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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兴趣而生,贴吧更懂你。或一、赵澄是王雪第11个相亲对象。这个数字本来就让人气馁,而这个对象本身,也让王雪觉得,这又是要被浪费掉的两小时。“来来来,小雪,给你赵伯伯敬一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那条公主裙,就是赵伯伯送给你的呢!”王雪赶紧笑着站起来,面对这个估计都不记得自己买过裙子的伯伯,礼数周全地敬了一杯酒。双方家长互相寒暄,继而尽可能地挖出一切双方家庭曾有过的交集,挖不出来就生造。再继而互相历数自家儿女的优势,话语间再打探一下对方家财几何,位居何处。最后以各种理由让两个年轻人独处。这一套流程她现在已经耳熟能详,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唯一的遗憾就是……王雪看着对面的赵澄,心里一叹,人不对。不是赵澄不好,只是他这个人,完全与“相亲”二字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王雪在相亲这条路上虽不能说是身经百战,但毕竟两个月内的10场相亲宴,也让她脱离了相亲场上初级小白的水平。虽然目的都是一男一女处对象,但恋爱和相亲,还是完全相反的两条路。恋爱是彼此心动了,再努力磨合条件;相亲是条件相符了,再努力找找感觉。这种目的太直白的场面,年轻人大都是抵死不从。王雪遇到的相亲对象,有寡言木讷的,有不擅与女生相处的,有妥协于家人威逼利诱的,有工作原因难以兼顾感情的,也有受了情伤再难自愈的。无论他们是因为什么理由坐在这里,有一点总是相同的,就是都自带一种“该结婚了”的气质。而赵澄,他的脸上只有六个字——老子在混时间。王雪初入相亲圈时,也曾幻想过能出现优质白马王子与她一见钟情从此两人一拍即合幸福甜蜜一辈子的桥段。如今虽然少了那些浪漫,多了几分实际,但也还算是个老实本分的合格相亲女。所以对赵澄,她是有几分生气的。他就是相亲对象中最令人讨厌的那一种——应付长辈型。王雪并不是个擅长社交的人,要不是为了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她也不必赶场子般的相亲一次一次又一次,在陌生家长面前如何表现,跟陌生对象如何相处,还有用餐间两个家庭暗潮汹涌的谈笑风生,都不是她能应对自如的。都这么劳心劳力了,对方却只是个打酱油的。你说这是不是耍流氓。王雪心中不快,自然对赵澄也少了几分友好。席间双方家长抛给两个年轻人的话题,王雪生硬接两句,赵澄敷衍两句,一场相亲宴,便就在两人几乎零交流的情况下结束了。长辈们客套着起身,照例给年轻人安排节目:“赵澄,最近不是到处都在宣传那个外国电影?你带小雪去看看。”赵澄看向王雪,微微一笑:“你想去吗?”初次见面,答应了,太不矜持;不答应,又太不给面子。赵澄眼里的挑衅太明显,分明是故意在看她笑话。王雪顿时对他印象恶劣,心下冲动,也不愿顾及长辈的面子:“不好意思,我还有一份报表没做完,得回家赶工。”现场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哎呀,怪我没脑子。”赵澄抱歉地自责道,“哪有这样邀请女生的,小雪肯定会害羞。”王雪张口结舌,长辈们倒都了然地笑起来,赵爸拍拍王爸:“我说老弟,年轻人的事儿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去,咱们在这儿杵着也添乱。”赵澄笑得乖巧:“王叔,那我就把小雪借走两小时了。”二、赵澄的车行驶了一会儿,王雪才看出这并不是去电影院的方向,她再不甘愿,也还是先开了口:“你这是带我去哪儿?”“不知道。”王雪顿时心里一惊,缩向车门:“赵澄,你什么意思?”赵澄仿佛被玷污般地看她一眼:“无论我有什么意思,我都对你没意思。”王雪面上一窘,嘀咕道:“电影院又不是这条路。”“我不想跟你看电影,又不能现在就把你送回去。”赵澄理所应当地说,“就这么随便开几圈儿吧,耗够两个小时就送你回家。”说要去电影院的人是他,如今一副被逼良为娼模样的人也是他,王雪莫名其妙:“你既然不乐意,刚才顺着我的借口推掉就可以了啊。”赵澄瞟了她一眼:“谁让你先拒绝的。”“……”“我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不喜欢受人摆布。我爸想让咱俩独处约会,我偏不顺水推舟;你找了个那么借的借口拒绝我,”赵澄暗暗磨了磨牙,“我那一刻偏不想让你顺心如意。”王雪顿时傻掉:“你!”赵澄还怪她:“你说你当时矫情个什么劲儿,你答应了,我肯定就想招儿让你回家了。咱至于这么狼狈吗。”王雪一向不善言辞,这一刻更被他的言之凿凿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赵澄又瞟了她一眼:“还是你在玩你们女生言情小说的把戏?什么‘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你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王雪憋红了脸,终于顶上一句,“谁要引起你的注意啊!”“相亲男不是非宅即极品吗?我的长相、身高、学历和工作,是他们能比的?你相亲也不少次了吧?相到我这质量的……能就那么放过?”“你神经病!”王雪只当遇到了疯子:“你停车!我自己打车回去!”“开个玩笑而已……你不用扳车门,我这边锁着呢,你自个儿扳得那么入戏也怪尴尬的。”