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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rame(src='///ns.html?id=GTM-T947SH', height='0', width='0', style='display: visibility:')《浩瀚的大洋是赌场》读书笔记(4)瓜岛
&&&&& 听到日本海军要打夜战,这夜战到底怎么个打法?其实不复杂,老电影里经常有八路乘着半夜月黑风高摸鬼子炮楼的镜头,八路的野战应该是从鬼子那儿学来的,左臂上绑块白毛巾分清敌我,朝着黑乎乎的影子开枪就是了。  军舰也是这样,准备夜战时在桅杆上升起一个就像看风向袋那样的一米直径七米长的白色飘兜作为识别标志,  至于如何观察到这些识别标记,那就是日本海军的另一类人才&&被尼米茨称为&猫眼&(CAT&EYES&LOOKOUT)的那些瞭望员们。这个猫眼瞭望员是仅在旧日本海军中存在过的一类特殊人员,日本海军专门选拔一批眼力特别好的人员,再加以特殊训练,配合服用特制的维他命A药剂,专门在暗夜里观察周围情况。当天在鸟海巡洋舰上有一位作为报道员的作家叫丹羽文雄,他写的报告文学《海战》是那时候最畅销书。书中是这样描写这些猫眼瞭望员的: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就只有手持望远镜的瞭望员的呼喊&左41度,发现一艘舰影&,&左30度,敌舰,敌舰向我而来&,&六战队无异常,全部可见&&  六战队是指后继的9,000吨级的青叶,加古,衣笠和古鹰这四艘重型巡洋舰,舰距为1,300米,就是说瞭望员在黑夜里能够准确无误地看清5,200米前后的军舰。  这些瞭望员就是人穷钱少的日本海军敢于和大个子英美抗一下的最可信的秘密武器。也不知道是骗人还是骗己,反正日本海军里有一种传说就是这些绿眼睛的英美鬼畜们在晚上看不见东西,但英美海军中确实没有一个这样的变态岗位。如果没有雷达的出现,单单是水面舰艇之间的较量,要预测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起码这次的海战说明在原教旨海上夜战中美国海军还真不是日本海军的对手。  当年秋山真之在美国的时候,看到还很不成熟的马可尼电报机以后立即与国内联系,指出&这个现在还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东西,很可能会让海战的方式起变化&,海军省和军令部严密地注视着马可尼电报机的进化,在外购的同时,加强了国产化的努力,日俄战争的时候日本海军的通讯能力远强于沙俄海军。  日本海军中模仿秋山真之那些不洗澡,不理睬上官的毛病的人很有几个,但要做到像秋山那样一心只为作战,看到每样新鲜玩意都下意识地琢磨是不是可以用到海战上就几乎没有了,这就是秋山真之虽然有很多缺点,甚至有很多流毒弊害,但近一百年之后秋山真之还是为人所尊敬的缘故。  而后来的日本海军就不思进取,对于雷达的看法就是这样。日本当时不是一个电子产业的先进国家,完全靠自己力量开发雷达设备当然很困难,但日本能够得到外援,首先德国是雷达技术的先进国家,只要日本人提出要求,德国人很乐于提供,其次发明雷达技术的英国人从30年代开始就企图向那时关系还没恶化到你死我活的日本兜售雷达技术,想收回点开发资金,最后值得指出的是,当时日本人的电子技术也不是想象中那样一塌糊涂,实际上当时的日本人在两项重要的雷达技术研究上是居世界水平的,一项是空腔磁控管(Cavity&magnetron),另一项是天线。  但是整个日本军队在雷达上就是落后。英国人和日本人一直做不成雷达生意的原因之一是日本人没有钱。钱都用到军舰和大炮上去了,这样一来日本人就更加不认为雷达技术会比他们的猫眼瞭望员们更加实用。现在的第八舰队是全须全尾,丝毫未损,而司令长官三川军一中将说作战计划顺利完成,正好就顺着这个方向打道回府,走快点祝捷会还能开得时间长一点,多喝几杯。  鸟海舰长早川干夫大佐不干了,那边放在眼前的美军运输船队就不管了?早川大佐说应该再掉头转一圈,有个一个小时就能把运输船队全部送到海里去了。可是三川司令长官固执己见,因为只打一个回合,决不恋战是出发前就已经决定了的,耽误了撤出战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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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而又消失了的东西有很多,舰队当然也不例外。其中最有名的可能就是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了。但无敌舰队的消失并没有意味着西班牙海军本身的消失,虽然西班牙海军就此成为了一支几乎不为人所知的海军,但仅仅是不为人所“知”而已,存在还是存在的。
还有一支消失了的舰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消失在太平洋战场上的日本海军联合舰队。这支舰队的消失标志着一支曾经很强的海军的消失,甚至连那个国家都跟着消失了一阵子。直到现在,日本还几乎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国家”,或者说是一个怪怪的“国家”。当然这个国家依然有海上力量,而且如果根据不同的衡量标准估算,甚至可以得出它的海上力量依然很强大的结论。
但是历史的规律是很无情的。一支主力舰队的消失意味着的就是一支海军实质上的消失,不管这支海军的名称是否还依然存在,或者这支曾经存在过的海军的后继舰队的硬件配置是否还算先进。那支曾经很强大的日本海军被一些人作为赌具和作为赌本的国家命运一起被押上了一场巨大的赌局,在彻底地输了以后就没有人再把日本的海上自卫队看成一支了不起的海上力量了。
日凌晨,日本海军第一航空舰队司令长官南云忠一中将在航行在南太平洋上的赤城号航空母舰甲板上,对即将出击轰炸珍珠港的海军飞行员们发表的训词是:“在此决定皇国命运荒废的时候,你们成为了光荣的尖兵。”可是他没有向飞行员们说明这个所谓的“皇国命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以及他为什么要提到这个东西。
当然,率领着6艘航空母舰和360架作战飞机的南云中将也许在那一瞬间确实认为“大日本帝国武运长久”。但至多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间,因为就在几分钟前,看到兴奋的飞行员们,南云中将还在不自觉地嘀咕:“年轻真好,能够那么简单就相信胜利。”
这就是走向赌场的赌徒的心情,他其实并没有必胜的信心,只不过用豪言壮语掩盖着内心的恐慌,为一无所知的年轻炮灰飞行员们打气。
公开场合不敢流露出来的恐慌,却有人在私下赤裸裸地表露了出来。几乎与此同时,在马来亚马来亚,是马来西亚联邦西部土地即位于马来半岛的部分的旧称,又称西马来西亚,简称“西马”。沿海,看着护航的第三舰队司令官小泽治三郎少将打过来的“祈武运长久”的灯光信号,正准备在泰马边界的宋卡登陆的第25军参谋辻政信中佐用颤抖着的手很努力地握着铅笔在日记上写道:“百年皇国命运在此一举。”
辻政信认识得非常清楚:日本在这场豪赌中押上去的赌注,是“百年国运”。
豪赌的结果,是日本输掉了“百年国运”。当年他们不宣而战去轰炸的那支目标军舰现在可以不需日本政府许可自由进出日本所有的港口;走在所有日本民间庙会游行队伍最前面的始终是高举“驻日美军管弦乐队”招牌的兴高采烈的美军军乐手们;除了这些乐手们之外,日本政府必须支付驻日美军的全部费用,同时在这几十年里,日本还必须为美军在世界各地展开的所有军事行动埋单。
就因为日本人打了一场不该打的仗,他们赌输了。他们的胃口太大,将手伸向了原本不属于他们,而且也不会属于他们的东西。
近代日本的崛起,首先是日本海军的崛起。日本海军在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中分别战胜了大清北洋水师和俄国远东舰队以及波罗的海舰队以后,日本海军就为世界所瞩目,成为了一支一流的海军,而日本也跟着跻身于列强之林。
有趣的是,从一开始这支消失了的海军几乎是宿命地和使它消失了的那支海军就息息相关。首先,日本近代海军诞生的直接原因是美国海军的兵临城下;其次,日本海军的发展思想也深受美国海军军人马汉的“海权”理论的影响;再次,日本海军的扩张也时时处处和美国海军攀比,最大的假想敌也是美国海军。甚至,可能很多人不知道,日本海军很有可能在和北洋水师交手前就和美国海军掐过一架。当然日本海军最辉煌的胜利也是打击美国海军,然而,也是美国海军把日本海军彻底地变成了一个只在字典上出现的过去的名词。
仔细检查这支消失了的海军的历史,可以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这是一支几乎可以用“疯狂”一词来形容的赌徒性质的军队。它是一支很有创意的军队,能够无视一切既存的政治经济军事规则而孤注一掷,从而创立了不少“首次”的作战方式和作战创意。但同时这又是一支极为保守、故步自封、思维方式滞后于时代达数十年的军队。
两种极为矛盾的性质在同一支军队中,居然如此鲜明地同时存在且互为衬托,这就预示了它除了悲剧性的下场之外不可能有其他结局,所以现在这支海军的残骸只存在于过去被它作为与其说是战场不如说是赌场的大洋深处。
军舰是成了残骸,但是日本海军的软件遗产却几乎原封不动地被保留了下来。因为有这样一种根深蒂固而莫名其妙的观点,认为日本海军和日本陆军根本不同。坏事蠢事都是陆军做的,海军则是克制的、反战的,是陆军的暴躁把海军也拖入了和美国的战争。如果仔细观察日本社会,就能够发现来自旧日本陆军的影响确实不大,甚至可以说几乎消失了。而旧日本海军的影响则很可观。很多被人们认为是日本社会特有的现象或行为方式,都是日本海军留下来的遗产。其实其历史远不像人们,尤其是外国人想象得那么长久,仅仅只有几十年或上百年而已。那是一笔有正有负的遗产,日本战后的复苏有不少地方要归功于那笔遗产,但是后来日本经济的停滞和徘徊,似乎也能从日本海军的遗产中发现端倪。
就让我们从那支海军出现、发展、膨胀、疯狂和灭亡的历史中来看看那支海军驶过的航程是一条怎样的轨迹吧。
