一拍,棺底发出沉闷的回响,穿透连接着幽长墓道的墓室,再在远处的墓门处反弹回来,余音震震,悠长阴森,像是远古巨人从地下蹒跚走来的脚步声。  明明是密闭的地下,却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冷风,吹得人人都打了个抖,墓室内光线微弱,映得每个人脸上一片惨青之色,望去如同鬼魅。  这支考古队来自江苏考古研究所,到这西南边陲之地发掘这座据说比曹操墓还要早上近百年的无名大墓,从发掘第一天开始,队里事儿就没断过,先是吃错了山间野菜,人人拉肚子拉得前赴后继,免费为云贵高原的贫瘠土地提供了来自富庶城市的宝贵肥料若干,再是队员小李早上钻出帐篷莫名其妙被一条守在门口的毒蛇给咬了,更糟的是,今早打开墓门时,根本就没打算下去、只是赶过来送工具的队医小王,生生被一块突然掉落的梁石给砸破头,捂着脑袋光荣倒下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按照盗墓贼的逻辑,有点诡异,不宜再探;按照考古队的规矩——其实也差不多,不过一个私营,一个公办,干的都是挖祖宗坟的活计,禁忌自然也一样。  队员们齐声要求封存墓穴打道回府,将接下来的事交给神圣的国家机器去搞掂。  可惜,此次带队的是所里号称“红发魔女”的孟扶摇孟大小姐,这位大小姐什么都好,堪称新时代红旗下长大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标兵人物,唯一缺点就是:脑筋有点不正常。  当然,这个不正常,仅限于她挖坟掘墓时的无限热情和疯魔状态,以及,遇见非一般事态时完全不同常人的另类选择。  总而言之,孟大小姐是绝对不会因为什么拉肚子啊蛇咬啊石头砸啊之类的纯概率事件便放弃她所热爱的扒坟事业的,对于一个曾经抱着自己挖出来的第一具古代湿尸欢喜的睡上一天的非人类来说,这点事实在不配叫事。  “铁撬、锤子、洋镐!”红发一甩,黝黯的空间里顿时刷出一道亮丽的色彩,孟扶摇摩拳擦掌,目光亮得像苍穹之上不灭的星火。  工具却没有第一时间递过来,孟扶摇皱眉回头,看见队员个个神情虚弱,畏缩不前。  “靠,怕?别告诉我代表着神圣和正气的国家正规考古队也迷信鬼神,你、你、你、”她一指指的点过来,“党员啊,精英啊,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熏陶长大的三好学生啊,拉几次稀就拉跑了你们满脑子的科学理论了?”  蹬蹬蹬的大步过去,在背包里哗啦啦一阵乱找,翻出几根蜡烛,孟扶摇翻着白眼,不耐烦的在墓室四角各点上一根,幽幽烛光在四角摇曳,看起来竟带点绿色。  “老大……你这是干什么……”  “鬼吹灯看过没?”孟扶摇啪的打了个响指,笑吟吟道,“既然你们认为有鬼,我就从善如流,喏,蜡烛如果熄了,咱们就撤,如何?”  “真的?”胖子贼眼兮兮的瞅着那蜡烛……等下直接吹熄了先……  还没来得及靠近,魔女已经开始分派任务,一群人被支使得团团围着棺椁转,哪里还顾得上四角的蜡烛。  以至于突然贴地起了阵旋风,西南角的蜡烛颤了几颤突然熄灭,也没有人能及时发觉。  棺盖很重,千年来石缝内的分子不断活动,部分连接处已经弥合,几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推开一线,孟扶摇高高站在一块墓石上,双手撑膝,大声喊号子,“一、二、三!”  一阵轰隆声响过,砰然一阵大响,棺盖被推开,露出里面的内棺。  “兄弟们,干得好!”孟扶摇大力鼓掌,一脚跨上石棺边沿,一边用手电照内棺,一边得意洋洋唱自编的小调。  “再过两千年,我们再相会,送到博物馆,装进玻璃柜,你一柜,我一柜,别分谁和谁,不怕盗墓贼围着我们追……”  一众干活的苦力翻着白眼,只恨自己抽不出双手来捂耳阻挡某人五音不全的魔音穿耳。  胖子蹲在外棺棺盖上,隐约看见棺盖背面好像有铭文,赶紧用刷子刷了。  铭文用朱砂填了,千年过后依然鲜明,朱砂里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散发出一种甜腥的味道,闻着令人不安。  “上天苍苍,地下茫茫,死人归阴,生人居阳,生人有里,死人有乡,至此且住,不得……相妨。”  手电光晃来晃去,鬼火似的乱窜,胖子的脸色变了。  孟扶摇埋头对付内棺,漫不经心的道,“哦,是汉代风格的镇墓文,最后一句有点不一样啊,说什么来着?”  胖子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眼角突然看见那一支熄灭的蜡烛,嗷的一声跳了起来。  “风紧,扯呼!”  “你爷爷的,当咱是山大王啊!”孟扶摇笑骂一句,正要站起。  “轰!”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墓室都开始摇晃,七八个人齐齐站不住脚葫芦似的滚成一堆,随即又是一声裂响,如同巨人带着裂天拔地之力的重重跺脚,跺裂大地,墓室的地面突然开始倾斜,棺椁轰隆隆的倒滑,狠狠撞上墙壁,西南角的砖石被簌簌震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坑,几个人抱着头满地乱滚的躲避,胖子肉多不灵活,滚得不够精巧,被砸得嗷嗷乱叫,外面的响声,却一阵比一阵的紧起来。  孟扶摇在一片鬼哭狼嚎里勉力抬起头来,先一把抓过滑到身边的背包顶着头,大叫,“大概山崩了!最近暴雨多!出去!立刻!”  靠近墓道的人翻滚着探头一看,叫声里立刻带了哭腔,“墓道被泥石堵啦!”  “哭个屁啊!哭就哭通了?”孟扶摇在满地碎石里打了个滚,抬头看看穹顶,大叫,“先前这里有个盗洞,从这里出去!”  “那个洞没挖完,还堵着半截尸体!”  孟扶摇将背包系在脖子上,一跃而起,还没站直,一阵巨震又把她给整趴下了,孟扶摇干脆也不起来,龇牙咧嘴的一把抓住一柄铁镐,骨碌碌的滚到先前那个盗洞,竖起铁镐拼命捣。刷拉拉先是掉下一条腿,血肉模糊的落到孟扶摇身边,孟扶摇瞅都没瞅一眼。然后是身子,砸下来的时候孟扶摇让了让,那一截东西哧溜溜带着一道血线滑向了倾斜下一半的墓室西南角。  身子刚让出来,紧接着一干瘪的脑袋砸了下来,正砸在孟扶摇肚子上,孟扶摇一把挥开,“去!别打扰我干活!”蓬的一大捧黄灰色砂礓土漏下来,眼前出现一点天光,孟扶摇被洒了个灰头土脸,却咧着嘴得意的笑。“没死的都给我过来!有路了!”队员们连滚带爬的过来,孟扶摇揪住一个衣领就要往洞里塞,那人忙按住她的手。“你先!”“走!”“你是女人!”“我是队长!”轰隆声还在继续,地面倾斜几成直角,墓室里只有他们现在立足的这一块还是平地,但也即将不保,何况还有神出鬼没快如利箭的飞石。那丫挺在洞口不肯上,死活要让孟扶摇先,这个时候玩义气那叫一个不义气,孟扶摇眼睛快和头发一个颜色了,牙齿咬得格格响,抡圆了就是一巴掌,打得那懂得谦让女士的绅士眼冒金星神情呆滞。  就这么一呆滞的功夫,孟扶摇一把把那家伙塞了进去,顺脚还踢了他一屁股。“再唧唧歪歪,煽死你!”  这一煽着实很有效果,后面几个极其顺溜的爬了出去,孟扶摇一伸手去抓最后一个胖子,却抓了个空。一转身,看见胖子已经快滚到塌陷的那半边,正拼命扒着地面上一切飞速倒退着的物事,试图稳住自己的下落之势,他身后,大片大片的乱石,正龇着嶙峋的利牙卷了来。胖子嗷嗷叫着,已经无法正确表达任何一句标准汉语言文字。孟扶摇回头看看,一脚勾住石壁上一处突出的铜地灯,倒身在地,伸长手臂,在胖子掉下地洞的那刻终于够住了他肥厚的手臂。  胖子眼泪涟涟的哭喊,“姐姐啊啊我就说不要开棺的啊啊……”“去死!”  孟扶摇一把揪住这家伙厚嗒嗒的颈皮,送他“去死”了。爬到一半,胖子屁股太大,卡在盗洞上不去,孟扶摇转头去找铁镐,喃喃道,“戳!”  “别戳我菊花!”胖子嚎叫一声,一运气,立刻上去了。孟扶摇哈哈一笑,正要爬上,眼睛忽然一亮。  她看见前方不远处,不知道是哪里震裂了,现出一座青玉小鼎,正摇摇晃晃似要落下。孟扶摇立即眼疾手快的一把捞过,哈哈大笑,“好!好东西!”  这可是实打实的汉代文物,现今出土的文物,唐以前的都很少了,这次来几乎血本无归,有了这东西,对发掘墓主人生平身份和研究当时历史风俗都有帮助,也算是个交代。头顶上胖子的脸在晃动,大喊大叫,“上来,上来!”青玉鼎镶了金,有点重,孟扶摇费力的托起,没注意到鼎离地后,地面隐约红光一闪。  脚下立足之地还在不断塌陷,只余脸盆大小,满脸是汗的胖子从洞顶探进脑袋,看见的却是青玉鼎,急得大骂,“不要这个,要你!”  “我呸!轮到你要我!”孟扶摇笑骂,将鼎举上去,“拿着!不亏!”  胖子无奈,只得伸手接鼎,喃喃骂,“这个只记得研究的死女人……”  鼎太重,他双手去接,孟扶摇舒了口气,正要向上爬。  “轰!”  一道刺目红光血锦般亮起,瞬间包围孟扶摇全身,脚下一空,乱石飞砸,最后那点立足地彻底塌陷。  “啊!”  刚腾出手去接孟扶摇手臂的胖子捞了个空。  “老大!”  胖子连声音都扯破了。  一阵奇异的怪声响起,似琴似箫似凤鸣似龙吟,响声里隐约听见孟扶摇的声音,挣扎着说了一句。  “兄弟!别忘了打报告追认我为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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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太渊第一章十七年后  “第三个。”  孟扶摇脚踩身下人的胸膛,支肘于膝,微微倾身,就着密林中碧绿枝叶间透出的阳光,饶有兴致的端详着掌中的物件。  那是一方黑色六棱形的符状物体,花纹古朴,质地非金非玉,右下方那个棱角,比其余几个棱角略微大些,打磨得尤其尖利,似一枚乌青的獠牙,森森闪耀在日光里。  孟扶摇的手指,轻轻抚过那突出的棱角,露出一丝意味难明的笑意,将黑符在掌心抛了抛,吹了声口哨。  她仰起的下颔,在碎金般的日光里划出流丽的弧度,延伸出整张脸精致得恰到好处的线条,洁白的额上,两道十分秀逸的眉,舒舒展展的展开去,越发显得眉下那双黑瞋瞋的眼,亮得肆无忌惮收敛不住,如同名剑待出的锋刃。  “嘿,天煞皇朝的通行符!好运气!”  孟扶摇拍拍手,随随便便将黑符往怀里一塞,塞进去的时候,隐约发出金玉之物交击出的细微脆响,那里,已经有了两块类似的符牌,只是形制略有不同,分别代表着不同的国家而已。  孟扶摇仔细听着那交击声响,扬眉一笑。  等集齐了天下七国通行符,便可以……  “扶摇!”  身后传来有人穿花拂叶走过来的脚步声,孟扶摇眯了眯眼,手指一拂将身下那人点了穴道,一脚踢入前方灌木丛。  随即站直,回首,看见来人,她的笑意在唇角漾开,眼神晶莹明亮,带着几分不自禁流露的欣喜与关切。  “惊尘。”  走过来的青衣少年,俊秀挺拔,肤色明润,衣着气质都看得出家世优越,尤其嘴角一抹微笑,温醇亲和,令人如沐春风。  玄天剑派最优秀的弟子,出身燕京门阀世家的贵介公子,剑派里最受女弟子们爱慕的燕惊尘。  “你又在后山贪玩,”燕惊尘在孟扶摇身侧三尺远站定,嘴角噙一抹温文而又责怪的笑意,“不好好练功,明日比武又是倒数第一,挨骂了滋味好受?”  孟扶摇满不在乎的笑笑,随意的掠掠鬓发,“没事,输啊输啊的,也就习惯了。”  她漫不经心重复着两人常有的对答,没有注意到今日燕惊尘眼神中的矛盾和犹豫,更没有发现,燕惊尘在听见这般回答后,面色又微沉了几分。  “扶摇,”燕惊尘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道,“你便不能多下点功夫好好学武么?我们五洲大陆,实力为尊,一个学武永无进境的人,将来行走天下会举步维艰,到处受人冷眼,你……就不曾想过,改善现在的处境?”  顿了顿,他又接了一句,“哪怕,只是为了我?”  哪怕只是,为了我。  孟扶摇心中一动,抬眼看进燕惊尘眼眸,他眼底深处的犹豫、不安、以及隐隐的疼痛令她心底也生出微痛,她想起,最近,惊尘这种失望的眼神,好像越来越常见了。  孟扶摇张了张口,几乎一瞬间,便想将自己深藏于心的秘密给说出来。  想告诉他,自己根本不是学不好武功;想告诉他,之所以不肯修炼玄元内功,是因为和本门“破九霄”功法冲突,还想告诉他,只要再给点时间,总有一天会让你骄傲的为我微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我被讥嘲羞辱,也害你尊严受损,尴尬为难。  只是……不能。  临别时师傅的叮嘱言犹在耳,“永远不能在任何门派中显露你的本来武功。”  她立了重誓,不能违背。  惊尘忠于师门,痴迷武学,如果她告诉了他真相,那么玄元门主迟早都会知道。  孟扶摇深吸口气,掀起密密长睫,她的眼神清亮干净,照进燕惊尘因为长时间等待,已经微微带上失望之意的眼眸。  “惊尘,我,已经尽力了……”  燕惊尘定定的看着她,良久,缓缓吁出一口长气,听见这个回答,他眼神里的紧张和失望都突然淡去,生出一种尘埃落定的浅浅无奈。  他突然换了话题。  “一年后在天煞都城磐都举行的‘真武’大会,集齐七国贵族武者,考校武技、兵法、策略,争夺天下前七,胜出者可掌各国军武大权,师父说了,玄元剑派,由我和裴瑗师妹代表参加,明天我就要先期赶回家族备战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淡淡,身后远山外的夕阳,自树叶之尖远远投射浅黄光斑,落于背光而立的燕惊尘全身,令他看起来斑驳而遥远,神情模糊。  孟扶摇心震了震,勉强笑道,“你们是剑派中最杰出的一对弟子,太渊国主都给你们赐了‘珠璧双剑’的名号,玄元剑派不派你们,还能派谁。”  燕惊尘深深看着她,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怪异,“扶摇,我其实更希望珠璧双剑这个称号,指的是我和你。”  孟扶摇笑得更勉强。  她何尝不希望?一个女人再大度,也不会愿意自己喜欢的人和别的女子并称,并被所有人认为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夕阳落的很快,漫天里刚才还深紫嫣红一片烂漫晚霞,转眼间便只剩一层薄薄的红,穿过那深翠的树叶,映得三尺之外一直没有走近的燕惊尘,身影有些虚化。  孟扶摇心底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慌乱,脉搏阵松阵紧的跳起来,那种强烈的不安令她忽然觉得,有些话必须现在说,不说……也许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惊尘,我要告诉你……”  “扶摇,我要告诉你。”燕惊尘突然截断了她的话,他说得很快,好像怕自己慢了一点便再也说不出来一样,“家族给我来了信,已经帮我向裴家求了亲,裴家收了聘礼,真武大会后,我……便要和裴瑗成亲了。”  风起太渊第二章贵宾名犬  孟扶摇欲待出口的话,突然便梗死在喉中。  她抬眼,定定看着燕惊尘,燕惊尘却不看她,眼睛盯着前方一朵半残的花,把话说得飞快。  “扶摇,你的情况,家族不会允许我……和你在一起,裴家是皇族一脉,便是我的家族,身份相比都差上一层,这次求亲,原本没有希望,听说是阿瑗亲自答应的,裴家既已应下,再无悔婚之理,我们燕家也得罪不起裴家……”  孟扶摇突然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别你们燕家你们燕家,说你自己。”  “我……”燕惊尘顿了顿,眉目间罩上一层沉郁之色,半晌道,“扶摇,我的夫人,将来在五洲大陆也是有地位的,容貌才学,武功地位,缺一不可,尤其不能资质太差,否则会令我家族蒙羞……”  “说你自己!”  燕惊尘被孟扶摇这么一喝,也激起了贵介公子的骄气和怒火,大声道,“我!我受够了你的不争气!受够了因为你,被人嘲笑的感觉!”  孟扶摇退后一步,怔怔看着因为破脸大喝而显得有点狰狞的燕惊尘。  暮色一层一层的涌上来,灰暗的颜色涂满天地,叶色的翠绿映成了灰绿,看起来污浊不洁,令人窒息,浮在这灰暗背景里的那个温和少年,扭曲的眉眼,陌生而单薄。  天地间只剩下了风拂卷衣袂的动静,猎猎有声。  半晌,孟扶摇突然笑了。  她一笑,像花开在黯色的寂静里,有点凄清,但更多的是决然灿烈的美。  “好,好。”她对着燕惊尘拂拂衣袖,那姿势,像是在把袖上尘灰连同燕惊尘一起拂了去,淡淡道,“我明白,你不能忍受你的夫人是一个学武毫无天份的蠢材,你不能忍受带着这样的蠢材,出席国宴聚会被人当面或背后讥笑,你更不能忍受你完美无缺的贵公子生涯,因为一个不相配的夫人而破坏了那份完美……燕惊尘,相信我,裴瑗会是个十全十美的夫人,你带着她,就像贵妇牵着贵宾犬,到哪里都身价百倍,相得益彰。”  她笑,眼睛里却毫无笑意,声音沉而冷,像一截欲待拔出寒光在鞘的刀锋。  “恭喜你,你找到了你的贵宾犬。”  说完,她看也不看燕惊尘,转身就走。  “扶摇!”燕惊尘突然冲了上来,一伸手攥住了她的衣袖,他的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无奈为难的苦楚,低低道,“扶摇……其实我是喜欢你的……”  “留着你的喜欢,去讨好你的贵宾犬吧!”孟扶摇笑得森然,手指一抬,一道寒光突然出现在她指缝中,抬指间流光掠电,直直劈向那截被攥住的衣袖。  刀光未至,寒气已迫人,燕惊尘起初以为孟扶摇不会下狠手,犹自紧攥着不想放,然而孟扶摇连停顿都没有,反手一撩便撩向他五指。  燕惊尘吓得立即缩手,还是慢了一步,五指被划开一道整齐的红痕,初始泛着肌肤的白色,半晌,有鲜红的血细细浸润而出,无声滴入黧黑的地面。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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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孟扶摇头也不回,背影挺直,在渐浓的夜色中勾勒出不折的轮廓,“我要你记得,有些错误,就像你刚才的那道伤口,一开始什么都发现不了,时间久了,便要令你疼痛流血。”  她背对着燕惊尘,轻轻一笑,笑意凉如新升起的那轮上弦月。  “相信我,燕惊尘,你会痛,迟早。”——  这一夜月色森凉。  孟扶摇盘膝坐在地上,出神的望着那一轮清瘦的月,觉得有生以来记忆中,似乎这夜的月最冷,周边一道青色光晕,看得人心都发寒。  而星光闪烁得诡异,飘摇不定,如变幻翻覆的人心。  依稀想起初见他那一日,风雨交加,她一个头重重磕在泥泞里,求拜林玄元为师;想起风雨里山门前林玄元身边那谦谦少年的和煦微笑,想起那天雨中少年向她伸出的手,修长洁净,温暖如春。  “扶摇,其实我是喜欢你的。”  “扶摇,没有实力在五洲大陆,是要一辈子被人瞧不起的。”  “扶摇,你得努力点,你这样……以后怎么办?”  “扶摇,你什么都好,可惜就是……天赋太差。”  呵……早该发现了啊,却一厢情愿沉浸在那少年携手的温暖中,不曾觉醒。  孟扶摇讥讽的笑了笑,挥蚊子一样大力挥手,将那些不愿再想起的回忆赶开,闭目运功。  不久后,她头顶起了蒸腾的雾气,身周也微微发出淡碧的光,那光缓缓上升,在胸口处停滞不动。  “破九霄”功法,她那真正的师傅死老道士的“不传之秘”。  当初孟扶摇挖墓挖得太狠,硬把自己给挖穿了,穿了之后又莫名丢掉了在这个世界五岁之前的记忆,而从五岁开始,她便被一个死老道士摧残着苦修十年,十年中,共分九层的“破九霄”功法,才练到第三层的巅峰状态,此时上行真气,凝气成碧,主攻一切阴柔技法。  这一练便过了漫漫长夜,又过了日光喷薄的上午,等到孟扶摇睁开双眼,已经是午后了。  一睁开眼孟扶摇便皱眉叹了口气,第三层巅峰已经半年之久了,始终没有突破,如果一直停滞下去,拿什么去参加真武大会,拿什么叫人家“迟早会痛”?  这也罢了,更重要的是,自己心底那个愿望,想要实现只怕更加遥遥无期。  咬了咬嘴唇,孟扶摇起身大步下山,算算时间,今天燕惊尘应该已经走了。  走了,也好。  孟扶摇现在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她准备收拾包袱马上走路。  