赵澄显然是无赖中的中高手,王雪自小就是个包子,哪能玩得过他,最后只能任他一圈儿一圈儿的兜,自己看着车窗外生闷气。眼看着两个小时快到了,车也往她家的方向驶去。一直由着她生气的赵澄,仿若无事般开口:“小雪,你为什么要相亲?”王雪不想理他。赵澄笑得无害:“我不介意再带你兜两个小时,王叔他们肯定很高兴。”王雪深吸一口气,干巴巴地开口:“年龄到了,该结婚了。”“你也就刚毕业两年吧?”赵澄算了算,“23?24?也不至于到愁嫁的时候啊,受到什么刺激了,这么想不开。”“就是想开了才相亲,反正到了这个年纪,无论恋爱还是相亲,都是奔着结婚去的。相亲还更靠谱一些,双方家人都知根知底,比恋爱的成功率高多了。”赵澄匪夷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的择偶要求,就是具备结婚功能?”“条件相当,身心健康。”王雪想了想,又补充道,“对婚姻忠诚。”赵澄半晌没说话,又开过两个红绿灯,才缓缓开口:“我刚以为自己开车开到80年代去了。”“你这种玩咖,可能不能理解这种心态吧。”王雪忽视他嘲讽的语气,“我的生活一直都是安稳平淡的,我也没什么雄心壮志。上学的时候盼着上班,上班了之后盼着结婚,结婚了之后要好好赚钱,时机到了就要个孩子。我最喜欢小孩子了。”“虽然你表面看起来很无趣,不过没想到你思想上的无趣更胜一筹。”赵澄享受地看着她眼里的火苗,“还有,谁说我是玩咖,我是玩咖我能来相亲吗。”“应付父母?”“你这简直是在侮辱我。”赵澄哼笑,“我当然是自己要来的。我这可是这辈子第一次如此认真对待一件事。”王雪当他又在胡扯。。“哦,不,是第二次。第一次认真是追姑娘,可惜从小学追到上班,姑娘说她爱我,但是她要跟那个能给她绿卡的ABC结婚。”赵澄说得云淡风轻。王雪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我俩一起长大,我追她都追成习惯了。她婚这么一结,我顿时觉得不妥,我得给自己整个新目标。这么掐指一算,我好像差不多也可以结婚了。”赵澄看了她一眼,“所以我就来相亲了。”“你不像是甘于相亲的人。”“本来也只是随便试试,不过听你这么一说,相亲确实效率高多了。”此时,车已到了王雪家楼下,但赵澄并没有开车门的意思。王雪心里不安:“那你就多试几次。相亲不比你追求女生,相亲……双方看对眼了就行,不用你死吊在一棵树上十几二十年,它是……它是走量的。”赵澄的长指扣了扣方向盘,转过脸来,语气轻柔:“今晚这种聒噪的饭局再来一次?你还不如杀了我。”王雪心中的不安加剧:“那……那……”赵澄眼神清澈:“不用那了,你不就想找个人结婚生孩子?我也能跟你结婚生孩子啊!”“你!”赵澄等着她继续,却看她憋红一张脸,都没“你”出一句下文,着实为她贫乏的词汇量感到可怜,他难得好心地开了锁:“算了,放你回家。”终于能够逃离这个神经病,王雪如释重负,正想立刻冲回家,却又被拉住胳膊,拽回了座位。“赵澄!”王雪有些颓丧地看着这个反覆无常的人,已经有点想哭了,“我要回家。”“别要哭不哭的,你爸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赵澄没好气地递给她一张面巾纸,继而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我说真的,王雪,我们交往吧。”三、赵澄这重磅一击,成功把王雪吓得落荒而逃。知道爸妈眼睛发亮地等着她,但这一次,王雪却没心情跟父母一起分析相亲对象的匹配度。她心不在焉地跟父母打了个招呼,便进房躺在了床上。默默地发了一会儿呆,王雪觉得自己陷入了平顺人生中的最大困境,而女生心事只有女生懂,兀自烦恼了一会儿,她拨通了闺蜜的电话。被如此霸道直接的要求交往,闺蜜们的少女心顿时都燃了起来,认为赵澄是对王雪一见钟情,便让她姿态放高点儿,吊住赵澄的胃口。被闺蜜们一煽动,王雪的心思也有些摇曳,连赵澄那讨人厌的眼神与语气,再细细回想来,都似乎像是男生为了引起女生注意的小把戏。男生的直率像一把钥匙,将她深锁于心的校园少女情怀统统放了出来,她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有些乱,有些小虚荣,还有些不知所措。王雪本就是个易受影响的性格,赵澄次日再打电话来,问她考虑得怎么样了时,她便用了姐妹们的招儿,顾左右而言他,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不知是她的招数太烂被看穿,还是赵澄失了兴致与耐心。他再没联系过她。王雪心神不定了几天,才被这现实的冷水浇了个清醒。她自己选择了相亲这条路,本就是喜欢它简单粗暴的游戏规则,合则处,不合则散。结果遇到个反常的赵澄,她竟也反常地作了起来。“噢....”王雪懊恼地呻吟一声,觉得自己自作多情的表现真是打脸打得啪啪响。一个星期后,王雪收拾好了心情,便又奔赴了第12场相亲。对方是单位领导介绍的,34岁,做些小生意。对方的优点是有钱,但王雪本身也没有要嫁个有钱人的强烈诉求;而对方的缺点是“离过婚”,这可不行,不符合她择偶观里的“条件相当”。心里一番权衡比较,王雪pass掉了12号选手;她猜测对方也没看上她,毕竟对这个年纪的有钱男人来说,她大概只能算是个路人丁,连丙都排不上。王雪就是在结束这场相亲宴后,在自家楼下遇到了赵澄。“所以你考虑清楚了没?给个准话儿。”他直奔主题。王雪一时有些发怔。相亲对象里,断然没有如此莽撞的。大家多是微信电话聊几日,互相有点儿意思的,就进一步相约吃饭看电影培养感情;若是没看对眼儿,就默契地好聚好散,淡了联系。这个赵澄,看来真是个新手。“电话里你磨磨叽叽半天没个话儿,所以我还是得亲自来逮人。”