日,停泊在日本东京湾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主要由美国、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和新西兰等国军舰所组成的同盟国舰队。
整个世界正在瞩目着的中心,是停泊在距横须贺军港十海里外,与横滨、木更津和横须贺这三处正好成等距离位置上的“密苏里号”战列舰(USS Missouri BB-63)。满载排水量53 000吨的“密苏里号”战列舰编入现役还只有9个月,几乎是崭新的,就像是特地为这个仪式定做的一样。现在,“大日本帝国政府”和“大日本帝国陆海军”正式向同盟国无条件投降的签字仪式正在这艘战舰上举行。
合众国际社的记者在发自“密苏里号”战列舰的报道中喜悦地写道:“这是90年后,日本第二次向美国投降。”
只要抬头看看“密苏里号”战列舰的主桅杆上不同寻常地同时飘动着的两面美利坚合众国国旗,就知道为什么是“第二次”了。一面是日,日本海军机动部队袭击珍珠港美国太平洋舰队时飘扬在白宫上空的美国国旗。另一面由十三条杠和三十一颗星组成的国旗,则是1853年美国海军上校佩里率领舰队,用大炮敲开了当时闭关锁国的日本国门时悬挂在旗舰“萨斯奎汉纳号”上的那面美国国旗。
后一面国旗,是美国海军的荣誉骄傲之旗,平时保存在安那波利斯美国海军学院(United States Naval Academy)。那面美国国旗标志着美国对太平洋的欲望,标志着美国企图控制太平洋的开始。美国人现在挂出这面国旗,就是在向日本人,不,是在向全世界宣布这一个事实:经过将近一个世纪的努力,美国人终于把太平洋变成了“美利坚湖”。
而讲述日本海军的历史,也要回溯到那个年代。
日本全国是由北海道、本州、四国和九州这四个岛屿和数千个小岛组成,四周环海,所以武装力量中很自然地要包含能够在海上活动的部分。现在在九州的宫崎县的日向市美美津港还能看到由曾经担任海军大臣的米内光政大将书写的“日本海军发祥之地”的纪念碑。这是由于在日本的神话传说中,初代天皇神武天皇是从这里开始乘船东征大和国的缘故。但那当然只是神话传说,找不出实证的。
因为日本是一个四周被大海环绕的岛国,因此很自然地就有人认为日本民族是一个海洋民族,日本人也有这种错觉,经常以此自负。但实际上与其说日本民族是个“海洋民族”,不如说是“海滨民族”更加合适。从古代开始他们确实是在向大海讨生活,但那只是因为日本列岛是被大海包围着的,只有捕鱼捉虾,他们才能补充维持生命所需要的蛋白质。除此之外,日本人似乎并没有对航海有更大的兴趣。日本没有哥伦布,没有麦哲伦,当然也没有郑和,而郑和甚至是属于被认为是典型陆地民族的中国的。
这并不是说日本人就没有做过跨越海洋,去向更广阔的陆地的尝试。日本历史学家很喜欢举的一个例子就是倭寇。但倭寇不是海军也不是水军,倭寇只是把船只看作军队的运输工具,大部分战斗本身却是在陆地上进行的。因此倭寇不能作为日本民族是海洋民族的一个证明。然而,日本人在海上的笨拙,却可以被举出来证明日本民族并非海洋民族,那就是丰臣秀吉对朝鲜的入侵。这次入侵由于日本水师被朝鲜海将李舜臣击败,日本人好像也就抛弃了对海洋的执著。
日本民族和其他民族一样,具有多面而复杂的民族性。但是和其他民族往往同时表现出民族性的多个侧面从而使人无从捉摸所不同的是,日本人在一个历史时期往往主要表现其民族特性的一个侧面。这种转换很多时候令人不可思议,比如在发动并且输掉了一场旷日持久、劳民伤财,最后使得三个有关的国家——日本、朝鲜和中国全部政权交替的战争以后,日本却进入了一个长达200年的和平时期。
日本人对大炮什么的其实本来并不生疏,1543年火绳枪就从葡萄牙经过中国传到了种子岛。正好那时是日本的战国时代,火绳枪有了用武之地,到了16世纪末的时候日本成了世界上最大的火绳枪的生产国和保有国。1614年江户幕府在大阪之战中消灭丰臣宗家时就用上了从英国进口的长管炮(culverin)和从荷兰进口的加农炮。
但随着天下的统一,幕府政权采取了废除军备的政策。不仅限制枪炮的数量,而且禁止对枪炮的研究和改良,在国内实行严格的士农工商的阶级制度,颁布了各种法律法令,消除诉诸武力的因素,维持了200多年的和平,既无外战,亦无内战。
当然也就没有了海军。
从17世纪以后,统治日本的幕府实行了“锁国”政策。在从1633年到1639年的6年里,先后5次颁布“锁国令”,到1641年完成了锁国体制。在锁国体制下诸藩们被禁止建造大船:容积500石(大约135立方米)以上的不准造,具备纵向龙骨的也不准造,双桅船还是不准造。对外贸易也只限于在规定的地点,由规定的藩国和规定的国家进行。被容许与其进行贸易的仅有中国、荷兰、朝鲜和琉球这几个国家。
锁国的背景很复杂,有一个目的是阻止在外贸交易中严重入超的日本的大量金银外流,还有就是对大航海以后欧洲基督教文明对东方传教活动的警惕。1637年,长崎发生的日本近代史上最严重的内乱“岛原之乱”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基督教,幕府政权动员了12万余人的军队,损失一万余人才镇压下去。幕府政权认为基督教是引起这一内乱的元凶,所以禁止积极传教的西班牙和葡萄牙船只进港,完成了锁国体制。
日本幕府的锁国体制是极为登峰造极的,不仅不让西班牙和葡萄牙人来,连混血儿都一股脑儿驱逐到澳门去,就连在海外居住了5年以上的日本人也不准再入国。当时除中国、冲绳和朝鲜之外,唯一被容许进行贸易活动的基督教国家只有荷兰,而荷兰是在答应了不在日本传教的条件后才被容许和日本进行贸易活动的。
但是国是锁不住的,殖民主义者们可不会遵守什么“锁国令”,他们有的是坚船利炮,能够用来敲门。其实锁国期间的对外贸易也从来没有完全断绝过。为财政所苦的各藩主们,一直在以走私的方式进行贸易,走私船甚至开到了东南亚。
1792年沙皇俄国的陆军中尉亚当·拉克斯曼[Adam Kirillovich (Erikovich) Laxman]在俄国远东的伊尔库兹克发现了几个从日本漂流到西伯利亚的日本人,在得到女皇叶卡婕琳娜二世的支持以后,以送这几个日本人回国为名义到了根室国的箱馆地方,也就是现在北海道的函馆市。幕府政权在得知拉克斯曼除了还人还提出了通商的要求以后,想法子刁难,说要通商得去长崎,拉克斯曼只好气愤地回了鄂霍次克。
这是西方人不成功的第一次。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1853年7月,当时叫江户湾,现在叫东京湾的海面上来了4艘黑乎乎的船,这是美国海军准将马休·佩里(Matthew Calbraith Perry)率领的美国东印度舰队的4艘军舰。为首的是两艘排水量分别为3800吨和3200吨的蒸汽外轮船,旗舰“萨斯奎汉纳号”(USS Susquehanna)和“密西西比号”(USS Mississippi),剩下两艘是帆船“普里茅次号”(USS Plymouth)和“萨拉托加号”( USS Saratoga)。
这几条船和日本人平时见过的荷兰、葡萄牙甚至英格兰的军舰都不一样,浑身上下用柏油涂得漆黑,所以日本人就干脆称为“黑船”。
4艘黑船上对着江户架起了包括150磅帕洛特炮(Parrott rifle)和12英寸达格伦炮(Dahlgren gun)的100多门大炮,放下小艇自说自话就开始测量起航道了。
这支舰队在头一年的1852年11月从弗吉尼亚州的诺福克出发,横渡印度洋绕过好望角经过毛里求斯、锡兰、新加坡、澳门、香港,5月4日到了上海。5月17日再从上海出发,在琉球王国短暂停留以后再经过小笠原群岛来到了江户。
他们干吗来了呢?首先是为了找出一条能直接去中国大陆的太平洋航道,再有就是想为在太平洋到处乱抓鲸鱼的美国捕鲸船队寻找一个补给据点。
有时候想起来挺有趣的,现在欧美人几乎要把捕鲸上升到“反人类”的政治和道德高度了,可是当初把鲸鱼捞得几乎灭绝的究竟是谁啊?
其实头一年荷兰人就告诉了日本人美国人要来,但幕府没当一回事,以为像过去糊弄俄国人、英国人那样就能混过去,因此也就是让彦根藩在三浦半岛增了点兵而已。现在看到果然来了人就派人上去接头,但是上去了几拨人都被人家以级别太低给轰了下来。佩里还开始对着江户城开炮,当然是空炮,说是3天内不来个像样的人,就要沿江户湾北上,直接带兵上陆面见你们将军德川家庆了。幕府将军德川家庆没办法,只好在7月14日派了伊豆守(相当于现在的静冈县知事)户田氏荣去见佩里。
佩里给日本人的是美国第十三届总统菲尔莫尔的国书,内容是要求日本开国。幕府政权一时无法回答,就只好以将军正在重病之中的理由来搪塞。佩里倒也不赶尽杀绝,给日本留了两面白旗,说你们就先考虑吧,明年我可还来,说完就带着人回了香港。
这边家庆将军也不知道是病的还是吓的,佩里走人10天后的7月27日就去天照大神那儿了,把这个难题留给了老四,接班做第十三代幕府将军的德川家定。
德川家定本来就是病病歪歪的,甚至有传说患有脑瘫,做不了决定。周围的谋臣们也拿不了主意,干脆搞起了“大鸣大放”大辩论,有没有贴大字报不知道,反正从大名到旗本,甚至一般庶民都可以发表意见,言者无罪。顿时一片民主气象,什么主意都有,就是没有有用的。幕府政权也是过一天算一天,先造几个炮台再说,反正还有大半年呢。
谁知道这个美国佬佩里说话不算话,走的时候说好了一年后再来,但才过半年,1854年1月份就又回来了。其实佩里是在香港听说了德川家庆的死讯才赶来的,想趁日本国政混乱之机对幕府政权施加压力。
佩里的提前到来像晴天霹雳般使幕府政权魂不附体,上次佩里带了4艘军舰来,这次带来了9艘,大炮就更多了。
日本,这个曾经最大的枪炮拥有国这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对付枪炮了。特别是佩里使用的大炮已经不是200年以前的大炮了,全是后膛炮,一炮打上来,基本上全是木材建筑的江户除了救火也就干不了别的了。
幕府上下里外胡乱讨论了一个月,最后还是全面答应了美国的开国要求。日,佩里带了500名军人在武藏国神奈川的横滨村,就是现在的横滨市登陆,签订了《日美友好亲善条约》,这样从第三代幕府将军德川家光以来,持续了200年以上的锁国政策结束,日本开国了。
开国了怎么办?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儿,日本人全不知道。日本开国后的1862年,有个叫高杉晋作的日本人作为幕府使节的随员来到中国,在上海亲眼看到了中国人是如何被西洋人奴役的,回国后写成《游清五录》,警告日本人千万不要成为第二个中国。
