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月工资四千要交多少税七千多。拿了七百充了游戏,现在心里不得劲。。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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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七零年代》作者:缓归矣(完结+番外)
(晋江VIP完结+番外/金牌推荐)
总下载数:31 非V章节总点击数:2064885 总书评数:23241 当前被收藏数:35060 营养液数:69874 文章积分:604,343,488
许清嘉怎么也想不通
不过是睡了一觉
再睁开眼,她竟然成了七零年代贫苦农村里的一个小姑娘
这是一个回到七零年代发家致富过上好日子的故事。苏爽文,各位看官里面请。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清嘉 ┃ 配角: ┃ 其它: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视角:女主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 连载中
文章进度:连载中
全文字数:162104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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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春江水暖》《桃花依旧》 《醉花间》 《美人不我期》
《李氏荣华》《簪缨世族》《与尔同行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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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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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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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第一章
  寒冬腊月,难得的农闲,三家村家家户户都窝在屋子里头猫冬,可村东的老许家却是闹做一团。
  孙秀花拍着大腿把两个儿子骂的抬不起头来,一气下来都不带喘的,骂累了,她端起手边的搪瓷缸子灌了一大口白开水,接着来:“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嘛,离婚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给我吱个声。”
  “尤其是你,老大,向华不懂事,你这做大哥的,心里也没个数儿。”孙秀花火力集中到大儿子许向国身上。
  她回娘家走了趟亲戚,也就三天功夫,好家伙,回来一看,小儿媳妇不见啦。
  一问才知道,小儿子两口子竟然离了婚,那证明还是许向国帮着开的,他是大队长。
  可把孙秀花气得不轻,差一点就想拿把柴刀,把两兄弟脑袋劈开看看里头是不是装了牛粪,一个赛一个的缺心眼儿。
  在人前颇有威严的许向国这会儿只有低着头挨骂的份,他在背后戳了戳许向华的腰。之前可是说好了的,老太太发火,他负责灭火。
  “妈,这事儿跟大哥没关系,是我逼着他给我开了证明。”许向华赔着笑脸:“慧如家里求爷爷告奶奶的才弄来这么个名额,总不能放着不用。等她在城里安顿下来,我们就复婚。”
  秦慧如早年响应‘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号召上山下乡,被分配到三家村生产大队。
  原以为下来是帮助农民、造福农民,结果到了地头就是让他们和农民一样插秧干活赚工分,理想和现实差了十万八千里。没一个月就后悔了,吃不饱穿不暖,住得还是脏兮兮的土胚房,几个刺头儿吵着闹着要回城,可下来容易回去难。
  闹了几场没有效果不说还被减了口粮,知青们终于消停下来,可日子还是不好过。城里娃哪会做农活,干死干活顶天也没几个工分。
  那会儿秦慧如常常躲在山坡上哭,一来二去就给许向华撞见了。
  秦慧如模样生的好,白皮肤,鹅蛋脸,大眼睛,后面梳着两根黑汪汪的大辫子。一到三家村,村里大小伙子就注意上了,许向华也不例外。
  见状许向华哪能不上前安慰,一来二去,两人便熟悉起来。
  后来,一色胆包天的革委会干事想欺负秦慧如,幸好许向华及时赶到,才没出事。
  这事之后,两人正式处了对象。半年后结婚,婚后生了一儿一女,小日子过得不赖。
  不防一月初秦家突然来信,道是求来一个招工名额,但是有条件限制——单身。这不,就有了这一出,
  “我呸!”孙秀花一个箭步蹿过去,用力戳许向华的脑袋,口沫横飞:“你是不是傻,复婚,你做梦呢!回了北京,她还能记得你们爷三,我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凳子坐。这两年咱们公社走的知青,哪个还记得家里人。”
  她娘家孙家屯大队长的儿媳妇就是知青,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什么一回城就把男人和公婆都接进城享福。可结果呢,人一走就成了断了线风筝。她男人找过去,还被打了出来。这种事,这两年还少了!
  孙秀花真是恨铁不成钢啊,一下一下戳着许向华:“平日里挺机灵一个人,怎么这事上就犯了傻,你怎么能和她离婚,你怎么能让她走呢?”
  孙秀花捶着手心,一巴掌拍在许向华背上:“你说你让两个小怎么办?”
  孙秀花做惯农活的人,愤怒之下这一巴掌力道可不轻,许向华嘶了一声,两道浓眉挤在一块:“妈,慧如不是这样的人,你别瞎想。”
  眼见儿子执迷不悟,孙秀花气了个倒仰,还要再骂。
  “够了,你还有完没完!”一直没吭声的许老头拿着旱烟管敲桌子,扫一眼拧着眉头的许向华:“该是咱家的,跑不了,不是咱家的,留不住!”
  孙秀花泼辣,可对上老头子,也辣不起来,憋了一肚子火,瞧着两儿子就来气,丢下一句:“糟心玩意儿。”抬脚出了屋。
  许清嘉刚睡醒,脑袋还有些迷糊,茫然地盯着灰扑扑的屋顶。
  “姐姐!”一小脑袋出现在她上方,咧嘴笑,露出八颗小白牙,忽然扭头扯着嗓子喊起来:“奶,我姐醒了!”
  望着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许清嘉用力眨了眨眼,原来真的不是在做梦。
  她真的回到了四十年前,还成了一个十岁的农村小姑娘。唯一聊可告慰的是继承了小姑娘的记忆,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因为潮水般涌来的记忆她还迷糊了两天。
  许清嘉按按太阳穴,内心是崩溃的,她明明在睡觉,在睡觉啊,为什么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
  小男孩眨巴眨巴大眼睛,伸手摸许清嘉的额头,忧心忡忡:“姐姐,你还难受不?”
  许清嘉握住他的手,摸起来肉乎乎的,可见这小男孩被养的不错。
  老许家的条件在这村里头倒也算得上头一份。老大许向国是大队长,老二许向军在新疆当兵,老三许向党在家务农,老四许向华在县城棉纺厂运输队上班,小女儿许芬芳则是嫁到了县城。
  “不难受了。”许清嘉对小男孩,也就是她这具身子的亲弟弟许家阳笑了笑,这两天,这小家伙就没离开过。
  许家阳高兴,放心大胆地搂住许清嘉的脖子撒娇:“你可算是好了。”
  许清嘉僵了下,才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阳阳,别压着你姐。”孙秀花端着一碗水蒸蛋进屋,把碗往小桌子上一搁,伸手在孙女额上探温度,笑起来:“不热了。”
  见许清嘉直愣愣的看着她,孙秀花心里咯噔一下,提高了声音:“嘉嘉!”可别烧出毛病来了,西边国良家的三丫可不就是发烧给烧傻了。
  想到这儿,孙秀花脸色大变,又恨离开的秦慧如。许清嘉之所以会生病,那都是因为追秦慧如摔进雪堆里给闹得,就是这样,她这个当娘的都没停下来看一眼。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人啊!
  “奶奶。”许清嘉下意识唤了一声。
  见她眼神灵动起来,孙秀花一颗心塞回肚子里,扶着她坐起来:“还难受不?”
  许清嘉摇摇头。
  “饿了吧,奶给你做了水蒸蛋,滴了几滴麻油可香了。”孙秀花乐呵呵的舀起一勺鸡蛋。
  金黄色的鸡蛋上面浇了点酱油和麻油,散发着咸香味。许清嘉还真的饿了,不过她没好意思让孙秀花喂,自己接过碗勺。余光瞥见许家阳在咽口水,习惯性勺子一拐,递到许家阳嘴边。
  “中午我吃过了。”许家阳往后仰,摸了摸小肚子,双手比划:“我吃了那么大一碗。”
  孙秀花也道:“中午他吃了不少。”以前家里不敢多养鸡,怕被人说成‘新富农’拉出去批/斗,前几年那个乱啊,做啥都小心翼翼的。直到去年形势好转,公社鼓励大伙儿养鸡养鸭才敢多养。现在家里养着二十来只鸡鸭,下的蛋足够几个小的补身体。
  不过许清嘉还是喂了许家阳几口,实在那小眼神让她没法心安理得的吃独食。孙秀花见姐弟俩一个喂得高兴,一个吃得高兴,也没说啥,反正马上就要吃晚饭,她做了好东西给孙女补身子,不差这几口蛋。
  等许清嘉吃完了,孙秀花拿着碗站起来,叮嘱许家阳:“陪你姐说说话,别让她睡了,晚上要睡不着的。”
  许家阳挺着小胸脯,点头如小鸡啄米。
  许家兄弟从正屋出来,两人额头泛红,是许老头拿旱烟枪打的,许向华摸了摸,疼得一撮牙花,老爷子这是气得狠了。
  觉得遭了无妄之灾的许向国没好气的瞪着许向华,自打他结了婚,可就再没挨过打。
  被瞪的许向华赔笑:“大哥你等一下。”说着钻到自己屋里头,很快又出来,抛过去两包东西。
  许向国下意识接住,定睛一看,顿时喜上眉梢,又赶紧往下压了压嘴角:“算你小子有良心。” 脸上到底绷不住笑,‘大前门’可是好东西,三毛九一包还得烟票,比他平时抽的烟可好多了。
  把香烟往兜里一塞,许向国看了许向华半响:“能复婚?”他现在都开始后悔,当时就不该被老四说动了。
  许向华分了许向国一支烟,给他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支。
  “恩,能。”许向华吐出一口烟来,烟雾缭绕中,许向国看不清他的表情。
  许向华扯了扯嘴角,离婚的时候,他们说好了,等她在那边安顿下来,就复婚。
  可就算复婚了,照样得两地分居。他不可能丢掉这边的工作带着孩子们去北京,没户口,吃住,工作,上学都是问题。
  分居的情况短时间内根本没法解决,城里户口哪那么好弄,何况是首都,要不然还能有那么多知青留在农村回不去。
  时间久了,中间会发生什么变故,谁知道。
  许向华烦躁地掸了掸烟灰:“我去看看嘉嘉。”&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尝试这种题材,请小天使们多多支持~
☆、第二章
  “姐姐,妈妈还会回来吗?”许家阳趴在棉被上,扒着许清嘉的胳膊瓮声瓮气地问。
  之前还傻乐傻乐的小家伙突然变了模样,许清嘉有点懵,再看他两眼泪汪汪,许清嘉觉得嗓子眼发堵。
  “他们说妈妈不要我们了。”许家阳话里带上泣音,可怜巴巴的望着许清嘉。
  不知怎么的,许清嘉眼睛也有点儿发酸,她搂着许家阳轻声安抚:“怎么会呢,阳阳这么可爱,妈妈怎么舍得不要你!”
  “就是。”听见儿子在哭,许向华掐掉烟赶紧推门进来:“之前爸爸怎么跟你说的,妈妈先过去,等她安定下来,就来接咱们。”
  儿子才五岁,跟他说不通道理,所以许向华只能哄着:“下次谁再跟你说这些要不要的,你就揍他,揍不过找你哥帮忙。”
  许清嘉震惊地睁了睁眼,还有这么教孩子的。
  许家阳却是瞬间破涕为笑,还认真地点点头。
  哄完许家阳,许向华看向许清嘉,病了两天,小姑娘面色苍白,瞧着可怜极了。想起那天女儿哭着喊着追在驴车后面的情形,许向华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
  许家阳好哄,许清嘉却十岁了,早就懂事。许向华才从火车站回来,也没找着机会和她好好谈谈。
  一下子对上她清清亮亮的眼睛,许向华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清咳一声,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红红绿绿的糖果。
  “糖!”许家阳两眼发光,扑了过去。
  许向华接住儿子。
  许家阳手小,两只手才勉强把糖全部抓起来,一只手伸到许清嘉面前,笑成一朵花:“姐姐吃糖。”
  许清嘉接了过来却没吃,握在手里把玩。
  含着一颗糖的许家阳纳闷:“姐姐你怎么不吃啊!”声音含含糊糊的:“这糖可甜了!”
