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背着树枝猜成语语游戏背起罗盘走天下是什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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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黎登布洛克(Lidenbrock,李登布洛克)教授在一本古老的书籍里偶然发现一张羊皮纸,他从这张羊皮纸上的字里行间得到了启示:前人阿尔纳·萨科努塞姆(Arne Saknussemm)曾到地心旅行。黎登布洛克教授决定也作同样的旅行。他在日带了侄子阿克赛尔以及足够的粮食、仪器和武器等,由汉堡出发,到了冰岛又请一位向导汉斯随行。他们三人按照前人的指行,由冰岛的斯奈菲尔火山口(Sneffels,斯奈弗)下降,经过三个月的旅行,历尽缺水丶迷路丶暴风雨等艰难险阻,最后由于岩流的冲击,又从地中海里面西西里北部的斯多伦波利岛上的一个火山口回到了地面。全书以紧凑的笔法记载了旅途上的艰险经历和地底下的种种奇观。通过这部小说,读者可以学习坚忍不拔的刚强意志,获得丰富的科学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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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黎登布洛克叔父
  一个星期天,日,我的叔父黎登布洛克教授匆匆忙忙地跑回到他的小住宅去,那所房子是在科尼斯街十九号,这是汉堡旧城里一条最古老的街道。
  我们的女佣人马尔塔以为她作饭作晚了,因为饭菜现在才开始在锅里嗞嗞作响哩。
  “好吧,”我自己对自己说,“我的叔叔要是饿了,他会大喊大叫的,因为他是性子最急躁的人。”
  “黎登布洛克先生这么早就回来了!”马尔塔冲进饭厅的门,惊慌失措地喊着说。
  “是呀,马尔塔,可是午饭还不到时间呢,因为还不到两点钟。圣密谢教堂刚刚打了一点半钟。”
  “可是为什么黎登布洛克先生就回来了呢?”
  “他大概会告诉我们为什么的。”
  “他来啦!我要走开了。阿克赛先生,你要向他解释一下啊。”
  马尔塔又回到她的厨房作饭去了。
  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但是向一位脾气最暴躁的教授作些解释不是象我这样性格马马虎虎的人作得来的。我正在打算小心谨慎地回到我楼上的小房间去,那时外面的大门响了一下就被推开了;沉重的脚步压得楼梯作响,这房子的主人穿过饭厅,立刻跑到他的工作室去了。
  可是在他急促穿过饭厅的时候,他把他那根圆头手杖丢到房角,把他头上的大帽子丢到桌子上,又向他的侄子大声命令道:
  “阿克赛,跟我来!”
  我还没来得及行动,教授又用急躁的声音向我喊道:
  “怎么?你还不来!”
  我赶快飞奔到我这位厉害老师的书房去了。
  黎登布洛克并不是一个坏人,这我也愿意承认,但是,除非世界上发生了什么奇迹,不然他这一辈子总是个怪僻的人。
  他是约翰学院的教授,讲授矿石学;在讲课的时候,他总要发一两次脾气。他并不理会他的学生是否按时上课,是否用心听他讲授,学习上是否有成就;这些细节他全不关心。用德国哲学家的话来说,他是凭“主观”讲课的,讲课只为他自己,而不是为了别人。他是一个自私的学者,一个科学的泉源,但是想从这个泉源里打水上来却是很费事的。一句话,他是个吝啬鬼。
  在德国有一些教授是这样的。
  不幸我的叔父在发言方面有些欠缺;在熟人中间闲谈还好,在公共场所就不行;作为一个讲演者,这是很可惜的缺点。所以在学院讲课时,教授常常为了同一个不易从嘴里说出来的特别刁难的字进行斗争而中止发言,那个字抗拒到底、越来越胀大,终于以不太科学的骂人粗话的形式脱口而出,随着就是一阵大发雷霆。
  在矿石学里有不少半希腊、半拉丁的名称,都很难念,一些古怪名称就连诗人的嘴也说不出来。我并不要说这门科学的坏话。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可是当一个人碰到什么“菱形六面结晶体”,什么“松香沥青化石”、什么“给兰立特”、什么“谭加西特”、什么“钼硫铅”、什么“锡矿(钅黑)强酸盐”、什么“(钅些)养(钅替)钙矽”;就是最灵活的舌头也会说错。
  在这城里,人人都知道我叔父这个可以原谅的毛病,他们就欺负他,他们等他说到困难的地方,他越生气,他们就越笑;这就是在德国也不能算是很有礼貌的事。所以虽然听黎登布洛克教授讲课的人很多,其中总有不少人是经常来欣赏教授发脾气,开开玩笑的。