  怎么才能避免成为第二个中国,方法很简单——不让西洋人来,要自己能够保卫自己,就是要“攘夷”。日本是个岛国,外国要侵略日本肯定是用军舰从海上来,幕府政权一开始想得也简单——弄些大炮,修几个炮台,西洋军舰再来了,把他们轰回去就行了。
但荷兰人告诉日本人,这种想法不现实。首先,你没有办法沿着日本列岛修上一圈炮台,就算是修成了也维护不了。其次,炮台只能阻止海上舰队的进攻,不能消灭海上舰队,从海上进攻守住陆地的有效方法是建立一支海军。这样才能以低廉的造价来实现一个机动的打击力量,消灭从海上来的侵略力量——当时的荷兰人可没想到,当时傻呵呵地端端正正坐在面前认真听从教诲的这些日本人,几十年后就成为了一支很有名的“侵略力量”,而深受其害者中就有日本人的启蒙老师荷兰王国。
日本地少人多,没事喜欢填海做个人工岛出来。不要以为这只是现在日本人有了钱在烧包,从旧时候开始日本人就有这个业余爱好。那时为了和荷兰人做生意,幕府特地在长崎填了一个占地大约1?3公顷的人工岛,叫作“出岛”,用来隔离他们。幕府政权听了荷兰人的这一番教诲深以为然,就在那个出岛的边上建了一个“长崎海军传习所”,幕府自己派了70个人,各藩也凑了130个人共计200个人作为学生,那是1855年的事。老师是荷兰海军军官,上课用荷兰语,边上站着翻译。学科主要是航海、造船、操炮、船具、测量(包括天文学)、数学和机械,每天要学8个小时。
光有人还不行,还得有船。正好两年前从荷兰来了一艘叫作Soembing号的排水400吨的150马力木制蒸汽军舰,就借给幕府训练学生,后来荷兰国王威廉三世想想干脆好人做到底,就把这艘军舰送给了幕府。幕府将之改名为“观光丸”,名称来自《易经》里的“观国之光”,不是现在游山玩水那个观光的意思。这就是日本第一艘蒸汽军舰。后来日本人又在荷兰订购了“咸临丸”和“朝阳丸”作为传习所的练习舰。
长崎海军传习所时间很短,到1859年就关闭了。因为日本国内的“攘夷论”甚嚣尘上,荷兰人害怕继续援助日本会影响和英美的关系而停止了派遣教官,同时幕府方面在维持传习所上也遇到了财政上的困难。培养海军人才的方法改为向荷兰派遣留学生。
长崎传习所虽然只有短短4年,但是意义重大。这不仅仅因为长崎传习所为从开始的幕府海军到后来的明治海军培养了第一代日本海军人才,这些人中包括首任海军卿胜海舟,四任海军卿川村纯义,海军副总裁榎本武扬,海军兵学寮的首任兵学头、两度海军卿中牟田仓之助等人。长崎海军传习所另一个更加重大的意义,就是培养出了日本的现代国家意识。传习所的学生来自幕府和各藩,大家同吃同住同训练,后来又有不少人去欧洲留学,这种特殊的环境使他们跳出了幕府和各自藩属的界限,形成了一个现代日本的国家概念。在以后的倒幕、明治维新的成功、日本的避免分裂以及甲午战争的胜利中,长崎海军传习所所培育的统一国家概念功不可没。
这批人中特别值得一提的人物是胜海舟和榎本武扬。胜海舟后来出任幕府的军舰奉行,主管幕府海军。在当时还只是一个小渔村的神户,他设立了神户海军操练所,培养海军军官和军舰制造技术人员。有趣的是,胜海舟虽然身为幕府高官,却对幕府前途毫无信心,周围围绕着的几乎全是倒幕人士。神户海军操练所的“塾头”是坂本龙马,从这个神户海军操练所培养出来的人中间就有甲午战争时的外务大臣陆奥宗光和首任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伊东祐亨。
1868年明治政府讨伐幕府政权的戊辰战争中,胜海舟开始任幕府陆军总裁,后来出任军事总裁,为幕府政权的军事总指挥官。但是胜海舟还是力排陆军奉行小栗忠顺的反对,说服幕府将军德川庆喜同意和明治政府的代表西乡隆盛谈判,实现了江户的无血开城,避免了150万市民在巷战中生灵涂炭。
胜海舟不但是武士、政治家,同时还是当时很罕见的投资家。他把神户从一个小渔村开发成了一个日本当时最大的海港城市。从一开始胜海舟就老是劝周围的人买神户的田地,自己也买了不少。后来的地价确如胜海舟所预测的那样飞涨,听了胜海舟的话,在神户买田置地的人都发了财,可是胜海舟自己却没有赚到钱——他的财产被幕府政权没收了。
幕府政权为什么要没收他的财产呢?这是因为幕府政权一直怀疑胜海舟的政治观点和信仰。因为胜海舟要建立的海军并不只是幕府的海军或者是某个藩的海军,他成天念念叨叨的是“日本的海军”。
幕府末期和明治初期的日本人中这种统一的国家意识非常强烈。海对面的邻国,中国的遭遇使他们知道了沦为殖民地或半殖民地的恐怖,而英萨战争、马关战争这几场直接和列强们的交锋更让他们领教了列强们的可怕和蛮横。因此建设一个强大的军队以保卫日本而不是保卫某个具体政权成为了他们共同的理想。当然后来这支“强大的军队”终于建成了,而日本也成为列强的一员,这种统一的国家意识反过来成了国家主义,开始对其他国家和民族进行侵略和掠夺那是后文的内容了。
但在当时,他们确实是在为了日本而努力。像上面提到过的小栗忠顺在担任军舰奉行时就引进法国技术,建成了长须贺海军工厂。当时有人对他说,幕府的日子长不了,何必建一个兵工厂给朝廷用呢?小栗的回答是,幕府也好,朝廷也好,都是日本人。这个兵工厂不管最后落到谁的手里,都是为日本效力,计较那么多才叫奇怪呢。
正因为大家都抱着“为了日本”这个信念,所以日本在戊辰战争中避免了分裂,而这种分裂在当时是极有可能发生的。当时的情况是,英国站在明治政府一边供应武器弹药,而法国则站在幕府政权一边,但是幕府和明治政府不约而同地都没有要求外国提供除军火之外的协助。他们知道这是家务事,绝不能让外人插手。
这场战争的起因是对于最后的幕府将军德川庆喜待遇上的争执,庆喜“大政奉还,王政复古”,交出了政权以后,明治政府只给了他70万石俸禄。庆喜靠这点谷米养不活他的家臣,这才有了这场战争。江户无血开城以后,榎本武扬还是带着幕府海军反出了江户,前往“虾夷”地方,也就是北海道,目的是屯兵自活。但箱馆一战失败以后,在黑田清隆的劝说下,他最终向明治政府投降了。
明治政府并没有算胜海舟、榎本武扬这些过去的敌人的老账,清查什么战犯罪行什么的,而是积极地使他们的才华连同收缴的幕府海军和各藩海军的舰只得到发挥,明治海军开始了向近代化海军的起步。
明治海军,也就是那支后来自称为“大日本帝国海军”的军队的正式成立,一般认为是在庆应四年(1868年,这年也是明治元年)的1月17日,因为这天设置了采用三职(总裁、议定、参与)分课制的陆海军军务课,总裁是有栖川宫仁亲王。
为了突出“明治海军”是“天皇的海军”这一点,日还在大阪的天保山进行了第一次“观舰式”,检阅军舰。16岁的明治天皇在岸上检阅了由萨摩等几个藩借给明治政府的、加起来总吨位达2450吨的6条军舰。顺便说一句,边上还有一艘赶来凑热闹的法国军舰Dupleix,吨位是1800吨。
大日本帝国海军最后的“观舰式”是日在横滨举行的“纪元2600年纪念特别观舰式”。参加的军舰有99艘,总吨位622000吨,包括当时著名的九六式陆上攻击机在内的527架飞机参加了检阅,蔚为壮观。但参加者中可能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在不到5年的时间内,这支海军会灰飞烟灭,几乎全部沉没在了太平洋的海底。
戊辰战争结束以后,除明治政府接收了7艘幕府海军军舰外,各藩还献上了11艘军舰。但管辖这些军舰的兵部省看着这些军舰除了摇头没有别的:除了一艘“东号”是铁甲舰之外,其余的全是一些过了时的木质军舰,指望这些船去“攘夷”,只怕不行。
这艘“东号”铁甲舰也是一艘有趣的军舰,经历十分复杂。一开始是法国人为美国南北战争中的南军制造的“StoneWall号”,后来因为法国人在美国内战中要严守中立而拒绝交付,想卖给丹麦人。但是价格又谈不下来,只好又卖给了南军。可是南军又败了,舰长佩奇把船开到了古巴哈瓦那,私自把船以16000美元卖给了古巴总督。后来美国人又把船赎了回去,以4万美元的价格卖给日本幕府。结果是船还在太平洋上航行着的时候日本就开了打,当打着星条旗的StoneWall号开进横滨港的时候,幕府和明治双方展开了一场争夺战,竞相抬高价格想据为己有。但美国领事馆已经接到国内指示要保持中立,不偏不倚,谁都不卖,其实是在观测风向,要卖给胜利的一方。后来这艘军舰终于在1869年2月交给了明治政府,改名为“东号”。榎本武扬率领的幕府海军的失败有很大一部分要归因于明治政府有了这艘铁甲舰。
明治海军的建军目的是从西方列强的威胁中保卫日本。明治政府在一开始并不重视陆军,是以海军为主,陆军为从,所以当时对军队的称呼不是后来的“陆海军”,而是“海陆军”。理由是日本是一个岛国,要侵略日本的敌人只能来自海上,首先得有强有力的海军来抵御敌人从海上的进攻,而陆军在当时还只是用来准备应付内乱用的。
但是就像俗话说的“人算不如天算”,仅仅准备用来对付国内叛乱的陆军偏偏就碰上了一个可以让他们大展身手的内乱。1877年就发生了一场“西南战争”,也叫大内战 ,被内讧轰下台的西乡隆盛带了4万人马从九州开始造反。明治政府派出陆军中将山县有朋带了30万人马,用掉4000多万军费,花了7个月时间才镇压下去。
官军中倒是有海军中将川村纯义帮忙做参军,但整个“西南战争”中海军除了帮忙运过几次兵马粮草之外,就没有什么发威的地方。陆军打得苦,死的6万人全是陆军。这6万具死尸就把“海主陆从”四个字给翻过来了,成了“陆主海从”。1878年12月陆军省参谋局从陆军省独立出来改名为参谋本部,参谋总长就是天皇的幕僚长,而海军从此就成了小二子。
小二子是小二子,那只是在天皇面前的位置问题。“要有强大的海军”这一点在理论上还是没有人反对的。海军当然得有军舰,军舰得要人来操纵,这些操纵的人得组织起来,归结起来问题就是军舰、军官和组织这三个问题。
1872年明治政府废除了兵部省,海军省和陆军省分立。首任海军卿(从1885年才改叫海军大臣)是胜海舟。当时胜海舟手里有14艘军舰、3条运输船,合计起来总吨位是13832吨。胜海舟就提出了在18年内建成一支合计108艘军舰的常备舰队的计划。但在那时这个计划怎么看都是空中楼阁——哪来的钱?明治初期兵部省每年总预算是900万日元,其中陆军是850万,留给海军只有50万。那句“强大的海军”也就仅仅是个很悦耳的口号罢了。
当时的明治海军就是这么可怜瘦弱,似乎也看不出会有什么名堂。但是20年后,这个口号居然成了现实。1894年朝鲜“东学党事变”的时候,伊藤博文召见驻清公使兼驻朝公使大鸟圭介时,微笑着说了一句让大鸟觉得要昏死过去的话:“大鸟君,你的任务就是在朝鲜制造和清国开战的口实。”
伊藤博文为什么能那么胸有成竹地要和大清开战?这20年里日本在海军建设上都干了些什么?