  许向华直接拿起一颗糖剥开塞女儿嘴里:“你病刚好,嘴里淡,吃点东西甜甜嘴。”
  被塞了一颗糖的许清嘉愣了下,舌头舔了舔,一股糖精味,不过还真挺甜的,甜得过分了。
  许向华揉揉许清嘉毛绒绒的脑袋,女儿像她娘,有一头又黑又密的头发,他扭头打发许家阳:“去问问奶奶今晚上吃什么?”
  提到吃的,许家阳可来劲了,屁颠屁颠地跳下床,趿了鞋就跑。
  许向华在床沿上坐了,舌尖转了转:“嘉嘉,你应该也知道,规定摆在那。爸妈只能离婚,你妈才能回去,你妈也舍不得你们,你别怪她。”
  许清嘉垂下眼,轻轻地嗯了一声。她记忆里还残留着秦慧如离开前抱着这小姑娘痛哭流涕的情形,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犹言在耳。
  她有一亲戚当年也是知青,听他说过一些。当时知青为了回城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很多人不惜冒着坐牢的风险游|行示威甚至绝食,只为回家。
  后来政策放开,允许知青回城,可配偶和子女的户口并不能迁回去,没户口就没粮食配额,也没法就业。以至于上演无数人伦惨剧,有种说法中国第二次离婚高潮就是因为知青回城。
  秦慧如的选择是时下很多人都会做的,说来说去她也是个特殊时代下的可怜人。
  倒是许向华能这么痛快放人走,心不是一般的大。
  “会写信吗,想你妈了,你可以写信给她?”
  许清嘉轻轻点了点头,这小姑娘虽然才十岁,可已经五年级了。因为秦慧如在队上小学当老师,所以她五岁就上了学。
  “鸡,吃鸡!”许家阳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小嗓门嚷得震天响:“奶在烧蘑菇炖鸡,可香了。”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这可是大菜,要不是想着孙女病了一场,小脸都瘦了,孙秀花可不舍得杀鸡。
  “瞧瞧,你奶多疼你。”许向华逗许清嘉。
  许清嘉弯了弯嘴角,这年头重男轻女的现象还挺严重,不过孙秀花却是格外疼姑娘。谁叫女孩少呢,上一辈只有一个女儿,这一辈也就两个孙女。大孙女在新疆,长到十二岁一次都没回过老家。眼前只有许清嘉这么一个小孙女,少不得稀罕点。
  想起这一点后,许清嘉松了一口气,这日子应该还能过。
  “你们玩,我出去一趟。”许向华心里装着另一桩事,站了起来。
  许清嘉点点头。
  许向华便出了屋。
  正在灶头上做晚饭的孙秀花一晃眼瞥见许向华往外走,这都到饭点了他要去哪儿?刚想喊,想起他干的那糟心事,立马扭过头,用力剁着案板上的白萝卜。
  烧火的大儿媳妇刘红珍缩了缩脖子,婆婆这架势不像是剁萝卜倒像是剁人。想起之前挨得那顿骂,刘红珍撇撇嘴,自己这是被连累了。她秦慧如回城吃香喝辣,倒留着她在这儿替她挨骂,真不要脸!
  思及以往婆婆对这小儿媳妇的偏爱,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刘红珍忍不住翘了翘嘴角,赶忙低头,挑了一根柴火塞进炉灶里。
  且说许向华顶着彻骨寒风,摇摇晃晃走到山脚下的牛棚,说是牛棚,其实是一间破旧的土胚草顶房。因为被关在里面的人是‘牛鬼蛇神’,故名牛棚。
  左右瞧了瞧,许向华敲了敲门:“我来收思想汇报。”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从里头打开,许向华跺了跺鞋上的雪,矮身蹿了进去。
  “回来了?”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破棉袄,几处地方露出灰白色棉絮,大概是冷,他浑身都缩着。
  许向华嗯了一声,递上两根香烟,这巴掌大的屋里头住了两人,中年男子江平业和老人白学林,都是从北京被下放到这儿来劳动改造的。
  白学林是考古专家,年轻时还留过洋。至于江平业的身份,许向华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只知道他当过官。
  点上烟,两人神情顿时惬意起来,也就这个时刻舒坦点,不用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就这么把你媳妇送走了?”江平业怪笑一声,离婚容易,复婚可未必容易,尤其两口子本来就有点问题。
  许向华翻了个白眼:“你还没完了。”
  江平业嘿嘿一笑,眯着眼吐出一个烟圈。
  溜他一眼,许向华从军大衣里面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运气不错,你让我去找的那人见到了,信也带到了,他还给你回了一封。”
  他们这儿没有去北京的火车,得去省城。得知他要去省城,江平业就托了他这个差事,很是废了番功夫。
  江平业正了脸色,接过信封,打开才发现里头除了一封信外,还塞了一沓粮票和几张大团圆。
  江平业眉峰都不带动一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的信。
  许向华留意到他拆信之前,轻轻吸了一口气,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弄得许向华不由好奇信里写了什么。
  不过他知道分寸,低头玩着手里的火柴盒,并没有探头探脑。
  眼见着烟都干烧到屁股了,江平业还没吱声,那模样倒像是要把每个字掰开来揉碎了似的。
  白学林见他脸颊隐隐一抽,不免担心:“小江?”
  江平业恍然回神,第一眼就是发现自己才抽了两口的烟快烧没了,顿时一阵肉疼,连忙狠抽了几口。
  “谢了,老弟!” 江平业把信折起来塞口袋里,将装着钱票的信封递过去。
  许向华挑了挑眉。
  “搁我这就是一堆废纸,当然要物尽其用。”江平业恢复了惯常笑眯眯的模样,除了眼睛格外亮:“回头有空,你给老哥俩多带几包烟来。”要说这是辛苦费或者报恩,那就太埋汰人了,这些年,他和白老欠的人情哪是这点东西还得了的。
  许向华笑了下,接过信封:“成。”又从大衣里头掏出一些吃食还有两包烟放下:“我先走了。”
  江平业笑呵呵地朝他摆摆手。
  “小许这同志是个好的。”白学林看着许向华留下的那些东西感慨。
  当年他撞见这小子在后山埋东西,一时嘴快指出那蟾蜍笔洗是个赝品,然后就被赖上了。问明白那些东西不是他‘抄来’,是用粮食换来之后,好为人师同时穷极无聊的白学林便拿他当半个学生教。
  许向华也敬他这个老师,一直暗中照顾,这年月,能做到这一步可不容易,不只是费粮食的事,还得担不小的风险。
  想他一生未婚,视几个得意门生为亲子。可他一出事,一个赶着一个跟他划清界限,这他能理解。他不能接受的是,最重视的弟子居然亲自写了一份所谓的大字报‘揭露’他。
  江平业把东西放进墙角的坛子里,回头见老爷子满脸萧瑟,知道他又是想起伤心事了:“可不是,我托了您老人家的福。”他比白学林晚来四年,许向华知道瞒不过同住一个屋的他,遂只好‘贿赂’他。
  白学林笑着摇了摇头:“信上怎么说?”
  江平业语调悠长:“老大哥,咱们也许要熬出头了。”
☆、第三章
  日,许清嘉盯着日历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叹了一口气,老天爷还算有点良心,没让她穿到大饥.荒那三年,也避开了十年.动乱。
  虽然现在还处在大动乱的余波之中,可不用两年,改革的春风就要吹起来。
  许清嘉摸了摸下巴,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八十年代初摆个地摊能发财,九十年代初买支股票能挣钱,二十一世纪,房地产,互联网让你暴富。就不信,她一个机会都抓不着。
  “姐,你看什么?”许家阳纳闷地瞅一眼墙上的日历,没看出什么来呀。
  许清嘉笑道:“我算算还有多久要过年。”
  许家阳兴奋:“还要多久?”
  许清嘉想了想:“再过十二天就过年了。”
  完全不知道十二天是多久的许家阳激动地拍着手:“哦,要过年喽!”过年可以穿新衣裳,可以吃好东西,还有压岁钱!
  许向华刚进院子就听见小儿子乐呵呵地嚷嚷着过年,不觉笑起来。
  “吃饭了。”孙秀花一声吆喝。
  许家阳拉着许清嘉就往外跑,这年头,啥都能耽搁,唯独吃不能,就是个五岁的娃娃都明白。
  毫无防备的许清嘉被拉了一个踉跄。
  堂屋中间摆了一张八仙桌,正中央放着一大盆蘑菇炖鸡,蘑菇多,汤多,鸡少。边上摆着冬笋炒鸡蛋,清炒萝卜丝,水煮大白菜,梅干菜,再是一盆地瓜粥。
  这菜相当不错了,尤其是那盆蘑菇炖鸡,别说小孩,就是大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许家大大小小十五口人,挤一挤挨一挨,桌上勉强能坐下十二个,剩下三个小的不能上桌,许清嘉运气好,卡在最末,坐在许向华旁边。
  “今天沾了嘉嘉的福,要不哪能吃上鸡啊!”刘红珍酸溜溜地开了腔。把个丫头片子当宝贝,老太太简直缺心眼儿,养的再好,还不是别人家的。
  “可不是,这鸡是炖给孩子们补身体用的,待会儿你可别跟他们争这一口吃的。”孙秀花凉凉地瞥了大儿媳妇一眼。
  噎得刘红珍歪了歪脸,凭什么啊,这火可是她生的。
  孙秀花眼皮一翻,开始分鸡肉,不分还不得抢起来。
  “我要吃鸡腿。”许家全脏兮兮的手直接伸向汤盆。
  孙秀花一筷子打在他手背上,板着脸呵斥:“还有没有规矩了!”
  许家全嗷的一嗓子叫起来,十分熟练的往地上一躺,打着滚哭嚎:“我要吃鸡腿,妈,我要吃鸡腿!”
  他爹许向国落了脸,气道:“起来!”
