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小说）_查太莱先生_天涯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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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一文走进668包厢，说铁哥来不了了。春和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是02:44pm。满书记就对春和说，你们黎军校长也喜欢&扫&，你叫他来吧。春和说，你叫吧，你面子大些！满书记谦虚地说，我有啥面子&&我的面子还当不得你的屁股呢！春和的脸霎时就红了，别过脸说我上一下卫生间，就飞快地走出了包厢。
满书记看着刘一文说，她好像生气了！刘一文说，满书记恕我直言，你刚才的玩笑开得有些过了。满书记茫然地说，我开什么玩笑了？刘一文说，你说你的面子不如她的屁股，这不是犯忌了么？满书记更加茫然地说，犯什么忌？刘一文愣了一会儿，突然想，也许他真的不知道他俩的关系，于是就附耳低言了几句。满书记听罢哈哈大笑，说纯属巧合，纯属巧合嘛！
满书记口中的&扫&不是指&创卫&的扫街，而是指扫胡子，也就是攸县人说的碰胡子。碰胡子是字牌的一种玩法，它发源于攸县，它跟跑胡子牌相同，玩法不同，不需要息，更容易胡牌，而且碰、跑、扫（煨）、提、胡都有点（钱）。
这两年郦都县开始流行打扫胡子，特别是领导干部。因为郦都的干部最是与时俱进的学习型干部。前几年讲究文凭，大家就都去读函授，初中没毕业的干部也赶紧去拿到本科文凭。这两年，县里的主要领导来自攸县，各部办委局及乡镇的头头们就自发带头学习起80号文件&&攸县碰胡子来。
满书记名叫孙家满，是汊河乡的党委书记，爱打扫胡子，是鑫都茶楼的常客。鑫都茶楼是教育局局长夫人开的，来这里打牌的人以教育系统的人为主，扫胡子打得不大，一般是玩五块十块（一碰）的（科局级干部一般都玩二十五十的）。满书记很谦虚，他说他技术不好，门子提不活，跟教育系统的精英们学习学习，输了就当交学费，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裘春和是被刘一文叫去的。刘一文是教育局办公室副主任，也是春和的同学。他除了打牌，还帮着局长老婆组织牌角。来这里打牌的主要是局机关干部，联校干部以及中小学校长等，他没有不认识的。谁爱打麻将，谁爱斗地主，谁爱打千分，谁爱打扫胡子，他的头脑里有一本帐，联系方式都存在他的手机里，随时可以调出来。裘春和是城区一所小学的副校长，刚学扫胡子不久，觉得很好玩，比麻将有趣多了，扫瘾正浓。她们学校今天搞体检，刚做完体检就接到刘一文的邀请电话的，便匆匆赶到鑫都茶楼668包厢。
三点左右，刘一文叫来了尖山联校的校长杨长德。春和说，我玩得小（平常在学校都是打二块五的），就五块的吧！满书记说，十元中庄的，不打鸟。大家都说好，都知道他从来就是说一不二的。
牌局开始。
春和心情不好，手气也不好，头脑有点乱。抽台费餐费的头十五手（每手十元）没胡一手。输了1100元才开胡，一直输了1800多元才胡第二手。好不容易稳一手庄，胡了一把大翻子无对，却被杨长德查出是岔胡子（能胡小三没胡，胡了小七十）。胡岔胡子要罚款，每人100，她两千没有了，还每人短50元。继续做庄。
爱是你我，用心的交织生活&&裘春和看了一下手机，是黎军，就按了，不接。
爱是你我&&春和看也不看就按掉了。
爱是你我&&春和接了电话说，你烦不烦呀？&&爸，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好，好，好，我六点前一定赶回家，拜拜。
刘一文说，春和有事，最后打四手吧。刘一文清楚，也许下一手她再不胡牌，就该吃萝卜起身了。三人都同意。
春和看了一下时间是05:04pm，心里咯噔了一下。
第一手，她跑胡，每人160。第二手天胡每人200。第三手起首双龙当五福每人400。第四手，孙家满说，邪门了，我来切，果然他自己抓到了一手好牌，他说我无对（无对要报）有好听啰（听小三六，满书记从来不唬人）。春和有两扫。杨长德有一扫。春和打出一张大肆，没人要。孙家满抓了一张小一，挂角，刘一文如果舍一对大壹吃，大贰大伍随开就听小七十。但这不是刘一文的风格，那样要冒放三大叼跑或放无对炮的风险，他的外号叫刘一稳呢。刘一文抓小七，长德碰，跟渡打小一。春和如果用一对大壹吃打小九就逢三见两跑胡，但自己扫了大叁，怕下家能胡小九，就索性不吃。结果抓了小六扫（扫了下家的胡张），打大陆。孙家满抓了一张十挂角。刘一文想，庄家打了大肆，小一又没有吃，就以为吃小十打大壹很稳，听大叁陆也稳。谁知，春和碰大壹四亲，打见张小九。没人要，报五福。孙家满抓小二，杨长德说别急，他是跑小二，只要打见张小八，就听小三六，但可能放五福或无对炮，手中又没有渡子，就索性逃跑（到手的120元也不敢要了）。刘一稳抓个小八没人要。杨局长抓小三。春和五福成了。每人给她400。
最后盘点，春和反赢1740。由三吃一变一吃三。