下到半山,穿过一处隐秘的山坳,依山而建,飞檐斗拱连绵宏伟的便是玄元山庄。  还未走近,便听见一阵喧哗,一片吵嚷声里有人尖声大叫,“玄元剑派号称太渊皇朝三大剑派之一,怎么连个像样的弟子都没有?”  接着便响起师父微带尴尬的干咳声,还有一众师兄弟姐妹不忿的反讥之声,夹杂着长剑纷纷出鞘的清越声响,热闹非凡。  孟扶摇皱眉,知道五洲七国武风浓烈,各门派之间常相互挑战,八成又是谁家找场子来了。  孟扶摇掏出怀里易容工具,匆匆对着溪水给自己画了个猥琐妆,一直以来,她的容貌只在燕惊尘面前展现。  进了山庄,穿过演武场才能回到她房间,玄元剑派的演武场,是太渊数得上号的顶级大型演武场之一,占地广阔,气派宏伟,平日里根本不会启用,孟扶摇不动声色的从场门进来,原以为可以顺利离开,眼角一瞄,倒吃了一惊。  今日演武场,居然挤满了上百号人,穿着各色服色,在场中各据一角,看样子竟然是几家门派同时前来向玄元剑派挑战。  孟扶摇甚至在人群中发现几位神完气足,目光沉敛的男子,气度绝非寻常人可比。  玄元剑派门下弟子除了燕惊尘全数到了,围成一团,神情慎重而担忧,有些师兄弟好像还受了伤,拄剑恨恨的吐着血沫。  空气中,充满凝重不安的气息。  风起太渊第三章拔剑相向  演武场一侧的看台正中,盘坐着门主林玄元,看样子已经比过一场,好像还没讨得到好,脸色微微灰白静坐调息,场中正在比试的是一个黑衣人和玄元剑派的大师兄。  那黑衣人剑势极快,星光万点盘龙飞舞,剑凝海波气象万千,由于变化极多,看久了,甚至会令人微微生出晕眩之感。  孟扶摇听见自己一个师兄低声道,“那是无痕剑,太渊十大剑客之一,也是来历最神秘性子最古怪的一个,天知道白山派怎么请得动他的?”  “我说怎么一年一度的太渊十大剑派试剑会突然提前举行了,原来白老狗找到这个帮手,存心来踩我们玄元了。”  “他一个人,挑我们全派,好大的煞气。”  “那又怎么样?人家有这个本事,没见大师兄到现在也只勉强和他战平手吗?”  “唉……今天咱们只怕真的要被踩了……”  孟扶摇无动于衷继续前行,还未走出几步,忽听“啊”的一声惨叫。  前方带着血腥气的罡风烈卷,一条黑影突然倒飞而出,重重向她砸来,孟扶摇急忙跳开,那人偌大的身躯带着一溜鲜艳的血珠划过天际,重重落在她面前。  飞溅的鲜血落上场边的兵器架,半晌,一滴滴浓稠的滴落白石地面,红白交映,触目惊心。  满庭无声,在场的所有玄元剑派的弟子,震骇的目光紧紧盯着抱着右手腕挣扎翻滚的男子,那是他们中武功最出色者之一的大师兄。  半晌才有人想起抢上将他扶起,随即发出一声惊叫。  大师兄右手鲜血淋漓,手筋已经断了。  好毒辣的剑法!  玄元剑派一片静默,场中其他人的狂笑声因此听来越发刺耳。  只有那黑衣人无动于衷,立于场中,冷冷擦拭着染血的剑身。  他擦剑的布看来有点眼熟,竟是大师兄右手的半截衣袖,玄元剑派弟子们都露出愤怒之色,只有孟扶摇,眉梢跳了跳。  好快的剑!只是那一霎间,不仅废了对方手腕,还齐齐整整割了一截衣袖。  何况他的对手,还是应变极快的一流高手!  白山掌门的狂笑还在继续,玄元剑派人群里却响起了低低的唏嘘之声,看来今日,玄元剑派要在太渊皇朝大丢面子了。  现今世道,各国强横势力相互之间争斗不休,并以获胜次数的多寡,来奠定自己的地位,如今玄元剑派作为太渊三大剑派之一,在试剑会这样一个重要场合,车轮战都战不胜对方,传出去,地位定然一落千丈。  此时场中一片寂静,目光都集中在孟扶摇身前的伤者身上,孟扶摇反而不好动作,她试探着动了动脚,场中那黑衣少年立即目光冷冷的转过来,他依旧面色死板,像是戴了面具,眼光却清冷迥彻,如钢钉般锋利,一钉子便钉入了孟扶摇眼底。  那目光深黑幽邃,宛如千仞沉渊,遥遥不可见底,而最幽深之处,一点诡异星火,不灭飘摇。  那点星火在孟扶摇疑惑的视野里,不断漂游、旋转、升腾、然后,在孟扶摇眼底霍然炸开。  仿佛听见脑海里铿然一声巨响,炸出漫天满眼的璀璨星花。  孟扶摇脑中顿时一晕,踉跄一退,撞到身后廊柱,背部冰凉的触感令她一醒,她骇然抬头看向那人。  那是惑心绝技,“幽瞳”!  这人什么来历?  他眼底满是恨意,根本不是来切磋武艺!  孟扶摇转身想退开,身后却突然响起白山掌门刺耳的声音。  “你们玄元派,不是还有个燕惊尘的么!”  林玄元怔了怔,答,“惊尘昨夜已经回京。”  “怕是风闻咱们要来,落荒而逃吧?”几个掌门齐声大笑。  “还有这个,”其中裁云剑派掌门一边笑一边指住欲待溜走的孟扶摇,“这个呢?我记得她也没出战过,怎么,也想学燕惊尘,脚底抹油跑路了?”  林玄元变了变脸色,默然不语。他身侧一个弟子立即伸手推了孟扶摇一把。  “尽杵在这里做什么?没本事就不要出现在人前,没的害师傅难办!”  “还不滚回你自己房里去!”  孟扶摇长眉一挑,目中怒色涌起,半晌,吸一口气,握握手指,默然走开。  不和势利人等计较,没的降低自己格调。  混迹异世这许多年,吃过那许多苦,那些虚浮的燥性,那属于那一时代红发魔女的张扬,虽未磨平,但已懂得收敛。  然而刚迈步,便听得身后有人声音娇脆,如玉珠落于银盘。  “这位,在敝门中也就是个烧火丫头,别拿她和我燕师兄相提并论,否则燕京裴家和河源燕家,会同时视为侮辱。”  燕京裴家,河源燕家,意味着太渊皇室和官场,这句话里的意思,数位掌门都听得出其中份量,当下都沉默了下来。  孟扶摇回身,看着后方那个红衣女子,她比扶摇大上一岁,身姿已经完全长成,曲线不似她的带点青涩的玲珑,而是饱满处直欲喷薄,纤细处娇柔将折,又喜穿红色紧身长裙,越发风姿妖娆,偏偏一张脸容色端庄,眼角处微微上挑,飞凤般璀璨华贵。  裴瑗。  见孟扶摇看过来,裴瑗递过一个含着冷意的轻蔑眼神,随即漫不经心的转开眼光。  “诸位掌门若有意,不妨将来去天煞磐都,真武大会上,燕师兄自然会让各位看见我玄元门下,第一弟子的风采。”  她瞟了孟扶摇一眼,侧首向众多掌门微笑。  “至于这位,连站在我们身侧,都觉得她脏了咱们的地,哪里配让各位掌门提起呢?”  哄然大笑声起,连林玄元都在捋须微笑点头,觉得这个女弟子知情识趣,十分会说话,既推脱了刁难,也不失剑派面子。  哄笑声里,孟扶摇直立不动。  眼前浮光掠影,幕幕飞旋,是风雨里温存伸出的手、是春日里山花中欢笑的追逐、是月下相视微笑的眼波,是雪地里展开的貂裘,拢紧她冻僵的脚。  是一个头重重磕在泥泞、是隐瞒武功次次倒数被逐出演武场、是寒冬里挎着全门的衣服去冰冻的河水里洗,是午夜做完杂事回来厨下啃干硬的冷馒头。  那些过往的有笑有痛的时光……  笑声还在继续,没有人知道,那背身而立的女子,深埋于心的愤激之气,终于因为这一场肆无忌惮的笑被点燃,漫卷成燎原之火。  孟扶摇再吸一口气,突然冷笑了起来。  够了。  世事如此沉凉。  直教人欲拔剑弑天大干一场。  她原本背对场中,突然一个转身,随手拣起刚才大师兄掉落的长剑,大步走到那黑衣人对面。  场中突然沉寂了下来。  风从连绵的玄元山脉奔来,挣脱山体树林的束缚,在巨大高旷的白石场地上狂笑呼啸,夹着沙石的猛烈山风将演武场十二巨铜柱撞得铮铮作响,也将人们的视野撞击得倾斜摇晃,从那样的视野里看过去,铜柱上浮雕的凶睛怒目的四足巨兽仿佛刹那就欲奔腾而下,噬杀世人。  而立于铜柱下的孟扶摇,清瘦、坚刚、脊背笔直。  明明单薄似可立时被风吹去,却又令人觉得沉着悍然,与身后千万年不可撼动的巨柱浑然一体。  众多含义不明的目光灼灼射来,孟扶摇却谁也不看,抿着唇,豁拉撕开自己一截衣袖,绑住了眼睛。  掌中长剑光华洌洌,如一泓秋水,载着午后灼亮的日光,在数百人惊愕至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向着黑衣人,缓缓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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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起太渊第四章剑震玄元  整个演武场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场中一直闭目等候的黑衣少年,突然抬头,深深看了孟扶摇一眼。  他这一眼尚未来得及收回,下一瞬眼前黛影一闪,一道身影已经飞电般掠来,因为动作和力度过快过大,以至于空气中甚至隐约响起噼啪音爆的炸响。  人未到,雪白的手指已经破空递出,指尖上一柄黛色短剑暗光闪烁,凌厉劲风卷过,直袭他的双眼!  只一招,快狠准俱全,出手角度之刁钻狠毒更是难以想象,挑战者还不怎么样,玄元剑派上下,却齐齐倒抽一口气,都呆住了。  这一招,力度、角度和速度完美融合……剑派上下,除了师尊,只怕无人能够使出……  场中那少年冷笑一声,足跟一移已经流水般后退三步,反手一掣,青钢长剑自他腋下灵蛇般穿出,直射孟扶摇胸膛。  双剑交击,铿然声起,震得全场的人都颤了颤,震得连猛烈的风都似乎停了停。  剑风将发髻打散,黑发散开如雾,孟扶摇一甩头,一缕长发咬在红唇白齿之间,惊心的鲜明与艳。  对面的黑衣少年,目光一闪,长剑斜挑,一颤间闪现无数雪色电弧,前冲的孟扶摇发丝竟被拽直,再无声无息青烟般飘落。  发丝飘落,那柔软的弧在空中弯了一弯,突然凭空消失。  全场惊呼,几位掌门却露出了然惊讶之色,发丝消失,看来是被不避不让飞扑过来的孟扶摇浑身劲气瞬间绞碎,向来坚刚之体易毁,阴柔之物难摧,这女子练的是什么内功,竟然可以劲气外放,毁物无形?  白山掌门终于开始正视场中清瘦的女子,不过神色间依然没什么担忧,看得出来,这女子虽然剑法出众,功力却略有不足,虽然这般年纪这等成就令人汗颜惊愕,但是和屡有奇遇,对敌经验丰富,成名江湖多年的无痕剑比起来,还是差了几分火候的。  想赢?想得美。  他舒舒服服在座中挪了挪身子,微笑捋须。  场中,第一轮不分上下的对招之后,转眼间一黑一黛两条人影已经缠战在一起,两人动作都极快,围观的人只觉得劲风扑面窒人呼吸,那一对身影缭乱如穿花蛱蝶,黑黛之色翻翻滚滚,在阔大白石地面上旋舞出一道道斑斓的流光,所经之处,完整光滑的地面不断延伸出细微的裂缝,交织纵横,像是一幅诡异的图画。  