  蹬着腿的许家全继续哭喊。
  许家全越嚎越大声,许向国脸色就越来越难看,唰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我看你是皮痒了。”
  刘红珍弹簧式地蹦起来,护小儿子:“你干嘛呢,小孩子哪有不嘴馋的。”她生了四个儿子,许家全最小,自然多疼一些。
  许向国指了指她,怒道:“你就继续惯,看被你惯成什么样了。”其他人都好好的,就他儿子在这撒泼打滚,许向国深觉丢人。
  刘红珍缩了缩脖子:“他不还小嘛!”说话时,拿眼瞧着孙秀花,又看了看汤盆,意思不言而喻。
  孙秀花狠瞪一眼刘红珍,这孙子被惯得越来越不像话了,一不如意就哭就闹。
  “让他哭,甭管他。”孙秀花夹起鸡腿放到许清嘉碗里:“嘉嘉吃。”
  许家全顿时哭得更大声,那个撕心裂肺。
  许清嘉被小孩尖而高的哭声震得耳朵疼:“奶奶,给全子吃吧。”
  “惯得他!”孙秀花可不惯着许家全这臭脾气,板下脸:“这鸡就是给你杀的,你不吃,奶要生气了。”
  许清嘉顿了下,端起了饭碗。
  孙秀花这才笑开了:“乖!”声音那叫一个慈爱。
  刘红珍气歪了脸,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娘,又见孙秀花把鸡翅膀夹到大儿子许家文碗里,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阿文读书辛苦,得补补。”孙秀花严格贯彻着‘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命根子’这一方针。儿子里面最喜欢许向华,爱屋及乌许清嘉和许家阳。孙子里最疼许家文,尤其大孙子成绩好,明年还有可能争取上工农兵大学。老太太就更稀罕了,要是他们老许家能出一个大学生,那可是大大的光宗耀祖。
  “谢谢奶!”许家文斯斯文文地笑。
  孙秀花笑弯了眼。若无其事地在许家全惊天动地的哭声里给孙子们分了鸡肉,许家全也没拉下。最后夹了一块鸡胸肉给许老头,就没再继续分,其实也就只剩下点边角料了,拢共就烧了半只鸡,剩下半只明天还能再炖一锅鸡汤。
  许家全终于不再哭了,大约明白哭了也白哭。刘红珍又给他夹一大块炒鸡蛋和蘑菇,端着碗哄他:“快吃,冷了就不好吃。”
  许家全一骨碌坐起来,熟练地拿袖子一抹脸上的鼻涕眼泪,接过饭碗坐在小凳子上开始吃饭。
  许清嘉默默扭过头。
  风卷云残一般,不一会儿桌上的菜就去了一半,尤其那盆蘑菇炖鸡,到最后,就连鸡汤都被舀的一干二净。
  许清嘉深刻体会到了这年头物资的贫乏,许家条件还算不错的都这样,不敢想那些贫困户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吃完饭,天还没黑透。村里没通电,不想摸瞎就得趁着天亮把活干完。
  男人坐在堂屋里聊天,聊得是队里什么时候杀猪,这不快过年了吗?
  几个小的野了出去,小男孩火力旺,一点都不怕冷。
  孙秀花拉着许清嘉进了厨房,让她坐在灶头后面添柴,那儿暖和。
  一边往锅里添水,孙秀花一边道:“奶烧水给你擦擦身子,等你好透了再洗澡。”吃饭的时候,她就留意到小孙女扭了好几次,才想到孙女该是身上不舒服,算算也好几天没洗澡了。
  本来吧,这大冬天的一个月不洗澡都是常见的,可谁叫她小儿媳妇讲究多!虽然有时候嫌弃这儿媳妇不会过日子,可讲究也有讲究的好。把孙女养得干净又漂亮,带出去倍儿有面子,一点都不比城里丫头差。
  正纠结着怎么开口的许清嘉闻言,从灶头后面探出脑袋,朝着孙秀花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谢谢奶奶。”
  瞅着孙女被火烤得红彤彤的小脸蛋,孙秀花笑眯了眼。
  蹲在井边,双手插在袖里的刘红珍朝厨房那边努了努嘴,小声道:“妈可真偏心,老四家的就算是个丫头,也是宝贝。”
  三儿媳妇周翠翠把洗好的碗放在旁边的竹篮上沥水:“家里就一个女娃,妈疼点也正常。”
  “再疼也没越过孙子的理啊。”刘红珍不忿:“丫头片子能吃鸡腿,咱们儿子倒只能啃骨头。全子都哭成那样了,她都宁肯给丫头吃也不给全子,偏心眼儿。”
  周翠翠头也不抬,一边洗碗一边道:“嘉嘉这不是病刚好!”
  刘红珍低低地啐了一声:“病了就要吃鸡,可真是个金贵人!”
  周翠翠低头洗碗,这话说的亏心,孙子们病了,婆婆都会倒腾点好东西给孩子甜甜嘴。那会儿鸡少,舍不得杀,一般是让许向华割点肉回来。不过农村娃壮实,一年到头都难得生一回病,倒是许家文,一年能病个五六回,家里好东西都紧着他来。
  刘红珍习惯了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妯娌,没人捧哏,她照样说得高兴:“再金贵也是别人家的,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以后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嫂子别这么说,叫妈听见了,妈要生气。”周翠翠小声劝道。
  刘红珍小眼睛一瞪:“你不说,妈咋知道。”
  周翠翠瑟缩了下。
  刘红珍得意地一撇嘴。
  冷不防前头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哭声,周翠翠还在发愣,刘红珍已经一个箭步窜出去了过去:“怎么回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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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第四章
  正在厨房烤火的许清嘉被这凄厉的哭声吓得一个激灵,茫然地探出脑袋来。
  孙秀花不悦地皱了眉头:“干嘛呢!”风风火火的出了厨房。
  想了想,许清嘉也站了起来。
  暮色四合,天空昏沉沉的。
  院子里站了不少人,最中间的空地上,一四十来岁的干瘦汉子正对着地上的女人拳打脚踢:“别说你家还没平反,就算平反了,你也是我老婆。敢顶嘴,看我不打死你。”
  地上的女人蜷缩成一团,只剩下呻.吟的份,就这样,马大柱也没罢手,瞥见边上柴火堆,冲过去抄起一根碗口大的木柴就要接着打。
  “马大柱,你给我住手!”许向国喝斥一声,上前夺下马大柱手里的木柴:“你想干嘛,想闹出人命来?”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马大柱一见许向国,立马变了一张脸,赔笑:“哪能啊,队长,我这不是气上头了嘛。我们这就走。”说着就要去拎地上的女人。
  女人动作比他快,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扑过去抱住许向国的大腿,痛哭流涕:“我要离婚,队长,我要和马大柱离婚。”
  马大柱勃然色变,脸色阴沉地像是要吃人,一把拎起女人的后领子,咬牙切齿:“臭娘们,当年要不是我愿意娶你,你早死了。现在用不着我了,就想一脚把我踹走,想得美!”
  女人死死抱着许向国不撒手,以致于许向国裤子险些被扯下来。
  刘红珍过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脸都青了,冲上去就掰扯女人的手:“何潇潇,你还要不要脸了,拉男人裤子,你就这么饥得荒。”
  扯着裤头的许向国脸一黑,这婆娘怎么说话的。
  前掰后拉,手指一根一根被掰开,何潇潇吓得浑身都哆嗦起来,要是被马大柱这么带回去了,她肯定会被打死的。
  “队长,救救我,马大柱要打死我。”何潇潇声嘶力竭地哭起来。
  其中凄厉绝望听得人心头发瘆,许向国皱着眉头抽了抽腿:“你先放开我,有什么话咱好好说。”
  这马大柱一家的事就是一团乱麻。何潇潇是黑五类子女,是大队接收的第一批知青,文.革前就来了。早几批知青都是这种出身,他们下乡是来接受劳动改造的。所以分配到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记得工分却要打个折,招工、招生、入党、参军也没他们的份。
  何潇潇挨不住,就嫁给了马大柱,马家往上数三代都是贫下中农,根正苗红。只不过这马大柱是个懒汉,懒得十里八乡都有名,且又丑又矮,所以二十六七了都没说上媳妇。要不也不会娶何潇潇,谁愿意娶个地主出身的坏分子。
  这一结婚,何潇潇成分被中和,好歹也是半个自己人,于是换了轻松点的工作,工分也社员一样的算法。
  哪想好日子没过一个月,马大柱就原形毕露,他爱打老婆,高兴不高兴,抬手就打,提脚就踹。
  庄稼汉子打老婆不少见,可也没马大柱这么打法的,大伙儿哪能不劝。劝一劝,马大柱好一阵,然后再打,再劝……
  后来大伙儿不管了,不是麻木,而是何潇潇她打女儿。马大柱打她,她就打女儿出气,马大柱也不管。看不过眼的村民上前拦,还要被她骂多管闲事。
  天可见怜,八岁的丫头还没五岁的娃娃大,皮包骨头跟个骷髅似的,最后还是马大柱他大哥铁柱实在看不下去,领到自己家里养了,要不早被这杀千刀的父母打死了。
  所以眼看着马大柱打何潇潇,大伙儿才会袖手旁观。就是许向国也腻歪的很,可他是大队长,不能不管。
  “你放手啊!”刘红珍见何潇潇死抱着自己男人不撒手,气得掐她胳膊上嫩肉。这群知青为了一张回城证明都疯了,前儿她就撞上一个女知青朝许卫国抛媚眼儿,现在她看女知青,就像看狐狸精。
  何潇潇吃痛之下手一松,就被马大柱捉小鸡一样拎了起来。她发了疯一样胡踢乱蹬,马大柱突然惨叫一声,弯腰捂住两腿间,面容扭曲地瞪着何潇潇:“臭娘们!”
  何潇潇一个激灵,十几年来被痛揍的记忆涌上心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逃跑的本能。她想也不想地冲着人群的缺口处跑。
  那缺口正对着许家大门,门口站着许清嘉,眼见着何潇潇不管不顾的冲过来。许清嘉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一步,却忘了后面的门槛,那门槛足有她小腿那么高。
  失去重心的许清嘉一头栽进屋里头,可把孙秀花吓得,赶紧去拉孙女,结果和冲过来的何潇潇撞了个正着。
  孙秀花顿时被撞得一个趔趄,继许清嘉之后,也被门槛绊了。
  “哎呦。”孙秀花惨叫一声,摔在孙女旁边,脸色惨白地捂着老腰:“我的腰诶!”
  许清嘉吓了一跳,一骨碌爬起来:“奶奶。”
  站得近的赶紧过来帮忙,七手八脚要扶孙秀花。
  “别动,别动,这是扭着腰了。”跑过来看热闹的赤脚大夫许再春赶忙出声制止,乱扶是要出事的。
  他问了两声后,才指挥着许家几个儿子小心翼翼把老太太抬到床上。
  “婶子,你忍着点,有点儿疼!”许再春提醒。
  孙秀花表示,她什么罪没遭过。
  结果当场被打脸,推拿的时候疼得她惨叫连连,骂道:“臭小子轻点,你要老婶儿的命是不是?”许再春老子和许老头是堂兄弟,许再春是她看着长大的,说话自然没那么多顾忌。
  “婶子,我要是不用劲,往后你得疼十天半个月。”许再春嘿嘿一笑。
  推拿完,许再春叮嘱许家人:“七天内最好别下床,躺在床上养养,七天后也别干重活,过完年就差不多了。”
  许家众人忙点头。
  缓过劲来的孙秀花眼睛一眯:“何潇潇呢?”害她遭了这么一通罪,幸好没踩到她乖孙女,要不这事没完。
  “被黄学武带走了。”从外面进来的刘红珍接过话茬,语气很有几分遗憾。
  不消人问,刘红珍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之后的事情说了:“眼看着闯了祸,马大柱抡起木棍就揍何潇潇。打了没几下,就被黄学武带着人拦下。马大柱就是个怂货,见他们人多,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黄学武是知青头头,念在何潇潇同为知青的份上,不好袖手旁观,所以带着几个男知青上前拦下马大柱。何潇潇哭着求着不要跟马大柱回去,哭得几个女知青软了心肠,于是带着她回了知青点。
  孙秀花气得不轻,撞伤了她竟然连个面都不露,恨恨啐了一口:“以为跑了就没事了,想得美。”等她好了再算总账。
  瞥见一旁的许再春,孙秀花掏出钥匙。
  刘红珍眼前一亮,向前一步,这可是橱柜钥匙,糖油鸡蛋都藏在里头。
  “老三家的,你去拣五个鸡蛋给再春带回去。”孙秀花把钥匙递给周翠翠,农家人看病,都是给点粮食几把菜当诊金,客气一点的给鸡蛋。孙秀花抠,可她知道绝对不能抠大夫,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
  刘红珍瞬间落了脸,也不管屋里还有外人在。
  许再春只当没看见,假模假样道:“哎呀,这太多了,怎么好意思。” 等鸡蛋拿来了,一点都不耽搁他伸手接,喜滋滋道:“婶子要是不舒服,只管让人喊我。”
  孙秀花心道,我可喊不起你,五个鸡蛋哩。
  许向华送许再春出去,其他人也被老太太打发走,只剩下许清嘉。小脸上满是愧疚,要不是为了她,老人家也不会遭罪,幸好没有大碍。
  孙秀花摸摸孙女嫩乎乎的脸蛋,哄她:“奶没事儿,正好趁这机会躺床上休息几天。”
  “我陪您,我给您端水送饭。”许清嘉连忙表态。
  孙秀花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咱们嘉嘉真乖!”反正在老太太眼里,她孙女从头发丝儿到脚都是好的。
  祖孙俩说了会儿闲话,许清嘉便自告奋勇去给老太太打热水洗脚洗脸。
  一进厨房,就见两大锅热水只剩下小半锅。
  正当时,院子里传来哗啦啦的泼水声,出去一看,就见纪家文那屋前,刘红珍正往院子里泼水,那水还冒着热气。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许家文每天都要泡脚。
  刘红珍也看见许清嘉了,眼皮子一撂,高高兴兴地回了儿子屋里。
  许清嘉郁闷,要是为了一点热水闹起来,都要觉得她小题大做。
  在她记忆里,这位大伯娘最爱干这种事,多坏吧说不上,就是好吃懒做嘴巴毒,十分膈应人。
  秦慧如没少被她气哭,去年催着许向华分家。本来照着这边规矩,儿女都成家后就该分家了。可许家老人喜欢热闹,所以最小的许芬芳都出嫁四年了,这家也没分。
  这么捏着鼻子过了几年,秦慧如实在受不了了,身边总有那个人看你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谁受谁知道。
  其实就是许向华都不得劲了,他这人疼老婆孩子,工资高油水又多,所以时不时会给娘儿三倒腾点好东西。刘红珍知道了就要阴阳怪气,好似他花的是她的钱。
  也不想想,就是他大哥,十二块的队长补贴上交六块,剩下的就是私房。他一个月五十八块七毛的工资,上交一半,还会额外带点粮油布料回来,许向华自觉对这个家够可以的了。剩下的钱,他爱怎么花怎么花,关她什么事!