裘春和赶到尖山中学宿舍楼前时，老爸正在楼下等她。她看了一下时间是06:04pm，就说我可没有迟到嗬，然后上前拥抱老爸。走进家门时，只见嫂子和侄儿，姐姐一家，老公和儿子都在，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就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呢？妈说，好日子，你猜？
春和先摆了一个姿势，&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一边唱一边就舞起来。
老妈说，你别臭美了，告诉我今天是啥日子呀？
春和想了想，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谁的生日。她就瞟了景明一眼。景明说，我哪知道？我只管做饭呀！
不错，做饭是景明的事，他不打牌，在家如此，在岳母家也是如此。每次来岳母家，岳母都在牌桌子上。每次，岳母都会起身准备下厨房。景明总是会说，您打牌，我来做饭。然后，他就会哼着有点儿跑调的《常回家看看》之类的流行歌曲去厨房。老牌友们见了就都夸她命好，有这么个孝顺的好女婿。她也就会无不自豪地说，女婿是我挑的，我的眼力不错吧。首先，她觉得他的名字好，正好与女儿的名字组成&春和景明&，可谓是珠联璧合。其次，觉得他脾气好，为人勤快又老实，正好与懒惰又要强的女儿性格互补，这样好相处。谁知，结了婚，他还有三好四好五好&&谁摊上一个进门就抢着干家务，一口一个妈地叫得亲热的女婿，想不喜欢都不行。所以，她经常说，如果疯丫头欺负了你，你只管跟妈说，妈不饶她！
开饭时，老妈揭开了好日子的秘密，说是老两口的金婚日，也就是结婚50周年纪念日。
哇！大家一片惊叫，晚辈们都说，你们怎么不早说呀，我们都没有准备礼物呢？
老妈说，看到你们就是最好的礼物。
吃过饭，裘老头把一家子领到马路旁的一块空地上照了全家福。
孙子皮皮说，爷爷，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照相呢？
老头说，因为这里将是咱们的新家，爷爷要为你们盖新楼，老婆子，你说给他们吧！
老婆子说，我们这五十年，除了把你们拉扯大，也没有什么积蓄，我们把仅有的十几万元钱给你们建个楼房，我们退休多年了，总占着中学的房子也不好，得搬出来住，前年老姜家孩子上大学没有钱，找咱们买地基，我们就买了，今年我们凑齐的钱也只够建个三层的楼坯子，装修还得你们自己出钱。这里冬暖夏凉，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空气清新，是个好住处。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跟村民关系很好，自己可以种菜，是无污染的绿色食品 。
老头说，从风水上看，前面空旷，后面是山和教学楼为靠山，这种&坐实朝空&的格局旺丁又旺财；再者，左边的小山为青龙，右边的稻田是白虎，是龙强虎弱，有利于健康和事业&&
春和打断他说，爸，你别搞封建迷信！春和知道，自从大哥际涯死后就迷上了八卦、八字、风水、姓名学等东西，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老爸说，什么迷信？这是东方科学，你懂吗？
春和说，我不懂，我今天打牌了，你能算准我的输赢，我就承认你的东方科学！
老头说，你报个字让我测一下。
春和想起今天胡了一个岔胡子，就说，测个&岔&字，&分&字下面一个&山&。
老头说，是别人叫你打牌，还是你叫别人？
春和说，这有关系吗？别人叫我。
老头默了一会神说，赢了，先输后赢。
春和说，哈哈，你错了！
老头说，去你的！
老头继续说，房子大家都可以住，产权姓裘，裘皮皮是房主。这是爷爷奶奶给皮皮的十岁生日礼物，房子要赶在11月25日前建成，景明要帮我管事喽。
早晨七点半，春和走进红方胖子粉馆，点了碱面，老板问她要什么码子，小炒肉、牛肉、牛腩、香肠&&&要羊杂的。&老板还没有报完，里面一个男声代她答了。老板说，是你老公吧？她点点头说，他也不等等我！
春和把面端到黎军的同桌，一句话也不说，吃了几口就起身。黎军说，怎么不吃了？饱了！怎么就饱了？气饱的！
黎军付钱追上她。拉她上了他的东风日产。昨天打电话怎么不接？心情不好呗！谁惹你生气了？你！你的牌友满书记，他要我叫你过来打牌，我说他叫他面子大些，他说他的面子不如我的屁股！你说我有多么难堪，有多么气人！黎军哈哈大笑，你气什么呀，本来他的面子就不如你的屁股嘛，你的屁股多美呀，连&&（春和告诉过黎军，上高中时有个男生躲到化粪池里偷看她的屁股被学校开除的事）停！你是猪脑壳皮呀，什么事都往外说，你名声也不要了？黎军说，我不是以拥有你为荣么？春和说，你真气死我了！黎军说，你还当真了？这样的事我能向外说吗？我想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因为他的谦虚是有名的。举个例子吧，有一次他打扫胡子一吃三，赢了两千多，一个输家说，你的牌技真好；他说，不好不好，比你差远了!那人又说，说你手气也好；他说不好不好，比你差远了！你说他搞笑不，牌技和手气都比别人差远了，他还一吃三赢钱。春和扑哧笑了，说，你真的没有说过？我跟他说啥呀？我有病呀？不过，我倒是跟一个人说过。谁？我老婆。吹吧，你！