有这么一种说法:最可悲的国家是半岛国家,因为他们几乎永远得不到安宁。看看巴尔干半岛、阿拉伯半岛和朝鲜半岛的近现代史,就能同意这种说法。
朝鲜,这个位于亚洲东北部南北长达2200里的半岛,一百多年来一直到现在还继续在扮演着“东亚热点”的角色。而充满了战争和流血的现代东亚史的原点,就是从朝鲜半岛开始的。
22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面积,比相邻的中国吉林省稍微大一点,大约是黑龙江省的一半左右。差不多80%的面积是不适于农业的山地,土地也不是很肥沃,但就是在这么一个应该说是并不起眼的半岛上的国家,在这一百多年里屡次被战火烧炼,是世界上爆发战争次数最多的地区之一,一直到现在世界上军事力量集中密度最高的地区可能还是朝鲜半岛。
这是因为朝鲜的地理位置。
朝鲜和中国、俄罗斯交界,隔着对马海峡和日本的九州相望。朝鲜半岛由于这个特殊的地理位置,在进入了殖民帝国主义的19世纪以后,成为大国角逐的竞技场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对于大清帝国来说,朝鲜只是一个有时候会来朝朝贡,需要赏赐点什么的属国。出于“中央帝国”的威严和传统,大清并没有在朝鲜半岛寻过什么经济利益,大清需要的是“拥有属国”这件事本身给大清带来的尊严;对于被困在冰天雪地的北极圈里,做梦都想着温暖的南方乐园的俄国人来说,朝鲜则意味着一个能通往南方的不冻港;对于刚刚明白当时统治着世界的丛林准则,完成了明治维新,急着要在这个丛林准则下得到一席之地的日本来说,用一句当时日本首相伊藤博文的话来说,“朝鲜是一把刺向日本腹部的利剑”。
有人在讨论甲午战争时喜欢着眼于所谓“东林党之变”,实际上那只不过是中日兵戎相见最表面的原因。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甲午之战其实是势在必然,无可避免的。“东林党之变”不是引起甲午战争的原因,只是东亚国际关系发展的必然结果,也是日本官界军界长期以来努力经营的结果。
朝鲜自古以来就和日本交流密切。江户年间,日本只要换了将军就会有朝鲜通信使前来庆贺,顺便互通音信。日本的对马藩也是锁国年代的朝鲜除了宗主国大清之外唯一与之有贸易往来的外国。朝鲜从日本进口的主要是铜器、陶器、明矾、红绢、砂糖、棉花等;日本从朝鲜进口的主要是虎皮、熊皮、豹皮、狗皮等皮货和人参、鱼翅及熊胆、牡丹皮、黄芪等中药材。1876年全年贸易总额在30万日元,换算成现在的价格大约在3000万美元左右。
日本明治政府成立后就向朝鲜发出了新政府成立的通知,同时提出了通商贸易的要求,被当时执掌朝鲜大权的大院君拒绝。表面理由是明治政府的国书和江户幕府的国书格式相异,而且明治国书中的“天皇”、“天朝”等遣词用字属于“僭越”——“皇”和“天朝”只有宗主国大清才能使用。但是这仅仅是表面上的理由,实际上这些字在幕府政权的国书中都用过。真正的理由,一是还处于锁国状态之中的朝鲜不想把贸易活动扩大到对马藩之外,二是朝鲜对新成立的明治政权抱有本能的怀疑。朝鲜始终没有忘记,1592年到1598年之间丰臣秀吉的侵略给朝鲜半岛带来的巨大灾难。而丰臣秀吉以后的江户幕府在250多年间没有向外进行侵略扩张,朝鲜朝廷怀疑推翻了幕府的明治政权也是很正常的。
不幸的是,之后的事态发展表明朝鲜朝廷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国书被拒绝这件事在日本引起了一次有关征朝的大争吵,虽然主张征朝的西乡隆盛、板垣退助等急先锋在大久保利通等人的反对下下野,征朝没有征成,但这次争吵到后来居然发展成了一场叫作“西南战争”的大规模内战。可见朝鲜半岛对日本来说始终是迷人的诱惑。
1875年9月发生的“江华岛事件”,是整个东亚国家关系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事件。
江华岛位于朝鲜半岛汉江出海口,是韩国第五大岛。由于其重要的战略位置,这150年来一直就是紧张的焦点。1866年因为大院君禁止天主教在朝鲜传教,法国人出动了800多兵力进攻江华岛,在伤亡了40多人以后,不得不悻悻退走,这就是所谓的“丙寅洋扰”。1871年,以“科罗拉多号”为首的5艘美国军舰为了4年前美国武装商船“谢尔曼将军号”(General Sherman)被击沉事件进攻了江华岛,在占领了一个月以后主动撤兵,这是所谓的“辛未洋扰”事件。
一个小国,居然能够两次击败西洋列强,拒绝本来要强加在他们身上的不平等条约,实在是很了不起的。然而,这两次侵略最后都是仅以“洋扰”而结束的根本原因在于,无论法国还是美国,并没有真正准备入侵朝鲜半岛,因为在朝鲜半岛的前面,有着更加美味可口的中国大陆和中国大陆的市场。
然而日本就不同了。在19世纪,可能朝鲜半岛的经济价值确实不大。但就像那份真伪不明的《田中奏折》所说:“欲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满蒙,欲征服满蒙,必先征服朝鲜。”日本要想前往可口的中国大陆,就必须先通过不那么可口的朝鲜。朝鲜,是日本走向世界的第一块跳板。
但是当时无论是朝鲜还是大清都没有看清这一点。
9月20日,由舰长井上良馨少佐指挥的日本军舰“云扬号”在去往中国海城牛庄的路上途经江华岛。井上良馨乘坐的小艇以要求饮用水补给为由靠近了江华岛,受到江华岛上的朝鲜炮台炮击。小艇立即归舰,“云扬号”上的舰炮对江华岛炮台进行了报复性还击,舰上的陆战队也登陆,放火烧掉了朝鲜军3座炮台,这就是所谓的“江华岛事件”。
且慢,这只是日本《公刊战史》的内容,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陆军卿山县有朋在事件后说得一句话揭开了谜底:“这是预定计划的实现。”日本陆海军的战史分为两类,一类叫《公刊战史》,是给大家看的;还有一类是锁在参谋本部军令部的铁柜里,名为《××年战史》的机密文件,那才是真正的战史。《明治八年海军战史》里有井上良馨在10月1日写的报告书,里面清楚写明日军的武装小艇进行的是水道测量,在受到朝鲜方面警告以后反而变本加厉向汉江上游汉城方向前进,这才受到朝鲜的警告炮击。
事件发生以后,日本立即派出了以参议开拓长官黑田清隆陆军中将和大藏大辅(相当于财政部副部长)井上馨为首的代表团乘着军舰到朝鲜兴师问罪。这个井上馨不是前面那个井上良馨,那个井上良馨是海军军人,后来仕途一帆风顺,一直升到海军大将,名列元帅。这个井上馨是政治家,后来做过日本内相和外相。
经过大兵压境的谈判,日本和朝鲜在1876 年2 月26 日签订了《朝日修好条规》,通称《江华岛条约》,这是朝鲜历史上第一个不平等条约,也是几乎整个现代东亚史的起点。《江华岛条约》标志着朝鲜从闭关锁国的状态中走了出来,正式进入了大国角逐的舞台。根据条约,日本在朝鲜得到了类似于“租界”的居留地,日本产品在朝鲜享受了免征关税的待遇。
《江华岛条约》的关键要害在于其第一款:“朝鲜国自主之邦, 保有与日本国平等之权。”这一款在现在看来貌似公平,很符合“国家不分大小一律平等”的国际准则,但当时可不能这样解释。朝鲜是大清的属国,日本要动朝鲜的脑筋首先需要解决的是和大清的关系。1876年的日本,还没有完成和大清进行一场战争的准备,它只能想法子在大清和朝鲜之间打进一个楔子,做好法理上的准备,以迎接和大清的最后摊牌。
大清知不知道这件事?大清知道。朝鲜将这件事知会了清廷,日本新任驻华公使森有礼甚至直接向总理衙门提出了“派员和中国官宪前往朝鲜”的试探,但被总理衙门以“向无此规矩”为由而拒绝。清廷,或者说李鸿章本人并不愿意过多地插手这件事。这倒不是大清已经山穷水尽顾不了属国了,大清虽然输了鸦片战争,向英国割让了香港,又经过“长毛之乱”,元气大伤,可以说是“千疮百孔”,但在外表上还是光鲜的,起码在东亚这一块,还没有人敢来起哄架秧子。
但李鸿章只求自保,不想多事。既想当宗主国,又不想看到日朝之间爆发战争。李鸿章还记得丰臣秀吉侵略朝鲜,最后使得中日两国政权下岗交班的历史,所以他主张“当由朝鲜自行主持”,实际上是想通过和平谈判解决问题,避免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李鸿章的思想就是数千年来中央帝国只求“示威严于夷狄”即可的传统思想,李鸿章虽然认识到了已经是“数千年未有之变局”,大清面对着的是“数千年未有之强敌”,但是并没有用战斗甚至是战争来解决问题的思想准备,特别是对日本这个在他看来只不过是“蕞尔小国”的岛国。
这也不能完全怪李鸿章消极自私或者妄自尊大,须到大清的制度里去找原因。
大清不是一个现代意义上的国家,已经面临着被时代淘汰的命运。如果大清还想在这个世界上继续存在的话,不搞一个像日本的明治维新那样彻底的改革是不行的。可是以西太后为首的大清朝没有这个认识,也没有这个愿望,没有这个决心,更没有这个能力。
大清的问题在表面上看来是列强袭来,纷纷要求割地赔款,但解决方法不是买几支洋枪、几门大炮、几条军舰就能够混过去的了。大清的问题出在统治政权的概念上。所谓大清,只是爱新觉罗家族,确切地说是皇上,或者在当时的环境下更确切地说,是西太后的私产,与别人一概无关。即使李鸿章大人顶着那么多令人眼花缭乱的头衔:太子太傅、文华殿大学士、直隶总督、一等肃毅伯,他也只不过是爱新觉罗家族的一介奴才,只要爱新觉罗家族愿意,随时可以让他滚蛋。
打个现代社会的比方,李鸿章就仅仅是个承包商。他承包的是朝廷或者说是西太后的安全,这个承包商的工程设备就是那支北洋新军和北洋水师。所以无论任何时候,李鸿章必须首先考虑的是他作为承包商的地位是否稳固,当然这个稳固取决于它的客户公司——大清朝廷的不会破产和支付能力,但是对于李鸿章来说,他本人经营的承包公司的不破产更加重要。这样一来,李鸿章及其清军在以后和甲午战争过程中的所作所为就很容易解释了。割地赔款其实与李鸿章及其承包公司无关,那是李鸿章的客户公司,大清朝廷的事。所以李鸿章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那个朝廷,更不用说国家,而是在为他的公司打算。而大清朝廷上下,防卫的责任已经由李鸿章承担了,一旦出事,只是按照契约合同追究李鸿章及其手下的责任,这个国家到底怎么样了,或者说爱新觉罗家族的财产损失是不会有人关心的。
但是日本呢?日本从19世纪60年代末开始明治维新,颁布了《大日本帝国宪法》,召开了由众议院和贵族院组成的议会,实现了君主立宪制国内政治统一和安定,开始了富国强兵。虽然还很落后,但在政治上日本已经是现代意义上的国家了。到1892年,日本对大清的出口额达到了1965万日元,占日本全部出口总额的21.5%,比1884年增长了3倍。从中国的进口仅棉花一项,从1887年开始的5年内就从82万日元增加到了600万日元。值得指出的是:当时清日之间的贸易几乎全部掌握在大清商人手中,日本仅仅是三井物产在上海和天津开设了两家支店而已。
和所有国家一样,在资本主义发展的初期,纺织业就是产业资本的代名词。日本从1887年开始的5年中,纺织业的生产规模扩大了5倍,生产量增长了9倍,纺织品的生产效率达到当时的国际先进水平。和所有新兴国家一样,当时的日本拥有最新式的设备,而且有最低廉的人工。比如一捆20支的棉纱,在印度制造成本是17.76日元,在日本只需要11.03日元!