  许清嘉皱了皱眉,她记得许向华答应秦慧如,过完年就要求分家,可秦慧如走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提这一茬。&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黑五类子女,也就是地、富、反、坏、右(即地主、富农、□□分子、坏分子、□□分子)的子女
☆、第五章
  第二天,许清嘉起来时天已经很亮了,透过窗户往外一看,才发现地上积了薄薄一层雪,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上面,白莹莹泛着光。
  旁边是还在呼呼大睡的许家阳,小脸红扑扑,乖巧的像个小天使。昨天许向华想带他睡,不过许家阳牛皮糖一样黏着许清嘉,闹不过,也就由着他去了。
  许清嘉轻手轻脚地出了被窝,穿好衣服后,一手端着脸盆毛巾,另一手拎着热水壶出了屋。
  “三伯娘!”许清嘉打招呼。
  正在院子里扫雪的周翠翠抬头:“嘉嘉起来了,早饭在锅里。”
  许清嘉应了一声,站在屋檐下开始刷牙洗脸,洗手间?醒醒吧!
  收拾好,许清嘉就去厨房吃早饭,打开锅盖一看,发现里头只剩下一个锅底的玉米粥,锅边贴着两个小孩巴掌大的番薯饼。
  怕她烫着跟进来的周翠翠叫起来:“怎么只剩这点了。”应该有三个番薯饼,玉米粥也不该只这点。许清嘉姐弟还有她儿子许家宝都还没吃呢!
  许清嘉抿了抿唇,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
  周翠翠突然想起来,之前刘红珍好像进过厨房,肯定是她拿了!
  “我给你们留了的。”周翠翠生怕许清嘉以为是她不给留饭,老太太知道了,还不得教训她。
  “我知道。”许清嘉笑了笑,许向党夫妻都是老实人,老实的有点懦弱,所以刘红珍才敢这么做。要是周翠翠闹出来,刘红珍完全可以胡搅蛮缠不认,反正又没被抓个正着。
  “三伯娘,小宝是不是也没吃,这点哪够我们几个分,煮两个鸡蛋吧。”
  周翠翠犹豫。
  许清嘉知道她犹豫什么:“我和奶奶说,也给奶奶煮一个。”老太太早饭肯定吃了,鸡蛋可以当点心。
  周翠翠立刻不犹豫了,掏出钥匙开橱柜拿了四枚鸡蛋,特意挑个头大的。毕竟有一个能进小宝肚子里。
  见周翠翠小心翼翼的把钥匙塞回里面的口袋里,许清嘉心想,刘红珍一大早闹这么一出,怕是气不过老太太越过她这个大儿媳妇把钥匙给了周翠翠。可她也不想想为什么不给她,给了她,还不得把东西都给祸祸了。
  这边鸡蛋刚煮好,许家阳扯着嗓子喊姐的声音和许家宝喊妈的声音前后脚响起来,两人赶紧过去,各自帮着小祖宗穿好衣裳。
  许清嘉压着许家阳刷了牙,小家伙皱着眉头好像在吃毒.药。
  洗漱好,两个小的搬了小凳子在厨房吃起来,许清嘉则是把早饭端到了老太太屋里头。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脸:“早饭不太够,我就让三伯娘帮我们煮了鸡蛋,这个是奶奶的。”说着献宝一样把白煮蛋递给孙秀花。
  什么叫不太够,借周翠翠十个胆,都不敢苛待孙女儿。孙秀花阴了阴脸,哪猜不到怎么回事,定是刘红珍这个馋嘴婆娘偷吃了,跟个孩子抢吃的,她也不亏心。
  “你大伯娘人呢?”孙秀花压着火气问,这是瞧着她躺下了,胆子肥了是不是。
  许清嘉:“应该串门子去了。”不是应该,是肯定。刘红珍喜欢议论东家长西家短,她又是大队长老婆,走到哪儿都有人巴结,所以格外喜欢串门。
  孙秀花脸更阴了,早饭是周翠翠端进来的,屎尿也是周翠翠伺候的,她这个大儿媳妇倒是清闲。老太太想的更深,他们这老人是跟着长子过的,等她老了,这媳妇能靠得住?
  许清嘉低头喝玉米粥,她要不告状,明儿的早饭还能少。不过这么个人,骂一顿好几天,要不了几天又故态复萌,就是老太太都拿她没辙,想想就糟心。
  吃好早饭,许清嘉端着碗出去。
  周翠翠正在灶头上洗碗,锅里加瓢水,就着火膛余温,水温正好,抬头对许清嘉道:“嘉嘉把碗放进来。”
  “麻烦三伯娘了。”许清嘉有些不好意思。
  周翠翠愣了下,马上又笑开了:“顺把手的事。”
  许清嘉笑了笑,回到自己屋里,就见许家阳和许家宝两小兄弟排排坐着在分昨天的糖,你一颗,我一颗,笑得无比满足。
  想起昨天自己也分到糖了,许清嘉打开抽屉拿出来分给两个小的。
  可把两个小的高兴坏了,许家宝突然站起来跑出去。
  许清嘉纳闷地看了看,发现他去了厨房,还听见许家宝模模糊糊的小嗓子:“妈,吃糖,姐姐给的。”
  许清嘉笑起来,孝顺的孩子谁都喜欢。
  “姐姐,吃糖!”跑过来的许家阳小手攥着一颗糖,奋力垫着小脚尖。
  许清嘉摸了摸他的脑袋,张开嘴。
  小家伙笑得眼睛闪闪发亮,比自己吃了还高兴的样子。
  一直到了饭点,出去串门的刘红珍才回来,一进门就宣布了一个对许家而言不怎么好的消息,何潇潇跑了,还把马大柱家里刚发的那点钱和布票糖票都带走了。十五那天,队里结算了工分还发了春节福利。
  “我看她是早有预谋,要不哪能把钱票带在身边。”刘红珍恨恨道。
  “跑了?”孙秀花一愣:“跑哪去儿?”
  “肯定是跑上海去了,她不是见天儿的嚷着她家里要平反了吗?”大伙儿只当她想疯魔了,“向国已经带着人去追了,这会儿都还没回来。”刘红珍咬牙切齿,“估摸着追不回来了。”
  论理没有介绍信就买不了车票,被稽查队抓到也要遣送回来,可去年还不是照样跑了一个男知青,整一年了,也没见送回来。
  为此,许向国这个大队长挨了公社的批评,这一回少不得又要被批。被批还算轻的,要是影响了来年队长的评选,那可怎么办?
  这会儿要是何潇潇在刘红珍面前,她非得抓花了她的脸不成,害人精!
  连带着孙秀花也担忧起来,只盼着许向国能把人找回来。这一担忧,就把要找刘红珍算账那点事忘了。这节骨眼上,还有什么比大儿子工作更重要,这可是他们老许家的门面。
  再担心,饭还是要吃的,许清嘉用大海碗盛了满满一碗粥,上面铺了白菜萝卜,又拿了两个番薯给老太太送过去。
  刘红珍歪了歪嘴,就她会卖好。
  饭桌上,许向国和许向党兄弟俩不在,两人去追何潇潇还没回来。因着缺了好几个大人,孩子们倒是都能上桌了。
  主食是一盆白粥,一盆红薯,配着水煮大白菜、腌萝卜、梅干菜,冬天只能吃这些腌制好的东西。
  周翠翠要分粥,刘红珍动作比她快,一把抢过勺子,先给许老头盛了一碗干粥。接着是她的四个儿子,随后是她自个儿,清一色米多汤少。
  轮到其他人,粥明显稀了不少。许清嘉更惨,只剩下米汤了。
  刘红珍还装模作样地说道:“最后这些都给嘉嘉了。”丫头片子有米汤喝就不错了,想她小时候,连米汤都喝不着。
  那语气活似她占了大便宜,许清嘉都被气笑了:“大伯娘可真心善,居然还给我留了米汤。”
  许老头皱了皱眉头,他觉得大儿媳妇做得不大好,可孙女这么讽刺长辈也不像话:“吃饭。”
  刘红珍眼底闪过一丝得意,老爷子可不像老太太是个傻子,把丫头当宝贝。
  就算臭丫头去向老太太告状,她顶多被骂一顿,东西吃到肚子里才是实惠,骂骂又不会少块肉。
  许家阳看看许清嘉稀稀拉拉的碗底,不高兴地叫起来:“我姐没饭吃。”
  刘红珍划拉一大口饭,敷衍:“这不是没了吗!大伯娘头一次分饭,也没经验,下次肯定注意。”以前分饭这种好事都是老太太干的。刘红珍觉得,老太太这一摔真是摔的太好了,心想着老太太多躺一阵才好。
  到底还小,许家阳一时接不上话来。他把自己的碗往许清嘉那边推了推:“姐,我跟你换。”
  许清嘉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便宜弟弟真是越看越可爱:“姐不饿,你自己吃。”
  许家阳将信将疑。
  “我没动过,分你点。”许家康端起碗就要往许清嘉碗里拨。他妈死得早,爸在新疆重新成了家,他这个拖油瓶就被扔在了老家。
  许家康打小没少受许向华照顾,所以也格外照顾许清嘉姐弟。刚才没出声是觉得跟刘红珍这种人掰扯不清。还不如等四叔下班后告状,叫四叔看看别人是怎么虐待他闺女的,这家四叔养了一大半,他说句话比谁都管用。
  “二哥不用。”许清嘉摇了摇头,站了起来。
  扒着粥的刘红珍见状抬起头来:“你干嘛?”