黎军过去怕老婆是有名的，有一次，他老婆把电视机一关，训斥道：&你一个臭老九，拿这点儿工资，还看国际新闻？&（后来这句话被广为传诵，成为了郦都教育界的一句经典名言）。他大气不敢出。那时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初中语文老师，收入比老婆低很多，每天都得按时回家买菜做饭洗衣服，围裙是他最亲密的伙伴。随着他走向领导岗位，特别是当上联校长后，他不仅脱掉了围裙，还在老婆面前吆五喝六，经常是夜不归，在家也是上网或看电视。他老婆连吭一声都不敢，仿佛他由一只老鼠突然变成了一只老虎。有人曾向他求教驭妻之术，他说：&夫战，勇气也！&
接着，春和就饶有兴致地说起昨天的牌局来。首先手气多臭呀，每打一个新张，起码就被碰，要不就叼跑或放三大四亲，跟渡吧又频频放胡，总之动牌就出钱。后来又胡了一手岔胡子&&结果，一手岔胡子胡红了，接着连胡了四手大胡子：第一手跑胡，第二手天胡，第三手前七张抓了小四的龙和大捌的扫，我就在心里念大捌大捌，最后一张，果然来个大捌，双龙！黎军说，你没有记错是小四大捌的双龙？没有错。那就糟了！在攸县，人人都知道两种牌不能抓：一是起首小四大捌双龙，二是起首扫四清的五福。抓了有大凶，要死人的。是真的吗？千真万确！
这么恐怖？春和吓得直哆嗦。
你的身体还好吧？哦，昨天体检结果怎么样？
乳腺有点小毛病，她从坤包里找来B超单，递给黎军。上面写着一些歪歪扭扭的字。
超声表现：
&& 双侧乳腺腺体层厚约1.6cm，腺体组织回声分布欠均匀，内低回声条索增多、紊乱，于右乳头下可探及一大小约2.5&0.8cm低声结节，边界清，内回声分布尚均匀，CDFI：可见点状血流信号。
双侧乳腺增生
右乳低回声结节（纤维瘤？）
黎军说，明天我陪你到大医院去详细检查一下，没有事就放心。春和说，谢谢你，你去不好，我让景明陪我去，县人民医院妇科主任是他的远房亲戚。
第二天，春和在景明的陪同下，来到县人民医院。著名的妇科主任韩雪梅一边用手指按压她的乳房，一边问有无疼感。后来还摸了她的腋窝，问了年龄。家族中有没有得乳腺癌的？春和说，姨妈是。那得马上动手术。春和恐慌地说，我的乳房经常有些疼痛，会不会是晚期的癌症？她说，你也别太紧张，不是，即使是乳腺癌也是早期的，疼痛是乳腺增生引起的，那是你长期食物结构不合理、生活习惯不好或者精神压力过大等造成的。韩主任还说，良性可能性大些，不排除恶性可能，因为肿块质地坚硬，边界不很清楚，必须尽快做手术，乳腺癌是可以治愈的，越早发现越早治疗，效果越好。景明说，是不是要把乳房割了。主任说，现在有了新的保乳手术，不需要切除，但保乳手术要到长沙才能做。
当晚回家，春和眼泪不住地往外流。睡觉前，景明说，我上网查了，乳腺癌的肿块都在乳头的上方，而且乳房颜色会改变，所以，你99%不是；我估计那远亲主任是吓咱们的，为了揽生意。景明又说，即使是癌也是早期的，能治，你姨妈动手术10多年了吧，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春和说，我怕，我有不好的预感。最近我的手机时间总是显示4的尾数，你还记得我哥死前半年里，我的手机时间总出现4的尾数。如今我的手机也换了，我试着把时间提前一两分钟或者推后一两分钟，还是一样。还有，我那天抓了小四大八的双龙，攸县人说要死人。
第二天，她回到娘家，扑在老娘怀里嚎啕大哭。老爸说，你别急，我给你算一卦。
老头自语说，测子孙病取子孙寅木为用神，子孙寅木目前是受月克日冲，故有病。子孙爻的官鬼为病魔，是父母爻酉金，正临月建。子孙爻的子孙为药，是妻财爻巳火，目前处休囚之地，无能为力，但喜动且化回头生，故为有救。
老头说，没事儿。
景明去找韩主任开了建议去省肿瘤医院手术的证明，再带着医保卡到公费医疗办拿了批条。正好该医院是县医保局的定点单位，能报销70%。景明又托了人到肿瘤医院找关系，回复是最早20天才有床位。后来，黎军跑了一趟长沙，只等三天就入院了，十天动手术。
手术前一天晚上，医生要景明在手术单上签字，跟他讲了诸多可能的意外，景明吓得脸发白，签字时手一直发抖。手术那天清早，黎军同工会主席来看春和。他很奇怪地，癌症病人和家属的脸上根本不是他想象的悲苦，看上去都很快乐的样子，唯有景明眉头紧锁。景明在想：如果是癌症，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春和进了手术室一个小时后，肿瘤就取出来了。护士让景明送到化验室去做切片镜检。又过了两小时，醒了麻药的春和被护士推出来了，护士说是良性纤维瘤。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回到病房后，护士吩咐景明，要随时叫她不让睡着，渴了不能喝水，只能用湿棉签蘸嘴唇。景明蘸了几下，想到要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黎军就过来接替了他的服侍工作。景明又要接手蘸水，黎军说，你休息一下吧。一会儿，景明接到岳父的电话，要他明天赶回去，会另外安排人伺候春和。黎军说，我派一个女老师来好了。
后来，他也没有派女老师来，就自己在这里侍候着春和。
景明回去后才知道，岳父是让他来当建房主管。
建房子本打算是包工包料的。包工头要价是450元每平米，老头说别人有430的。包工头料定老头没有人管事，就将他一军说只包工105如何？谁想老头一犯倔就满口答应了。于是，老头就需要人管事，景明是不二人选 。