赵澄习惯性地拿出烟,刚想点着,见王雪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动作便顿了一下,将烟收了回去,继续道,“成不成,一句话。”王雪的应变能力向来极差,这时更是一脑子浆糊,她有些懵:“为什么要跟我交往?”“你的条件我符合,我的条件你符合。”赵澄言简意赅。“呃?”王雪没反应过来,“什么条件?”“条件相当,身心健康。”语毕,他还郑重其事地递给她一份体检报告,“我从里到外所有器官的健康状况都在这里了,请审阅。”王雪无言地接过,一时不知道是该看还是不该看。“我之所以选择相亲,而不是恋爱。因为现在的我,给不了姑娘爱情。但对婚姻忠诚,我做得到。”他顿了顿,看着王雪,自负地挑挑眉,“这点儿自控能力,我还是有的。”这一刻,王雪莫名想起方才与小老板相亲时,彼此之间的暗中打量与权衡,与现在的场面如出一辙。只不过方才还要客气委婉,虚与委蛇。赵澄如此直截了当,倒是将相亲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扯开了去。他这哪里是新手,分明是天赋异禀的骨灰级玩家。四、“小雪,我先走了。”隔壁桌的方莹叩叩她的电脑,“今天经理不在,你也早点儿溜,别让男朋友等太久。”“呃?好。”见王雪愣了半晌才应声,方莹不禁打趣道,“不是吧?都快一个月了,还没适应新身份呢?”王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到窗边,果然看见赵澄的车等在楼下。恋爱一个月的女生,看见男朋友等在楼下,应该是什么心情?王雪不知道,她觉得他理应是等在那里的,就像他认为自己接女朋友去吃饭,是理所应当的一样。既为情侣,就该履行各自的义务,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共识。平心而论,除去初见那日的坏印象,赵澄对她来说,是个合适的对象。硬件上,他与她物质条件相当,工作与学历也不相上下。软件上,她喜静,他好动;她寡言,他聒噪;她稳重,他灵活;她缺少主见,他好为人师;她脸皮薄,他不要脸。“你怎么又上来了?”王雪头疼地看着门口的赵澄。赵澄闲适地倚在门边:“接我女朋友。”王雪叹气:“你以后别上来了,领导看见不好。”“就是要让她看见,我就不信我天天这么守这儿盯着她,她还好意思下班前一分钟给你扔一沓帐。”王雪自知说不过他,关了电脑,起身收拾资料:“她今天不在,我跟你走就是了。”终于能按时等到人的赵澄,不禁龙心大悦,又埋怨道:“你这个性子,真包子。给你账你就接?说加班到十点你就加?每次来接你,看到全办公室就你一个人在那儿跟报表死磕,我就气不打一出来。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对象。”“我又....”没逼你来接我。刚要脱口而出的撒娇式小抱怨,到了舌尖,变成了一句日常的回应,“我又想吃牛排了,还是去前天那家店吧?”王雪的恋爱经验少,但并不是没有。大学期间,她也有过一段为时三个月的恋爱。虽然时间不长,但恋爱中的酸甜苦辣,她也算是样样都尝过。只是以前对男友顺手拈来的小性子与亲密举动,到了赵澄这里,她就总是使不出来。他们就好像直接跳过小暧昧,小心动,小嫉妒,小矛盾,甚至直接跳过了争吵、欲望与磨合,顺利步入了老夫老妻的模式。因为都老夫老妻了,所以连撒娇好像都有些怪怪的。这大概就是她所期望的平淡安稳的关系,如今真得实现了,她说不上哪里好,倒也说不出哪里不好。“你条件也不差,怎么二十几年来也不恋个爱?”似乎是跟她想到了一处,赵澄一边开车一边拿她打趣,“难不成我有个追不着的青梅,你有个求不得的竹马?”“我谈过。”王雪看见他惊讶地连油门都踩不稳了,赶紧补充,“三个月。”相识一个多月以来,王雪第一次看见赵澄半天说不出话的样子。好半天他才半是好奇半是探究地看着她:“我还蛮好奇你恋爱时的样子。”王雪气闷:“我现在不就在恋爱吗。”“咱这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自是不能跟曾经的年少轻狂肆无忌惮相比。不过你这闷包子,能跟你处仨月对象的...你前男友说相声的吧?”王雪真是烦死他了:“大学时期,我也是有人追的,不过我最喜欢他。”赵澄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他显然用了所有的修养来提醒自己要保持礼貌,但仍然欠揍地开了口:“因为他相声说得最好?”“因为他...你闭嘴!”王雪本不想再搭理他,但知道赵澄这恶劣性子,就是以气她到说不出话为乐,便又赌气开了口,“我去男生宿舍发传单,有几个男生故意对我吹口哨。我脸皮薄,特别窘。他走过来,让那些男生别闹我,还陪我发完了剩下的传单 。”与爱情有关的初见,回忆起来都像一杯温柔甜蜜的玫瑰奶茶。“然后问你要了一半工钱?”回忆的奶茶顿时被泼了一桶胡椒。王雪这次大概是真得被气着了,看见她在副驾驶上气得要命却又不得不就这么认命坐着的样子,赵澄的心情好得不得了。他好整以暇地等着见识她被激怒后的词汇量,却没想到她酝酿了半天,没气势地开始解释:“他不是说相声的,他不善言辞,我总是要想办法逼他说话,逼他说出喜欢我后,他脸红了好几天。”不知道是回忆到了什么不该回忆的,说完这句,她的脸倒也跟着红了。这次轮到赵澄无言以对了,他都已经准备好中华小词库,准备与她再战三百回合了,没想到对方没种的偃旗息鼓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脸红给他看!“你...”赵澄正欲开口,手机却震了起来,看见来电,他先是疑惑了一下,接起电话后,呼吸顿时一滞。