  许清嘉置若罔闻,端着碗离座。一而再再而三的还上瘾了。真以为没人治得了她,今天要是不把这事闹大,算她输。
  刘红珍愣是从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不怀好意,这死丫头肯定要去老太太告状。
  “爸爸。”突如其来的叫声惊得刘红珍差点呛到,抬头就见许家阳跳下凳子冲了出去。
  许向华把车子停在边上,一手拎着袋子,一手牵着儿子进屋,笑容在看见女儿手里那薄如清汤的碗后,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六章
  “小叔,你带了什么好吃的?”许家全丁点都没发现他四叔的冷脸,两颗眼珠子错也不错地粘在许向华手里那个鼓鼓囊囊的布袋上。
  每回他四叔拎着这个袋子,就意味着他打肉菜回来了。
  刘红珍也看了过去,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当然她也没错过许向华阴沉的脸色,心里有些发虚。可一想她是嫂子,小叔子还能骂她这个大嫂不成,没这样的道理,立马就不虚了。这村里,哪家丫头不是吃剩下的。
  得不到回应的许家全直接跑了过去,伸手就要抢许向华手里的布袋。
  许向华提起袋子,许家全抓了个空。
  许家全愣住了:“四叔?!”
  “这是买回来给奶奶补身体的。”许向华淡淡道。
  想着老娘遭了罪,自己又刚办了一件气人的事。许向华特意打了食堂最好的两个菜——土豆炖排骨、粉条烧肉。家里人多,所以他花了一个星期的饭票,打了满满当当两份。
  结果呢,他想着家里人,可家里人就这么作践他女儿。别人碗里就算不是干的,好歹也能看见半碗米,他闺女碗里的米能数的清。
  许向华就像是被人兜头打了一巴掌,脸火辣辣的疼。
  “你怎么回来了?”粗枝大叶的许老头没发现许向华的异样,只是奇怪这大中午的就回来了。
  “我明天要出差,提早回来准备东西。”幸好回来了,要不他还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儿女就是过得这种日子。他妈一躺下,秦慧如一走,他们就这么刻薄人,许向华气极反笑。
  许老头终于发现儿子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顿时讪讪,老幺疼闺女,比儿子还疼,有心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嘉嘉,帮爸爸进来收拾衣服。”许向华喊了一声。
  正酝酿着情绪的许清嘉有点懵。
  刘红珍也懵了,老四什么意思,要吃独食?
  许家全无措地看着他妈。
  “那我给妈热热去。”刘红珍站了起来,到了她手里还不是由她做主。
  许向华笑容有点冷:“还热着,不麻烦大嫂。”这种刻薄事,除了刘红珍,完全不做他想,扭头朝许家康道:“康子过来下。”
  许家康喜滋滋地应了,一手端起自己的碗,另一只手端着许家阳的,筷子拿不了,吆喝:“阳阳拿筷子。”
  刘红珍眼窝子冒火:“干啥呢!”
  “回屋吃啊!”许家康回答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许清嘉绷不住笑了场,这人太好玩了。许向华好歹委婉了下,他倒是就差直接说,回屋吃肉!
  刘红珍被噎了个半死,扭头看许老头,这也太欺负人了。
  许老头闷头吃饭,只当没听见。
  他能当没看见,许家全可不行,驾轻就熟的往地上一躺开始蹬腿,眼泪就来就来:“妈,我要吃肉!”
  许向华看都不多看一眼,又不是他儿子,他心疼啥,别人可没见着心疼他女儿。
  “他四叔,你看这孩子都哭成这样了。”刘红珍跑过去:“你就给孩子吃……”一抬头撞上许向华冷冰冰的视线,刘红珍心头一紧,愣是吓得没了声。
  说实话,她是有些怕这个小叔子的,人生得高高大大,眉毛又黑又浓,平日里笑嘻嘻不觉得,一旦冷起脸,还怪吓人的。
  许向华冷冷扫她一眼,领着四个孩子离开。
  之所以是四个,那是许家阳没忘记他的小哥哥许家宝,临走把许家宝拉上了。
  回到屋里,许向华从袋子里掏出两个保温桶,这是厂里专门发给运输队的,方便跑长途时解决吃饭问题。
  许家康、许家宝、许家阳注意力都在里面的肉上。
  许清嘉低头酝酿情绪。
  “好香啊!”许家阳吸了吸鼻子,由衷赞美,虽然馋得开始流口水了,可许向华没说能吃,他就乖乖的坐在小凳子上,只是那小眼神盯着肉不放。
  拿着搪瓷钢饭盒回来的许向华看见小儿子那模样,心里不是滋味。他时不时能带点肉回来,可架不住人多,吃到每人嘴里就只剩下肉沫了。
  望着四个孩子面前的薄粥,他就想起刘红珍母子五个面前的干粥。顿时一口气上不得下不去,她可真做的出来,一点都不觉亏心。
  许家康每个月有许向军汇回来的二十块钱,加上每年分到的人头粮,就是顿顿吃干的都行。
  他三哥许向党夫妻都是勤快人,许向党还有一手好木活,闲暇时帮人打点家具多多少少能换点吃的,只有一个儿子许家宝,根本没负担。
  这家里最困难反倒是许向国这个当大队长的,四个在上学的儿子。许家文还是高中,每年学费书本费食宿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还时不时要吃营养品补身体,刘红珍又是个好吃懒做的。
  老爷子为什么不愿意分家,因为他最喜欢许向国,一旦分家,老大一家就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许向华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大哥家的确有困难,何况小时候对他也不错。做兄弟的有能力帮一把也是该的,不求感恩戴德,可没那么理所当然,还倒过来欺负人的。
  “嘉嘉?”许家康留意到了许清嘉的不对劲。
  许向华看过去,只见许清嘉反常的低着头。
  “爸爸,”许清嘉抬起头来,眼眶慢慢红了:“大伯娘说我是赔钱货,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想吃饱,想得美。爸爸,我以后是不是都不能吃饱饭了?”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好不可怜,想当年,她也是校话剧团台柱子。
  从昨天到现在,刘红珍就没消停过。莫名其妙被扔到这个吃穿都成问题的地方,许清嘉已经够郁闷了,刘红珍还要火上浇油。
  长这么大,她就没遇见过刘红珍这么奇葩的人。一想还要跟这个奇葩朝夕相处,三五不时地被膈应下,这种日子她过不来也不想过。
  许家阳一看她哭了,登时跟着哭起来:“大伯娘不给姐姐饭吃,是坏人。”
  哭得许向华心都揪起来了,连忙一手抱着一个哄。
  许清嘉身体一僵,下意识挣了挣,可许向华以为女儿跟他闹脾气,顿时又心疼又愧疚。
  “乖,不哭,不哭,再哭就成花脸猫,不漂亮了。”许向华好声好气地哄,“你们放心,爸爸肯定让你们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
  许清嘉抽了抽鼻子,渐渐收了眼泪。
  她不哭,许家阳马上也不哭了。
  许向华松了一口气,拿毛巾给两个孩子擦了脸,然后添了点菜在搪瓷碗里:“你们吃着,我给奶奶送过去。”
  “您吃了吗?”许清嘉哽咽着声音问。
  见这时候女儿还不忘关心他,许向华心头泛暖,笑道:“爸爸吃过了。”指指两个保温桶,“别省着,都吃光,晚上爸爸再去买肉。”
  许家阳瞬间破涕为笑。
  许向华揉揉他脑袋瓜,端着碗出了门。
  “怎么回来了?”正在床上吃饭的孙秀花纳闷地看着走进来的许向华。
  许向华把碗放在床上的小桌子上:“我明天出差,早点回来收拾东西。”
  “这回去哪?去几天?”
  “宁波,七八天吧。”许向华笑:“那地方靠海,我给您带海鲜回来吃。”
  孙秀花笑眯了眼,放眼三家村,就属她小儿子有本事,什么稀罕货都能淘回来。留意到他带来的肉,孙秀花美滋滋地夹了一块:“今儿这肉做得入味。”
  “那您多吃点。”
  孙秀花又夹了一块排骨过瘾:“饭都吃完了,吃什么肉,没这么糟践的,留着晚上吃。”
  老人家有口肉都惦记着儿孙,许向华知道劝了也没用,遂也没再劝。
  许向华掏出一根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他烟瘾不大,只烦闷的时候喜欢抽两根:“妈,我跟您商量个事。”
  “啥事?”
  “我想分家。”
  “啥!?”孙秀花愣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许向华,见他神色认真,不是开玩笑,顿时慌了神:“华子,这好端端的你怎么又提分家了?”三年前他提过一回,差点把老头子气中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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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第七章
  许芬芳出门子第二年,许向华提出分家,把许老头气得脸红脖子粗,差点进了医院,分家一事不了了之。
  这两年他都没提过,今天这是怎么了?孙秀花心慌意乱的看着许向华,眉头拧成了疙瘩。
  许向华抖了抖烟:“刚才饭桌上,大嫂和阿文四个吃的都是干粥,康子他们碗里半干半湿,嘉嘉就一碗米汤。妈,我咽不下这口气。”
  孙秀花黑了脸,咬着牙道:“这个杀千刀的东西,你等着,待会儿妈就教训她,以后不许她碰饭勺。”又软了语气,“你大嫂她就是个糊涂蛋,你还不知道,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怎么不知道,自打她进了门,咱们家就没清净过。三五不时的说说酸话,搞点小动作,都不是大事,可膈应人啊!您骂也骂了,打都打了,可她还不是老样子。”许向华笑了笑,“慧如没少被她气哭,我就安慰她,等芬芳结婚就好了。可芬芳出门四年了,按理,咱们家四年前就该分家,可爸死活不愿意,说在一块热闹。可不是热闹了,今儿一出,明儿一出的,唱大戏呢。
  我给慧如买块手表,她能阴阳怪气好几天。我给嘉嘉做身新衣裳,她一会儿嚷嚷阿文身体虚要进补,一会儿又全子裤脚短了。合着我自己挣的钱,我不能给我媳妇姑娘用,都得紧着她家先来,是不是?”