  不管怎么样,我总得强调一下,我叔父是个真正的学者。虽然他有时动作有点粗鲁而把一些标本搞坏,他却有地质学家的天才和矿石学家的锐敏观察力,用起他的锤子、他的钻子、他的磁石、他的吹管和他的盐酸瓶子来,他是很在行的。从某一种矿石的裂痕、外表、硬度、可溶性、响声、臭气和味道,他可以毫不迟疑地判定它在现代科学所发现的六百种物质中是属于哪一类。
  黎登布洛克的名声在所有国家科学机关学会里都得到尊敬。亨夫莱·达威先生、德洪伯特先生、佛兰克林和萨宾大佐路过汉堡的时候,都要来拜望他。还有贝凯雷先生、埃贝曼先生、布鲁斯特先生、杜马先生、米尔纳·埃德渥先生都喜欢同他研究化学方面的重要问题。他在这门科学上有过很多发明;1853年在莱比锡城发表了黎登布洛克教授著作的超越结晶体学通论,这是一部附铜版插图的巨著,但因为成本太高,还要赔钱。
  此外我的叔父还作过俄国大使斯特鲁维先生的矿石博物馆的主任,那里的宝贵收藏是全欧洲著名的。
  向我急躁地喊叫的也就是这位大人物。你们可以想象一个高个子,瘦瘦的,非常健康,外表很年轻,所以这五十岁的人看来只有四十岁。他的大眼睛不停地在他的大眼镜后面转动;他的鼻子长而且尖,象一把尖刀;顽皮的学生们常说那是一块磁石,可以吸起铁屑。那都是瞎说造谣;不过,它确是可以吸鼻烟,而且数量很大,这一点不假。
  我还要补充说明,我叔父迈一步足有三英尺,而且他走路时紧握双拳,说明他的脾气很激烈;你就可以明白为什么别人怕接近他了。
  他就住在科尼斯街的这所小房子里,房子半砖半木,有锯齿形的山坡,旁边有一条弯弯曲曲的运河穿过汉堡旧城中心,那地区幸免于1842年的火灾。
  不错,这所老房子有些歪斜,而且向外凸出;它的屋顶倒向一边,有些象土根朋的学生的便帽;它的垂直线条也不太高明;可是总的说来,它还很牢固,这是由于它前面长着一株根深叶茂的老榆树;在春天那株树就把它的花蕾紧贴在玻璃窗上。
  我的叔父在德国教授里要算过得不错的。这所房子和房子里的人全属于他。家属里有他的教女格劳班,一个十七岁的维尔兰地方的少女,还有女佣人马尔塔和我。由于我是个孤儿,又是他的侄子,我成了他科学实验中的助手。
  我要承认我对于地质学非常爱好,我的血管里有矿石学家的血液,而且我玩起我的宝贵的石头来永远不会厌倦。
  总的说来,住在科尼斯街这所小房子里是可以过得很快活的,虽然这位主人的脾气很急躁;因为他虽然态度上有些粗暴,他还是很爱我的。可是这个人不能等待一下,永远急得要命。
  四月间,他在瓦盆里种了一些木犀草和牵牛花以后,每天早晨他都要去拉拉叶子,让花长得快一些。
  对这样一个古怪的人,只有服从命令。于是我就赶快跑到他书房里去了。
  第二章 神秘的羊皮纸
  这间书房简直是个博物馆。一切矿石标本都在这里,非常整齐地贴着标签,分作可燃烧的、金属的和岩石的三大类。
  我多么熟悉这些矿石学的玩意儿!我常常不去跟我同岁的小孩子们玩耍,而去欣赏抚摩那些石墨、石炭、黑煤、木煤、土煤!还有那些土沥青、松香、有机盐类,它们都不能沾上一点点灰尘!还有那些金属矿石,从铁到黄金,它们的相对价值在科学标本的绝对平等面前消失了!还有那一大堆岩石,足够重盖一所我们这样的住宅,还可以多盖一间好房子,那就对我很合适了!
  可是,当我走进这间书房的时候,我的心却不在这些宝贝上面。我全部精神集中在我叔父那里,他坐在那“乌特烈绒”的大靠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带着非常欣赏的表情研究它。
  “真了不起啊,真了不起啊!”他喊着说。
  他的话使我想到黎登布洛克教授在他余暇时也是一个书呆子;可是在他看来,一本古书的价值只在于它的难得找到或者难于辨认。
  “怎么样,”他对我说,“你没看见这本书吗?这是一件无价之宝,是我今天早晨在那犹太人海维流斯的书摊上找到的。”
  “真好阿!”我勉强装着兴奋的样子回答。
  说实在的,一本旧书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书的封面同书脊都是粗牛皮作的,书已经旧得变成黄色,还垂着一条变了颜色的书签。
  这时教授那又惊又喜的呼喊却还没有停止下来。
  “你看啊,”他说,他一面自己发问,又一面自己回答,“它漂亮不漂亮?是啊,真了不起!你看那装帧!这本书容易打开吗?是啊,在任何一页打开来都不会动!它关的严吗?是啊,它的封皮同里页紧紧合在一起,任何一处都不会张开。而且它的书脊过了六百年还没有一点裂痕!啊,这本书的装帧就是伯结连、克洛斯或者蒲尔阁①也会感觉骄傲的。”
  ①这三个人都是精于书籍装帧的行家。
  我叔父自言自语的时候,不停地把这本古书关上又打开。我不能不问问他这本书的内容是什么,虽然我对它一点兴趣也没有。
  “这本了不起的书叫什么名字呢?”我带着假装有兴趣的口气问他,虽然我的表情有些过火。
  “这本书吗?”我叔父兴奋地答道,“这是斯诺尔·图勒森的王纪,他是十二世纪的著名冰岛作家,这是统治冰岛的挪威族诸王的编年史。”
  “真的吗?”我表示有兴趣,“当然,这是译成德文的了?”