看见孟扶摇明显比玄元剑派更高妙更具威力的剑法,其他门派的人惊讶之色渐渐浓厚,玄元剑派的人却早已瞪掉了眼珠子。  这是那个次次本门比剑都倒数第一的孟扶摇?这是那个因为资质太差连玄元内功都没被批准学习的孟扶摇?这般剑法,轻灵高妙,意境非凡,便是本门也有所不及,她从哪练来的?  刚才搡了孟扶摇一把的七师兄倒吸了一口气,喃喃道,“第一百招,刚才大师兄在那人剑下,十招也没撑过……”  他身边六师兄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声音响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惊呼哗然声里,裴瑗的脸色变幻不定,她刚刚将孟扶摇踩在脚底,一转眼孟扶摇就展示了连她也远远不及的实力,眉间不由渐渐笼上一层铁青色的阴霾。  相比之下,只有林玄元神色最为淡定,他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的俯首,神情中微带思索。  场中的比试,却已到了尾声。  青钢长剑突然突破那层黛色光幕,无声无息贴近孟扶摇手腕,流水般轻轻一滑,便滑向孟扶摇的心口。  罡风如线,欲结性命。  孟扶摇却突然对着欺身而近的黑衣少年,一笑。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皓齿突然咬上红唇,绽出艳如珊瑚一点血珠,孟扶摇噗地运气一吹,圆润血珠融合瞬间提升的第三层破九霄功力,电射而出。  四周空气立时变得湿润沉重,凝成一片微白的雾气,再被那点血珠染成淡红,呼啦一下罩在黑衣少年眼前,如网扭曲飞舞,遮住他视线。  只是这那惊电般的刹那。  五指一翻,孟扶摇掌心里短剑滴溜溜灵活翻转,剑芒突然暴涨,刷的一声拉开一道扇形的瑰丽光幕,炫目至令人惊艳的光幕里,一道几乎肉眼难见细长的白光流水般泻出,冷芒一闪,咻的一声,射向对方胸膛!  破九霄剑法第三式,“碧落流电”!  如苍穹之上电光突绽,刹那穿越沧海八荒。  极近的距离,极强的力道,那道冷芒,将以常人无法避开的速度,攫杀生命!  风声极厉,杀气如锋,以至于空气被大力摩擦,发出鬼啸般的利音。  惊呼声炸起,白山掌门等人霍然自座中站起,正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磕手指的林玄元,也被这厉杀之势惊得一顿,手指磕在了空处。  一个站得比较近的弟子哎哟一声捂脸倒退,半晌,指缝间有细细的血流下来。  他被外溢的真气之锋伤了面门。  这样凌厉凛冽,几乎难以逃脱的必杀一招,令惊立而起的人们面面相觑,心生寒意。  那少年眼力和反应却是十分超卓,冷芒方起,尚自隐在光幕之中,他已急急后撤,黑影一闪怒龙般翻身而起,一个倒仰便窜出三丈,饶是如此依旧慢了一步,一片静寂里嚓的一声轻响,白芒穿过他的肩骨,一朵硕大的血花,在他略有些单薄的肩背后灿烂绽开。  少年落地,身形踉跄不稳,孟扶摇微笑整袖,猎猎风中矗立原地。  孟扶摇,胜。  白山掌门脸色大变,试剑会有规矩,不得倚多为胜,他算准了玄元剑派门下弟子中,没有谁能是黑衣少年对手,所以诸家掌门中实力最强的青城剑派掌门对战林玄元输了一招后,他也有恃无恐,不想却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丑女给搅了局,不由暗恨自己先前为什么要嘴贱,不然那丑女早已离开,哪里能出此奇变。  演武场中一片寂静,玄元剑派的弟子怔怔看着孟扶摇,日光下,那女子长发与黛衣飘飞,微微仰起的下颌,翘起一个精致流畅的弧度,她含着讥诮的笑意环视一周,那一瞥间飞掠的眼风,比日光还灿烈几分。  有些先前嘲笑过她的人,在她目光扫过来时,都不由自主向后缩了缩。  噙着一丝冷笑,孟扶摇将短剑啪的一扔,咯嚓一声剑身入地三寸,白石地面裂出长达尺许的裂缝,看上去像是冷而讥讽一撇的嘴角。  剑上红缨在风中猎猎飞舞,肆意张扬,灼痛了那些意味难言的眼神。  演武厅齐整精致的白石地面被孟扶摇大喇喇破坏,全场却无人开口。  那黑衣少年头也不回走到门口,突然回身,清冷的眼神,正正撞向解开布巾抬起头来的孟扶摇。  双目交视,少年的眼底,神光变幻,如沧海之上波浪层迭,不住翻卷。  孟扶摇平静的回看着他,目光清亮,如海上明月初生。  少年突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抬眼向孟扶摇身后看了一眼,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孟扶摇有点纳闷的回首,发现林玄元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来到自己身后。  孟扶摇吓了一跳,赶紧退后,脑中突然一晕。  一股带着腥气的罡风,突然卷起。  “砰!”  风起太渊第五章人在月中  一弯铁青的月,镶嵌在臧蓝的天幕上,月色森冷,照得山林一片幽翠。  风从高高低低的树梢掠过,擦动树叶的声音呼啸若吟,不知道从哪座遥远的山头传来凄厉的狼号,带着令山林震颤的肃杀隼利气息,穿越浩瀚无穷星空,穿越茫茫大行山脉,穿入山洞里重镣在身的人耳中。  山洞阴暗潮湿,遍布青苔,深且狭长,风从洞口过,便响起幽幽若鬼哭的嘶吼,洞深处隐约有点白光闪亮,仔细看去,却是肢体零落的白骨。  孟扶摇蜷缩在潮湿的地面上,衣衫褴褛,遍体鳞伤。  她被关在这个玄元剑派秘密死牢洞里已经快七天。  那日,她力战后,林玄元竟然不顾身份偷散米药迷晕她,随即骤下杀手,一掌将她击飞,并当众怒斥她“偷学本门珍藏武艺”,众弟子顿时“恍然大悟”,对“偷学绝技”的孟扶摇好生一顿侮辱,随即林玄元将她关入这死洞之中。  七天内林玄元每天都来,逼问她的来历,并要她交出她那天对战黑衣少年所使用的剑法。  当今天下,武力为尊,一门绝技对于一个势力的兴盛具有非同凡响的重要意义,林玄元眼光高妙,早已看出那天这个擅长伪装的女弟子所使的剑法虽因功力不足未臻完美,本身却是绝学,所以,他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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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扶摇却只是咬牙沉默,她知道这条老狗十分狡猾,几句言语,自己的剑法便已经成了他的“秘门绝技”,将来玄元剑派多了一种绝世剑法,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而自己这个交出剑法的“偷艺者”,最后的下场,定然是被灭口。  孟扶摇不想死在这里,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  可是当一个人身受重伤,又时时被严刑拷问,再加上没有任何食物,要如何生存下去?  孟扶摇喘息着,透过洞口用来封锁她的石头阵,看向远处的月光,那月色在她泛起血丝的眼底,看来越发模糊妖异,遥远而不可触摸。  那自由的月光,洒遍五洲大地的月光,照上那老狗安眠的枕前,却照不上沉溺于黑暗中七天七夜的她的身。  嘴角浮现一丝浅淡的苦笑,孟扶摇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体内消散大半的真气,自己的“破九霄”功法,本已练到第三层顶峰,今日一劫,功力倒退大半,一年多来的苦修,全白费了。  “破九霄”据死老道士说是震古烁今惊世骇俗的绝顶功法,越往上越难练,练到第九层可谓独步天下,孟扶摇对此嗤之以鼻,认为八成死老道士是在吹牛,只是这功法难练却是真的,她练了十年,才到第三层,就这速度,死老道士已经大赞奇才,如今生生倒退一层,孟扶摇真真大恨。  夜色更沉,一丝隐约的水声,渐渐响在安静的山洞内。  挣扎着爬起身,孟扶摇一点点蹭着地面挪过去,精铁的镣铐撞击着嶙峋的地面发出呛啷的声响,好半天才挪到山壁边。  重重的对壁上一靠,用尽力气的孟扶摇不顾山壁脏湿,将脸颊紧紧的贴上正在缓慢渗水的山壁,一滴滴的等那救命的水源。  这七天,她就靠这每天半夜会准时出现的水源,活了下来。  喝了几口水,喘了口气,孟扶摇摸了摸脸,发现自己脸上的假伤疤都已经被水冲去,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这洞中一时也没人来。  喝了水,精神好了些,孟扶摇倚在山壁上,无意中向洞外一看,突然眼神一凝。  前方,一座突出的孤崖,如一刃被天神劈裂的剑锋,斜斜曳出在山体之外,那轮淡银色的月,正正挂在那绝崖之上,圆而光亮,看上去像是被陡峭的绝崖之尖勾住一般。  月色森凉而柔润,山巅明月里有人正在作飞天剑舞。  那人衣袍宽大,被山风吹得猎猎飞舞,于峰巅之高飘荡的薄云淡雾间若隐若现若在九天,举手投足飘然欲举潇洒灵动;长剑撩点裁云镂月风华迤逦;明明只是一个遥远的影子,起伏转折之间,却生出林下之士的散逸风度,和灵肌玉骨的神仙之姿。  瑶台之上坠落明珠,蓬莱之境荡舟欸乃,那诸般种种景致,都是极美好的,却不及此刻那月中舞剑之影,迅捷与优雅同在,刚劲与曼妙共存。  星河浩淼无极,皓月烟笼寒沙,浅黑的剑舞之影镀上玉白的月色,鲜明如画,而斯人一剑在手,不谢风流。  不知不觉间,孟扶摇已经看痴了去。  以至于洞口突然覆上一层斜长的黑影,暗处传来有人悄然走近的细微声响,一时竟也没发觉。  ==========  嗯……亲爱滴们……男主出来鸟……  风起太渊第六章真是可惜  裴瑗站在洞口已有许久,看见隐在黑暗里,一身憔悴的孟扶摇呆望着远处某个方向,始终没有动静,忍不住轻咳一声。  听得这一声,孟扶摇霍然转首,不由怔了怔。  裴瑗?这大半夜的,她过来做什么?  心里疑问方起,又有点舍不得刚才那美妙的一幕,孟扶摇眼波又忍不住向方才那个方向掠去。  只是这么一转首的刹那,那使剑作舞的影子已经不见。  孟扶摇心中一阵怅然,随即自我宽慰——也许那真的是仙人舞剑,凡人哪有那么好的风姿?  裴瑗没有发觉她的魂不守舍,发觉了也只以为她奄奄一息神智不清,她就着手中的火折子打量着孟扶摇,神色间突然浮出几分惊讶。  