  孙秀花张了张嘴:“她,她……”
  “妈,你让我说完,这些话我憋在心里头很久了。”许向华撸了一把脸,“养家我多出点,我认,谁叫我有工作呢,总不能兄弟吃糠咽菜,我倒吃香喝辣。可不能一边要我出大头,一边还要我受窝囊气吧。妈,你们心疼大哥不容易,也心疼心疼我啊。”
  孙秀花被他说的眼泪都掉下来了,这些年她知道小儿子不容易,养这么一大家子人。
  瞧着他们家进项多,可许向国交上来的那点钱养一个许家文都不够。
  许向军邮回来的钱,她只动一半当儿子孝敬他们的,其他都给许家康攒着。爹没良心后娘狠,她得替孙子将来考虑。
  这么算下来,这家里吃的用的大半是许向华的工资。她也知道这对小儿子不公平,所以儿媳妇里她高看秦慧如,孙辈中最疼许清嘉姐弟。
  可她真没想到小儿子心里头这么委屈,孙秀花抹了一把眼泪:“华子,妈知道你委屈。妈给你保证,你大嫂以后但凡敢胡来,我抽她大嘴巴子。”
  “妈,我信您,可我不信大嫂。她这人记吃不记打,要不也不能混到现在。这么一大家子都要您操心,您总有个顾不着的地方。慧如又不在,我一出门就是十天半月。我真不敢把嘉嘉和阳阳留在她眼皮子底下,您看,今天一个没注意,嘉嘉阳阳连口饱饭都吃不着。
  当时我看见嘉嘉那碗,妈,我差点就想砸大嫂脸上去,她怎么做得出来。阿文几个身上穿的都是我弄来的,没要公中一毛钱,也没要他们家一分钱,可她怎么对我孩子的。”
  许向华眼神透着冷意。
  “你的好,你大哥你侄子他们都记着,刘红珍那就是个棒槌,不值当为她生气。华子啊,你消消火,回头我和你大哥说,让他好好和刘红珍说道说道,要是她再犯浑,我让她滚回娘家去。”孙秀花发狠,都是这搅家精,搅得家都要散了。
  “她能愿意走,就算她要走,她替咱老许家生了四个孙子,爸和大哥能狠得下心,侄子们能舍得。”许向华扯了扯嘴角,刘红珍敢这么混,可不就是自持为老许家生了四个带把的,这一辈一半男丁都是从她肚皮里出来,是老许家的大功臣。
  “妈,这牙齿都有咬到舌头的时候,这么多人住在一块免不了磕磕绊绊。再这么住下去,剩下那点情分早晚得磨光了。分了家,各过各的,远香近臭,关系还能比现在好一些。”许向华点了烟。
  孙秀花被他说得心头发凉,情分磨光这一点她听进去了,看许向华这模样就知道,他和老大家那点情分已经被刘红珍磨得差不多了。这儿子向来主意正,要是再强压着不许分家,只怕他得彻底寒了心。
  “你爸他不会同意的。”孙秀花心乱如麻。
  许向华笑了笑:“我每个月给您和我爸二十块钱。”养爹妈是他的义务,侄子不是他的责任,至于爹妈想补贴谁,他管不着。
  这笔钱加上老两口每年能分到的口粮,还有其他兄弟的孝敬,足够过得很好。
  之前许向华每个月交三十块家用,少了十块钱。不过一旦分了家,就不用养这么多人了,这么看着分摊下来反而只多不少。
  可事实上不能这么算,一旦分了家,许向华时不时带回来的粮食肉油也没了。还有布料,他在棉纺厂上班,老许家就没缺过布,老头子恐怕不会答应。
  孙秀花心里乱的不行,一会儿是小儿子,一会儿又是大儿子,忽然想起来:“分了家,谁照顾嘉嘉阳阳,你这时不时就要出门?”
  “我是想您和我爸跟着我,我给你们养老,我没什么大本事,可让你们吃饱穿暖还是办得到的。不过我爸肯定不乐意,您看您愿不愿意,您要愿意,您就帮我照顾下孩子。您要不愿意,我就把孩子接到县城去,反正有食堂,饿不着。”
  他早就想好对策,能和和气气分了家最好,顶好老娘跟着他。不行,他就把孩子们接到县城去,横竖不能继续这么过日子了。
  “去了县城,你们住哪儿?”许向华没分到房子,所以每天得骑一个小时的自行车上下班。
  许向华道:“先租房子住着。”
  “那可得花不少钱。”孙秀花先给心疼上了。
  “所以,您跟着我得了,我给您起个敞亮的新房子。”许向华哄。
  孙秀花默了默:“你盘算很久了吧?”起房子,租房子,听着就不像是一天两天能琢磨出来的。
  许向华笑了笑,没说话。
  “你爸不会答应的。”孙秀花嘴里发苦。
  许向华用力抽了一口烟,要笑不笑的模样,“脚长在我身上,我爸还能管得了我去哪。”
  三年前县城局势乱,他不敢把老婆孩子接进城,可今时不同往日。老头子要是死活不同意分家,他就把自己这一房单方面分出去,也许还要带上康子,他走了,这小子留下怕是不好过。
  孙秀花嘴唇颤了颤,她听明白了,要是他们不同意,他就带着孩子搬出去。跟老二似的,不就等同于分出去了。
  “你就一定要分家?”
  “一定!”许向华语气坚决。
  孙秀花难受得慌,清晰的意识到这家真的要散了:“你先别跟你爸说,我缓缓跟他说,等过了年再提,让你爸过个好年。”
  许向华应了,这事一两天掰扯不清,他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的确没充足的时间处理。何况他本来就打算年后说的。
  回头,孙秀花就把刘红珍叫了进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要不是这搅家精,许向华怎么会想分家。
  刘红珍低着头,唯唯诺诺,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可孙秀花知道,刘红珍只是在敷衍她,这些话她压根就没往心里去,这人就是老油条,脸皮比城墙还厚。不对,刘红珍压根就没脸没皮,但凡要点脸皮,她能混了这么十几年。老许家前世造了什么孽啊,娶了这么个媳妇。
  骂了半响,刘红珍不痛不痒,倒是孙秀花自己把自己气得不轻,想揍,她下不了床。刘红珍也乖觉,死活不肯靠前。
  孙秀花冷笑:“你以为我躺下了不能把你怎么着,所以胆子肥了是不是,回头我就告诉老大,让老大捶你。你个败家娘们儿,咱们老许家就是散在你手里的。”真等老四分出去了,有她后悔的。
  刘红珍没听出她话里机锋,只记着让许向国揍她这一句了,她男人向来听这个老不死的,忍不住就哆嗦了一下。又恨得不行,精贵的大米合该给男孙吃,她为老许家生了四个孙子,难道还不能多吃两口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孤月山人、濛濛的地雷(づ ̄3 ̄)づ╭
  谢谢读者“濛濛”的营养液 10
  读者“最近吃得比较多”的营养液 5
  读者“kacy”的营养液 10
☆、第八章
  在刘红珍的惶惶不安中,许向国和许向党回来了,许向国阴沉着脸,显然人没追到。
  冲上来追问的刘红珍撞到枪口上,被许向国骂了一句。
  刘红珍悻悻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而是殷勤道:“吃饭了没?给你们留了饭。”
  兄弟俩在外头吃了碗面,只吃了三分饱,国营饭店一碗面两毛钱还得搭上三两粮票,哪舍得敞开了吃。到现在,面早消化完了,两人饿得前胸贴后背。
  刘红珍便拉着周翠翠进厨房,怕孩子们偷吃,所以中午盛出来的粥锁在橱柜里。
  周翠翠从口袋里翻出钥匙,刘红珍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中午她朝周翠翠要钥匙,这憨货居然不给她,还搬出老太太来压她,拿把钥匙就以为自己是这家女主人了,美死她。
  她是长媳妇,等老两口蹬腿去了,这家还不是她的。
  橱柜一开,刘红珍眼尖地发现一碗肉,想也不想就伸手抓了一块塞嘴里,也不顾肉还是冷的,三两下就咽了下去。想起那么大一袋子肉儿子们却一口都没吃着,刘红珍咀嚼得更用力,泄愤似的。
  动作快的周翠翠都没反应过来,见她还要伸手拿,周翠翠急了,一把抓住刘红珍:“这是妈的肉。”这肉是孙秀花中午剩下的。
  论力气刘红珍还真不是周翠翠的对手。
  在娘家刘红珍也是干惯农活的,可她嫁进许家没多久就怀孕,怀相还很不好,所以整个孕期都没下过地,家里有口吃都紧着她先来。
  刘红珍才知道原来人还能有这样的活法,等许家文出生,早产体弱。家里但凡红糖鸡蛋都进了刘红珍的嘴里,有营养才能下奶嘛!
  旁人家的孩子三五个月就断奶了,许家文愣是吃奶吃到了两岁。要不是怀了许家武,刘红珍还想继续喂下去。
  之后几年,刘红珍一茬接着一茬的生孩子,加上要照顾体弱多病的许家文。因而刘红珍除了农忙时上工。平时就和孙秀花一块在家照顾孩子做家务,再干点自留地里的轻省活。
  直到许家文十岁,刘红珍才被孙秀花赶出去挣工分。恰逢许向国当上副队长,顺理成章的,她混了个轻松的活,三五不时的偷懒,旁人看在许向国面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年后,许向国成了大队长,有恃无恐的刘红珍干活更是出工不出力。
  刘红珍可不就被养娇了了,哪里及得上做惯农活的周翠翠。
  力气不够,刘红珍转换策略,赔笑:“你看向国和你家向党辛辛苦苦在外面跑了一天,可不得吃点肉补一补,咱们夹两块肉上去,妈肯定愿意,那可是她亲儿子。”
  周翠翠不为所动,她虽然也想自家男人吃口肉,可想起老太太就歇了心思,闷声闷气道:“你去问妈?”
  刘红珍被噎得翻了一个白眼,嘿,变聪明了,恨恨地瞪了两眼,没好气地往回抽手:“手脚快点,想饿死人啊!”
  一回头就见门口杵着许向党,长年累月在地里干活,使得他看起来特别黑。黑黝粗糙的脸上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看着刘红珍。
  看得刘红珍心里发毛,她敢骂周翠翠,却是不敢招惹家里男人的。
  “你怎么进来了,饿了?”周翠翠问自家男人。
  许向党闷声道:“口渴。”
  “我去送水。”可算是找着借口的刘红珍提起地上铁皮热水壶就往外跑,老二那模样怪瘆人的。
  周翠翠倒了一碗热水递给许向党。
  许向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他嘴笨舌拙,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来端。”说着接过碗喝光水,端起橱柜里的两碗冷粥就往外走。
  堂屋里,许老头和许家三兄弟都在,许向党闷头喝粥,许老头和许向国唉声叹气,这可怎么向公社交代。
  “老四啊,你认识的人多,你看看能不能托人在上海找找。”许老头吧嗒一口旱烟,虽然给上海那边拍了电报,可他也知道希望不大,逃回去的那些人可会躲了。
  许向华一本正经地应了,却没当回事。找回来给马大柱当沙包,虽然何潇潇不是好东西,但是马大柱更不是东西。
  近年来逃跑的知青不少,几乎每个大队都有,大哥别笑二哥,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爸和他大哥都是官迷,但凡能影响他大哥工作的都是大事,许向华懒得说。
  视线一扫,扫到了闷头喝粥的许向党,许向华挑了挑嘴角。
  喝完粥,许向党去了后头劈柴,他是个闲不住的,也是觉得在这家里自己最没用,要是不多干活,他心里不踏实。
  周翠翠也是差不多的心思,所以两口子都是眼里有活的,一天到晚没个休息。
  许向华溜溜达达地走了过去,许向党奇怪地看他一眼。
  许向华递了一根烟过去,许向党也抽烟,不过他从来不舍得买。偶尔许向华给他一包,他也是留着敬人用或者过年时送人。
  许向党黝黑的面容上露出一个笑容,许向华凑过去给他点烟,留意到他粗糙的面孔,头顶的白发,最后落在他皲裂的手上。
  一瞬间,许向华心里很不是滋味,许向党只比他大了三岁,可看起来两人差了十岁不止,比许向国还显老。
  这家里,老爷子喜欢许向国,老太太偏疼他和许芬芳。中间的许向军和许向党不上不下,不过许向军精明,吃不了亏。所以家里最可怜的就是憨厚的许向党,娶了个媳妇也是老实懦弱的。
  捡了一截木头当凳子,许向华咬了咬烟蒂,开门见山:“三哥,你想过分家吗?”
  许向党手抖了一下,差点拿不住烟:“你说啥?”