  “哼!”教授热烈地回答说,“翻译!我要你的翻译有什么用?翻译算什么!这是冰岛文的原本,这种奇妙的语言是又丰富又简单,它的文法构造是变化最多的,它的词汇合义也是最丰富的!”
  “那就象德文一样了,”我高兴地说。“是的,”我叔父耸了耸肩膀,“只不过有这点分别,就是冰岛文象希腊文一样有三种性别,又象拉丁文一样,名词可以变化。”
  “啊,”我有点吃惊了,“这本书的字体漂亮吗?”
  “字体!你说的是什么,糊涂的阿克赛啊!字体可真好啊!啊,你以为这是一本铅字印出来的书!可是,糊涂人,这是个手抄本啊,而且是卢尼文的手抄本!……”
  “卢尼文?”
  “是啊,你现在要问我这个名词的意义了吧?”
  “我明白,”我用不甘下问的口气回答他。
  可是我叔父不理会我,还是继续讲下去,给我说明我所不懂的一些事情,虽然我并不想听。“卢尼文,”他说,“就是过去在冰岛使用过的一种文字,而且根据传说,还是古代天神奥丁所创造的呢!你来看看,欣赏欣赏吧,无知的孩子,这是天神脑子里创造出来的字体哩!”
  我无法回答,真要五体投地了,用叩拜方式回答对天神或皇帝都很合适,因为那样就不会出言不逊了,可是正当这时一件事使我们中止了谈话。这就是从书里掉出来一张染污的羊皮纸,落到地上。
  我的叔父立刻就去捡起这个玩意儿,他的急促动作也是容易理解的。一件古老的文件,藏在一本古书里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代,在他看来当然是非常珍贵的。
  “这是什么呀?”他嚷道。
  同时,他小心谨慎地在桌上摊开一小块羊皮纸,这纸长五英寸,宽三英寸,上面横行排列着一些看不懂并且象咒语似的字体。
  下面就是摹下来的原文。我尽力记下这些古怪的记号,因为就是这些字使得黎登布洛克教授和他的侄子去作了十九世纪最离奇的一次旅行的:
  教授对这几行字体研究了几分钟,然后把他的眼镜推到额上:
  “这是卢尼文;它的样子同斯诺尔·图勒森手抄本上的完全相同!可是……这些字是什么意思呢?”我认为卢尼文就是一些学者们创造出来故意让人作难的,所以当我看到我的叔父也看不懂的时候,我倒有点高兴。可是我看到他的手指头开始发抖,而且抖得很厉害。
  “这总应该是古代冰岛文字啊!”他咬着牙齿,自言自语地说。
  黎登布洛克教授也应该能认得,因为他是个通晓各国语言的学者。他也许不能精通地球上两千种语言和四千成语,但他至少晓得其中一大部分。在这困难面前,他的急躁情绪自然要流露出来,我正准备看一场大闹,这时壁炉架上的小钟打了两点钟。
  同时女佣人马尔塔开开房间的门,通知说:“午饭好了。”
  “什么午饭,去你的!”我叔父叫着,“作饭的和吃饭的都去你的!”
  马尔塔跑开了;我飞步跟在后面,我不知不觉地坐在我经常在饭厅吃饭的座位上。
  我等待了一会儿,教授没有来,这还是据我所知的第一次,他放弃了午饭。这次的饭菜又是多么好吃呀!一道芫荽菜汤、一道火腿溜黄菜和五香荜蓖、一道小牛肉加酸梅卤,甜菜是糖腌鲜虾,此外还有“莫赛尔”美酒可喝。
  可是为了一张旧纸,这些东西他都不能领受了。作为他忠心的侄子,我认为我必须为我自己吃,也要为他吃,这件事我认真地履行了。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女佣人马尔塔在旁说,“黎登布洛克教授不上桌子吃饭。”
  “这真难以相信。”
  “这说明有重大事件将要发生!”这个年老的佣人又摇着头说。
  在我看来,这不说明任何事,除了我叔父发现他的午饭被吃得精光的时候,将会大闹一场。
  我才吃了最后的一只虾,这时教授的大声叫喊使我停止欣赏甜菜。我一跳就从饭厅到了书房。
  第三章  叔父也迷惑了
  “这显然是卢尼文,”教授皱着眉头说,“可是这里有一个秘密,我要把它发现出来,除非…,”
  他做了一个猛烈的动作,打定了主意。“坐在那里,”他接着说,用拳头给我指着桌子,“开始写。”
  我立刻就准备好了。
  “现在,我要念出相当于这些冰岛字的每个字母,由你听着写下来。我们要看看结果是些什么。可是,我以圣·密谢①的名义说话:你可要小心不许出错!”①圣·密谢,基督教里有名的首位天使。