但是1894年上海的市场价格却不是这样,上海市场价格是印度产棉纱94.54日元/捆,而日本产棉纱是97.2日元/捆。日本产绵纱没有竞争力。这是因为日本产棉纱要加上4.01日元的棉花原料运费,4.90日元被日本海关扣去的棉花进口税及棉纱出口税。即便日本减免了每捆0?89日元的棉纱出口税,日本产品还是无法与印度产品竞争。
于是,日本产业资本家把目光放到了在上海直接设立棉纱厂和纺织厂上面。1887年日本第一银行头取(董事长)、被称为“日本资本主义之父”的涉泽荣一就提出了这个建议,但被清朝拒绝。当时的驻清公使盐田三郎主张无视上海道台,“模仿其他外国,尽快安装机械,着手实业”。但被外务省以“不应该无视各国与我国的邦交强弱而随意裁量”的理由否决。三井物产只好迂回,通过和英国怡和洋行(Jardine Matheson)一起出资在上海办厂。
形势就是这样,日本的产业资本主义的发展急切地需要着海外市场和原料供应地,广袤的中国大陆怎能不让日本的产业资本垂涎欲滴?但是日本人都知道,要进入中国大陆,一定要征服隔在中日两国之间而又距离日本最近的朝鲜半岛。
这就是日本人制造“江华岛事件”和强迫朝鲜朝廷签订《江华岛条约》的经济动力。
《江华岛条约》签订以后,日本产品大举进入朝鲜半岛。朝鲜半岛上流通的中日产品的比率,在1882年时是87∶13,而10年后的1892年这个比例变成了55∶45。
《江华岛条约》签订后的第二年1877年,日本在元山,1880年在釜山,建立了“特别居留地”。这些居留地内的土地只准日本人租借,居留地内的行政权力由日本政府代表掌握,适用日本法律,警察权也由日本人控制。这些“特别居留地”几乎就是日本领土的延长,朝鲜主权被侵犯的程度,尤在中国的“租界”之上。进入这种“特别居留区”的,是以三菱会社日语词汇,公司的意思。和大仓组为首的大小财阀,他们利用免交关税的特权,进口英国毛织物、火柴,套取朝鲜通货进行投机,给朝鲜经济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日本商人在朝鲜半岛囤积粮食并将其运回日本国内以解决粮食不足问题,使得朝鲜半岛的米麦价格上涨了两三倍,在不少地方造成了饥荒。
  日本人在朝鲜参与的不仅仅是经济活动,还提出了租借釜山港口的绝影岛以供军用的要求。这些所作所为很自然地使朝鲜人的反日情绪日益高涨。韩国儒生们一直在鼓吹的“卫正斥邪论”也就更加广为传播。朝鲜国王高宗李载晃的生父、被外戚闵氏夺取了权力的大院君李昰应正好利用这种形势,交结儒生,又联络了被日本式军队夺取了地位的旧式军队于日发动政变,赶走了闵妃,重掌了政权。政变军队杀了堀本礼造少尉等7名日本军事教官,并且进攻汉城的日本公使馆。日本公使花房义质逃往现在的仁川济物浦,由英国军舰好不容易救走,是为“壬午兵变”。
但是朝鲜的那个大院君其实是个只会惹是生非的政治文盲,他发动了政变,以为逼着儿子交出了政权就大功告成了,完全没有想过日本和大清会做出怎样的反应,甚至连儿子高宗的妃子闵妃会怎么做也没去想。
朝鲜李氏王朝的明成王后闵妃在朝鲜半岛受到极高的崇敬,闵妃实际上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闵妃受到崇敬,并不是因为她富有政治才能,而是她的丈夫高宗实在是一个沉溺于酒色、醉生梦死的家伙。这次政变的导火线就是朝鲜朝廷拥兵不养兵,实在混不过去了就用些掺了沙子的稻谷来敷衍,因而生出了兵变。但拥有良好政治嗅觉的闵妃在兵变之前就逃到了袁世凯的兵营请求保护。
收到花房义质公使报告的日本政府反应非常迅速。7月30日,日本立即向朝鲜派遣了高岛鞆之助陆军少将率领的步兵第十一联队的一个大队、海军陆战队两千人的和仁礼景范海军少将指挥下的4艘军舰,护送着花房公使又回来了。这两位少将后来都做到大臣。高岛鞆之助后来在松方正义内阁中做过陆军大臣,官至中将;而仁礼景范十年后做到海军大臣,官拜海军大将。最牛的是那个步兵少佐大队长,是后来做到元帅陆军大将的寺内正毅。
8月1日,陆军卿代理山县有朋又下令动员东京和熊本的两个镇台,在熊本编成混成旅团,同时动员了运兵船,准备随时增援。
苦主上了门,这大院君该着急了吧?不,他没着急,因为李鸿章也派吴长庆带了3000人在3艘军舰的护卫下到了汉城,和日军对峙上了。
朝鲜长期以来处于中国的属国地位,但又不完全是现在国际政治学上的殖民地概念,是那种一般情况下不会被宗主国干涉内政的自治属国。李鸿章已经认识到日本之所以还没有对朝鲜提出领土割让、矿山权利和内地通商的要求,仅仅是因为大清正在考虑要不要直接驻兵。这次派兵基本上就是出于这种考虑,而不是做大院君的保镖。
所以此后的处理让花房公使措手不及。当时的外务卿井上馨有点顾忌列强干涉,主张先谈判,谈判破裂以后再开打。花房公使向高岛、仁礼这两个陆海军少将确认:“弄不好要动手,你们打得过清军吗?”两位少将拍着胸脯说:“如果交火,肯定胜利,你只管去谈。”
可是谈判已经没对手了,吴长庆按李鸿章的意思,把大院君装上军舰送到天津关了禁闭。这一关就是3年,连他儿子朝鲜国王高宗亲自求情也没用。这边闵氏家族重掌朝政,朝鲜看起来还是控制在大清手里。
有关善后的谈判在大清没有派人参加的情况下在济物浦(现在的仁川)进行。日本提出的割让对马海峡战略要地巨济岛和海参崴对面的忧陵岛的要求,在朝鲜朝廷已被大清掌控,而且在美国也派出军舰调停的形势下没有实现。朝鲜付了55万日元的赔偿金后还是留下了一个致命的隐患:承认了日军在汉城的驻兵权。
为了与之抗衡,李鸿章把常驻朝鲜的兵力增加到了3000人,以压制护卫日本公使馆的1000名日本陆军。1882年和朝鲜签订了《中朝商民水陆贸易章程》,再次确认朝鲜是大清属国,并派马建忠和德国顾问穆麟德赴朝掌握通商、外交和关税情况,提供武器以将朝鲜军队改编为大清式的新军。
但是这些做法既不彻底也为时已晚。
日本人从这次壬午兵变得到的教训是:他们在朝鲜问题上无法绕过宗主国大清,任何对朝鲜的非分之想,只有在下定和大清进行一场全面战争的决心后才能实现。然而他们自忖还没有这个能力,也还没有下定这个决心。
但是这个能力对比在发生变化。19世纪的后半叶,是中国最灾难深重的年代。壬午兵变的第二年1883年,法国出兵中国的另一个属国越南,并且同时攻击了云南。法国海军还攻击了福建、台湾、浙江,控制了台湾海峡,占领了澎湖。
日本人把这场中法战争看成天赐良机。日,自由党总理(总裁)板垣退助面见法国驻日公使萨奎其,要求法国提供100万美元作为他们在朝鲜搞政变以配合法国人在越南行动的活动资金。那时日本政界全体一致,图谋在朝鲜策动政变。参议伊藤博文怕被自由党抢了头功,干脆自己上阵。他指挥《汉城旬报》主笔井上角五郎和朝鲜独立党的金玉均、朴泳孝联系,策划具体的政变计划,并通过驻朝公使竹添进一郎把朝鲜在壬午兵变后付的55万日元的赔偿金中的40万交还给独立党人作为政变资金。
当时朝鲜除了这个主张独立的独立党之外还有一个由闵氏家族的闵泳翊领导的“事大党”。“事大”这个字出自《孟子》的“以小事大”,意思是小国应该跟着一个大国。像韩国这样的小国就应该跟着中国这样的大国,几千年都跟下来了,现在也还是大清保险。这两个政党如同水火,势不两立,互相指责对方是“韩奸卖国贼”。
日晚上,金玉均、朴泳孝等朝鲜独立党人发动了政变,是为“甲申政变”。
那天,朝鲜国王高宗李载晃在王宫举行宴会庆祝汉城邮政局成立,韩国朝野名士、外国公使武官群集一堂。来客中突然出现了20来个刺客,在金玉均“请安静,请安静”的命令声中,将国王的亲信重臣一一杀死。这时200余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军人突然开进了王宫,这是汉城的日本公使馆守备队。根据《济物浦条约》,日本在汉城有驻兵千人的权力,但是当时在汉城的日本兵就只有200名,这次是倾巢出动了。
在场的日本公使竹添进一郎站起来大声宣布:“为了防止不测事件,应朝鲜国王的要求,日本派兵保护朝鲜国王的人身安全。”这时训练有素的日本兵早把警卫王宫的朝鲜兵赶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然后是金玉均向李载晃国王宣誓表忠,国王也作出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和闵氏家族领导的事大党划清界限,表示从此以后重用独立党的金玉均等。
竹添公使又来了个“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声明:“这次事件是因为独立党和事大党的矛盾激化而起,日本和这次事件没有任何关系,日本军队仅仅是应国王的要求而进入王宫。”其实政变22天前的11月12日,竹添在发给井上馨外务卿的电报中就很清楚地表示:“为了打破清国在朝鲜的优势地位,煽动亲日派的独立党发动内乱。”
井上馨向刚刚从欧洲视察回来的伊藤博文参议汇报了朝鲜局势。伊藤博文指示说:“各国对朝鲜问题都很神经质,要慎重行事,不能给人以干涉内政的印象,尤其在公开场合。朝鲜王室不能有生命危险。”
于是才有了11月28日井上馨发给竹添的谜一样的外交电报:“许可乙案。”这是因为除了“保护朝鲜国王”的“乙案”之外,还有一个“直接干涉”的“甲案”。
政变以后立即成立了以国王的亲戚李载元为首相、朴泳孝为副首相、金玉钧为大藏大臣的新内阁,这个新内阁办事效率还挺高,立即开了会,决定了这么几条:
一、从此国王不叫“殿下”,改叫“皇帝陛下”,为独立国家的君主。
二、废除对大清的朝贡。
三、废除旧内阁,修改税制,废除宦官。
四、加强王室的透明性。
这样的规定一共有14条,一句话,朝鲜独立了。
但是,就独立了一个晚上。