车内的两人世界顿时被打破,王雪看着赵澄略为紧绷的神态,与并未避讳她的只言片语,对来电对象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挂了电话,赵澄先是失了一会儿神,继而一言不发地将车停在了一旁。“我下去抽根烟。”他没等王雪应声,便下了车。王雪看见他在车外焦躁踱步的样子,心想这顿牛排大概是吃不上了。赵澄坐进车来,烟味伴着车外的冷空气,也一起挤了进来。王雪觉得自己似乎有权利问些什么,但似乎还是不问比较好。她想了想,开口道:“如果你有事,我们就下次再吃吧。”“没什么大事儿,你不是很想吃那家店吗?咱们走。”赵澄故作轻松。“没关系,下次吃也一样。”想到整顿饭都要面对他的心不在焉与坐立不安,王雪决定还是放自己一条生路,“你去忙吧。”赵澄定定地看着王雪,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说道:“好,下次补给你。”车子调头向王雪家驶去,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言。快到王雪家时,赵澄开口:“我说过我会忠诚,你放心,我说到做到。”王雪点点头:“我在前面那家店下,今天我爸妈去应酬了,家里没吃的,我打包份儿面。”五、王雪与赵澄就这么恪守本分地相处着。一日王雪来赵澄家看电影,俩人心血来潮地算了算时间,才发现已这么波澜不惊地处了半年对象。按照相亲步骤,半年差不多已进入稳定期,如果没什么大的争执,再过三两个月,两家就该准备订婚席了。结婚吗。王雪到现在都不习惯称赵澄为男朋友,遇到不得不介绍的时候,她也总是轻描淡写地带一句“我对象”,不过想到要与他结婚这件事,她心里却也并不抵触。从此称赵澄为丈夫,好像也是件挺理所应当的事。如此想来,大概她的潜意识就没把赵澄看作男朋友过,只是认定他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有什么不同吗?好像是。具体有什么细枝末节的差异,她却也解释不出来。半年以来,赵澄跟她性格互补,默契也够,一个女朋友该尽的义务,她都尽了;一个男朋友该做的事,他都做得挺无可挑剔。他俩保证一周有两次单独约会,每逢节日加一次约会;会为对方的生日准备礼物,也会挑几个合适的日子,带些礼物拜访对方父母;金钱方面也形成了默契,赵澄的自尊心是不允许他让女生付钱的,王雪便在几次约会后,买几件与约会花销差不多的礼物回过去。他们几乎没有过争执,除了赵澄偶尔燃起些惹毛她的恶趣味,正常状况下,他们对彼此好像都难以产生什么大起大伏的情绪。这样的相处,让王雪觉得很是自在安心,如果非要吹毛求疵,大概就是赵澄那个偶尔会展现一下存在感的青梅。即使是不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王雪也知道这颗小青梅是个不能忽视的隐患。这颗小青梅平时寂静无声,但也从没消失过,每个月都会在赵澄的生活里酸甜可口地炸一次,比王雪的大姨妈都准时。小青梅的婚后生活显然并不如意,悲苦之际便分外思念赵澄这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万年备胎。赵澄被她约见,多是帮她收拾烂摊子,不是帮她警告小三,就是帮她激丈夫吃醋,甚至连倒车无法倒进车库这种事,她也是抽抽噎噎地给赵澄打电话求救。对于这种麻烦的存在,王雪心中不可能不顾虑。她最初放任赵澄去找她,是想着两人处对象时间尚短,赵澄如果认清心意,在两人之间选择了青梅,那分手对她来说,也算是及时止损。不过赵澄似乎并没有回头的打算,他虽然对青梅有求必应,但电话往来从未避着王雪,也坦坦荡荡地带着王雪去帮青梅解过围。而青梅虽然不安分,但出现频率也仅限每月一次,加之她正在办手续,准备随老公赴美,王雪也就放下了顾虑。毕竟,若不是因为对感情实在木讷,或者交际圈实在太小,像他们这个年龄的年轻人,过去都多多少少地有那么一段难以忘怀的感情。都是那个年龄过来的,谁还能没个过去呢?其实王雪也想过,如果真找个感情完全空白的人,未必能像赵澄一样如此适合她。至于与青梅那段过去,她虽然有所担心与介怀,但还是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真等他们结婚,青梅早就撒丫子去美国了,隔着大半个地球,他们也实在也难整出什么家庭伦理大戏。“都半年了啊。”赵澄难以置信地又算了一遍,“我居然忍了你半年,也算是自我修养的新境界了。”王雪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没人逼你忍。”“我自己的女朋友,我不忍谁忍?”赵澄打开缓冲好的电影,舒舒服服地窝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大不了我......”去找个乐意忍我的男朋友。赵澄瞥了她一眼:“你敢说出口试试。”王雪立刻没出息地将后半句话吞了下去。两人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电影,王雪开口打破沉默:“赵澄,我们已经交往半年了。”“你这反射弧是去银河系做了个托马斯回旋吧?”“不是,我是说,你可能不太了解相亲,它因为......就是,嗯......两个人相处到差不多半年......嗯......再过三两个月,嗯......”“结婚是吧,”赵澄云淡风轻地说,“那就结吧。”王雪没想到他是这个回答,微微一愣:“就结吗?”“对啊,”赵澄伸了个懒腰,“处得也差不多了,该结就结吧。”“啊,哦。”王雪默默想了一会儿,小声感慨了一句,“虽然我一直希望结婚,但是真到这么一天,还是感觉不真实。”