  默写开始了。我尽了我的力量;字母一个接一个地单独念出来,就成了下列的不可理解的文字:mm.rnlls esreuel seecJde sgtssmf unteief niedrke kt,samn atrateS Saodrrn emtnaeI nuaect rrilSa Atvaar .nscrc ieaabs ccdrmi eeutul frantu dt,iac oseibo KediiY (校注:原书第一行第三词为seecFde,图我没看懂,但后文提到此处时都是J,故以后文为准改为J。第一词中的mm是一个字母。)
  当这件工作结束了的时候,叔父立刻把我写过的这张纸抓过去,长久地研究它,非常专心。
  “这里说的是什么呢?”他机械地自言自语。
  说老实话,我不能够回答他的问题。但是他也并没有问我,他还继续自言自语:
  “这就是我们所谓的密码,”他说,“里面的意义是隐藏在一些故意弄乱的字母中的,如果我们把它们排列适当,就可以排成人们能够懂得的话,你想想,这里也许有一种说明或隐意,可以引导到重大的发现哩!”在我看来,这里什么意义也没有,可是我谨慎地隐藏起我的意见。教授又拿起那本书和那张羊皮纸,把两者加以比较。
  “这两个文件不是一个人写的,”他说,“这个密码是在这部书的时代之后,而且我找到了一个不可否认的证据。这个密码上头一个字母是‘双m’,那是在图勒森书上找不到的,因为这个新字母要到十四世纪才加进冰岛文字里去。因此,在这抄本和这文件中间至少有两百年差异。”
  这一点我承认,看起来是很合理的。
  “因此我联想到,”叔父接着说,“大概是这本书的某一个收藏者写了这些神秘的字。可是,他妈的,这个收藏者是谁呢?他不会把他的名字写在这抄本的某一个地方么2”
  叔父把眼镜推到额上,拿起一个度数很大的显微镜,仔细地观察这本书的头几页。在第二页的背面,也就是有副标题的那一页,他发现了一些污点,看起来好象是一块墨水痕迹。可是,继续细看之后,仍然可以看出一些大半擦去的字母。我叔父认为这值得研究;他拼命研究这块墨痕,在他那大显微镜的帮忙之下,最后终于认出了这些记号,——也是卢尼字体,他就毫不迟疑地念出来:
  “阿恩·萨克奴姗!”他用胜利的口气喊着,“这是一个人的名字,而且还是个冰岛人名!这是十六世纪的一位学者,一位著名的炼金术士呢!”
  我看着叔父,非常佩服他。
  “这些炼金术士们,”他接着说道,“阿维系那,培根,卢那,巴拉结索,都是些了不起的人,那时代的唯一的学者,他们的发现都值得我们惊异。这个萨克奴姗为什么不会把某种重大发明藏在这不可理解的密码里呢?应该是这样的。一定是的。”
  教授的想象力被这个假设激动起来了。
  “没有疑问是这样,”我鼓起勇气回答,“可是这位学者又为了什么要把某种奇妙的发现隐藏起来呢?”
  “为什么?为什么?啊!我怎么知道?加利里奥(伽利略?)不是把土星的发现这样隐藏起来的吗?不管怎么样,我们会知道的;我要知道这个文件的秘密;我将要不吃饭,不睡觉,直到发现它为止。”
  “哎呀!”我自己想。
  “你也是这样,不吃不睡,阿克赛,”他接着说。
  “天啊!”我对自己说,“幸亏我才吃了个双份!”
  “现在,”叔父又说,“我们必须找到这个密码的原文,这件事应该不困难。”
  听到这话,我很快地抬起头来。叔父继续自言自语道:“没有更容易的事了。在这文件里有一百三十二个字母,其中有七十九个子音和五十三个元音。这差不多符合南欧文字中的一般比例,要是北欧文字,子音就要丰富得多了。因此它应该是一种南欧语言。”
  这个结论是很有理由的。
  “可是它是什么语言呢?”
  这是要我的老师回答的问题,可是我很佩服他那深刻的分析能力。
  “这个萨克奴姗,”他接着说,“是一个有学问的人;因此,在他不用祖国语言书写的时候,他一定挑选十六世纪文化人中的通用语言,我敢说是拉丁文。我如果错了,我可以试试西班牙文、法文、意大利文、希腊文和希伯来文。但是十六世纪的学者一般都用拉丁文书写。我可以事前肯定:这是拉丁文。”
  我从椅子上跳起来。我对拉丁文的好感使我反抗这种假设:“这些古怪的字怎么能是诗人维吉尔①的美妙语言①&&维吉尔(纪元前70-19):罗马诗人。呢?”