  见他这反应,许向华笑了:“分家啊。”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儿天气不错。
  许向党整个人都懵住了。
  许向华摸了摸下巴:“论理咱们家早该分了。你是我亲哥,我跟你说句实在话,我是不耐烦继续住在一块了,吵吵闹闹没个消停的时候。我想过点清清静静的日子。”
  这话可说到了许向党心坎里,他想起了方才厨房里那一幕。
  刘红珍呵斥周翠翠的情形,三天两头在家里发生。明明她应该干的活,却推给翠翠,干了也没落一个好。媳妇被这么呼来喝去,他心里怎么可能不难受。
  分家的念头,不是没冒出来过,就算分了以后,吃用没现在好。可他们夫妻俩有手有脚也肯干,肯定饿不死。哪怕苦一点,可心里头松快,不用欠着人也不用受气。
  可妹子出嫁第二年,许向华才起了个头,就被老爷子骂了个狗血淋头,老爷子差点出事,还说想分家等他死了再说。
  所以这几年,许向党也只敢想想。
  许向华循循善诱:“分家以后,你和三嫂养些鸡鸭,再养几头猪,年底卖了,都是钱,养得好了,也有好几百。小宝七岁了,你也该开始替他攒家底了。”
  倘若不分家,养这些家禽牲畜的主力肯定是许向党两口子,钱两人却是摸不着的,但是他和许向国挣的钱却有一半是私房。
  许向党脸色一僵,他手里拢共有十八块七毛五分,是这些年孙秀花塞给他应急,他存下来的。
  侄子们都有他兄弟攒的家底,可小宝有什么,只有十八块七毛五分。
  许向党一下子被戳中了软肋,他自己怎么样没关系,可儿子是他命根子。
  见他脸色辗转变幻,许向华诚恳道:“三哥,你就是不为自个儿,也得替小宝考虑考虑。”
  许向党咬了咬牙:“你想我干嘛?”
  “我年后就跟爸妈提分家,你到时候表个态,坚决点。”分家这事,老爷子十有八/九不会同意。自己把自己分出去那是下下策,他的情况到底和许向军不同,难免要被人戳脊梁骨。他自己不在乎,可女儿要嫁人,儿子要娶媳妇,名声这东西还是要的,所以他来找同盟了。
  这一天晚上,好几个人没睡好。
  躺在床上的许向党脑子里乱轰轰的,各种念头在里头打架。
  他翻来覆去,弄得周翠翠也睡不好,就连睡在周翠翠边上的许家宝也在睡梦中哼哼唧唧噘嘴,似是不悦。
  周翠翠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安抚,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睡不着?”
  黑暗中,许向党横了横心,把下午兄弟俩的对话大致说了一遍,咽了口唾沫,问:“你怎么想?”
  周翠翠半天没说话。
  许向党耐心的等着,心跳不由加速,扑通扑通,不只他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周翠翠的。
  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许向党嗓子眼有些干,忍不住又咽了下口水。
  “咱们听四弟的吧,四弟聪明,心好。”周翠翠声音有些忐忑。老实不代表傻,周翠翠分得清这家里谁真心对他们这一房。
  大哥话说得漂亮,实事儿却没见他干过多少。一直说着要给换个略微轻松点的活,可他们夫妻俩至今都干着重活。因为一家子都干轻松活的话,外人要说他这个大队长不公正。
  可四弟会悄悄给红糖、奶粉、麦乳精,让他们补补身体,反倒让他们不要说出去。
  许向党点了点头,又怕周翠翠看不见:“好。”声音有一点点抖。
  这一晚两口子都没睡好,心头热乎乎的,越想越精神。
  另一边许向国夫妻俩也没睡着,许向国愁着何潇潇逃跑的事儿,辗转反侧。
  刘红珍则是悄悄揉着肋骨,一回屋她就被许向国踹了一脚,喝骂一顿不说还被赶了出去。
  她哭着跑进了大儿子屋里头,许家文泡了一碗麦乳精给她喝,又劝慰了好半天。
  刘红珍这才别别扭扭地回来敲开房门,对许向国做了保证。
  她那些话,许向国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认错求饶比谁都快,可要不了多久又要犯老毛病。你说她傻吧,精明的时候比谁都精明,可偏偏又老是做些上不得台面的蠢事。明知道老四疼闺女,还要去刻薄许清嘉,真以为老四是个泥人性子。
  许向国余光留意着许向华那屋,里头透着光,站在门口又训了刘红珍一顿,才让她进来。
  揉了两下,缓过来一些,冷不丁听见许向国在叹气,刘红珍眼珠子一转,讨好道:“要不明天咱们买点东西给姚书记送过去。”
  许向国翻了个身:“费这个钱干嘛,也许过两天人就遣送回来了。”
  刘红珍心里就有了数。
☆、第九章
  过了三天,何潇潇还是音讯全无。
  刘红珍寻了个无人的机会,心急如焚地走到许老头面前:“爸,何潇潇还没回来,这可咋办呢!去年向国就挨了批评,今年再这么一闹,向国不会被撤职吧!”
  许老头慢慢地抽了一口烟,他也担心啊,可他能怎么办?
  觑着许老头脸色,刘红珍满脸担忧:“爸,我琢磨着要不咱悄悄给姚书记家里送点东西,我听说书记爱抽烟,要不送几包烟过去。”
  许老头想想也有理,咬了咬牙道:“行,那你去县城买点好烟,再搭点酒。”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跟大儿子的队长位置比起来,这些算什么。
  “诶。”刘红珍应了一声,然后为难的看着许老头。
  许老头看了看她,认命地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想了想又多掏了五块:“我手里没粮票,你问问阿文有没有?”供销社里一些烟不用票,可酒得搭着粮票买。
  许家文在县城上高中,所以孙秀花会给他一些粮票以备不时之需。
  之所以不直接向孙秀花要,那是因为前几天他刚被老太婆骂了一顿。跟她去要,免不得被唠叨,还不一定能要来。老太婆才说过,老大一家花钱太厉害,以后得紧一紧。
  刘红珍喜滋滋地接过钱,转过身,两只眼都在放光。这可是十块钱,上一天工哪怕拿满工分也就值三毛五分,不吃不喝得做一个月 。就是遗憾没要到粮票,不过她可没那胆子去找婆婆要。
  找许家文要了点粮票,刘红珍就骑着自行车往城里去。老许家有两辆自行车,许向国、许向华各一辆,这可是村里独一份。
  进了城,刘红珍可不就是老鼠掉进米缸里,乐得找不着北了。
  刘红珍熟门熟路的找到国营饭店,一气买了五个大肉包子和一碗羊杂汤,一共花了八毛钱和五两粮票。羊杂汤不要肉票,也是她运气好,买到了最后一碗,这不要票的肉可是稀罕货。
  吃得肚皮滚圆,刘红珍才杀到供销社,忍着心痛买了烟酒,特意多买了几包烟给许向国留着。还剩下两块三毛钱,刘红珍想了想又回到饭店买了七个大肉包子。许家文两个,两口子和剩下三个儿子一人一个,她都算好了!
  逛了一圈,刘红珍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许清嘉在老太太屋里看书,她把之前的课本翻了出来,看得津津有味,现在的小学课本还挺有意思的。
  孙秀花坐在床上织毛衣,把许清嘉去年短了的旧毛衣拆掉,再加点新毛线,刚好够织一件新毛衣。
  织了一会儿,透过田字窗见外头太阳不错,孙秀花便道:“看这么久的书也累了,出去玩一会儿。”
  许清嘉扭了扭脖子,从善如流地站起来,她要是不出去,老太太能念叨半个小时。
  重新倒了一杯热水放在老太太触手可及的地方:“那我出去玩了。”
  “把帽子手套戴上,外头冷。”孙秀花叮嘱。
  许清嘉脆生生的应了。
  这几天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屋顶田地上都是积雪,看过去白茫茫一片。许清嘉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雪了,她家那边下个小雪都能引爆朋友圈。
  家,许清嘉瞬间黯然,也不知道那边的她是个什么情况,幸好爸妈还有哥照顾。
  至于这边,论理也该有她爸妈。就是不知道她是否会照常出生?若是,那不是有两个‘她’了,想想还挺奇怪。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想办法找找看。
  她妈还好,小时候没怎么受苦。找起来应该不难。她没少听外公说古,外公是轧钢厂八级钳工,外婆也是轧钢厂工人,老两口一直在厂里干到了退休,顺着厂就能找到。
  她爸就可怜了,六个兄弟两个姐妹。据她爸说,小时候吃的是米糠野菜,过年都吃不上肉,生病只能硬抗,她一个叔叔就是活活病死的。
  找起来还难,老家地址她当年记得,可现在农村都是生产队,鬼知道四十年前和四十年后是不是同一个村名。改革开放后农村变化大,换村名也是常有的。
  “叮铃铃”
  突如其来的铃声惊得许清嘉回神,抬眼就见抬头挺胸坐在自行车上的刘红珍,可威风了,这年头骑一辆自行车,比二十一世纪开辆小轿车都气派。
  见到许清嘉,刘红珍就觉得左边的肋骨隐隐作痛,要不是因为这赔钱货,她能遭这罪。
  不过许向国的警告犹言在耳,刘红珍也就是斜了下眼,无视许清嘉,用力踩着车离开。
  许清嘉笑了笑,想起了昨晚的哭声,记忆里,每次大房那边干仗都声势浩大。然而就算是这样,刘红珍照样好了伤疤忘了疼,过一阵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四十岁的人了,活成这样,也挺逗的!
  许清嘉抓了一团雪捏着玩,继续琢磨,她得想办法挣钱。现在她自己都是靠许向华养,谈何找爸妈。
  可要怎么挣钱?农民富余的蔬菜禽蛋只能卖给供销社,卖给别人就是投机倒把。大革命结束后不兴批.斗了,可抓到也要没收,数额大的还得坐牢。还要过两年,老百姓才能自由买卖。
  不知不觉间,许清嘉走到了小河边,就见一群小孩聚在一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还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走近了一看,原来是砸开了河面在叉鱼,拿着鱼叉的还是许家康,表情有些无奈。
  一群人叽里咕噜个不停,有鱼都被吓跑了,能不无奈吗?
  许清嘉忍不住笑了。
  “姐。”许家阳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兴高采烈的指着许家康:“二哥说抓鱼给我吃。”
  许清嘉笑眯眯的摸摸他脸蛋,觉得有点儿凉,把自己的帽子给他戴上:“二哥真厉害!”
  很厉害的许家康特别想把旁边这群叽喳个不停的小混蛋轰走。
  也许是他身上怨念太深,终于惊动了老天爷。
  一灰不溜丢的小男孩兴匆匆地跑过来:“小汽车,来了两辆小汽车。”
  呼啦啦一群人都跑了,很多人其实并不明白小汽车的含义,可人都有从众心理。
  一晃眼的功夫,河边只剩下许家康,许家阳还有许清嘉。
  许清嘉问许家阳:“你不去看小汽车?”这么大的孩子不是最好奇的时候。
  “爸爸有大汽车。”许家阳神情特别骄傲:“我坐过。”
  许清嘉失笑,她怎么忘了,许向华可是开大货车的,这年头大车司机可是一份了不起的工作,待遇好外快多。
  “小汽车有什么好看,哥叉鱼才好看,你们等着,哥给你们抓一条大鱼熬汤喝。”许家康斗志昂扬,从旁边的草篮里抓了一把蚯蚓干抛在河面上,两只眼错也不错地盯着水面。
  许清嘉不禁跟着闭气凝神。
  许家阳更是紧张地捂住了嘴,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
  过了一会儿,水面上忽然泛起浅浅水纹,许清嘉还没看清,就见许家康用力一掷,举起来时铁叉上就多了一条还在垂死挣扎的草鱼,看着有两斤重。
  许家康得意洋洋地把鱼举到许清嘉面前。
  “二哥真厉害!”许清嘉十分捧场的鼓掌,欢天喜地的把鱼从叉子上弄下来扔进草篓里。这两天除了鸡蛋,她就没再吃到过一口荤腥。许清嘉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这么馋肉,要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码有三百天她在嚷着减肥。
  许家阳跟着起哄,奶声奶气地叫:“二哥真棒,二哥最厉害!”