赵澄哼笑一声:“有什么不真实的,你的人生目标不就是结婚生孩子吗。”“对啊,学生时代我就幻想过婚后生活,结婚会让我一种安全感。”“嗯。”“我一直希望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小房子,墙纸是那种温馨的暖黄色,客厅的茶几要中式的,我喜欢泡茶,所以要买一套茶具。”“嗯。”“我那时候希望做一份清闲点儿的工作,因为可以等丈夫回家,等他进门,我就一边接过他的外套,一边跟他说'欢迎回家'......”发现自己下意识地碎碎念了这么多,王雪赶紧捂嘴,微窘地看着赵澄。赵澄懒洋洋地瞟了她一眼:“继续啊。”王雪缩回沙发,一声不吭。“我从来没幻想过结婚,只是觉得这是一个任务,我反正总归是要结的,时间早晚而已。”赵澄没有如王雪所以为的嘲笑她,反而接着她的话题说了下去。“那现在结婚,对你来说不会太早了吗?”“本来是觉得有些早,”赵澄看了她一眼,“不过如果对象是你的话,好像结婚也不错。”王雪疑惑:“为什么?”赵澄似乎自己也是有些困惑,想了半天,开口道:“因为你有一种'家'的感觉。”王雪闻言,莫名脸皮一热。两人之间难得的出现了一种类似暧昧的气氛。赵澄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手机却响了。看着他看见来电时的熟悉表情,王雪心里了然大半。她此时莫名地不想听他接这通电话,便起身去了洗手间。出来时,看见赵澄已经挂了电话,脸色发白。“这次出了什么事?”王雪问。“她怀孕了。”王雪大惊:“你的?”“我连她手都没牵过我怎么......”赵澄眼睛危险地一眯,缓缓逼近她,“王雪,你就没信过我是不是?”王雪连忙摆手嗫嚅:“没有没有,怀孕不是好事嘛,你却白着脸,我以为......”赵澄闻言,脸色阴郁:“她丈夫现在事业上升期,不想要孩子,给她安排了手术,让她做掉。”饶是王雪再不满青梅,此时也觉得她有些可怜。把自己逼到这个境地,也是她自己最初无法想到的吧。王雪心中虽有所介怀,但还是开口:“那......你去看看她吧,我没关系,我继续看电影。”赵澄看着她,点点头:“王雪,谢谢你。”赵澄从医院回到家,天色已暗。房内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的微弱亮光。王雪蜷在沙发上戴着耳机,没有察觉到赵澄进门。赵澄正准备唤她,,电话又响起,是女声娇嗔着说想吃樱桃。“好,明天给你带。”赵澄听了一会儿,看了眼沙发上专心致志看电影的人儿,叹了口气,拒绝道,“欣欣,今天不行,明天一定给你带。”赵澄走到沙发旁,王雪才意识到他的存在,抬头笑道:“你回来啦?我都开始看第二部了。”赵澄看着她的笑脸,想到明明自己约她来看电影,却将她一个人丢在家里三个多小时,自己则去安抚另一个女生,实在太糟。再想到他已经不止一次在约会中,为了另一个女生而舍下她,心里更觉得不忍,怀着这份不忍再看她的笑脸,便觉得她有些强颜欢笑的意味,心里难得柔软起来:“吃桔子吧?老板说这次进的桔子很甜。”语气顿时比方才接电话时软了不知多少倍。王雪应了声,让了旁边的位置给他坐。赵澄坐了一会儿,开口打破沉默:“今天你问我为什么想跟你结婚,我还没说完。”他看向王雪疑惑的脸,认真地说,“你真得很适合做一个妻子,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也不会作天作地无理取闹。你跟这个年龄的其他女生,真得很不一样。”王雪听到赵澄这番难得的真心话,先是一怔,继而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他是在夸赞她,可是这样的夸赞实在让她高兴不起来,他仿佛是在感激她的体谅,可是她不太喜欢这样的感激。相较而言,她觉得他下午给她的那个理由,听起来更让人开心些。赵澄开了台灯,调了调电脑屏幕:“他队友死了?”“上部就死了,死了两个多小时了。”赵澄看见她吃了一口桔子便皱了眉,自己便剥了一个,尝了一瓣,满意地点点头,用自己的换了她的,见她一瓣接一瓣地吃,便低声笑问:“怎么样,还是我挑的甜吧?”“嗯,甜。”六、赵澄觉得似乎好久没跟王雪见面了。临近年底,他俩都在公司待得越来越晚,王雪做财务,最近几乎是要睡在公司,赵澄虽然不至于那么忙,但是欣欣如今为了留下孩子,跟丈夫正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情绪极度不稳,说要和孩子一起死。小时候欣欣成绩不及格,赵澄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哄她开心;如今她自杀都闹了两次,他于情于理都该对她多上心一点。于是连雷打不动的每周两次的约会,都要保证不了了。好在王雪并不会因此而跟他闹。在赵澄看来,王雪真是男人心中的贤妻典范。宽容,大度,以大局为重。有几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的男朋友跟前暧昧对象藕断丝连?王雪就可以,她不仅能够容忍,甚至在他两难之时,总是能善解人意地送他离开。她真是对他足够相信,才会对他如此放心吧。想到她毫无保留的信任,赵澄心里顿时像被细细熨贴过一般,暖极了。本是要买樱桃的他,却在看见刚上市的沙糖桔时,鬼使神差地买了一整箱。直到走出超市,他才意识到自己买错了水果,看了看手表,正好差不多是王雪加班快结束的时间,想到她看见沙糖桔时的欢欣,赵澄便觉得手里的箱子如火般烫手,一刻都不能等了。他匆匆给欣欣打了电话,告知今天不能去看她,继而便驱车赶往王雪的公司。王雪的公司离她家有段距离,因而王雪如果加班超过九点,便会在公司宿舍跟方莹挤一宿。今天她刚跟方莹出了公司,便看见赵澄的车等在一旁。