  “是的!是拉丁文,”叔父又说,“但它是混乱了的拉丁文。”
  “好吧,”我自己想,“你要是能把它弄得不混乱了,那才算有本事呢。”
  “让我们来研究一下,”他拿着我写过的纸说道,“这里是一百三十二个字母,它们显然是混乱起来的。有些字其中只有子音,如第一个字mm.rnlls,相反,有一些字里的母音相当多,例如第五个字unteief,或倒数第二个字oseibo。这种排列显然不对;这些是根据我们不知道的规律,按数学方式排列起来的。看起来可以肯定,首先是写下正确的话,然后根据我们尚未发现的规律重新排过的。能找到解这个谜的钥匙,就可以顺利地念出来。阿克赛,你有这把钥匙吗?”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有我的理由,我的眼光正停留在墙上的一个美妙的画像上,那是格劳班的画像。叔父的这个学生正在阿尔童纳,在她的一个亲戚那里;她不在这里使我非常忧郁,因为,我现在可以说出来,这个漂亮的维尔兰女孩子同教授的这个侄子正在恋爱,象德国人那样的耐心而安静地恋爱着,我们背着叔父已经订了婚,他太专心于地质学,不了解其他情感。格劳班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黄头发,蓝眼睛,性格有点严肃,脾气有点认真,但她非常爱我;至于我这方面,我简直崇拜她,如果用日尔曼文可以这样形容的话:我的小姑娘的倩影把我一时从现实世界带到了幻觉和回忆的世界去了。
  我回想着我这个工作和游戏中的伴侣。她每天帮助我排列叔父的这些宝贝石头;她同我在一起贴标签,这位格劳班小姐真是一位了不起的矿石学家!她喜欢钻研科学上的疑难问题。我们两人在一起学习,度了多么甜蜜的时光!我时常妒忌那些被她可爱的手抚摩过的无知的石块;它们是多么幸福啊!
  然后,休息的时间到来了,我们就两个人走出去;我们走过阿尔塞的林荫道,我们又走到有古老而漆黑的磨坊的草地,磨坊在湖水边上显得多么美丽;我们一边走路,一边谈话,手拉着手,我给她讲故事,让她发笑;然后我们走到易北河岸,对在巨大的白莲花中间游来游去的天鹅说过晚安之后,我们就乘着汽船回去。我正在作我的白日梦,忽然叔父用拳头在桌上一击,把我突然带回了现实世界。
  “我们来看,”他说,“为了把字母弄乱,我认为第一个自然的办法就是把这些平行的字从上在下写。”
  “天啊!”我想着。
  “我们可以看看那样的结果如何。阿克赛,在这张纸上随意写一句话,可是不要一个字母连一个字母写,而是依次把它们直着写下去,写成五六行。”
  我明白了该怎么做以后,就立刻写下来:J m n e , b e e , t G e t'b m i r n a i a t a ! i e p e u
  “好,”教授看也不看就说道,“现在,把这些字母写成一横行。”
  我照办了,就得到下列的结果:
  Jmne,b ee,tGe t'bmirn aiata! iepeu
  “好极了,”教授一面说,一面从我手里把这张纸拿了过去,“这正象那个古老文件的样子;这些子音和母音都排成一样的混乱形式;也有大写字在字的中间,标点也是这样,跟萨克奴姗的羊皮纸一模一样!”
  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很有道理。
  “现在,”叔父对着我说道,“要念出你所写的话,至于你写了什么,我事先并不知道。我只要把每一个字母顺序排起来。”
  叔父就念起来,结果他很诧异,我也很诧异。
  “我真爱你,我的小格劳班!”
  “什么?”教授说。
  是的,我自己不知不觉、糊里糊涂地写下了这句泄露心事的话。
  “啊,你爱上了格劳班!”叔父用老师的严厉口气问我!
  “是的……不是……”我支吾着回答。
  “啊,你爱格劳班,”他机械地重复说着,“好吧,我们现在把这方法应用到有关文件上去吧。”
  叔父又回到他极感兴趣的研究上去了、已经忘了我由于不小心而说出的话。我说那话很不恰当,因为学者的头脑不能理解有关爱情的事。但是还好,这个文件的重要性把他吸引住了。在他要作这个重大试验的时候,黎登布洛克教授的眼睛透过眼镜发出光来,他的手指发抖,他又抓起了那古老的羊皮纸,他非常激动,最后他用力咳嗽一声,就用严肃的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念下去,他让我写下了下列的字:
  mmessunkaSenrA.icefdoK.segnittamurtn
  ecertserrette,rotaivsadua,ednecsedsadne
  lacartniiiluJsiratracSarbmutabiledmek
  meretarcsilucoYsleffenSnI
  写完了以后,我必须承认我很激动,这些字一个个排下去看来没有任何意义,于是我等待着教授嘴里庄严地说出一句漂亮的拉丁文。
  但是真想不到:他沉重的一拳头震动了桌子。墨水溅出来了,我手里的笔震落了。
  “这不对,”叔父喊着,“这没有什么意义!”
  然后他象一颗子弹似的穿过书房,象雪崩似的下了楼梯,一直冲到科尼斯街,尽快地沿着科尼斯街向前奔去。
  第四章  我找到了钥匙
  “他走了吗?”马尔塔听见外面大门的响声就跑来喊道;外面用力关上的门使得整个房子都震动了。
  “是的,”我说,“的的确确走了!”
  “啊!他的午饭怎么办?”这老佣人问道。
  “他不吃午饭了!”