实际上还不到一个晚上——半夜里独立党人和日本人正在一起庆祝“独立”的时候,李载晃就抽空溜出去找袁世凯了。正当竹添公使发现没了正主惊叫“完蛋了”的时候,袁世凯则下令:“全体出动,进攻王宫,把日本人赶出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清虽已濒临死亡,或者说已经是一具政治僵尸,但在外表上还很可观。如果说以西太后为首的大清君臣全在混吃等死也不公平,他们也还是想整治好大清的。特别在应付这次政变时,一来是袁世凯能干,二来大清也没有了退路。清法战争,虽然有镇南关大捷这样的胜利,但整个战争是大清大败。左宗棠指责李鸿章签下《中法天津条约》是“误尽苍生,落千古之骂名”等只是攻讦,并没有多少道理。
中国失去了越南,那么多属国中就只有朝鲜了。现在来打朝鲜主意的还居然是一直也有点属国嫌疑的日本,如何不叫大清和李鸿章、袁世凯等抓狂。所以这次袁世凯亲自带领500精兵攻打王宫,同时清军还进攻了日本公使馆,把公使馆给烧了,让其首尾不能相顾。但是这边攻王宫的停了一会儿——放日本公使和日本守备队逃生。袁世凯在没有李鸿章的指示下,不敢扩大事态。
  “甲申政变”完全失败,金玉钧随竹添公使从济物浦一起逃往日本。而井上馨在接到“政变完全失败,国王落在清军手中,清军已经完全控制汉城”的报告后立即报告了三条实美大政大臣,随后紧急召开了有山县有朋内政卿、大山岩陆军卿、川村纯义海军卿和伊藤博文参议参加的联席会议。结果是,由井上馨作为全权大使带领由陆军中将高岛鞆之助和海军中将桦山资纪两名副使率领的2000军队来朝鲜兴师问罪。
日本政府的方针是:谈判的对手是朝鲜而不是大清。原因之一在于除了袁世凯原来派驻朝鲜的3000人马以外,事发以后李鸿章又命吴大征带领陆海军5000去往汉城增援,而日本人还没有做好全面战争的准备;原因之二就是日本政府从《江华岛条约》以后就一直在制造“朝鲜是独立国家”这样一个既成事实。
日朝双方在“日本为什么出兵王宫”这件事上扯皮一个星期以后,以朝鲜方面部分屈服的形式签订了《汉城条约》,内容是朝鲜向日本支付赔款,朝鲜方面承担日本公使馆被焚的责任,出钱重修日本领事馆。
那么手握8000兵马的袁世凯在干什么?就在一边干看着?当然不是,但是袁世凯无能为力,首先日本政府极度警惕谈判时大清的参与,再三向朝鲜方面表明,一旦发现有大清参与就立即“停止交涉”。实际上就在《汉城条约》签字前一天的1月8日,吴大征还以“大清钦差大臣”的身份硬闯会场试图扭转局势,但被井上馨以吴大征没有全权证书且与清朝的谈判另外进行为由而拒绝。还有一个原因就是,12月19日汉城城内的日军败于清军,退到济物浦的时候,英国公使向李鸿章表示过“大英帝国不愿意看到大清和日本在朝鲜半岛交火”的意向,而背后促成英国这一表态的是远在东京的伊藤博文参议。
伊藤博文看到袁世凯在汉城作壁上观,并且知道了李鸿章的软弱态度后,于日与同为参议的西乡从道赴天津和李鸿章谈判善后。
日本方面的交涉要点是:
一、处罚驻守汉城的清军指挥官。二、清军从汉城撤退。
这完全是一种狮子大开口的讨价,但伊藤博文似乎胸有成竹。刚刚大败于法国的大清,实际上不是像李鸿章口头上所说的:“我们准备大打一场,和法国都已经不辞一战了。”经过13天6次谈判,双方签订了《中日天津条约》,内容为以下三条:
1.大清和日本在4个月内同时从朝鲜撤军。
2.双方不再向朝鲜派遣军事顾问和教练。
3.日后朝鲜国内若有重大变化,双方在派兵前需告知对方。
这个条约的要害在于,它承认了日本拥有出兵朝鲜的权力。当时李鸿章的想法是日本出兵汉城需要三天,而清军到汉城只需一天半。所以即使日军出兵朝鲜,清军也能占先机。但是占了先机以后怎么办,李鸿章好像没有考虑过。
纵观19世纪末期中日外交,只能让人扼腕。日本人不是没有失败过,但必须承认日本人犯的错误少得多,而且明治时期的日本人与昭和时期的日本人不一样,会灵活地随着形势的变化而修正错误。而号称大清外交第一人的李鸿章,和日本的伊藤博文、井上馨等比起来,未免相形见绌,逊色太多。这不得不让人感叹,明治时期的日本确实俊才云集。
比如当时日本驻中国的公使是榎本武扬,而驻天津领事是之后的内阁总理原敬。
而大清却是一再失误。1889年又出现了“防谷令事件”。
日本商人对于朝鲜半岛米麦的囤积和抢购使得朝鲜半岛粮食价格飞涨、民不聊生。1889年咸镜道监司赵秉式突然宣布禁止从元山向日本出口粮食。由于这个禁令,日本商人遭受了14万日元的损失,日本政府向朝鲜国王提出了强烈抗议。但是朝鲜方面调查后的结果是,国王不知此事,赵秉式只是执行袁世凯的命令而已。
袁世凯的想法或许没有错。但袁世凯没有认识到,世界已经由于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的出现而变得很小,而且还出了“国际惯例”这个根据列强的价值标准而变化的怪胎。随心所欲的行动除了授人以柄外,得不到任何东西。
“防谷令交涉”持续了4年之久,最后在1893年的5月终于以朝鲜政府全额赔偿日本商人的损失而告结束。袁世凯在这起事件中的作用为后来日本煽动舆论和大清开战提供了极好的口实。
好像是怕日本人找不到足够的开战理由似的,第二年又出现了“金玉均暗杀事件”。
金玉均是朝鲜独立党的头目,因策划“甲申政变”而被朝鲜朝廷视为“大逆”。朝鲜朝廷对他恨之入骨,悬赏重金要金玉均的脑袋。但是金玉均以“岩田周作”的化名躲在日本,受着日本政府的保护。朝鲜朝廷要求日本引渡金玉均被拒绝后,先后四次送刺客到日本,但都失败了。
第五次送来的刺客比较另类,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立志要做外署督办(外交部长)的洪钟宇。朝鲜朝廷高额悬赏金玉均的脑袋,可洪钟宇除了必要的经费之外不要钱,他要的是官位。朝鲜朝廷实在是对金玉均恨之入骨,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洪钟宇的条件。
洪钟宇来到日本,以认识李鸿章公子李经方为诱饵诱使金玉均去上海和李鸿章谈判。
如果洪钟宇完全是在说谎,那金玉均也不会上当。这事倒霉就倒霉在洪钟宇并不是完全在说谎。洪钟宇确实认识李经方,而且确实向李经方介绍了金玉均,说金玉均愿意改邪归正,是大清的可用之才。于是在上海养病的李经方确实发出了“家父愿见金玉均一面”的信息。
金玉均在见到李经方的回信时欣喜若狂,满脑子想的就是见到李鸿章以后动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李鸿章采纳他意见的场面。“能同时利用清日两国的,舍我其谁也。”他一脚把头山满、宫崎滔天、犬养毅等人的劝阻意见踢出老远,跟着洪钟宇在日乘坐“西京丸”号客轮去了上海。
外务大臣(日本从太政官制改到内阁制是在1885年,此后的“卿”就改成了“大臣”)陆奥宗光拿着报告金玉均死讯的电报气急败坏地冲到内阁总理大臣伊藤博文官邸时已经是28日晚上了。出乎陆奥外相的意料,伊藤博文不急不慢地分析了形势:“金玉均是在日本法律保护下的人,这个人被刺客骗去了上海,而且还牵扯到李鸿章的公子。现在就看清国,噢,不,应该说李鸿章如何处理此事了,你是不是准备向清国要求引渡凶手和金玉均的尸首?”
“当然。”
“不用急,先看李鸿章如何动作,发电报叫上海总领事馆静等国内指示,不要贸然行动。”
满腹狐疑的陆奥离开以后,接踵而来的是内务大臣井上馨,井上馨开口就说:“事情的发展很有趣。”
伊藤博文制止了井上馨继续说下去:“闻多(井上馨的字),不要说不谨慎的话。”
但是井上馨还是按耐不住兴奋的心情:“洪钟宇干得真漂亮。”
原来,朝鲜朝廷派出来暗杀金玉均的刺客洪钟宇,其实是在井上馨指挥下行动的两面间谍。而这个绝密行动连外相陆奥宗光也不知道。
洪钟宇很快就被公共租界工部局抓获。日本总领事馆向工部局提出了引渡的要求但被拒绝,犯人洪钟宇和金玉均的尸体被一起交给了上海道台。
在北洋大臣兼直隶总督李鸿章的命令下,凶手洪钟宇和金玉均的尸体一起被交给了朝鲜。
李鸿章可能是这样想的:“这样可能会激怒日本,但是日本现在不具备和大清对抗的武力,不足为虑。反过来,这样做的结果会使朝鲜朝廷对大清感恩戴德,对把日本势力彻底驱逐出朝鲜很有帮助。”
起码李鸿章在当时没有意识到整个暗杀事件是日本人做的套。
陆奥宗光外相向伊藤博文汇报犯人和尸首都已经由工部局交给上海道台,再不向上海道台交涉就为时太晚了的时候,伊藤博文喊来了内务大臣井上馨:“洪钟宇说了些什么当然很重要,但是估计金玉均的尸首会交给朝鲜。金玉均在朝鲜是大逆,我们先看朝鲜如何处理金玉均的尸首再做主张。”
陆奥宗光此时才领悟到了事情的另一面。
如同伊藤博文的估计,李鸿章果然将犯人洪钟宇和金玉均的尸体交给了朝鲜朝廷。而且为了显示大清朝的威风,特地使用了北洋水师的军舰“威远”号。
朝鲜朝廷将金玉均的尸首进行了“凌迟”,并且在杨花镇竖起了一面写着“大逆不道玉均”的大旗,把被凌迟了的尸首晒干了示众。
这时候日本驻朝鲜公使大鸟圭介才在外务省的指示下向朝鲜外署督办赵秉稷提出抗议。但抗议遭到赵秉稷严词拒绝:“公使先生,虽然金玉均是被凶手骗到上海去的,但是一直在向我们通报金玉均去向的不正是阁下吗?金玉均在朝鲜是大逆不道的罪犯,如何处理金玉均是朝鲜的内政。”
大鸟圭介扔下一句话,扭头便走:“你们要对今后在日本和清国、朝鲜之间发生的一切负责。”
此时日本国内乱成了一锅粥。尾崎行雄、犬养毅等论客们纷纷写文章发表演讲攻击大清、朝鲜和“软弱的政府”。里面跳得最高的就是现在头像印在一万日元纸币上的福泽谕吉。福泽当时在《时事新报》上是这样写的:“金玉均在上海被杀,韩国官吏并没有到天津去和李鸿章商量,可是清国军舰就能迅速动作,令人感叹。相形之下,金玉均遇害后日本人之举动,如同迟缓病人一般,也是令人惊奇。”
应该说这是伊藤博文和井上馨所十分满意的,因为舆论已经在朝着批判政府,批判首相的方面发展。情况可以说是一触即发,只要有一个口实就可以开战了。因此伊藤博文召回了驻朝鲜公使大鸟圭介。应该说大鸟圭介原来是一位主张“日清同盟论”的人物,他的看法是日本和清国应该齐心合力联合起来把欧美列强从亚洲赶出去。在汉城也多次和袁世凯会面,讨论如何推进朝鲜的改革和近代化问题。但现在这种论调已经不合时宜了,现在的问题是何时和大清开战了。
可是,大清是亚洲第一大国,维新只有30年不到的小国日本,和大国大清开战能赢吗?