这个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的师妹,火光一照,才发现她竟生得十分好姿色,容颜竟比自己还要精致几分。  她怔怔看着孟扶摇,一时竟忘记自己来意。  月光浅淡,密林里被勾勒出一片深深浅浅的黯绿,四下里寂静无声,连虫鸣声都不闻,只有偶尔掠过草尖的风,在林中割出细碎的声响,那声音若有若无,反衬得整座山林更幽深了几分。  如此安静,无人经过。  裴瑗注视着一丈之外的少女,看着她窈窕的身姿被月光透露的光影勾勒出动人的曲线,一笔一笔,俱是造物所钟,风姿美好,小巧晶莹的下巴在一片深黯里看来越发如玉般光润玲珑,突然觉得心底升起强烈的不安。  她喜欢燕师兄已经很久,别人不知道他和孟扶摇的私情,她却多少看出点端倪,一直没想明白燕师兄为什么会喜欢那个无用的丑女,但也从没放在心上过,她有美貌,有天份,有地位,有智慧,普天之下,谁能胜过她?  燕师兄是聪明人,他会不明白娶到她,对他将有多大的帮助?而除了她,还有谁能配得上他的优秀?  果然,燕家提了亲,果然,燕师兄还是选择了她。  当男人可以有更多选择时,他为什么不选择那个更好的?  只是,那个女人,竟然不是蠢材,竟然这般美丽,她直觉她是个威胁,对以后幸福完满路途的一个威胁,她怎么能允许自己铺设好的灿烂路途,被一个潜在的威胁摧毁?  但有一分可能,也不允许!  裴瑗眼神森然,面上却微微浮出笑意。  “孟扶摇,你走吧,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  孟扶摇怔了怔,抬头看她,裴瑗居高临下的睨视她,语气高傲。  “你想必已经知道惊尘和我的婚约,如果不是碍于礼教之防,我本来那夜就应该和他一起回燕京,孟扶摇,惊尘将是我的丈夫,我不希望你以后再出现在他面前。”  孟扶摇仰首,一笑,“正好,我也一样。”  裴瑗嘴角扯起一个轻蔑的弧度,淡淡道,“希望你不是死要面子口不应心,既然你也不想见他,那就给我走远点,别再纠缠他。”  她蹲下身,去解孟扶摇的锁链,手指却悄悄暗扣了在了地面突起的一处山石。  “师妹!”  身后突然传来低唤,裴瑗手指一缩,回身看见在附近负责看守孟扶摇的四师兄大步过来。  怔了怔,裴瑗转身,扭身时腕上金刚镯的链扣不知怎的扯住了孟扶摇袖口,哧一声轻响,孟扶摇一截袖子被撕开,露出光洁的手臂。  裴瑗啊的一声,急忙道,“四师兄,别上前来,非礼勿视。”  四师兄斜眼瞟了一瞟,很听话的止住脚步,微笑道,“师妹,听说贵客将至,师父让你去见客呢。”  裴瑗惊喜的道,“是无极皇朝太傅大人到了么?太傅大人是无极太子殿下的授业之师,有幸拜见太傅,想必也可遥想绝世无双的太子殿下风采了。”  想了想又道,“师妹衣衫不整,这山地风大莫要着凉。”说着俯身蹲下,脱下红色披风,先去裹孟扶摇光裸的手臂。  红色披风在半空中旋出一片艳丽的彩幕,悠悠罩上孟扶摇的手臂。  裴瑗执住披风边缘的手,突然无声无息伸入了披风底。  那手指触上肌肤,孟扶摇只觉她指尖冰凉。  一抬头,看见俯首看她的裴瑗,刚才的满面微笑早已无影无踪,双眉间满是煞气。  她森然的看着孟扶摇,低声道,“我的人,你也敢抢?”  孟扶摇一怔,未及回答,忽觉抓住自己手臂的指尖一滑,转眼间连点右臂数处大穴,半边身子连同哑穴立即僵麻。  随即裴瑗一声惊呼,“哎呀,扶摇师妹你要做什么?你衣袖里怎么还藏着匕首?啊!”  她自导自演的在披风底弹动手指,披风抖动剧烈,看起来像是两人在迅速交手。  四师兄疑疑惑惑上前来,偏头看却什么也看不见。  裴瑗却觉得戏已做足。  眼神掠过一丝杀气,单指一扣,孟扶摇身后一方紧闭的山石突然移开,现出一处隐秘的悬崖,随即裴瑗双手狠狠一抖,一个毫不犹豫的抛掷!  哗啦一声,人体滑落之声响起,孟扶摇连一声惊呼都没能出口,身子已经直直落下!  崖下传来碎石滚落之声,良久方休。  崖上,风声寂寂。  四师兄怔在一丈之外,瞪着裴瑗的背影,眼底神色变幻。  裴瑗却已姿态优美的转身,红色披风旋开烂漫霞彩,她以手掩口,瞪大美眸,一声迟来的惊呼冲口而出,语气却毫无惊讶之意。  “哎呀!我真该死,没能抓牢,扶摇师妹……掉下去了。”  随即又蹙眉哀叹,“唉,我好心给她披衣,她却趁机暗算我,这……这叫人怎么说!”  “是吗……”四师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那是她咎由自取。”他探头对崖下张了张,崖下深黑一片,不辨景物,四师兄摇摇头,喃喃道,“真是可惜,这崖这么高……”  裴瑗似笑非笑看着他,不语。  “不过我更担心师妹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裴瑗笑意于黯沉的夜色中如春花怒放,娇俏的转首看向山崖之下。  她语气轻快如唱歌,声音消散在黛色的夜风里。  “真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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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太渊第七章我很寒冷  夜色深浓。  这漫长的一夜,似乎永远不会过去。  刚才落下孟扶摇的山崖依旧寂寂无声,崖边缘偶有碎石滚落,很久很久才发出撞击到底的回声。  听得出,崖很深。  崖边的乱草,突然动了动。  随即,一道黛色身影,突然自崖下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缓缓升起。  身影完全无视地心引力,仿佛被什么隐形的物体神奇的牵引着,缓慢的在半空中划了个半圆,稳稳的定在崖边。  那纤细身影一抬头,月光洒上她寒气隐现的双眸。  孟扶摇。  嘴角浮出一抹没有笑意的笑容,孟扶摇手腕一招,一道肉眼难以分辨的黑光刷的掠过半空,缩进了她的衣袖里。  “想害我?没那么容易。”  孟扶摇轻轻抚摸着腕间的黑色细鞭,那是她用以作腰带的软鞭,裴瑗神色不对,她早已将这鞭子扣在掌心,扯她衣袖行为古怪,她更是早已留上了心,红色披风罩住裴瑗手下把戏的同时,也罩住了她将软鞭缠上洞边山石的动作。  裴瑗点穴,她提前调动残余的破九霄功法,护住了裴瑗手边那半边的身子穴道,裴瑗披风底点穴,认穴略有偏差,力度也不够,几乎她在落下的那刹,便借着冲力立即解开。  而她被推落时,软鞭扯住了她的身体,她一动不动直等到那两人走远,才从崖下爬上。  立定崖上,看着前方的黑暗,孟扶摇仿佛看见黑暗尽头那曾经庇护过她的巍峨雄伟的山庄,和那曾经给过她极为宝贵温暖的少年。  崖顶大风鼓荡,面色苍白的少女站得笔直,没有表情,当初想起那少年时会不自主浮现的笑意,此刻在她脸上荡然无存。  那些为情意所惑一时心动的日子,那不过是她生命里一段走了歧路的探险,她在那般葳蕤华盛的丛林里看见温情的美,以为那是自己的好不容易寻获的伊甸园,然而很快她就被驱逐出境。  不过没关系,这世道,有吃不完的亏,也有还不完的账。  孟扶摇弹了弹缠了金丝的软鞭,软鞭发出铮然之声,在山谷里隆隆的传开去,有如号角被清越吹响。  笑了笑,孟扶摇从怀里摸出几根墨绿色的草,草尖却是白色,看上去像积了晨间的霜。  满意的端详那草,孟扶摇觉得自己运气很好,坠个崖居然能发现这崖壁上生着的“一指霜”,这种药草治疗内外伤很有疗效,还有固本培元的效果,真真是因祸得福。  小心的扯了一根草,正要放入口中。  突然顿了顿。  随即缓缓睁大了眼睛。  不对啊……  刚才数过这草,明明是六根,现在怎么只剩五根?  草一直抓在自己手中,四下无人,好好的怎么会失踪?  瞬移?空间错乱?鬼?  最后一个猜测让孟扶摇浑身一炸,前世看过的鬼片画面立即齐刷刷的不请自来,那些极尽恐怖声色的光影技术效果立时在孟扶摇脑海里翻来覆去鬼哭狼嚎。  孟扶摇穿越至今已有多年,不同寻常的际遇也算锻炼了不凡心志,然而此刻空山绝崖之上,草木寂寂,山风呼号,四面树木随风摆舞如同鬼影幢幢,本就有几分阴森之气,掌中药草再莫名其妙消失,百思不得其解的孟扶摇激灵灵打个寒战,一声“有鬼”几欲脱口而出。  突然想起那个老家伙曾说过,世间本没有鬼,猜的人多了,也就有了鬼。  这般一想,孟扶摇胆气壮了些,长鞭一抽,啪的一声炸出一道脆响,大喝,“谁!”  没有人回答,唯有风声呼啸。  孟扶摇等了半晌没有动静,只好悻悻收了长鞭,想将那草收起,目光落在草上,突然浑身一震,再次呆住。  草又少了一根!  呆呆看着掌中剩下的四根草,孟扶摇实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往鬼魅的方向想,可是这个鬼不现身不伤人,总偷自己的药草做什么?  咬了咬牙,孟扶摇发狠,突然一把将剩下的四根药草全部塞进自己嘴里,怒道,“叫你偷!叫你继续偷!”  飘荡的山风隐约卷来一声轻笑。  听见这声笑声,孟扶摇反倒不怕了,管它是人是鬼,看来没有恶意,放下心来的孟扶摇干脆席地坐下,大喇喇的闭目调息。  很随意的挥挥手,“那个,看起来你很闲,如果实在没事的话,麻烦帮我护个法。”  又是一声轻笑,声音低沉动听,带着几分清凉与优雅,音节碰撞间有种奇特的韵味,让人想起最北方狄洲绵延雪山之上,风吹过琼楼玉树发出的琳琅之声。  四野沉寂,初秋的草木香被夜色蒸腾得馥郁,草木香里,隐约有一丝特别的淡淡香气氤氲,不同于任何花草之香,更加纯粹而高贵。  孟扶摇却好似没听见也没闻见,当真合起眼,自顾自调息了。  第三声笑声响起,这回近在耳侧,与此同时,轰然一声,一道火光在孟扶摇身前地面突然燃起,橘红色跳跃的火焰,将本就偷偷睁开眼缝的孟扶摇眼前,映得一片温暖的红。  火光那头,一株孤松上,斜斜躺着衣袂宽大的男子,淡色的衣襟垂落,绣着银线暗纹,纹彩在暗处看不清图样,随着他身子起伏,不断闪烁着粼粼的微光。  他斜躺细而脆的树梢末端,明明看得出身材高颀,却令人感觉轻得像一团云;明明姿态闲淡,却令人不由自主仰望,如对巍巍玉山。  树枝悠悠的晃,他悠悠的抛掷树枝——每抛出一根,都准确的掷进火堆,落入先投进去的树枝之下,随着树枝的增多,渐渐形成了一个拱形的柴堆,使得那火堆燃烧得越发旺盛。  