  “他的晚饭呢?”
  “他晚饭也不吃了!”
  “这是怎么了?”马尔塔两手紧抓着问。
  “不吃了,马尔塔,他再也不吃饭了,家里人也都不吃饭了!黎登布洛克叔叔要我们都挨饿,除非他能解开一个绝对解不开的古老谜语!”
  “天啊!那样我们一定要饿死了!”
  我不敢说,按照叔父那样固执的性格,这似乎是我们不可避免的命运。
  这老女佣人真恐慌起来了;她叹着气回到她的厨房。
  我现在一个人在这里,我动了一个念头,想去找格劳班去;但是我怎么能离开这房子呢?他要是叫我怎么办?他也许要继续解答这个连古代的跛足王也回答不了的谜语的!他如果叫不到我,他会怎么样?
  所以还是留下来好些。正好,一位贝桑松地方的矿石学家送给我们一些他搜集的石英含晶石,需要分类。我就开始工作起来,我研究它们,贴上标签,把这些中空而闪耀着小块水晶的石头放在玻璃匣里。
  但是这件工作并不使我感觉兴趣,那件古老文件很奇怪,还是牵引着我。我的头脑感觉混乱,我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我觉得就要有一场重大变故。
  过了差不多一个钟头,我的含晶石已经都整理好了。我躺在那个“乌特烈绒”大靠椅上,垂着两臂,头向后仰着。我燃着我的长而弯的烟斗,烟斗上面雕刻着一个玉体横陈的仙女;我看着那仙女渐渐被烟熏成一个黑人的过程作为消遣,我时时倾听着楼梯上的响声。但是没有声音。叔父这时会在哪里呢?我想象他在阿尔童纳道上美好的树荫下跑着,指手划脚地用他的手杖击着墙,狂暴地打着草,把野草打断,扰乱宁静的天鹅的休息。他会胜利回来还是失望回来?那秘密能不能揭开?我这样问着自己,然后,我无意中又拿起那张纸,上面排列着那些我写下来的不可解的字母。我重复说着:
  “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打算把这些字母分成一个个的字。不可能。我把它们两个、三个、五个、六个组合在一起,但它们还是完全不可理解;其中第十四、十五和十六个字母在一起组成了英文的ice(冰),而第八十四个、八十五个和八十六个字母又组成了英文的sir(先生)。最后,在文件当中,第二和第三行间,我又可以看到拉丁文的rota(轮),mutabile(能改变的),ira(怒气),nec(不)和atra(残忍)。
  “他妈的,”我想,“最后这几个字好象证明叔父关于这文字的假设是不错的!”同时,在第四行,我又看到了一个字,Iuco,它的意思是“神圣的森林”。还有在第三行可以看到这个字tabiled,看起来完全象希伯莱文,最后一行有mer(海),arc(弓),mère(母亲)几个字,这些又完全是法文了。
  这真叫人发疯了!这些不同的字怎么能成一个句子?这些字“冰,先生,怒气,残忍,神圣的森林,能改变的,母亲,弓和海”在一起有什么意义?只有把头一个字和最后一个组合在一起还可以,因为在冰岛写的文件里,有“冰海”这样的话当然并不奇怪。可是要了解这密码里其他的字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我是在同一个不可解决的困难作斗争;我的头脑发热;我的眼睛冒火;这一百三十二个字母好象在我面前飞舞着,仿佛四围的空中都是些闪耀的银珠,使我的血沸腾。
  我陷入一种梦幻状态;我喘不过气来;我需要空气。我机械地拿起这张纸来当扇子扇风,这张纸的正面和反面都在我眼前出现。
  在这急促的动作中,当纸的反面转到我面前的时候,我非常惊讶地看到了一些完全可以辨认的字,一些拉丁字,其中有craterem(岩石的陷口)和terrestre(地球)。
  忽然我看到了一线光明;这些指示给了我真实的答案;我发现了密码的规律了。要念懂这个文件只需要从后往前念!这样就可以顺利地读下去。教授的聪明的假设实现了;他把字母排列得很对,道理并不错!他只需要再加一点东西就可以念出这句拉丁话,而这一点补充我无意中得到了!
  你们可以想象我是多么激动!我的眼睛看不清楚,我不能读下去,我把这张纸摊在桌子上,我只要一看就可以解答这个秘密了。
  最后我设法使我冷静一些。我命令我自己在房里走两圈来平定我的紧张情绪,然后又坐在那大椅子上。
  “现在念吧!”我喊着,首先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
  我伏在桌上;我用手指着每一个字母,一点没有阻碍,没有迟疑,我就高声朗诵出全部句子来。
  可是这结果多么使我惊讶恐怖啊!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好象突然受了一次打击。“什么?我所听到的是什么事啊!一个人能那么大胆敢下到那里吗?……”“啊!”我跳起来叫着,“不能,不能!叔父不能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去作同样的旅行的!他会打算试一下的!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拦他!象他那样固执的地质学家!他无论如何总要去的!而且他要带我去,我们就再也回不到人世来了!永远回不来了!”