景明回来后先跑了一趟学校。他给领导送了礼，给同事们打了招呼，以便建房期间能上完课就走人。在工程队进场前，岳父告诉他，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景明出门备&粮草&时，岳父交代他&货比三家&。景明骑着他的破摩托跑砖厂、水泥店、钢筋铺、预制场和沙场等，六天后才把需量比较大的原材订下来：机砖2角1分5（含运费），萍钢的螺纹钢3600元／吨 ，预制板25元／米，石灰200元／吨，沙和卵石30元／立方米，正大水泥230元／吨。
老头子自择吉日良辰，在动土前先宰了一只兔子（卯不利）祭了山神土地，然后焚烧香烛纸钱放鞭炮。老头亲自拿着罗盘定方位，砌匠就照着施工图纸放线。
清理地基时，老头要求沟挖阔一点深一点，说应该会有老坟墓，要清理出来。包工头当然同意多挖，因为不出正负零算点工（定的是一天六十元一餐饭两次点心一包烟）。后来果然挖出一个坛子来，里面有人骨。一个民工就问老头是不是用罗盘测出来的。老头说，我是用六爻算出来的，因为初爻临官鬼。他又问，&六妖&是什么？你拿给我们看看呗！老头就从口袋里摸出小东西塞到他手上。他接过去看了看说，这不是三乾隆（三个乾隆钱）吗，怎么会是&六妖&呢？
捣砼好基础圈梁，上预制板，扫平，就出正负零。竖门后就开始了砌体工作。
十天后，春和出院回家，新房子已经建了一层。春和拿着建房合同一看，发现合同里根本没有提到安全责任问题。手机上的4尾还是挥之不去，春和就要景明请包工头在合同上写上施工人员的安全由乙方负责。包工头不干，如果要改就要拿1000给他们买保险。最后，给了一千元买保险。
景明在工地的时间多，白天上完头两节课就跑到工地监工或上镇上买东买西，晚上在工地守夜，很少回家。春和在娘家住了几天就回城里了，因为那里没有人陪她打扫胡子，她又不想打转转麻将。
景明有天半夜跑回城里的家，跟老婆亲热过后就出门去守夜。春和把他叫回来说，你的脚怎么会跛？景明说有点庝，在工地不小心踩到了木板上的钉子。春和问，你打了破伤风疫苗没有？景明说，没有，也不是锈钉子。春和说，花几十元钱是小事，性命是大事呀，赶快去打一针吧。景明就出门去了。后来，春和收到了景明发来的短信：防疫站的人说，不能打了，超过了24小时，你放心，没事的。
破伤风，一个很恐怖的名词，就钻进了春和的脑里，翻江倒海。她哪里放得心下，整夜睡不着，不时就看手机上的时间，可十有八九会看到一个4的尾数，就更加提心吊胆了。
三个半月后，房子落成，春和景明都松了一口气。
爷俩最后算了一下帐，合445每平米（含水电安装，门窗除外）。结果是跟包工包料差不多，既赚了也赔了&&赚了个真材实料的放心，赔了跑腿和操心。
11月25日，老头给皮皮做十岁生日，一大家子欢天喜地其乐融融。只等过了来年三伏再装修。
谁知，来年春季开学第一天，联校长杨长德就通知裘老头说要拆他的新楼房，说是要这块地扩建中学操场，以迎接省合格学校验收的复检。
省合格学校初检就是蒙混过关的。由于经费不足，联校就决定临时向村民借用土地（包括裘家的一半的宅基地），砌上围墙，就蒙混过了关。
第二天，联校叫来了评估公司，评估师评估的造价是14.8万，联校答应赔偿15万（局里的指示）。
老头不同意拆，说物价和房价都涨了，评估师评估的是房子的原造价。的确，只过了一个春节，物价就大幅度上涨了，如肉由10元涨到13元，快餐由5元涨到了7元，水泥涨到400了，钢筋涨到4800了，民工工资也由60涨到80。杨长德把问题汇报到局里，局党委几次开会研究，最终没有结果。
杨长德也没有再去做老头的工作，因为他相信县政府，相信教育局。他清楚地记得：
1994年普实验收时，一无所有的尖山中学头天晚上抽签被抽到跑点。局长一声令下，一个车队把别校的实验仪器和实验桌凳运来，搬进刚腾出两间教室，挂上仪器室和实验室的牌子，再派上全联校懂行的老师，通宵达旦地补写实验资料。第二天跑点组来验收时，不仅合格，还得到好评。如此大事，也就是一个晚上的事儿。
有了如此能忽悠的县政府和教育局为后盾，真没有必要浪费15万元教育经费来拆好好的新楼。杨长德这么想。
杨长德还是想错了，因为一夜之间教育局长被换了。
自春季开学以来，教育系统频繁出乱子：先是期初几所学校乱收费被湖南经视曝光，接着又发生学生集体中毒事件，紧接着又是民办教师到县政府请愿，而迎接五月底省合格学校验收的最后一批已经迫在眉睫。县委书记火了，隔夜就把教育局长免了，调汊河乡的党委书记孙家满任教育局长。
孙家满在乡镇工作时以稳准狠著称，而且是特别的狠，在他管辖范围内，无人敢说不字。他要么不出招，出招就是狠招。他上任局长后，先在人事上作了一些调整，换了几个股室长和联校长。县一中有个名牌老师向他反映待遇低，他说，哪里待遇高你就到哪里去吧！暗地里，人们就都称他为蛮局长。
这次省合格学校验收非达标不可，县委县政府下了死命令。局里马上成立迎检工作领导小组，局长任组长，三位副局长为副组长，成员有各联校长、仪器站长和办公室主任刘一文。
蛮局长走进尖山中学视察时，发现学校围墙内伸进半截民房来。就问联校长杨长德是怎么搞的。杨长德汇报说：
去年五月，为了省合格学校的初检，我们遵照局党委的指示，在学校周边扩征了土地，并到国土局办理了国有土地使用登记证。去年八月，退休老师裘凤山在这里盖房子时，我们出来制止，可他不听我们的，他说，乡国土站早就批给他建房了，他还拿出了盖了乡国土站公章的《私人住宅用地呈报表》给我们看了，日期是前年三月的。我们也到乡国土站核实了，情况属实。国土部门一女许二郎，我们也没有办法。这个问题我向前任局长反映了，局里也没有明确指示，后来不了了之，房子就建成了。今年初，通知他拆房，评估公司估价是14.8万，局里只答应赔15万。他说，这是去年的造价，今年的物价大幅上涨，房产飙升，要求按时价，少于17万不拆。