“你怎么来了?”按理说,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在听青梅诉苦。“我......超市有沙糖桔了,我带来给你。”看见王雪更诧异的表情,赵澄莫名有些心虚,但仍故作无所谓道,“是你自己之前一直唧唧歪歪说想吃。”“哦......”王雪想了想,礼貌道谢,“谢谢你,同事宿舍不方便邀你进去坐;今儿天儿也太冷,咱们改天有空再约。”她伸出手欲接过箱子,“谢谢你的桔子。”赵澄低头看着她的手,却没下一步动作,只是低声嘀咕了一句:“车里不冷。”王雪没反应过来,身边的方莹瞬间明白了,她上道儿地拍拍王雪:“男朋友大老远来看你,你就这两句话打发了?你俩出去转转吧,我给你留门。”继而挤了挤眼,“当然,你不回来也没关系啦!”语毕,立刻溜之大吉。王雪上车时,赵澄说随便兜几圈,两人聊聊天就送她回去。王雪以为他是想完成这周的约会份额,便由着他随意开。没想到他确实是随便兜,却不只是兜几圈而已。王雪看表:“都十一点了,差不多了吧?”“我又不会真让你回不成宿舍,你不用满脑子遐思。”赵澄睇她一眼,“这么久没见,多处一会儿,让你解解相思之苦。”王雪欲哭无泪地望着永无止境的马路,一时间觉得又回到了俩人相亲那日,他不耐地开车带她耗时间。那时候俩人皆是心不甘情不愿,如今他似乎是乐在其中,但她仍没找到兜圈儿的乐趣。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不算很久吧,我们不是前天才一起吃了饭吗?”赵澄似乎一僵,迟疑问道:“前天才见过吗?你......你记错了吧。”“我那儿有短信记录呢,不信给你看。”看见王雪当真开始翻手机,赵澄有些气闷:“我不看。”两日未见,他觉得如隔三秋,她倒是嫌他来得太频繁,一点儿都不像热恋中的女生,这不符合逻辑。他想了想,又有所期待地猜道:“你在生气,对吗?因为我最近总为她的事而奔走,你心里不舒服,不想见我,对不对?”王雪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倒不是不舒服,只是以常理来说,这是不应该的。但你们这种情谊我又不好干涉,别无选择,所以我要相信你。”听见她是在意的,赵澄有些沾沾自喜。只是嘴角的弧度还没扬起,他立刻听出了问题所在,不可置信地问:“你相信我,是因为别无选择?”看见王雪点头,他的各种情绪“嘣”得炸裂开来。他以为她是相信他,因而忍着委屈放任他,如今看来,她只是觉得没有立场发声,因而只能选择相信他。不赞同,肯定是有的,但任何一个路人,都能站在道德的角度上对他表示不赞同。至于身为恋人的委屈,他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他突然想起,那日他说欣欣怀孕,她下意识地问是不是他的孩子。想来她心里也是不信他的,只是走到这一步,便努力逼自己信他。赵澄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愤怒还是失望。他觉得这样不对,他要跟她谈谈。他努力平复情绪,尽量和颜悦色地开口:“小雪,你不要有'无权干涉'这种想法。你是我女朋友。”“嗯......”“虽然我们是相亲相识,你是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相亲对象。我虽然没能赶上你的第一,但成为最后一个,我也......”“不是最后一个......”王雪实诚地打断了他回忆向的动之以情。赵澄这下无法强装淡定了,他一个猛刹车,停在路边,诧异地看向王雪:“你说过,我是你第11个相亲对象!”“对,你是十一。”王雪坦诚相待,“但是还有十二啊。”“十二?”赵澄声音拔高,不可置信地问,“怎么会还有十二?!”“我们相完亲那周,你都没再联系我,我以为又黄了,刚好领导说想给我介绍个对象认识,我就去了。”赵澄的情绪此刻又炸了一次,而这是如何都不能平复得了的。他怒极反笑,语气轻柔:“好你个王雪,你够狠。”王雪此时看出了他眼中的火光,却是不解:“相亲本来就是走量的,一个不行就换一个。”见对方眼中的火光更加危险,怂惯了的王雪立刻举起三根手指保证,“那是最后一个,跟你确定关系后,我再没相亲过。”赵澄本以为俩人都是对方相亲路上的终结者,这个想法曾一度让他觉得浪漫,如今这个“十二”的出现,让他显得既可笑又不切实际。他本就是个急脾气,此刻失望、愤怒与挫败感齐攻心,他便口不择言:“走量?谁愿意跟你结婚你就跟谁走是吧!”饶是王雪脾气再好,闻言也冷了脸:“赵澄,你说话注意点儿。”“让我说话注意,那你怎么不行为检点点儿呢?”赵澄阴阳怪气。“我怎么行为不检点了?”王雪的声音也冷了下来,“男未婚女未嫁,互相认识吃个饭怎么了?我当时跟你只有一面之缘,你是希望我就此为你立个贞节碑?”赵澄第一次被王雪抢白得哑口无言,却顾不上受挫,只是心里被一个事实淋得透心凉:“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当时没去找你,你就会这么继续相亲下去?”王雪没应声,因为俩人都知道这是一句废话。赵澄的理智在说,相亲本就是这样,他的生气完全是无理取闹。但他的感情并不能接受。按王雪的意思,他如果再迟个一两周找她,如今在她身边的也许就不是他。这个假设让他非常非常非常的,愤怒。王雪见他无法想通的样子,便叹了口气,放软语气:“这些都是过去了,是我们没在一起时的事儿。你不要钻牛角尖,你看,你跟小青梅过去有再多情缘,如今不也是清清白白?”赵澄这时关于“十二”的气还烧在心头,听她这么贤良淑德地拿别的女人作比,之前那一把刚消下去的火便也烧了起来,妒意与挫败一起袭来,他说话更加难听:“别拿你的相亲男跟她比,招人嫌。”王雪闻言,心里一紧,眼泪差点儿掉下来。