  我异常激动的情绪是描写不出来的。
  “不能,不能!不能让他知道,”我坚决地说,“我既然能够阻止这个暴虐的人知道这件事,我就要这样作。他如果把这张纸转过来,他就会偶然发现这个秘密了!我把它毁了吧!”
  在壁炉里还有一点余火。我不但拿了这张纸,而且还拿了萨克奴姗的原稿;我正用颤抖发热的手,要把这一切都投到火里,毁去这危险的秘密,这时书房的门打开了。叔父回来了。
  第五章  叔父念羊皮纸
  我仅仅来得及把这倒霉的文件放回到桌子上。
  黎登布洛克教授来了,还在全神贯注地想着心事。他的专心使他无暇考虑别的东西;他显然已经研究分析了这件事情,在外面散步时用了全部想象能力来作这件事;现在回来要试验某种新的解决方案了。
  所以他就坐在他的椅子上,手里拿着笔,开始写出一些类似代数习题的公式。
  我留神看他发抖的手;他的每一动作我都非常注意。他会发现什么惊人的结论么?我在发抖,但是这是没有理由的,因为那真正的唯一的答案已经被我发现了,任何其他解法显然都是白费力气的。
  在漫长的三小时内,叔父只是工作着,一句话也不说,也不抬头,一千次划掉了又重作,放弃了又重新开始。
  我很明白,如果他能把这些字母按照合适的位置排起来,他就能念出这个句子。但我也知道仅仅二十个字母就有着2,432,928,166,640,O00种排法。这句子里有一百三十二个字母,这一百三十二个字母排列的变化要用一百三十三个数目字才能表达出来;这是一个几乎无法计算的数目,简直无法想象。
  解决问题的工程如此浩大,使我感到安慰。
  时间飞驰而过,已是晚上了;道路上的喧嚣渐息;但叔父俯身案上,什么也看不见,就连马尔塔开门进来他也没有注意;他什么也听不见,虽然这老女佣人说:
  “先生,要吃晚饭么?”
  马尔塔得不到回答就走出去了;至于我,在竭力要驱逐睡意之后,睡眠终于把我征服,我就在沙发的一头睡着了,虽然叔父还在不停地计算再计算。
  第二天早晨,当我醒来的时候,那不知疲倦的人还在工作。他的眼睛通红,脸色苍白,头发被焦急的手抓得很乱,颧骨发紫,说明他如何进行了猛烈的斗争,要作出不可能的事来;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他忍受了多大疲倦,用过多少脑筋啊。
  真的,我开始可怜他了。无论我对他有什么责难,我渐渐被怜惜心战胜了。这个可怜的人是那样专心,甚至忘记了发脾气;他一切的力量都放在这一点上;由于这些力量找不到正当发泄的机会,我怕这种紧张情绪会突然爆发。
  我可以一下子就把他头上的铁箍去掉,只用说一个字就够了!可是我没有这样去作。
  我这也是出于好意。我为什么一声不响呢?还不是为了叔父的利益嘛。
  “不能说,不能说,”我自言自语道,“我不能说出来!我知道他的脾气,他会要去的;没有东西能够阻止他。他的想象力非常强烈,为了要作别的地质学家没有作过的事,他会冒险的。我要隐瞒着;我要保守秘密;他一发现,就会害死他的。他要是猜得出来,就让他猜好了;我可不愿意将来因为把他引上了灭亡的道路而后悔。”
  这样决定好了,我就袖手旁观。但是我没有估计到这时发生的一件事情。
  当马尔塔要出门去到市场买东西的时候,她发现大门锁起来了;大门钥匙也不在门上。是谁拿去了呢?显然是叔父昨天晚上在外面散步匆忙回来的时候拿去的。
  这是他故意这样作的吗?还是偶然的事?他要我们挨饿吗?那样想也太过火了。难道要马尔塔同我一齐受罪,虽然我们对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不错,我回忆到过去的一件使我们害怕的事。那是在若干年前,当时叔父正在从事于他的伟大的矿石分类工作,他坐在家里四十八小时没有吃饭,全家也必须忍受这种科学待遇。我是一个食欲很强的孩子,结果肚子饿的非常难受。我看到这顿午饭又要同昨天晚饭一样取消了。我就决定要作个好汉,不怕饿。马尔塔却感觉问题很严重,非常伤心。我倒是觉得出不了门的问题更重要;我也有我的理由,这不需要明说。可是叔父还是不停地工作;他只想如何解答问题;他的心不在人间,他也没有人间的需要。
  快到中午时候,我饿得非常难过。马尔塔在昨天晚上不加思索地把剩下的饭菜都吃光了;家里一点东西也没有。可是我坚持下去,要作一个英雄好汉。
  下午两点钟了。情况变得荒谬不可忍受;我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开始对我自己说,我是把这文件的重要性估计过火了;叔父不会相信它的;他将认为这是一种荒谬意见;就是他要去冒险,也可以阻止他的;而且如果他自己发现了这个谜语的钥匙,我岂不是白白饿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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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道理昨天晚上我都认为不值得考虑的,现在看起来都成为很好的理由了;我认为完全没有道理要等待这么长的时间,我决定要告诉他。我正想找一个不太突然的方式来向他说明,这时教授站起来,藏上帽子,又准备要出门去。我不能放他出去,再把我们关在家里。“叔叔,”我说。他好象并没有听见。“黎登布洛克叔叔!”我高声地又叫了一次。“哦?”他好象突然才醒过来。“啊,那钥匙?”“什么钥匙?门上的钥匙吗?”“不是,”我喊着说,“文件的钥匙!”