蛮局长说，房子要在4月1日前拆除，不得在原定的基础上加一分钱，房主有投机的嫌疑，不得让投机者得逞。
过了几天，雨霏回家，只哭，不说话。后来，被她妈问出来了，是学校给她夫妻放假做老父亲的工作，不做通工作不得上班。后来，儿媳祥瑞也回来了，接着是女婿景明、女儿春和回来了。老头说，我的房子与你们无关，谁敢跟我再提房子的事，我就把他（她）赶出去，再不许进这个家门！一家子都知道他的脾气，就都没有多言。老婆子悄悄对他们说，你们回去吧，让我慢慢想法子。
过了一星期，祥瑞的弟弟曾祥武来了，提了一对茅台酒来的。他是职业中专的第一副校长，对祥武来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校长荣调了，他这个干了多年的副校长终于有机会出头了，上头都打点好了，主要领导也有了承诺，但竞争激烈，对手还在积极争取，不想在这骨节眼上出漏子，让掉到嘴边的肥肉落入他人之口。
曾祥武详细问了老头不肯拆房的原因是，局里补偿他的钱偏低，直接经济损失达两万，还不包括操心费和景明的辛苦费。曾祥武说，如果在原来评估价的基础上再加三万，你可以拆吗？老头说，可以，你说了管用吗？曾祥武说，怎么不管用？我个人补齐你的三万元损失。老头说，谁要你的钱？这不完全是钱的问题，而是是非曲直的问题，是公道的问题，你走吧，别等我拿棍子！
一会儿，媳妇的哥哥曾祥文来了，他带着一堆补品来的，都是些古汉养生精、脑白金、黄金搭档、盖中盖什么的，他几乎把自己一年的医保卡都刷空了。曾祥文说，叔啊，我求求你把房子拆了，我被学校停岗了，我的学生快要高考了，耽误不起呀！我的高级职称也与您的房子息息相关&&祥文说着说着就开始了哽咽。祥文在县一中工作，教高三两个班的英语，他在拼命抓成绩，校长许诺说如果高考考好了，今年的中高职称指标就考虑他，他想这是末班车了，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将永远与中高无缘，荣誉损失不说，未来的经济损失将达十万元。
老头把他提来的东西提到祥文手上说，你跟你的校长哭去，我的房子与你毫不相干！
曾祥瑞想起了往事：为了供她上大学，祥文给人卖苦力，曾经还摔断了肋骨，每到阴雨天就隐隐发痛。她走到老头跟前，扑通跪在地上说，爸，你建这个房子就是为了皮皮，皮皮不要这个房子了，您成全一下他大舅，成全一下一大家子的饭碗吧！老头严厉地说，我还没有死，你勒死我就成！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裘老头的工作没人能做通。刘一文把各方面的信息反映到蛮局长那里，蛮局长也无计可施，拆房工作就陷入了僵局。
蛮局长他爹70大寿那天，黎军向老头子敬酒时，蛮局长说，据领导小组反应，这次迎检工作你做得最好。刘一文接口说，他是工作第一玩耍也第一，他的扫胡子在局里无敌。不错，蛮局长说，突然他想起了什么。
第二天，黎军被通知到局长室去谈话。蛮局长对黎军说：&黎军呐，听说你以前是在中学教语文的，君子好逑是什么意思？&
&就是&&&黎军有些紧张，&就是&&男子追求佳偶的意思。&
&好像我们的乡土教材不是这么解释，&满局长说， &&君子&就是黎军，&好&就是喜欢，&逑&就是裘春和，连起来解释就是黎军跟裘春和相好。&
黎军面红耳赤说：&局长真会开玩笑！&
满局长正色说：&谁跟你开玩笑？我可以不追究你的生活作风问题，前提是你必须把裘老头的事摆平了。裘老头的事，就是裘春和的事，你身为裘春和的上司，是不是有责任帮她解决她父亲的问题？如果你解决不了问题，就说明你没有领导能力，你也就不能胜任联校校长的工作，我放你一个月的假去做工作，问题解决了就提拔你当人事股长，解决不了就直接到中学去报到，干你的老本行，当初三的班主任兼教初三两个班的语文课。&
局长使出了杀手锏。
黎军急了，就找春和想办法。春和告诉他，她爸性格孤僻，很难接近，除了谈他的命理学和预测学，对什么话题都不感兴趣。
黎军第一次拜访裘老头是春和带去的，说是她同事和同学，请他算张八字。
老头说，我不太会算，试试吧。黎军把自己的生庚告诉他。老头说，你命柱中有羊刃，羊刃克妻，你老婆不离即死。你命柱中有桃花，你长得好也很聪明，你喜欢外沾花惹草。你的工作比较轻松，财运不错&&
老头子说他以前也不信命，自从大儿子际涯死后，就开始信了。际涯还小时算过八字，算命先生说五行缺水，火有三重，又多又旺，要防火伤身。我们夫妻都很小心，结果没有事。后来也就把这事忘了，直到日（四月初二），他在部队执行救火任务时牺牲了，这个日子正是火年火月火日。
黎军第二次去时，带上了他老婆自酿的葡萄酒，说要跟他学习预测学。老头子说，你的命柱中有太极贵人，应该有这方面的天分。老头于是就讲起了八卦，接着就讲六爻，接着就讲81数理的姓名学。听了很久的姓名学以后，黎军就想见缝插针，他说：
叔呀，您的儿子叫际涯，女儿叫雨霏、春和，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那都是《岳阳楼记》中的文词，我想您一定不止是欣赏范仲淹的文采，更看重他的忧国忧民的品格吧，你们送子当兵是保家卫国，你们的儿子在保护国家的财产时献出宝贵的生命，他是人民的英雄，这与你们的家教密不可分&&
停！停！黎军同志，请你不要给我戴高帽子，我的觉悟没有你说的那么高尚，你是替谁当说客吧，你的口才不比苏秦张仪差，你应该到北京去做官，我这寒舍可容不下大人阁下喽。