日,离甲午战争还有四年。
东京小石川炮兵工厂的小石川后乐园。受外务大臣榎本武扬的委托,海军大臣桦山资纪中将在这里召开一个游园会形式的欢迎宴会。贵宾是大清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和正在日本访问的包括北洋水师旗舰“定远号”、“镇远号”在内的7艘军舰上的50名大清水师军官。
桦山资纪气恼地对海军次官伊藤雋吉少将说:“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丁汝昌,榎本外相硬要讲什么‘日清友好’。这样,明天全体出动去会会这个迟早要在战场上见面的敌人,大家都把这个丁汝昌的脸给我记住了,把军务局长喊来。”
当时的海军省军务局长就是伊东祐亨少将。伊东一进门,桦山资纪就问了他一个问题:“伊东君,你说丁汝昌这次为什么走这么条怪路,从下关进日本,经濑户内海绕纪伊半岛到东京来?”
这位后来指挥联合舰队大败北洋水师,一直晋升到元帅海军大将的伊东少将回答说:“丁汝昌这是在向我们示威,他的意思是说,日本的内海就是北洋水师的庭院,如果日清开战,他能指挥着北洋水师一口气攻到东京。去参加欢迎宴会没问题,但请大臣无论如何也要恳请外务大臣和首相同意让我们也去访问一次清国。”
第二天,伊东祐亨在游园会上劈头对丁汝昌说:“丁提督,能不能让我参观一下你们伟大的超级战舰‘定远号’?”
丁汝昌坦然地笑了笑:“随时欢迎,但是您只能看,我们不会回答您提出的问题。”
丁汝昌有资格坦然。这艘长达95米、满载排水量7355吨、航速16节的德国造战舰“定远号”是当时远东的最大新型战舰。装备在“定远号”上的两门30?5厘米的双连炮能够毫不留情地把所有敌舰送进海底,让你伊东祐亨参观一下又能怎样?
第二天,伊东少将在丁汝昌的陪同下参观了“定远”、“镇远”两舰。
桦山海军大臣在海军省等着伊东的报告。
而伊东的报告是:“如果现在和清国开战,我们没有胜利的可能。只要‘定远’和‘镇远’两舰就能把全部常备舰队送到海底。阁下,我们需要军舰!我们是四面环海的海国,卫国就是卫海,拥有能和‘定远’对抗的军舰是我们最要紧的。”
桦山叹了一口气:“李鸿章的目的达到了。”被称为海军“头脑”、位居军务局长、实际上指挥着日本海军的伊东祐亨被逼着说出了“没有胜利的可能”。
李鸿章派丁汝昌率北洋水师访日的目的——向日本示威,确确实实地达到了。
其实,在这之前5年, 1886年的8月,北洋水师就派出以“定远”、“镇远”两艘主力巡洋舰为首的4艘军舰(另外两艘是“济远”和“威远”)访问过日本。带队的也是丁汝昌,那次是在黄海演习完毕以后,开到长崎去修理军舰。修理军舰也没有必要到日本去,所以其实有个七八成炫耀武力的成分在里面。 但那次在长崎寄港闹出了一个在日本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清国长崎水兵事件”,北洋水师士兵因为和日本警察发生冲突,双方大打出手,死10人,伤70余人,结果是日本人赔礼道歉、赔偿损失了事。
时隔5年,北洋水师虽然没有增加新舰新炮,但还是让伊东祐亨垂头丧气。
但有人不这么看。
回航时北洋水师还是走濑户内海,在广岛的宫岛锚泊时,接受了吴镇守府长官中牟田仓之助中将和参谋长东乡平八郎大佐的访问。在这次访问中“平远号”声称故障,进入吴军港检修,其实是有点观察和侦查日本海军技术程度的意图。
但结果是,北洋水师的底细被人家摸了个底儿掉。
东乡平八郎大佐几乎每天在码头观察“平远号”,最后的结论是:“清国舰队不足为虑,他们只是一把褪了火的宝刀。宝刀确实是宝刀,但是已经褪了火,真正需要的时候派不上用场。”为什么这么说呢?用东乡的原话:“神圣的炮口上,挂了不少东西,从内裤到袜子什么都有,怎么看怎么像晾衣竿,这还是在外国的港口呢,甲板上也是乱七八糟,根本就没有整理。”
“炮口是军舰的灵魂,从清国舰队能够毫无顾虑地这样做,就知道这支舰队的士气。从军官到士兵没有任何紧张感,军舰本来所具有的力量发挥不了,没什么可怕的。”
这是在说海军的软件。没有配套的软件,光有硬件是不能被称为海军的。东乡平八郎看出了北洋水师是软件配套没有赶上硬件购置。
但日本海军呢?在这方面不得不承认日本海军的建设是先从软件开始的。
19世纪后半期的日本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为什么能像变戏法一样出现了一支包括陆海两军的强大军队?这应该归功于日本的陆军士官学校和海军兵学校这两个培养军事指挥官的军事院校。
明治二年(1869年),兵部省在《应该创立大海军的建议》中这样写道:“军舰因为士官才有精神,没有士官,则水夫将无所作为。水夫无所作为,则舰船也就成了无用的废物。而海军士官所必须掌握的深奥学术的练成绝非易事,所以当前一大紧要事项就是尽快创办学校。”
建设一支海军,需要的东西很多,比如起码要有军舰,要有操纵军舰的人员和这些人员构成的组织。一般来说这三要素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军舰,但军舰问题最好办,只要拿得出钱,什么都能买得到。当时英国、法国、德国、俄国还有美国全都在亚洲明争暗斗,什么最新式的军舰都买得到,困难的其实是训练培养人员和编成控制。
在伊东祐亨大发没有军舰的感叹时,日本海军已经花了二十几年的时间来努力培养和组织海军人才了,而且这种努力已经显现出来了。
1870年,明治政府模仿幕府的“长崎海军教习所”,在东京的筑地开设了“海军操练所”,第二年改名为“海军兵学寮”,到1876年改名为“海军兵学校”。1888年搬到了广岛县的江田岛,在东京的海军兵学校原址上办了海军兵学校。
海军兵学寮和陆军士官学校的前身“兵学寮”同时设立,可改名字比陆军晚了两年。这么一来,“士官”这个词被陆军用了去,只好凑合着用“兵学”这个学究气十足的词了。其实陆军有点怪,除了“陆军士官学校”这个校名之外,再也不用这个词,用的是“将校”。可是海军除了学校名不用“士官”这个词以外,在其他场合则是大量使用这个词。
在日本海军术语中,“士官”指的不是“下士官”,而是相对于“士兵”而言的反义词,也就是“军官”的意思。少尉是“士官”,大将也是“士官”。
1887年开始日本陆军从法国式转为普鲁士式教育。海军的转型更早,从海军设立操练所开始,就从原来的法国式教育转成了英国式。从1873年开始,英国派出后来一直做到北美舰队上将司令官的道格拉斯(Douglas,Sir Archibald Lucius)少校为首的34名教官来日本。英国人在日本一待就是17年,合计69人次,道格拉斯本人就在日本待了两年,如果不是有人警告他如果再不回国可能会影响晋升的话,他可能还会继续逗留下去。
日本海军兵学校、美国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和英国达特茅斯皇家海军学院一起被誉为世界三大海军学校,因为日本、美国和英国曾是三大海军强国,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仔细想一下还是有点不可思议。和精神要素起到更多作用的陆军相比,海军更加受到国力的制约,这个海军兵学校既然是海军的一部分就应该也不例外。贫穷的日本是如何办出这个海军兵学校的?