  许家康十分受用的挑起了嘴角,望着姐弟两闪闪发亮的大眼睛,顿觉责任重大。
  责任大,动力多。
  没多久,许家康又叉到一条小一斤的鲫鱼,看来今儿他要走大运了。搁平时,一天都抓不到一条鱼,要不大人们早都跑来了。
  许清嘉姐弟两又是一番盛情赞美,专家不老说,赞美能最大程度的激发潜力嘛。
  今天,许清嘉信了。大半个小时后,许家康再次叉到一条草鱼,比第一条还大一圈。
  丰盛的战利品让许清嘉心花怒放,她已经在琢磨着回去做酸菜鱼了。
  “你可真厉害!”
  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兄妹三,这才发现岸上站着一高挑的少年,竖着大拇指,一脸惊叹。
  见他们看过来,少年从岸上跑下来:“你教教我怎么叉,我……”少年一脚踩到岸坡上的冰,瞬间失去平衡,手舞足蹈地冲向河面。
  河上的冰,不厚,毕竟这儿是南方。
  只听见咔嚓咔嚓的冰裂声接二连三响起,紧接着是噗通一声,伴随着惨叫声。
☆、第十章
  意外发生地猝不及防,许清嘉完全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来,那打扮时髦的少年已经在河里扑腾了。幸好河滩浅,少年扑腾了两下就自己站了起来,可浑身都湿透了,冻得嘴唇乌青,牙齿打颤,连走上来的力气都没有。
  许家康伸手拉了他一把,把人拉到岸上,皱着眉头问:“你哪家亲戚,我送你回去换衣服,要不得冻病了。”这小子该是坐那小汽车来的,也不知哪家的倒霉亲戚。
  少年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冻得话都说不出来。
  瞧他这可怜样,许清嘉摘了手套递给他:“捂捂脸,不是走亲戚的?”
  少年拿手套使劲擦着脸,只能颤颤巍巍地点头。
  许清嘉就对许家康道:“先送咱家吧。”
  许家康纳闷,不走亲戚跑他们村来干嘛?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一身湿衣服脱了,否则一准生病。也不顾他身上湿哒哒的,许家康脱掉他吸饱水的羽绒服,然后脱了自己的棉袄给他裹上,一手拎着湿衣服,一手拉着他就跑。
  许清嘉则牵着许家阳,拎着鱼篓跟在后面。
  少年是被许家康拖着跑回去的,他都快冻成冰疙瘩了,跑都跑不动,亏得许家康力气大,把人半拖半拽地拉回家。
  刘红珍正在屋里头吃肉包子,骑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她又饿了。回来一看人都不在,就连最不喜欢出门的许家文也不在。刘红珍便回屋吃了自己的肉包子,没忍住又吃了一个。冷了没热的口感好,可到底是白面儿做的,一口下去油汪汪,照样好吃。
  刘红珍意犹未尽地舔舔嘴,拿着第三个肉包子剧烈挣扎,忽然听见院里传来动静,以为是儿子回来了。出门一看,只见许家康拖着一个人心急火燎地跑进院子,定睛一看,那人身上还在淌水。
  准是这个野小子闯祸了,刘红珍立刻走了出去:“康子,你干啥呢!”
  许家康没理她,拉着少年就往屋里头奔。
  被无视了的刘红珍气结,就要跟进去:“你把人怎么了?”
  “砰”许家康随手甩上门还给落了门阀。
  险些被撞到鼻子的刘红珍捂着心肝拍门:“康子,你干嘛呢!你可别把床祸祸了,晚上让阿武盖啥。”许家康和她二儿子许家武一个屋。
  “别吵,再吵,我告诉大伯你欺负我。”许家康回了一句,麻利地开始剥少年衣服裤子。
  门外的刘红珍气了个倒仰,愣是不敢再敲门了,她现在身上还疼着呢。
  刘红珍恨恨地朝门啐了一口,心里暗骂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狗崽子,怪不得亲爹都不惜搭理你。
  “干嘛!”面无血色的少年下意识抓着裤子,哆哆嗦嗦地问。
  许家康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脱衣服啊,你想和衣服冻在一块。”
  少年讪讪地松开手。
  脱了衣裤,许家康拿了一条干毛巾让他擦身体,一擦干,那少年就僵着脸钻进了被窝,蜷在被窝里才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少年开口:“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我叫江一白,你呢?”
  “许家康,”许家康瞅瞅他:“你怎么会来我们这儿?”
  “来接我爸,”江一白不自在地在被窝里动了动,光溜溜的感觉有点儿羞耻:“我爸几年前下放到这儿来,现在平反了,我和我哥来接他回家。”
  他爷爷是老革命,在那场大动乱里被打成了反动派,几个儿女也遭了殃,自杀的自杀,坐牢的坐牢,下放的下放。他爸和他妈离了婚,才保全了他。
  现在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虽然老爷子还没官复原职,但是江家人好歹自由了。江一白一刻都不愿意等,闹着要来接他爸,江老爷子拗不过孙子,也是不放心,就让外孙韩东青陪他一块来。
  父子见面,热泪盈眶自不必说。哭得鼻头红彤彤的江一白害臊,趁着江平业和白学林道别的时候,随便找了个借口跑开,也是想看看父亲这些年生活的地方,哪想这么寸,差点被冻成冰棍。
  且说许清嘉,把人和鱼送回去之后,她就去报信。来了外乡人,以村民的好奇心,一问准能找到。
  一路找过去,远远的就见一人走在大榕树下,细碎的阳光穿过树叶洒下来,照耀的少年格外英俊。
  怪不得边上小姐姐们都看红了脸,就是许清嘉都要忍不住多看几眼。板寸头最挑脸,长得好显得特别帅,长不好就是监狱犯,这人显然是前者。
  韩东青是出来找江一白的,也不知这小子野哪儿去了,正想去下一个地方找,就见一小姑娘笑盈盈走过来。
  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又乖又可爱,韩东青不禁想起了家里差不多大的小堂妹。
  “你好,请问你认识一个穿蓝色外套黑裤子的人吗?”许清嘉暗道失策,忘记问落汤鸡大名了。
  “高高瘦瘦,脸挺白?”韩东青反问。
  许清嘉点点头,是挺白的,冻了冻就更白了:“他掉河里了,人没事,就是衣服都湿了,现在在我家。”
  “谢谢你们,”韩东青忙道,“我去拿套衣服,小妹妹,你在这儿等等我。”跨出一步,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几颗江一白塞进来的奶糖,当即掏出来塞进小姑娘手里。
  被塞了一手大白兔的许清嘉看一眼大步离开的韩东青,再回头就见之前只敢在远处探头探脑的小姐姐们都跑过来了。
  许清嘉赶紧把奶糖往兜里一塞,没办法,她还有一个弟弟呢。现在的大白兔奶糖号称七颗奶糖等于一杯牛奶,被视为营养品,供销社里一摆出来就会被人抢购一空。她刚刚扫了一眼,一共就七颗,根本不够分。
  “嘉嘉,你认识他?”
  许清嘉摇头,简单的把河边的事情说了一遍,努力忽视投在她口袋上的目光,这是许家阳的口粮。万万想不到她居然会有这么小气的一天!
  不一会儿,韩东青就回来了,刚刚还围在身边的小姐姐们顿时鸟兽人散。
  许清嘉:“……”妹子好腼腆。
  一手拎着牛皮箱子,一手拿着棉衣的韩东青微笑道:“小妹妹,麻烦你带个路。”
  许清嘉对他甜甜一笑,领着他往家走。
  韩东青也笑了笑,这小姑娘倒是挺大胆。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小姑娘普通话说得不错。
  韩东青进屋时,江一白正趴在被窝里捧着搪瓷罐子喝热水,一见韩东青,立马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哥。”
  只一眼,韩东青就知道他好得很,顿时放了心,有心笑话他:“你可真行,还能掉河里去。”
  江一白炸毛,激动地撑起身子:“还有没有兄弟情了,我都掉——嗷!”撑到一半的江一白飞快趴了回去,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口的许清嘉。
  许清嘉一脸无辜和纳闷。
  瞪圆了眼睛的江一白与她面面相觑,一张脸忽青忽红,他里面可没穿衣服。
  韩东青踢了踢脚边箱子:“我给你带衣服来了。”
  许清嘉十分乖觉地走了出去,许家康也跟着出来了。
  许清嘉掏出奶糖给许家康。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和阳阳吃。”许家康不屑一顾。
  许清嘉忍俊不禁,直接剥了一颗塞他嘴里,十五岁,充什么大人。
  屋里头,韩东青打开皮箱,将衣服一股脑扔给江一白。
  江一白躲在被窝里悉悉索索地穿衣服,一边看着他哥把一罐大白兔奶糖,四个肉罐头还有四个水果罐头放在墙角的桌子上。
  这些东西是他们买来以备不时之需的,一路下来也送的差不多了。
  江一白还嫌弃:“哥,你也太小气了,人家可是救了你弟弟我一条命诶,你弟弟我就值这点东西。”
  韩东青头也不回:“我装一箱子东西,然后你光腚穿棉袄。”
  江一白不由自主地想象了下那个画面,顿时打了一个冷颤。
  韩东青嗤笑一声,把湿衣服装进去:“你羽绒服呢?”
  “不在屋里?”江一白反问了一句,努力回想了下:“应该掉路上了。”他都快冻傻了哪还记得细节,只记得那衣服重的像铁,掉了也正常。
  韩东青也就没再问,过来的路上,许清嘉顺手给他指了江一白掉下去的地方。一路走来,都没看见衣服,许是被人捡走了。
  院子里嚼着奶糖的许家康突然左顾右盼,发现自己随手扔在地上的外套不见了。盯着斜对面紧闭的房门,许家康冷笑一声,村里村坊的,院子里的东西除了自家人谁会捡。自家人捡了怎么着也会问一声,会不声不响拿走的也就她了。
  许清嘉循着许家康的目光看过去,那是许向国和刘红珍的房间。
  “怎么了?”
  “之前我把江一白的外套扔这儿了。”许家康指了指左边的空地,
  许清嘉瞬间了然:“她在?”这还真是刘红珍做得出来的事。
  许家康哼了一声,猛地站了起来,难怪外头这么大动静,都不见她出来,她不是最爱看热闹的。
  许清嘉忽然拉住许家康,示意他看外面。
  村道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老许家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读者“若龟”,灌溉营养液 +2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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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1:22 编辑
11、第十一章
  被簇拥在中间的男子戴着簇新的雷锋帽,穿着笔挺的军大衣,面容憔悴却神采奕奕。
  看了好几眼,许清嘉终于从记忆里翻出这张脸,这不是住在山坡上牛棚里的那人。
  村里小孩都被警告过,不许和牛棚里的牛鬼蛇神说话,要不然会被吃掉。
  只是小娃娃好奇心旺盛,难免偷偷摸摸跑过去看牛鬼蛇神长什么样。原身小时候也跟着凑过热闹,记忆里这人一直都佝偻着腰,神情萎靡。
  和眼前这精神抖擞的模样大相径庭,不过想想这时间点,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小同志,是你救了我儿子?”江平业笑眯眯地看着许清嘉。心想许向华这糙汉子居然还能生出这么水灵灵的女儿。
  许清嘉摇了摇头,把许嘉康推上前:“是我哥哥把人从水里拉上来的。”
  没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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