叔呀，我哪是来当说客的呢？我是为您的遭遇鸣不平，是对您表示声援的！春和是我的下属，也是我的校友，她被停岗了，我为她着急嘛。
老头说，因为我的建房纠纷，牵连到我的子女及远亲七人被停职停岗，你说教育局长还讲理不讲理？这不是封建社会的株连九族吗？
黎军说，不是不讲理，是蛮不讲理，不然怎么叫他蛮局长呢？ 岂止是株连九族？简直是株连十族了！连我都被（差点说漏嘴了）&&连我听了也义愤填膺，给你们的亲属多人做停职停岗的处理，明显是通过他们给您施压，您不妥协吧，就会因小失大影响他们的经济利益乃至前程，屈服吧，心里又憋屈。真是两难呐！
老头说，这帮狗官真可耻，我想找媒体给曝曝光，看看他们是怎样一副嘴脸，我们的国家就是多了这样的官僚！
黎军说，是该找媒体曝曝光，可是找电视台和报社都不合适，他们都是政府的喉舌，他们能帮您骂他们自己吗？蛮局长的作法也是县主要领导默许的，自古官官相护，媒体还属政府管呢。
老头说，那就上法院，告他是封建主义、官僚主义，告他以权代法。
黎军说，我想这就是以权代法！我有个朋友在法院当副院长，我咨询了一下，他说这个官司很难打，干部任免是正常的人事问题，与法律不挂钩。停岗不是下岗不是开除，也没有扣工资，不违反劳动法也不违反教育法教师法。法律是重证据，停岗也没有文书作证，他可以反咬一口说你无故旷工。扣津补贴，减奖金福利，都可以说是单位的奖惩条例什么的，停岗下岗都会停发工资，又没有停发他们的工资，即使你认为他违法了，你也找不到证据，官司十有八九要输。叔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您的房子问题不解决，始终是个麻烦，您仔细想想吧！
老头说，那我到北京上访去，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一个能说理的地方！
黎军欲擒故纵，说，好，那就带受牵连的七人去北京，来，干一个，祝您马到成功！
春和说，爸呀，你别听他的！他跟您一个鼻孔出气，也跟您一样坐井观天。上北京上访？做梦吧！上访历来是个敏感的问题，每个县都有信访局的人在北京把守着，各个乡村都有他们的耳目，您一下火车就会被他们送回来。
反正赔偿不合理我就不拆房子。老头最后说。
看到老头子是铁板一块，泼水不进。黎军不敢恋战，草草地喝了几杯，就借故告辞。
回到家，儿子做作业时，问他&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是什么意思。黎军突然奇想，打电话问春和，何人对你爸有恩？春和说，我爸一生不求人，要说对他有恩，就是我爷爷奶奶吧。黎军说，跟没有说一样，向你妈妈打听吧，这个很重要。第二天，春和告诉他说，她爸唯一一次求人是民办老师转公办时求过一回老局长林平。那时民转公要考试，我爸连考三年都没有考上，问题出在英语，每次都考个个位数的分数。后来，我妈就说，你别去考了，你找林平局长开个后门吧，他当校长时你还给他干过教导主任，你的教学能力他是清楚的。我爸就去找了，结果就转了公办。后来，我哥牺牲时，林平担任县武装部长，他亲自来送了花圈。现在老局长在市里当政协副主席，总不能请他出面吧？
黎军回家后冥思苦想想不出主意来，就索性上网看电视剧。看了几集《手机》后，灵感就来了，他想到了三十六计之首的瞒天过海。老局长爱书法，题过很多字，模仿他的字写一封信，不就成了。
主意就定了，他到处观摩林平在本县留下的墨迹，仔细研究了老局长的字，最后认定是褚遂良的构架和米芾的笔法。
不日，老头收到了一封来自市政协的挂号信。
老头打开信封，取出来是一副宣纸写就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落款是凤山兄惠存，林平草书。际涯光荣那一年，老局长任武装部长，他亲自来献了花圈，挽联是他亲笔题的：青山绿水长留生前浩气，花松翠柏堪慰逝后英灵。老头子从老木箱里找出挽联，仔细看过，两行老泪横流。他想：人家老了连字迹都在进步，而自己&&跟后生子治气，这算什么，是为老不尊啊！
老头对春和说，你告诉长德，我同意拆房了。春和故意装作没有听见。老头再叫她时，她说，真的假的？老头说，真的，你不见你妈瘦成皮包骨了吗。春和说，还是妈值得你心疼！
春和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黎军，黎军再告诉了刘一文，刘一文再通知了杨长德。
第二天上午，裘老头在拆房协议上签了字。
签完协议当晚，黎军就带着春和到他们的老地方去庆功去了。
老地方在城郊，黎军在去之前回了一趟家，他是回家装葡萄酒。黎军的老婆跟同事学习了自酿葡萄酒，味道比买的瓶装酒还好吃。上次黎军讨好裘老头时就是用这个酒，当时春和也尝了，说味道好极了。他就想用它先犒劳她。
黎军拿着小可乐瓶子出门时，正好老婆回来了。他说，今天晚上局里开会，可能要很晚回来，特意回家拿充电器。老婆说，你还是小孩呀，还吃这样的可乐！黎军说，我我我牙痛！于是就走了。她老婆每天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也就是品半杯葡萄酒，今天也不例外。当她走到酒缸边时，发现地上有几滴葡萄酒，这时，她就醒过神来了，觉得情况非常不妙，就忙打电话给表弟，要他马上去跟踪他姐夫。
却说黎军出门后就马上打电话到臭名远扬和有缘订包厢和房间，然后去接春和。