他手掌移动间,隐约露出右手心一点印记,颜色比肤色稍深,却因为隔得远,看不出形状。  孟扶摇目光扫来扫去,最终落在那构架完美的火堆,双手撑地,悄悄的挪移了一步。  用手指猜也知道,这家伙就是刚才那“鬼”,别的不说,一身轻功已是绝顶,扔个树枝也那么牛,万一他起了点歹心,自己那双短腿根本不够逃的。  还没来得及把屁股移开,对面,那人说话了。  “姑娘,夜寒露重,我很冷。”  风起太渊第八章元宝大人  孟扶摇差点没把嘴里没咽尽的草药给喷出来。  你很冷……  这初秋天气,南地山野,夜风虽烈却远远谈不上刺骨,何况这底下还有好大的一堆火。  鬼才相信你是真冷。  眼见那人高卧树端,闲闲托腮,眼光在她身上飘啊飘啊飘,大有和她采取“最原始取暖方式”的打算,孟扶摇往火堆后又退了退。  虽说这人看起来气韵尊贵优雅,不像是逼奸犯的猥琐德行,可是这世道,谁知道好皮囊底下不会藏着一颗龌龊的心?就像……裴瑗。  她乌黑的眼眸在火光掩映下流光溢彩,看向那男子的神情戒备,浓密的睫毛在微有些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黑影,看起来有点像处于紧张待战状态的某种小兽。  对面的男子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又道,“姑娘,你冷不冷?”  很好,一切按既定剧本完美进行。  孟扶摇不服气,一边屁股继续后移一边叛逆的回答,“好热。”  男子微笑,笑得好生雍容华贵轻描淡写,“那就脱了吧。”  ……  已经挪到一丈之外的孟扶摇突然狼窜而起,一个翻身就打算窜到对面短崖上去。  那男子看她飞窜动也不动,只闲闲按了按自己衣襟,轻轻一笑。  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衣襟突然开了一线,滚出一个火红的果子来。  还在翻跟斗的孟扶摇的眼睛,立刻亮了。  这个,这个这个,色泽热烈而香气清冷,好像是疗伤圣果“麒麟红”?  果子骨碌碌滚来,被头下脚上的孟扶摇看个清楚,果然是狄洲雪山之上的特产圣果,这东西据说只生于雪山深谷,等闲人根本找不着。  砰一声,孟扶摇跟头翻到一半,栽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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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栽下来立刻爬起,一脚踩住果子,眼角瞄了瞄对面,好像没什么意见?赶紧伸手去拿。  “咻!”  眼前白光一闪,快如奔雷,一团小小的风咻倏地卷过来,直直撞到孟扶摇手上,孟扶摇哎哟一声手一松,那白光半空里腾地一个翻跃,一个拉风的劈腿之姿,恶狠狠蹬在了孟扶摇鼻子上。  随即再一个翻滚,姿态轻盈四爪朝天,正正迎上从孟扶摇掌心跌落的果子,砰一声,果子抱个满怀。  一切动作只发生在刹那之间,孟扶摇只觉得风一卷,鼻子一痛,淡淡的果香一飘,疗伤圣果就换地方呆了。  怔怔的抬起手,孟扶摇摸了摸鼻子,从鼻尖上拈下一根手指长的白毛——这是个什么玩意?  目光呆滞的看向地下,一团粉白正踮起小爪子,得意的托着那枚火红的果子,单腿后跷颠颠的递给男子,居然是个经典的芭蕾造型。  孟扶摇盯着那巴掌大的东西——兔子?比兔子小,松鼠?比松鼠白,荷兰鼠?比荷兰鼠还肥,贼亮贼亮的黑眼珠,雪白的漂亮长毛,肥硕得辨不出三围的身材,完全是哈姆太郎的现实版。放在前世,这样的可爱小东西一定会引起宠物爱好者的尖叫。  不过抢起东西来,可太穷凶极恶了些。  感应到孟扶摇的眼光,那只荷兰鼠立即转头,对着她龇出雪白的大门牙,火光里大板牙亮得两把小刀也似。  孟扶摇被这充满威胁的眼神一盯,不禁生出几分愤怒,最近实在有够倒霉,被背叛被刑讯被推落悬崖,现在连只肥鼠也来鄙视自己,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也太郁闷了。  心情不爽之下,孟扶摇也一扯嘴角,对着那只肥鼠龇牙——按体积算,我牙也比你大!  火堆前一人一鼠龇牙对峙,虎视眈眈。  扑哧一声,对面一直带笑注视这边的男子终于忍俊不禁,饶有兴致的看了看孟扶摇,对那小东西伸手一招,唤道:  “元宝。”  那只肥鼠扭了扭屁股,不理。  “元宝大人!”  元宝大人立即跳起,抱着那只果子颠颠的窜过去,两只小爪子谄媚的将那果子向男子一递。  男子摇头,手指一指孟扶摇的方向。  “吱吱!”  语气抗议。  “嗯?”  元宝大人慢吞吞抬起头,万分不情愿的磨蹭半晌,再慢吞吞的将果子转了个方向。  它悲伤的凝视着果子,眼神里不尽生离死别的缠绵。  孟扶摇看见它的悲伤越发心情大好,得意洋洋的伸出手,一把将那果子抢了过来。  顺便在元宝大人的屁股上揪了一根毛。  以报鼻子被蹬之仇。  “吱吱!!”  元宝大人愤怒的跳起来,半空里又是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看样子打算再次施展它的“前手翻直体前空翻转体一百八十度”,孟扶摇怎么可能再被一只鼠蹬鼻子上脸,身子一扭已经避了开去。  元宝大人眼看蹬鼻不成,立即改换战术,哧一声跳上那只果子,恶狠狠的吐了口口水。  孟扶摇立刻一把拎起那肥身子向外一扔,元宝大人滴溜溜的飞出去,刀光一闪,那块吐过鼠口水的果子皮被干净利落的削了下来,孟扶摇手一甩,果皮正盖在元宝大人脑袋上,随着它一起砸到了主人怀里。  人鼠对战三回合,孟扶摇胜。  吱吱声响成一片,白色的影子在男子身上上蹿下跳,揪着他的衣襟吱哇乱叫,大抵是在愤怒的控诉,那男子闲闲倚树,捏着元宝的小鼻子,一声声和它对话。  “……叫你先欺负人……”  “吱吱!”  “你也不吃亏,你蹬了她一脚……”  “吱吱!”元宝大人转身,悲怆的把肥屁股亮给男子看。  “你屁股上足有千把根毛,我怎么能看出少了哪根?”  “吱吱。”元宝大人努力的扒,扒啊扒啊扒。  男子忍无可忍,一把揪住它脖子,让它正面站好,“好好说话,你昨晚没有洗屁股!”  “吱吱!”  “好了……不就是你的零食么……让给她,下次我补给你……”  “吱吱!”  “你越发坏脾气,都是她们惯得你。”男子的好耐心终于被磨光,却依旧不见一丝怒色,只是微笑着去怀里摸索,“唔……那么多零食我带着好累,都扔了吧,啊?”  “吱……吱……”  元宝大人偃旗息鼓,蹲一边画圈圈去了,男子拍拍它脑袋,转身正要对孟扶摇说话,目光触及孟扶摇鼓鼓囊囊的嘴,突然怔了怔。  “你……把麒麟红吃完了?”  孟扶摇拼命的嚼,三口两口将果子咽下肚,然后干脆利落的答,“是,吃完了。”  不趁你们两个斗嘴赶紧把好东西下肚,难道等那家伙到我嘴里来抢吗?  那男子好笑的盯了她半晌,突然摇头。  “看来你不知道,麒麟果遇上一指霜,只能用一半份量,否则会中毒。”  “啊?!”  风起太渊第九章我从了你  孟扶摇瞠目结舌,那男子无奈摇头。  随即一个飘身,一团软云般的下了树,也不见他怎么作势,突然便到了孟扶摇身前,微笑道,“姑娘,看你瑟瑟发抖,想必也冷得很,咱们……一起取暖吧……”  无耻!孟扶摇瞪着他,明明我是吓的!  正面相对,先前一直沉在阴影里的容貌显露,那般容光,如明月自碧海尽头缓缓升起,刹那间辉映无上苍穹,立时惊得孟扶摇晕了一晕。  晕完了立刻醒神,在心里骂了一万遍花痴,一边将身子继续后缩,一边面上依然做出惊慌的模样,手指却已悄悄摸上了自己的软鞭。  还没触上鞭梢,指尖突然一震,似被无形力量弹开,对面,含笑的男子收回手指,摇头道,“姑娘,不是什么时候伪装都有用的。”  月色清凉,那男子长衣飞散在夜风中,带着点不经意的笑,姿态甚至有点散漫的缓缓前行,宽衣大袖飞卷如云,让人想起九天之上飞翔的鸾鸟。  有一种容颜,叫圣洁。  有一种风情,叫魅惑。  却很少有人将圣洁与魅惑如此流水无痕的融合在一起,化为独特的气质和风华,高华里生出散漫,温暖中隐含深沉。  砂石发出细碎声响,一种淡淡的奇异的香气弥散,那男子姿态优雅却又毫不客气的坐近来,火光下,他微微侧脸。  孟扶摇的呼吸立刻窒了窒。  他飞扬入鬓的眉,带着流逸超然的弧度,让人想起三月碧泉边的柳,承载着明丽流芳的春光。  而那般神祗似的线条精致的侧面,天地间的光彩都似集中在他眼底。  超越凡尘之美,会让人失去语言的能力,孟扶摇现在就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  男子却自如的微笑着,随意掸了掸身下的浮灰,看地面好像一时也弄不干净,便不再管,突然伸手揽住她肩,拉着她睡了下去。  孟扶摇霍地一个翻滚,咕咚一声滚到湿地上,喝道,“……你,你干什么?”  男子以臂枕头,也不起身,微微侧首看她,一朵优昙般的微笑绽在唇角,“干什么?夜寒露重,我很冷,一个人睡觉更冷,所以我决定和你一起。”  孟扶摇脸红,“那个,我不能趁人之危……”  “我喜欢趁人之危。”男子衣袖一抬,长长的袖子卷住了孟扶摇的腰,毫不客气的将她拉了过来,“嘘,乖,要听话。”  他身上淡淡的奇异香气,馥郁如酒,衣袖翻卷间醉人气息弥散,像是火种轰的一声点燃了孟扶摇的理智,孟扶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变,僵在那里不敢动弹,隐约听得他低笑声响在耳侧,呼出的气息拂在耳廓上,微微的痒。  那般的痒似是痒在了心里,猫儿般抓挠,孟扶摇听见自己心跳得飞快,脸上腾腾的烧起来,烧出几分漂浮的晕眩。  从没被男子接触过的身子本能的在酥软,理智却在一直提醒自己保持灵台清明,孟扶摇伸出双手,拼死抵着他的胸膛,刚想大力挣脱,突然掌心一热。  随即一股暖流突然涌起,如大江破堤,顺着两人身体接触的部位潺潺前进,汇入孟扶摇微微堵塞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所到之处,如春阳如温泉,温暖醇厚,雄浑悠长。  