赵澄平时虽然总跟她贫,但她也知道那是在逗她,今天他的字字句句,可都是在拿刀往她心上扎,哪儿脆弱打哪儿扎。情绪失控在即,她也顾不得多日为自己做的“不过问不计较”的心理建设,出言相讥:“是比不上你疼在心里十几年的宝贝,我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赵澄冷哼:“可不是吗。”“你开门,我要下车。”赵澄二话不说地开了锁,王雪也立刻下车走人。赵澄盯着王雪的背影,缓缓地开车跟着。这条路人迹罕至,这个点儿没什么车和人,出租车更是难以打到。况且,她现在也根本没办法打到车。赵澄瞟了一眼她落在座位上的包和手机,心里一声叹息,这家伙今天大概也被他气糊涂了。可是他绝对比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更气更伤心。看到她被逼到跟他一般境地,而不再一脸平静认命的无谓样儿,他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赵澄就这么跟着王雪,等着她走投无路,乖乖回来跟他认错,却不想心思纷乱之下,一个晃神儿竟让他跟丢了人。赵澄这下心神大乱,附近荒凉,目之所及都是些盖了一半的楼盘,本来就是个鱼龙混杂之地。赵澄来来去去找了好几圈,甚至翻找了几个工地,却都不见她人。赵澄此时又急又怕,悔得想要杀死自己。他打电话给王雪的父母探口风,王父表示王雪今天加班,所以住宿舍,不回家。怕两老担心,赵澄的话几乎都滚到嘴边,最后又咽了回去。挂了电话,他又从王雪的手机里翻出方莹的电话,打过去却是关机。赵澄心急如焚,方莹的宿舍是势必要去一趟了,但他怎么敢放心离开这里,想到王雪如果被人带走,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他的心简直像要被扭碎了。他打电话给几个兄弟,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便又开始一个一个工地翻找。兄弟们不一会儿便赶来帮忙,找了两个小时却仍然一无所获。自告奋勇去方莹宿舍探问的朋友回来,说王雪并没有回宿舍。没钱,没手机,没有回家,也不在宿舍。她会在哪里?赵澄不敢想。他打开车门,看见后座上她因为暖气太热而脱掉的羽绒服,更是心如刀绞,一拳砸向了车窗。这么冷的天,他竟然就让她那么走了?他就让她那么走了。看见外套下面的沙糖桔,赵澄一时有些恍惚。这短短几个小时仿佛像是有一年那么漫长。他原本来见她,是想让她高兴高兴,怎么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找不到人,又未到失踪报警的时限,赵澄只觉得仿佛利爪挠心,血淋淋地生疼。他心神恍惚地开车到王雪公司,想要亲自去方莹宿舍再探一次。说不定运气好,方才只是方莹替王雪出头,所以故意骗他呢?赵澄带着最后一点希望,在王雪公司停了车。经过办公楼,他下意识地抬头往熟悉的窗户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时,心里猛得一震,立刻再次抬头确认。四楼,第二个窗户,灯亮着。王雪趴在办公桌上,翻来覆去地酝酿睡意。她运气好,遇到了愿意载她一程的好心人,但钥匙,钱包和手机却都落在赵澄车里了。这么晚了,她自是不好意思敲门吵醒方莹,只能借口要加班,央求公司的保安大叔开了办公室,凑合一宿。半梦半醒之间,她察觉到有人进来。难道还真有来加班的同事?她迷迷糊糊地站起身来,正准备打招呼,然而还未看清来人,便被用力抱进怀里。她先是被吓醒,继而意识到来人是赵澄。她气还没消,自是不愿让他这么抱着。然而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抱紧她,勒得她都有些呼吸困难了。“赵澄?”她疑惑。赵澄一言不发,只是将脸埋进了她的脖颈。这种尴尬的姿势保持了很久,赵澄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王雪想打破沉默,逃离箝制,却突然感觉到脖颈处有湿意。呃?应该是......她没睡醒吧?七、王雪觉得,赵澄大概是中邪了。自从那天他夜闯她办公室,来了一个快勒断她的拥抱之后,俩人便有默契地和好,并且都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那晚的事。但俩人之间,一种长期被小心维持的东西,似乎被打破了。赵澄的电话与信息来得越来越频繁,就连他公司的热水器坏了,他也要发条信息来分享,王雪还不得不回信息发表感想。因为倘若她没在一小时内回复,他的电话便会随之而来:“收到我信息没?”赵澄开始要求每天都要见面,即使再忙,他也要载她去吃顿夜宵才放人,实在遇到王雪脱不开身的时候,他就买好夜宵来探班,陪她加班到结束。赵澄也越来越热衷于情侣之间的亲密。以往俩人都是在父母面前才会甜蜜一些,赵澄也只是蜻蜓点水地亲过她的脸。如今他真是个流氓,不惜采取强取,偷袭,哄骗等多种战略,每次都整得她满脸通红,羞愧欲死。王雪终于被他闹得乱了心,一次她拼死抵住赵澄伏过来的脸,气恼道:“赵澄,你最近究竟在干嘛?”“我?”赵澄拉开她抵挡的手,无辜地笑了笑,又欺身吻了下去:“我在跟你谈恋爱啊。”“赵澄......赵澄......赵澄!”王雪躲开赵澄的唇舌攻势,立刻逃远,警惕地跟他保持距离:“我们要谈谈。”“谈谈就谈谈,跑那么远干嘛。”赵澄斜靠在沙发上,笑得纯良无害,“我又不会吃了你。”“我们,我们这样谈就好。”担心他故技重施,王雪心有余悸地又后退了两步,“你还记得吗,我们当初为什么交往?”“为了结婚生孩子。”赵澄明白了,了然地点点头,“你想生孩子了?