&臭名远扬&和&有缘&是他们的老地方，也是第一次的地方。
黎军第一次把春和带到那里可是花了心思的。春和从乡下调到他管辖的联校工作时，他就看上了她，他在心里形容她是&腿长臀翘胸脯高，脸靓肤白小蛮腰&。他仔细查阅了她的档案资料，发现她跟自己是校友，都是长沙一师毕业的，年龄比自己小三岁零十天。他想先在网上跟她接触，以摸摸底细。他通过QQ群找到了她的QQ号码。然后自己申请了四个新的QQ号，分别以艺术家、公务员、企业家和教师四种身份加了她&小薇&。一个月后，公务员和企业家被她打进了黑名单，对艺术家是爱理不理，只有教师&查太莱先生&能继续跟她聊下去。小薇告诉过查太莱先生：长相不好、唱歌跑调、会跳很多舞、最喜欢看的书是《茶花女》、最想做林黛玉、讨厌方便面、喜欢吃榴莲臭豆腐临武酱鸭、钢笔字写得好，不喜欢项链和戒指、喜欢玉手镯、喜欢穿裙子、喜欢红黄绿三种颜色、老公对她很好却不浪漫、偶像是汪涵&&查太莱先生告诉过小薇：大个子、老婆跟了别人不是他的错、受欢迎的中学高级语文老师、人缘好、不抽烟不喝酒、崇拜白岩松、爱看书写文章、有藏书千册、理想是当作家、正在写一部自传体长篇小说、没有博客、喜欢旅游、爱K歌会女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查太莱先生和小薇越聊越投机，慢慢就产生了恋情。谈话的内容越来越多，几乎是无所不谈。有一天，查太莱先生对小薇说，你快要过生日了，我想送你一件礼物。小薇说，咱们只做精神上的朋友，彼此天各一方又互相牵挂就可以了。查太莱先生说，我是说以图代物。接着他就发过来一个标价为3800元墨绿色的玉手镯。小薇说，你真是太神了，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心思呢？
有天上午，春和作为&钢笔字写得最好的&两名女老师之一，被校长临时抽到联校造学生花名册，午餐只给了一桶方便面吃。春和就对联校长黎军说，你这个大校长也太抠了吧，我们刚才还攀了校友呢，怎么也得打发一顿快餐或者一个盒饭呀！黎军说，今天任务紧，改天再补你们一顿大餐如何？春和说，那我们就会盼哟！
晚上，小薇将这件&倒霉事&向查太莱先生诉说了，查太莱先生说，你以后看到他有不有胆量要他兑现？有就狠狠地宰他呗！
过了几天，春和又被校长通知马上去联校长办公室。一见面，黎军说，不就是欠你一餐饭吗，也不至于要这么急呀！春和哭笑不得，马上就口硬了：你欠我的，我怎么不能问？你是想食言吧？黎军说，走吧，我阎王爷还能欠小鬼的吗？&狠狠地宰！&春和想起了查太莱先生的话，心想不吃白不吃，于是就跟他出门。上车后，她说，到我们学校接一下小王。黎军说，为什么？春和说，你不是欠我们两个的么？黎军说，我问过她了，她不去，她太老实了。春和说，我就不老实了？黎军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黎军把春和带到城郊国道旁一家叫&臭名远扬&的餐馆，服务员把他们领进一个小包厢。点菜时黎军先点了榴莲煲鸡汤、臭豆腐烧肉和臭圈蛋。春和说，你怎么不问问我喜不喜欢吃？黎军说，我点给自己吃的，你想吃什么自己点。春和说，小炒鱼籽鱼鳔、蒸香芋、小炒油麦。黎军说，你再点一个吧，不然就成叫花子席了。春和说，把香芋减了，吃不了这么多。开吃时，春和就专门吃臭三样，黎军说，你怎么老吃我的菜？春和说，我不吃不就亏了么？黎军说，看来咱们是臭味相投了啰！谁与你相投？我只是在长沙读书时吃臭豆腐吃惯了这种口味。通过打情骂俏，黎军能感觉到春和的愉快心情，便频繁地给她敬酒。酒至半酣，服务员送来了生日蛋糕。黎军又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墨绿色玉手镯。春和呆了：怎么会是你？但她的心还是醉了。后来，她就自己把自己灌醉了。
黎军就把她搀到隔壁的有缘宾馆。黎军说，开个钟点房。收了押金，老板娘就拿了502的房卡给他。黎军说，换个低层的吧！老板娘说，真只有这间了。黎军说，你的生意真这么好？老板娘说，我我能骗你吗？实话告诉你，都是托隔壁餐馆的福，自从他们开个臭臭烘烘的餐馆，不仅没有把我的顾客熏跑，反而带来了火爆的生意，我起先还纳闷，后来一查资料才明白，原来臭味食品发出的臭味气体硫化氢有助于你们男人勃起，有壮阳的功效，你刚在那边吃了，现在不就急不可耐了吗？
黎军真的急不可耐了，进了门就扒光了春和的衣服。那162厘米102斤的玉体被他放倒在床上，立刻就在他身下水蛇般地扭动并伴着娇哼低喘&&
直到傍晚，春和接到景明的电话，说一家人都等她过生日，他们才离开。
事后，黎军想，502是一个吉祥的数，有一种强力胶叫502，代表他们的关系永远胶着，牢固。从此，他来臭名远扬吃饭之前，一定打电话先订好有缘宾馆的502房间。这就是他们的老地方。
黎军带着一个小可乐瓶的葡萄酒开车到了春和家的楼下，叫了两短一长的三声喇叭。一会儿春和就下楼来了。在臭名远扬吃了饭，往有缘而来，他们一边上楼一边聊着。
&听了你的汇报，局长高兴吧？& 春和开房门时问。
&乐坏了，&黎军摸着春和的屁股说，&他今天的脸跟你的屁股一样灿烂！&
黎军喜欢K歌，春和喜欢跳舞。以往他们进了这间房子，都是黎军伴唱，春和独舞。黎军特别喜欢看春和跳新疆舞，那向后耸肩的动作美极了，性感极了。今天心情特别好，他又唱又跳，唱起了李玉刚的《新贵妃醉酒》。接着跟春和跳了一曲华尔兹《我和草原有个约会》，便把她抱上了床。