当时的日本是一个很穷的落后小国,培养海军人才最简单而又便宜的方法应该是送人去欧美留学。其实在一开始,日本人也是那么想的,比如东乡平八郎就被送去英国留学,一去就是8年。
但是有一点弄不明白,日本的海军留学生到处被人拒绝。是欧美人看不起这些黄皮猴子还是为了保守海军机密,没人知道,反正就是到哪儿哪儿不要。东乡平八郎想去英国的达特茅斯皇家海军学院,结果到了那儿别人才对他说不行,结果他只能上商船学校。
日本只好从一开始就自己办学校,而且还是斥巨资全部请英国人来帮忙。英国是当时的第一海军大国,但日本人请英国人的直接原因就是——1863年的萨英战争,日本人知道了英国海军的厉害。
1862年,在现在的横滨市生麦地方发生了所谓“生麦事件”:4个英国人骑马冲撞了萨摩藩主岛津久光的队伍。其实就在事情发生前几分钟,美国领事馆官员范李德也遇到了这个队伍,按照欧洲人见了贵族或妇女的马车要下马让路的礼貌,范李德让了路,没有出事。但这几个英国人在上海待了很长时间,骑在马上鞭打黄种人是他们的家常便饭,大鼻子怎么能给黄皮肤的日本人让路?于是他们和藩主的武士发生了冲突,一个叫理查逊的英国人被日本人砍出了肠子,拖着肠子想逃跑,另一位武士“看到他很痛苦,就帮他做了介错”,一刀把理查逊的脑袋砍了下来。一死两重伤,剩下一个女的倒是没受伤,但被吓疯了,不久也死了。
约翰牛们很吃惊,这是他们第一次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大英帝国的臣民也是会被人砍杀的,而且凶手是黄种人。于是他们就去找幕府论理,要幕府赔偿10万英镑。幕府来了个一问三不知:那是萨摩藩,你得找他们。于是英国人就出动了10艘军舰上鹿儿岛讨说法来了。
英国人到了鹿儿岛,看到这么个乡下地方,料想也拿不出10万英镑,就减到了二万五,但要求处分肇事者。遇到翻译差劲,把“肇事者”给翻成了日语的“责任者”。藩主岛津久光一看急了眼:八格丫鲁,要处分老爷?老爷跟你拼了吧!这就打了起来,一仗打下来,全日本最早实行改革开放的萨摩藩取得的一点成果全部毁于英军炮火,但死得不多,才5人。而来势汹汹的英国人却死伤63人,尤里亚勒斯(HMS Euryalus)旗舰舰长约瑟林、副舰长魏尔默全去见了上帝。
怎么会打出这么个结果?其实那天可能上帝没斗过天照大神,对英国人有点不公平。首先炮战刚开始时海上风浪大作,英国军舰颠簸得厉害,无法瞄准,也就无法破坏萨摩藩的海岸炮台。而英国舰队停泊的地方又正好是萨摩藩炮台平时训练时停靶船的,这样萨摩炮台练瞄准都省了,一炮打出去就直接命中英军旗舰。
但随着天气变好,英国军舰上配备的最新式阿姆斯特朗炮的威力就显示出来了。萨摩藩的海岸炮台被炸了个精光不说,刚刚建成的造船厂和其他近代工业全完蛋了,两家人这才坐下来谈判。
后来萨摩藩还是赔了2?5万英镑,但不是萨摩藩自己的钱。萨摩藩向幕府借了6?3万两银子赔了英国人,以后就没还,赖掉了那笔账。
大山岩、黑田清隆、东乡平八郎全是参加过那场战争的,因此大家全同意要办海军,认为除了向英国学习外没有别的出路。
日本人在萨英战争中看着英国人耍酷,令他们眼馋得流口水的还不光是军舰大炮和海军。日本人发现英国人打仗时甲板上有军乐队在奏乐,认为非常妙。这边谈判还没有谈出结果,那边就有人爬到英国军舰上要人家教他们玩洋鼓洋号,回来就自己练了起来。后来日本海军的大型舰只上一直有军乐队的编制,平时在舰上练练乐器兼管打扫卫生,战时运运炮弹兼管吹吹打打,就是从萨英战争里跟英国人学的。
日本人办这个学校是很认真的,认真到了什么程度呢?为什么海军兵学校会搬到广岛的江田岛区就足以说明这一点。随着经济的逐步繁荣,海军省认为,学校办在繁华的东京会引起学生们思想堕落,所以才找了这个当时是鸟都不来做巢的荒岛——广岛。迁校之前还和当地豪绅签订了一个名为《江田岛取缔方始末书》的合同,里面规定在江田岛指定范围内不得有“猥艺丑行”,就是说不能开娼馆妓院,以保证教育环境。一直到1945年日本战败为止的57年间,江田岛都做到了这一点。至于后来,设施被美军接收,飞燕流莺从全日本和全世界各地云集江田岛,从此便“繁荣娼盛。”
和所有海军名校一样,江田岛海军兵学校最豪华的建筑就是学生宿舍“生徒馆”,这是当时工部省铁道寮(相当于后来的铁道省)任建筑副长的英国人约翰·迪亚克(John Diack)主持设计的。全部英国风格不说,所有的红砖都是一块一块地包好了从英国用军舰运来,原价是0?2日元一块,要知道那年头木匠的工资也就是一天0?1日元。运到日本后折算下来,一块红砖要花1?5日元以上,当时3日元能兑换2两白银,就是说那些红砖换算成现在的价格,一块的成本在150美元以上!
学生宿舍的豪华、生活的排场是欧洲海军的传统。在欧洲,海军是贵族军种,海军军官都是贵族,讲究的是“Noble?s Obligation”(贵族的义务)。那意思就是,国家是你们贵族的,平时好吃着好喝着,到关键时候就得豁出去为国效力。
道格拉斯少校到了日本觉得最抓狂的一点就是海军兵的学生里居然大多数出身农民,没几个贵族。出于贵族军种的自尊心,道格拉斯在教日本人的时候最强调的就是“先成为绅士,然后才是士官(Be a gentelman before the officer)”,而这点也应该是学生个人乐意接受的。到战败为止,只要条件可能,日本海军一直维持着豪华的生活方式。军官和士兵的伙食完全不同,正餐必须穿礼服,边上还有军乐队伴奏。这点和陆军大不一样,日本陆军是有点“官兵一致”的,起码在战场上,将军和大头兵吃的是一样的伙食。
海军兵学校的学生一进校就是一等兵曹,相当于上士,这点和陆军士官学校一进校从最下边的二等兵开始也不同。
但要是认为海军兵学校仅仅是享福作乐,那就错了。道格拉斯把英国皇家海军学院的课程搬到了日本,课本当然没时间翻译,也没有必要翻译——本来海军兵学校就把英语放在极高的位置上。老师是英国人,教科书是英语,用英语做作业,用英语回答问题。能用日语的地方,就只是在背后偷偷对这种“英语世界”表示不满、发发牢骚而已。除此之外,一切用英语。当然这只是海军兵学校刚开始时的情形,但海军兵学校从来没有放松对英语的要求,即使是在太平洋战争中,军部要求抵制英语这种“敌性语言”的时候,海军兵学校还是坚持连查生字用的字典都必须是英英字典。
这种训练的效果如何呢?从最后的海军次官井上成美大将战后的谋生手段,是开英语补习班教人英语这点就知道了。
  江田岛海军兵学校基本上是英国式的,但是有一条特别的纵向编成“分队”的制度却是从美国海军学院学来的。分队由大约40人左右的3个年级的学生编成,三年级学生被称为“一号生徒”,在分队里起指导作用,二年级学生是“二号生徒”,帮着一号生徒敲边鼓,所有动手的体力活都是被称为“三号生徒”的一年级新生去干。海军兵学校学制三年或者四年,所以有时还有“四号生徒”。一个学生在校期间最多和前后7届的学生朝夕相处,而海军兵学校除了“坐学”——就是课堂教学以外,所有的生活、训练全部以分队为单位进行,以此来培养海军的向心力和对先辈学生的绝对服从。
为什么要这样?海军有海军的特殊性。首先,海军战斗在茫茫大海上,要活大家一起活,船沉了大家一起死,可以说是一个从大头兵到舰长长官的命运共同体;反过来说,这些大老爷们成天挤在一个闷铁罐子里,充满着烦躁、不安和狂暴的因素,因此海军教育的第一条就是人际关系教育,这可是人家大英帝国的皇家海军花了上百年摸索出来的经验。
道格拉斯少校带给海军兵学校的另外一件东西是体育运动。海军兵学校在1874年首次召开了叫“竞斗游戏会”的运动会,这就是现在日本学校、企业等各团体每年都要开一次的“运动会”的前身。
海军兵学校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坚持了入学考试的严肃性,除了皇族成员之外,在分数面前人人平等,没有阶级等级的任何限制。明治初年,也就是1870年的日本是一个极其贫穷落后的国家。海军兵学校招生公正、学费生活费全免、毕业就是国家保证终身前程的海军军官,立即成为青年人最理想的去处之一。所以和陆军士官学校一样,海军兵学校也能征集到最优秀的学生,海军兵学校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英国教官撤走以后,学校的教育和管理也没有放松,教学质量没有下降,海军兵学校就这样成为了世界三大海军学校之一。有了这个条件,日本海军就能够保证军官的质量。
当然海军兵学校的教育进入20世纪以后没有与时俱进,落后于时代了,这也是日本海军失败的一个原因,这点以后再说。
在培养人才的同时,海军的组织建设也在进行。明治维新主要是在萨摩藩(现在的鹿儿岛县一带)和长州藩(现在的山口县一带)的支持下进行的,所谓“萨长同盟”就是指的这件事。维新以后,长州藩执掌了陆军,萨摩藩则主宰了海军,有所谓“长州的陆军,萨摩的海军”的说法。日本海军发展初期的三位主要人物,先后担任过海军卿、海军大臣、主持海军军政的川村纯义、西乡从道和担任过参谋本部次长、参谋本部海军部长、主持海军军令的仁礼景范全是萨摩人。
明治海军最早是军政军令统一的,海洋海面分成“海军区”,海军舰船分配给分设的“镇守府”管辖。最早是1875年在横滨设立了“东海镇守府”,后来移到横须贺改名为“横须贺镇守府”。当时本来还计划在长崎设“西海镇守府”,但一直没设立起来,倒是在1889年又加上了吴和佐世保两个镇守府,成为三个海军区。1901年又设立了舞鹤镇守府,成了四个海军区。原来还计划在北海道的室兰设立一个镇守府,但没有实现。1905年日俄战争以后还设立了一个“旅顺镇守府”,一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1914年才撤销。
和1878年就从陆军省独立出来的参谋本部相比,军令部15年后才从海军省独立出来,也就是1893年,而且一开始的名称还是“海军军令部”,把“海军”这个定语去掉又花了40年的时间,到1933年才成了“军令部”。
笔者在《军国幕僚》中讲过参谋本部从陆军省独立出来从而形成日本陆军军政军令分离的来龙去脉。在陆军军政军令分离的时候,海军还没有分离。这里面最大的原因就是陆军军政军令分离的直接引发因素是被称为“竹桥事件”的兵变,而海军和陆军不同。陆军随便有几个人拿了枪就能造上一反,而海军非得全舰一致才能开动那艘军舰,而且就算全舰一致,码头上不给加煤,军舰也就是个浮在水面上的铁盒子而已,所以兵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因此在一开始,军政军令分离时就没有考虑海军。
所以参谋本部独立的时候,海军连参谋部都没有,相当于参谋部的一部分职能由海军省军事部执行。日本陆军的参谋制度和以后的军政军令分离是从德国引进的,而日本海军是学自英国,所以海军一开始在组织上没有参谋部也很正常。到现在,英国皇家海军和美国海军也都没有“参谋部”这个名字。英国皇家海军更邪门,虽然没有海军参谋部,但海军大臣(也叫“首席海军卿”, First Sea Lord)居然同时是“海军总参谋长”(Chief of Naval Staff),也不知道这个“总”字从何而来。
但海军看着陆军有个参谋本部比较眼红,海军军事部也想从海军省独立出来,成立“海军参谋本部”。却遭到了从德国引进参谋本部制度的山县有朋和桂太郎的坚决反对,理由是陆海战的性质不同,陆军是主力而海军只是支援力量,大家一人一套参谋只会没事就扯皮。陆战是智慧的战场,海战只是训练的战场,陆将要学的多,海将只要会航海就行……反正海军设参谋部没有任何必要,而且,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海军有参谋部的。
其实陆军的坚决反对,根本理由并不是表面上说的那些车轱辘话。参谋本部是天皇的幕僚部,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个位置的陆军绝不容许海军来分一杯羹。当然陆军也弄不清楚海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才有海军简直都不配设“参谋”位置的这一邪门理论。据说是陆军没了参谋打不了仗,陆军参谋能构思出精彩的作战方案,而海军的所谓“参谋”不就是抄抄写写的文书员?在陆军眼里,海军就是操纵机器的工匠,完全没有发挥主观能动性的余地,你的参谋再能干,水兵训练得再好,速度是10节的军舰你开不出11节来,3000米射程的大炮你打不到3100米,海军打仗不就是大家一字排好,大炮开口说话,谁的口大谁赢吗?有什么“战争艺术性”可言吗?现在就这么一拨工匠也要学陆军,搞什么参谋制度,你说可笑不可笑?
参谋部不稀罕,但是诸军种的联合参谋部在当时世界上还是挺时髦的玩意儿。现在大名鼎鼎的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Joint Chiefs of Staff)其实是日才成立的。大国中成立军种间联合参谋部较早的是英国,1939年成立的英国参谋长委员会(Chiefs of Staff Committee)的起源也只能追溯到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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