好说。”说罢就要起身。“别过来!”王雪立刻制止,闭了闭眼,永远不要期待男人能get到你的重点。她斟酌着开口,“我们刚开始确定交往关系,就是因为我们在相亲与恋爱方面有共识。”“哦。”赵澄懒洋洋地应一声,见她正在等着他的反馈,他轻咳一声,“我现在不想分那么清了呗,相亲只是途径,谁规定相亲得来的对象就不能恋爱的。”“我觉得,我们最近这样,太热烈了。”王雪有些脸红,还是继续道,“我觉得像我们之前那样,挺好。”赵澄轻声哼笑:“之前那样?哪里好了?”“好处有很多,最好的就是,你挑不出它哪里不好。”王雪看着赵澄,恳切地说,“根据古普塔的研究,媒妁之言的婚姻,要远远幸福于自由恋爱的婚姻。因为由于媒妁之言而结合的婚姻,感情会随着时间不断增加;而后者的婚姻,爱情则是随着时间不断减少。所以我们之前那样相敬如宾,是最好的状态。”天知道赵澄用了多少自制力,才能让嘴角不要可疑地抽动。看着王雪一脸认真,他配合道:“我们也是媒妁之言啊,你看我们现在感情这么好,不就是印证了感情随着时间增加了?”王雪一时好像也无法反驳,只是有些焦躁地说:“可我不希望自己变成那样。”赵澄奇怪:“变成哪样儿?”王雪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身边有很多朋友,八年十年的感情长跑都以悲剧收尾,但最终闪婚却和谐幸福。我觉得,归根究底,还是在乎和不在乎。因为在乎,所以很多事情不能忍,要计较,要争吵,要伤心,要失望。而如果不在乎,反而会包容,会看开,会无谓,会快乐。”赵澄坐直,温和地看着不安的她:“所以你在怕什么?”“你说过我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不作天作地,不无理取闹。我也觉得,这是最适合婚姻的状态。”王雪有些气馁,“可是如果陷入爱情,我就不再是这样了。我会因为爱情而患得患失,会有独占欲,会有嫉妒心,会翻旧帐,会黏人,我会矫情发脾气,会得理不饶人,我.......赵澄站起身来,无视她的步步后退,缓缓靠近她,在她退到墙角时,俯下身,在她的额上印了一个轻柔的吻:“这样的你......”我求之不得。八、进入恋爱状态的赵澄,常常让王雪无力招架。他的占有欲,简直可以送到山西去酿醋。“十二”的事多少是翻篇了,就算他心里没翻篇,他也没脸提。如今他倒是耿耿于怀起王雪那早已陌路的前男友了。当初听她说起,赵澄只觉得三个月而已,哪里算得上是段恋情。如今再想起来,就觉得如鲠在喉,三个月!她跟一个男生,朝夕相处了三个月!而且她提起这“三个月”,居然还脸红。“你当时到底想到什么了?”赵澄被这个问题折磨得寝食难安,“你为什么会脸红?”他一定要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然后加倍加量地为她做,彻底洗刷掉她的那部分回忆。“我不敢说。”王雪慢慢地喝了一口粥。赵澄急躁:“有什么不敢的?”“毕竟我上一次提到别的男人的后果,”王雪好整以暇地放下碗,“你把我赶下车了。”赵澄顿时一声不吭了,乖乖地拿碗去洗。其实对于当日之事,因为下车后她的归程也算幸运,所以她对此并没有多少怨怼,反而对他在车内的出言不逊更感到气恼。不过显然赵澄是被她的“失踪”吓得不轻,估计是脑补过她的一百种死相后,内心受到了过大的冲击。见他内疚得可怜,王雪也不忍心玩他。但平日都是他把她耍得团团转,难得能见他如此乖顺,王雪的心情非常好。俩人关系发生了质变后,赵澄还见过一次小青梅。那天赵澄和王雪相约去爬山,小青梅打来电话,说自己离婚了,要赵澄陪她去打胎。王雪闻言,第一反应就是:“你有机会了?”赵澄瞪她,怒道:“王雪,你还敢这么猜忌我?”于是王雪就被他拉去了医院。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小青梅。第一次见她时,是赵澄跟王雪一起去看电影,刚到入场时间,小青梅打来电话,说自己因为开车违规而被扣在路边。赵澄不愿丢下王雪一人在电影院,又不能不管小青梅,王雪便贤良地前来陪同。她记得,那一次赵澄对小青梅说:“为了你,我们连你王雪姐最期待的首映都错过了了。”而这一次,赵澄带她来到医院。刚做完手术的青梅,说一个人待在医院,害怕。赵澄说:“我打电话找章心远来,今天我陪你嫂子去爬山,她再这么胖下去,等到结婚我背她的时候,可就得爬行了。”出了医院,王雪想了想,还是略有不安地问了一句:“你真的......”“王雪。我以前为了她,丢下你无数次,你不信我,是应该的。”赵澄停下步子,握住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睛,认真道,“但我会帮你把这份信任,一点一点的捡回来。”赵澄和王雪的关系逐渐升温,两家对婚事的各项事宜也进入了敲定阶段。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王雪却开始时不时地出现茫然焦躁的情绪,偏偏赵澄最近又再次反常,虽然电话短信没断过,约会却不是那么勤了,有时候问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也常常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此时陷入恋爱的小女生王雪,与从前那个心态良好的贤妻典范王雪,自是不能同日而语。发现电话那端的赵澄语焉不详,敷衍了事,王雪便忍不住动了气:“赵澄,你是不是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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