过了一星期，黎军又带春和到了臭名远扬。他说要告诉她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春和说，我先听坏消息。黎军说，我马上要调局里当人事股长了。春和说，这消息不坏。黎军说，好消息是我今天办了离婚手续。春和说，这消息一点不好，我可不打算嫁给你，你不该先斩后奏。黎军说，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们的事被她知道了&&突然，春和接到了景明的电话，说她爸病危，正在送往一医院的路上，要她马上去。
等春和赶到医院时，她爸脑溢血进入深度昏迷。医生看了看电子屏幕说，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去准备后事吧，如果想拖走，就不许哭。一会儿，老头子就断气了。
老头被拖回家，手是温的，只是没有脉搏，眼睛是睁开的，只是没有光彩。老婆子握着他的手说，老头子，我知道了你的心思，你去吧，我会管的。
老头子就闭上了眼睛。全家嚎啕大哭。
春和是爸爸最疼的人，想到最疼自己的老爸永远地离开自己，就很伤心对老妈说，爸爸好好的怎么突然会得脑溢血呢？老妈说，你爸他站到椅子上抹家具摔了下来。春和责怪妈说，你知道他有高血压，怎么让他站到椅子上去呢？
春和给老爸穿寿鞋时，发现鞋底上有44的字样，她突然明白：这就是手机时间总出现4尾数的谜底。
老头子没有留下遗言，但他多年前就物色好了墓地，要土葬。再有是把所有的预测学的书籍都留给孙子皮皮。
裘老头突然死亡，联校校长杨长德十分不安，为了安抚家属，他亲自主持办理丧事。出殡前一天，蛮局长也亲自带着刘一文和黎军前来吊念。按当地的习俗，没有开追悼会，只是开席前主事人作简短的讲话。
各位领导、各位亲友、各位邻里：
裘公凤山老大人于日下午6时不幸逝世，享年68岁。在老大人病重期间，承蒙各位亲友多次前来探望，而今老人家驾鹤西去，又破费了大家，孝家深感不安，今特备薄酒为谢。我提议善饮者开怀畅饮，不善饮者量力而行。在治丧期间，繁劳了法师、八大师、厨师、杂饭师和管乐师等。按理，孝家应一一登门拜谢，但由于有孝在身，不便远行，还请见谅，薄水酒请多饮几杯。由于主事人能力有限，办事人办事不力，至使今晚席面荒疏，更有许多不周之处，还请海涵。今天晚上，近者回家尽享荣华，远者孝家备有粗席薄被。明天早晨，辰时发引，午时落位，请一齐赶早饭。谢谢大家！
&& 杨长德讲完话，蛮局长对刘一文说，长德几次要求回局机关工作，从拆房的事上看，是圆滑有余，魄力不足，今天听他这个讲话很地道，目前工会主席的位置正空着，你看他怎么样？刘一文说，蛮好，局长就是英明！
开席后，鞭炮声、碗碟声、吆喝声、跪拜声、谈笑声、和打春人咚咚的锣声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
席间，有人说，你知道裘老头为什么会突然死去吗？就是他们建楼的地方煞气重，原来这里埋了一名被共产党枪毙的国民党军官，所以在这里建房子也要被共产党拆了，老头在清理地基时把国民党军官骨头喂了狗，这不就来寻仇了&&
蛮局长正听着，一个瘸脚的打春人就敲起了锣，开始对着他唱：
有位官人穿风衣，城里工作职务不低，领导赏识，下级卖力，喝的是茅台五粮液，坐的是奔驰和奥迪，住在花园别墅里，好安逸，啦嗬呀嗬咦。（咚咚）
坐在蛮局长身边的刘一文就开始掏钱包，他是有经验的人，这种场合打春的人多，而领导是不会准备零钱的，为了不让领导尴尬只有早点打发他走。可是，蛮局长按住了他的手说，看他还能唱些什么。
打春人接着唱：官人进门啰，搂着娇儿和贤媳，官人出门啰，携着漂亮的小蜜，官人上桌打牌啰，就是三归一，啦嗬呀嗬咦。（咚咚）
蛮局长说，有点意思，还有呢？
这位官人啰，真让我着急，还不给赏钱哪，就耽误了我的生意，啦嗬呀嗬咦。（咚咚）
蛮局长说，你的损失我会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好歹赞你一回，五十不算多，一百也不贵，要是给五块十块嘞，就是吝啬鬼，咦嗬呀嗬喂。（咚咚）
蛮局长哈哈大笑。自己掏出一张红百票放在打春人的盘子里说，去吧！
局长的举动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周围几张桌上大部分人都把脸朝向了他，表情各异，也有一些人用目光追随打春人而去。穿麻戴孝的春和在跪拜的间隙中有幸看到了这一幕，她感觉那个打春的瘸子有些眼熟，就走近去一看，原来就是那个十多年前躲在化粪池偷看她屁股的那家伙。她突然感觉屁股很不自在，仿佛屁股仍然蹲在十几年前的茅坑上被偷窥一样。
第二天出殡时，鞭炮声声，锣鼓声声，一行人，一双龙杆，八大金刚抬着灵柩向尖山而去。黎军参加了送葬的队伍，记起了春和抓了小四大捌双龙的事，他想，一双龙杆叫双龙，八大金刚叫大捌，那小四在哪里呢？
安葬完毕，春和回到家，被妈单独叫到房里。她妈说，你是你爸最疼爱的人，你知道他为什么死不瞑目吗？他是担心景明！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是被你活活气死的！接着她扔给春和一张相片。
春和接过相片，看到：长长的走廊，远远的一张门（门上写着502），门前是一对男女的背影，女人的右手将门推开了一条缝，男人的右手贴在女人的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