那暖流似一双温柔的手,在孟扶摇体内施展着神奇的手法,受伤后残损的经脉被逐一细致修补,毒素被一一驱除,连带丹田内消散得所剩无几的内力都被渐渐归拢来,凝聚成形,甚至隐隐浪飞涛卷,更胜以往的充沛。  苍白的脸色渐渐回复红润,孟扶摇惊异的睁大眼睛,看着那闭目含笑的男子,原来他是用这样的方式帮她疗伤?他是谁?怎么知道她的状况?又为什么要帮她?  目光忍不住在男子身上梭巡,五洲大陆男子,喜爱佩戴象征身份等级的各种佩饰,看配件也能看出个大概,然而这人明显行事作风不同常人,身上除了质地不菲却并不张扬的浅色衣袍,其余什么都没有。  孟扶摇的眼光,最后落在男子缓缓收回的右手掌缘,那里,先前看见的那个印记更清楚了些,依稀像朵花瓣。  感应到她的目光,男子并未睁开眼,突然轻声道,“我借给你的内力,三个时辰内有效,你若想用,得抓紧了。”  孟扶摇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什么,霍然跳起,骇然瞪着他,半晌吃吃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  “你应该是知道‘一指霜’服用过量会伤及经脉,却一口气吃了四根,又赶不及的调息恢复,不是着急要报仇又是为什么?”男子坐起,微笑挑眉看她,“不过,我先提醒你一句,裴瑗背后的家族,势力非凡,你确定你要继续?”  “她又不能背着家族行走四方。”孟扶摇一笑,笑容微露几分狡黠和傲气,“有仇,必报!至于将来的事,她不动我便罢,动我,我逃,她懈怠了,我回头再咬一口,你要知道,”她眨眨眼,“庞然大物,其实有时未必有我一个流浪者来得自由。”  男子瞟她一眼,笑吟吟赞道,“好,很好。”  孟扶摇优雅微笑。  “很无赖。”  ……  不看黑着脸的孟扶摇,男子又道,“可惜玄元剑派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裴瑗武功也不弱,你先前的状况,胜她都难,要想不惊动他人的惩治她,谈何容易?”  孟扶摇瞪着他,想着这人早已在这山崖上,将先前那一幕都看了清楚,这般一想立时怒气涌起,恨恨道,“那是我的事!你先前不曾出手,现在却来做好人?”  “先前我不在这峰上,我远远看见那两人的动作而已。”男子并不生气,“要不要?不要我收回去了。”  孟扶摇怔了怔,想了想才明白他是指借出的内力,没好气的大声道,“我要!”  话音刚落便听男子一声低笑,他目光流转光彩如星河烂漫,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戏谑,“嗯……你要?”  那个“嗯”字说得绵长柔软,满蕴挑逗,孟扶摇话刚出口已经警觉失言,腾的一下脸色涨红,还没想好怎么反击,那男子已经微笑着来拉她的手,“既然你要,那么我就从了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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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太渊第十章快意恩仇  明月在天,清风在侧,山野无人,美男投怀。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香艳更幸福的事儿?  幸福的孟扶摇脸色在刹那间经历了爆红大红深红浅红诸般色彩的飞速转换,终于转回正常颜色,她瞟瞟对面那个死不要脸的美人,正色坐直,肃然道,“既然你要从,我就勉为其难吧。”  手指一翻,扣上几枚钢针,明晃晃掩在指缝里。  你敢摸,戳死你丫丫的。  ……  两手将握,两颊将接,肥鼠出世,左推右挡。  天底下没有比这更煞风景更无耻的事儿。  孟扶摇还没来得及推倒之并戳死之,唰一声元宝大人突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飞奔而来,腾地跳起,一个“团身后空翻分腿一百八十度劈”,四爪大张,分别蹬在了两人脸上。  孟扶摇立即啪的一掌将元宝大人打落,顺便一退三丈。  元宝大人掉落在男子伸出的掌心里,立即翻个身,抱住他手指吱吱的哭。  孟扶摇鄙视的瞪着那家伙,虽然感谢它为自己解了围,但是那占有欲也太变态了吧?  她的眼光越过那只撒娇卖痴的肥鼠,落在那男子身上,飘荡江湖这么多年,孟扶摇自认有几分眼力,眼前这人,虽然句句都在开着香艳的玩笑,眉梢眼角却不涉狎昵情欲,风流蕴藉气度高华,眼神里根本没有邪念。  他真的只是因为看见裴瑗暗害自己那一幕,才出手相助?  玄元剑派在太渊皇朝地位不低,往日里往来不少高官贵客,这人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和玄元剑派有关系?如果他是玄元剑派的朋友,那为什么要相助自己和玄元剑派作对?  深吸一口气,孟扶摇不想再去纠结这个暂时无解的问题,这人看得出不是简单角色,问也问不出什么,反正他要想伤害自己,手指一拈就行了,根本不用绕这么大弯子。  倒是眼前,有必须要解决的事。  孟扶摇不为无能为力的事纠结,孟扶摇不会让伤害自己的人逍遥。  调匀气息,收拾袖囊,孟扶摇将浑身上下扎束得利落,顺手还从怀里掏出点东西涂在随身匕首上。  那是一种产自青洲扶风国的“不伤花”所提炼出来的汁,这种汁水没毒,但是一旦进入伤口,会导致伤口溃烂,缠绵难愈。  孟扶摇将匕首在掌中抛了抛,有点惋惜自己身上没有毒药,不过,裴瑗,你自负姿容绝世,容色如雪,多少男人蜂儿般绕着你,唤你玉娃,如果玉娃身上多了几道散发着腐臭气味的伤口,将那些蝶儿花儿熏走,你是不是还会保持着你那贵族式的虚伪微笑呢?  孟扶摇冷笑着,将那匕首细细凃了一层又一层。  男子双手抱膝微笑看她,目光里掠过隐隐激赏。  见孟扶摇准备停当,他站起身来,指着玄元山庄方向,笑道,“你大概不知道,你们剑派还有处秘密通道,从那里进去,你可以避过山庄很多守卫,而且,”他神情突然有点古怪,“你师父和其他师兄弟姐妹,此时都在前厅款待无极国太傅大人,你可以先潜伏进裴瑗房里。”  “你怎么知道?”孟扶摇斜眼看他,“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昭诩,元昭诩。”元昭诩含笑的眼神像是春风一抹,目光流转间,逝水似可倒流,而刹那间深雪消融。  “元昭诩?”孟扶摇将这个名字喃喃念了一遍,没来由的觉得熟悉,似乎在哪听过,一时却又想不起,只得点点头,沿着元昭诩指出的方向大步而去。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崎岖的山道上,背后,元昭诩微笑负手而立,深深凝注着她的背影。  他宽大的袖袍逸在风中,载满碎银般的月光。  他身后,原本是一块山石的地方,不知何时,悄悄浮出一道瘦长的黑影,那黑影立于元昭诩身后三尺远处,低首俯身,姿态恭敬。  “太……”  元昭诩轻轻回首,只是一个眼神,对方立即悚然一惊,急忙住口。  “不用催我,我马上过去。”元昭诩似是知道对方打算说什么,摆了摆手,想了想又偏头对站在自己肩上的元宝大人道,“喂,去跟她看看?”  元宝大人转了个身,把屁股对着元昭诩。  “回来后给你吃夜宵,三个麒麟红。”  元宝大人依旧保持着头也不回屁股朝天的姿势,却乖乖的从他肩上爬了下去。  “你不许公报私仇,否则我扣你三天麒麟红。”元昭诩追着元宝大人叮嘱一句,那只肥鼠晃晃短尾巴作为回答,也不知道是答应了没有。  黑衣人愕然看着那一团白色消失在夜色中,心里着实不明白主子的举动,元宝可不是普通牲畜玩物,生于狄洲穹苍皇朝最神圣地长青神殿的“天机神鼠”,百年才出世一只,寿命极长,极具灵性,那智慧可不比人低,且有趋吉避凶之能,而且一旦认主,一生不移,等闲人等见都没见过,更别说拥有,若非主子身份实在特殊,也是不能的。  这么一个宝物,主子就这么随随便便给派了出去?  刚才那姑娘……难道……  可是主子的命数不是说……  心里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一点也不敢露,跟随主子多年,黑衣人十分清楚主子的水晶琉璃心肝,在他明慧迥彻的目光前,自己多动了一根眉毛,都有可能被他猜出心思。  饶是这般小心,元昭诩却已像是发现了什么,半转身浅笑看了黑衣人一眼,看得对方更深的弯下腰,退入黑暗中去。  元昭诩回身,眯眼遥望黑暗尽处,那个敢爱也敢恨,敢接受也敢面对的女子的窈窕的身影已经完全淹没在夜色里,她怀剑、束发、携着一身利落和杀气,奔向那个外表道貌岸然内心龌龊自私的堂皇门第,奔向给自己造成伤害和侮辱的人们,准备着,刀起,刀落。  “人生多羁绊,世事苦磨折,快意恩仇事,又能有几人……”良久,一声轻叹,淡淡散于迤逦夜风之中——  “太傅老当益壮,风采令人心折哪,呵呵呵……”  “林门主一代剑宗,更是高人风范哪,哈哈哈……”  牛油蜡烛高烧的玄元山庄正厅,一对老头含笑相对,揖让文雅,言来语去,满嘴跑着没有营养的客气话,一来一往数百回合,仿佛完全没有看见深浓的夜色,和底下接连不断打呵欠的弟子。  “来来……太傅,再试试玄元山特产的碧春茶。”  林玄元悄悄掩袖,借着斟茶之机,打了个不着痕迹的呵欠。  他已经陪客陪了很久,无极国的太傅大人虽然年纪老大一把,却是精神矍铄得很,硬是东拉西扯了几个时辰,三更已过,居然也不思睡眠。  林玄元衣袖掩着面,眼光不耐烦的在底下梭巡,眼光突然捕捉到从厅侧门溜进来的四弟子,不由一怔。  这小子,不是叫他去看守孟扶摇的吗?怎么这么神色仓皇的回来了?  林玄元一个念头没转完,边门处红影一闪,出现的是裴瑗,依旧神态高贵骄矜,倚着门框,缓缓整理自己衣袖,面色如常,可是老狐狸林玄元看来,却觉得这女弟子双眉之间,隐有戾气。  将茶盏举得更高一点,挡住自己的眼神,林玄元在心中暗自嘀咕,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两个徒弟都神色不对?  不过此时也不是询问的时辰,何况以裴瑗身份,就算林玄元也不敢过多教训,当下只有打起精神,继续陪客。  白发苍苍的无极国老太傅,是名重一时的帝王之师,更以身为惊才绝艳的无极国太子之师而闻名天下,按说这么大年纪精神应该不济,可惜老太傅顶着黑眼圈,始终坚持着对呵欠连天的主人滔滔不绝。  “青、夷、衡、明、狄五大洲,分天煞、无极、扶风、穹苍、太渊、璇玑、轩辕七大国,天煞好战、无极重才、太渊尚武、璇玑重智、扶风重德、轩辕精擅上古奇术,穹苍……”  不知道忽然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地下的烛影动了动,老太傅突然住口,打了个哈哈,喝了口茶,好像突然想起来般道,“哎呀,老夫和门主谈得有兴,竟然忘了时辰……”  林玄元赶紧站起身来,“是,是,太傅大人见识高卓,在下听得入神,竟然忘记安排大人休息,罪过罪过,来人,带大人前去内院宿处……”  “呼……”底下传来一阵解脱般的吐气声。  老太傅摇摇摆摆离开,弟子们立即作鸟兽散,林玄元负手立于庭上,目光变幻,突然道,“老四,瑗儿!”  正想溜走的两人步子一僵,转过身来,裴瑗眼波一撩,缓缓转身,向着疑惑盯着她的林玄元,坦然一笑。  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闪电,电光一亮间,灿白的强光照上她突然回首的脸,将那一笑扭曲得有些狰狞,带着些鬼魅般的阴森之气,倒将林玄元吓了一跳。  他转过头,看着厅外刹那间瓢泼而下的雨,有点诧异的喃喃道,“下雨了……”  风起太渊第十一章风雷如怒  下雨了。  夜半的雨来得突然来得猛烈,像是扯了天倒了海,哗啦啦的向下浇,瞬间地面汇聚了千万条细流。  裴瑗从正厅出来,撑着一柄油纸伞,在丫鬟的侍候下趟水回自己的“兰亭居”,另有个丫鬟给她提着个灯笼照路,风雨猛烈,纸灯飘摇,那丫鬟用自己的油衣一路小心护着,灯还是在一阵突然涌起的带雨狂风扑打下,灭了。
路过人间莎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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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鬟还没来得及请罪,裴瑗反手就是一巴掌,尖利的指甲在丫鬟脸上划开鲜红的印痕,鲜血涔涔而下,那孩子却哭也不敢哭,抱着灯缩在雨里。  “蠢!一盏灯都照顾不好!”裴瑗抬眼看看风雨漫卷的黑沉沉天幕,一阵烦躁没来由的袭来,她皱眉掩了掩披风,快步进了自己僻静的院子。  “你们不许上廊来,别脏了我的地。”裴瑗厌恶人打扰,又有洁癖,连住处都选的最清净最雅致的兰亭居,这些习惯门中人人尽知,丫鬟们都低声应了,远远退到廊下。  门外是如天神之鞭抽打大地的暴风雨,门内是沉凝寂静一无波动的黑暗。  裴瑗去推门。  吱呀声里,门缓缓开启,裴瑗眼光漫不经心的下垂,突然觑见木质地板上一道淡淡的水迹。  心中一动,裴瑗反应极快,立即飞身后退。  然而已经迟了。  “嚓!”  黑暗里白光一闪,隐约一道黑影抢身而出挥刀长刺,这一刀无声无息,快捷如流光飞电,只是一刹那间,便到了裴瑗面门!  “哧。”  血肉肌肤被划开的细微声音,惊心动魄的响在裴瑗耳中,她只觉得左额上一凉并一痛,随即左眼前便是一片血红。  鲜艳的红色遮挡住视线,裴瑗看不清黑暗中伏杀自己的人是谁,她只知道此刻只有自救才能保住性命,咬牙忍痛,裴瑗呛一声拔出长剑,剑尖一振抖开漫天星棱之光,光芒灿然夺人眼目,当此紧急之时,她连师父秘传给她的压箱底宝贝剑法“长空之剑”也使了出来。  对方似也知道这剑法厉害,并不硬接,身子一转,已经游鱼般从她身侧滑了出去,错身而过的那一霎反手狠狠一撩,裴瑗右额上又是一痛,鲜血泼剌剌奔泉般流下来,一道血瀑布横空出世,遮没了她最后一点清明的视野。  厉杀之刀,快若奔雷,含怒之袭,利若惊电。  刹那之间,对方快狠准的在裴瑗脸上画了个叉。  双目被奔涌的鲜血所浸,不能视物,裴瑗使剑已再无章法,脸上撕裂般的疼痛令她急怒攻心,不知道脸上这两下到底伤到什么程度,但从流血量来看,这张脸定已被毁,对方下手毒辣,用心阴狠,竟像是和自己有深仇大恨。  绝色女子向来视容貌重于生命,裴瑗这一刻痛不欲生,只觉得不杀此人誓不甘休,干脆也不去管那两道伤口,横剑一掣,将掌心的鲜血往剑身一抹,剑身突起红色光芒,在一片黑暗中如血般诡异流动,那流动的红色里,渐渐泛起蟹眼般泡沫,一点点色彩斑斓,像是无数的毒蜘蛛,在剑身上瑟瑟爬动,望上去令人牙酸肉麻。  这时若有太渊皇朝皇族子弟在场,只怕就要惊异得大叫出声,“祭血神功”,皇族秘而不宣的神功,如今裴瑗使出来,那是拼着要鱼死网破了。  她想拼命,对方却未必肯,那人一见那诡异红光亮起,立即一声不吭大步冲出,靴尖在门框上一踢,一个旋身已经脱开红光笼罩范围,暴雨中黑色身影如鹰似鹞,转掠间已经飞出三丈,消失在连绵如墙的雨幕里。  裴瑗掣剑便追,她神功已经完备,抬脚起势快如闪电,掌中长剑光芒丈二,几乎只要一抬手,便可以立即到达黑影后心。  然而将抬未抬之时,忽觉有什么滑腻的东西从身边掠过,带起一股不大的风声,随即手指一痛,长剑呛然落地。  裴瑗大骇之下以为室内还有敌人,拼命睁大眼去看,血红的视野里只隐约看见一团圆影,刹那出没。  随即脚下一软,仿佛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裴瑗一个踉跄。  脸上两道伤痕麻痒此时开始发作,仿佛有无数小虫在伤口中爬动,大惊之下裴瑗顾不得再去拼命,赶紧去摸伤痕,却越摸越痒,一片血红里她什么也看不见,急得尖声大叫起来,“来人!来人!打水给我!叫太医,叫太医!!!”  没有动静。  那些她刚才怕污着地面,而赶到雨地里的丫鬟们,依旧抱着熄灭的灯,木讷而冷淡的看着她。  她们木然站在雨里,看着平日里高贵跋扈的女子,暴雨之中披散长发,满脸满手鲜血,张开双臂在桐木长廊之中凄然呼叫,她脸上两道交错而过的伤痕划成一个狰狞的叉,鲜血从那狠厉的笔画中滴落,滴落她从来不许人跨入的长廊,将光亮洁净的地面染得一片血色污浊。  “来人啊……来人啊……”  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这些亲眼目睹刚才那一场残杀的下等婢女,近乎冷酷的站在雨地里。  大雨被风卷成一片片的水晶墙,隔绝了她们因被长日摧残而带着恨意的眼神。  “来……人……啊……”  裴瑗的惨呼被暴雨声淹没,渐渐消至无声,她疯狂的在廊上狂奔,却因为时时撞到柱子而再添伤痕,脸上的麻痒越发剧烈,她的力气却已渐渐耗尽。  雨从廊上垂挂的深红帐幕里透进来,浇得那颜色如血,雨幕后红衣浴血的裴瑗旋转着,悲呼着,渐渐软倒下去。  她身子落在台阶上,黑发垂落廊下雨地,在汪了水面的地面里迤逦如蛇,她的手在努力前伸,似是想要够着某个脱离噩梦的希望。  然而已永远够不着。  夜未央,风雷如怒。  一声不解而疼痛的低吟,响在隆隆的雷声里。  “你们……为什么……不救我……”第十二章后山遇伏  夜色深沉,所有的鲜血都浸在黑暗里,所有的shen吟都掩在暴雨中。  裴瑗脸上被画上十字的那一刻,远处屋檐上,一人衣衫飘舞,经雨而不湿,负手微笑看着下方动静。  他身后,一名黑衣人垂首于三步外侍立。  “等会你去裴瑗那里做点手脚。”元昭诩吩咐黑衣人,“裴家在燕京,和相府云家是世仇,也是政敌……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黑衣人无声俯首,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原地。  元昭诩笑笑,再次看向下方,他的语声在倾盆暴雨里凝而不散,语气悠悠,“画起叉来干脆利落,这女人……”——  躲在一处隐秘的墙角,匆匆收拾了下身上的血迹,孟扶摇拍拍肩头的元宝大人,笑道,“谢了!”  元宝大人嫌弃的一让,乌溜溜黑眼珠里满是鄙视,大有“你爪子很脏不要污了我的雪白的毛”之意。  “臭屁的肉球!”孟扶摇暗骂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她并不知道,在她走后,一道闪电,如天神战斧劈开黑霾,自九天之上,直贯五洲大地。  电光里,躺着昏迷裴瑗的室内骤然大亮,森白色彩里隐约有更亮的冷电一抹,随即,鲜红溅起——  这是个注定不平静的暴雨之夜。  林玄元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匆匆叫起,当他赶来看见裴瑗的情况,脸色难看得难以形容。  昏迷不醒的裴瑗,脸上的伤痕只在这转瞬之间,已经烂得见了骨头,鲜血和白骨交织成凄厉的容颜,昔日的绝世容光,注定永生不能再见。  林玄元怔在当地,已经不知如何是好,别的弟子不清楚裴瑗来历,他却自然明白,裴瑗的出身,他也招惹不起,如今出了这事,他要如何向裴瑗背后的势力交代?  他已经将她的仆人婢女都审问了个遍,但这些人都咬定自己只看见一个黑影窜出主子房门,其余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场来得突然的大雨,掩盖了太多痕迹。  林玄元脸上的皱纹,一夜间深了许多,他仰首缓缓向天,在心中喟叹。  “莫非,天要亡我玄元?”  目光掠过客房黑沉沉的房舍,林玄元心中突然掠过一个念头,“无极国太傅一来,就出了这事,会不会……”  转眼便否定了自己的怀疑,太傅大人很少出门,和玄元剑派也向来交好,根本没有杀人动机,何况看过裴瑗伤势的大夫已经认出来了,裴瑗右手小指被削去半截,那伤痕偏斜,自下而上反撩而起,正是裴家政敌死仇云家的“惊风剑法”的起手式会造成的伤痕,看来应该是云家派人上山暗伤裴瑗。  只是裴瑗在玄元剑派学艺,是隐瞒了身份的……林玄元皱着眉,想云家实在下手狠毒,这事要好好和裴家说清楚。  “今夜所有人都不要睡了,全部给我出去找人,我已经启动了各个关隘的机关大阵,雨这么大,凶手不可能赶到山下,你们一定给我把人堵在山上!”  弟子们轰然应命,林玄元看着前方未歇的雨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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