  教授从他眼镜上面看着我;他显然看到我的表情有点特殊,因为他用力抓住我的膀子,但没有说话,只用眼光询问着我。他的疑问是表达得非常清楚的。
  我点了点头。
  他摇了摇头,带着怜悯的表情,好象我是个傻子似的。
  我更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的眼睛发光;他的手用力抓紧我。
  在这种情况下的这次无声的交谈,即使最无动于衷的旁观者也会对它发生兴趣。我不敢讲话,怕他正在狂喜的时候会阻止我开口。可是他很着急,我不得不回答了。
  “是的,秘诀!我偶然……”
  “你说什么?”他带着无法形容的感情喊道。
  “看。”我说,一面把我写过字的那张纸交给他,“你念吧。”
  “可是念不出什么意思啊!”他答道,把那张纸也揉皱了。
  “如果你从头念,那是念不出什么意思来的,不过假使你从后面念起——”
  我还没有说完这句话,教授发出喊声,或者很可以说是吼声!这是想不到的事,他的容貌也变了。
  “聪明的萨克奴姗!”他叫道,“原来你先把你的话写在反面的!”
  他的目光迷蒙,声音断断续续,拿着纸,从下而上地读完了全部文件。文件可以用下面几个字来表达:
  In Sneffels Yoculis craterem kem delibat umbra&&Scartaris Julii intra calendas descende, audas viator, etterrestre centrum attinges.
  Kod feci,Arne Saknussemm. (校注:原书第一行最后一个单词为dolibat,我按前面的图改成delibat,不知道对不对,望识者教我)这些原始的拉丁文可以译成:
  从斯奈弗·姚可的陷口下去,七月以前斯加丹利斯的影子会落在这个陷口上,勇敢的勘探者,你可以由此抵达地心。我已经到过了。阿恩·萨克奴姗。
  念完以后,叔父突然跳了起来,仿佛意料不到地触了电。他的勇气、快乐和信心都增加了。他慢慢地走来走去,两手抱着脑袋,来回移动着椅子,把书都堆积起来,乱扔着宝贵的水晶体。他在这里打一拳,那里拍一下。最后他的神经安静了下来,仿佛一个精疲力竭的人那样重新倒在椅子里。“什么时候了?”安静了几分钟以后,他问道。“三点钟,”我答道。“是吗?我饿了。我们吃饭去。然后再——”“怎么样?”“然后你给我打行李。”“给你打行李!”我叫道。“也给你自己打,”无情的教授说道,一面走进了餐室。
  第六章  辩 论
  听完这些话,我全身发抖。然而我外表保持镇静。我知道单靠科学辩论就能影响黎登布洛克教授——对了,我可以拿很有力的科学辩论,来说明这种旅行是不可能的。到地球中心去!多么疯狂的想法啊!可是我保留我的进攻,先到餐室去。
  我不愿重复叔父由于没有看到任何现成的食物而发出的咒诅。但是接着事情就解决了——马尔塔得到了自由,赶紧跑到市场,她安排得很好,一小时以后我们的饥饿就消除了。
  吃饭的时候,叔父很愉快;他开了一些无伤大雅的不失学者身分的玩笑。饭后,他作了一个手势叫我跟他到他的工作室去。我听从了。他坐在写字桌的一头,我坐在另一头。
  “阿克赛,”他温和地说,“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正当我绞尽脑汁,觉得没有希望而想放弃这件事的时候,你帮了我一个大忙。要不然,真不知道我会枉费多少心机!我永远不会忘记,孩子,你将和我一同分享我们就要得到的光荣。”
  “好!”我想,“他现在显得和蔼可亲了;这正是和他讨论他所谓光荣的好时候。”
  “最主要的,”叔父重新说道,“我坚持要绝对保守秘密,你知道吗?我有很多劲敌,他们很想作这样一次旅行,可是只能等我们这次旅行成功以后才让他们知道。”
  “你以为,”我问道,“真有许多人想冒这种险吗?”
  “当然罗!能得到这种荣誉,谁会犹豫不决?如果这个文件公开了,就会有大批地质学家立刻想去追寻阿恩·萨克奴姗的踪迹!”
  “我并不肯定这一点,叔叔,因为我怀疑这个文件是否确实。”
  “什么!这是从那本书里发现的呀!”
  “我也相信那些字是萨克奴姗写的,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他真作过这次旅行——难道这件事不会根本就是故弄玄虚吗?”
  最后一句话有些冒失,我几乎后悔把它说了出来。教授的浓眉皱起来了。我担心这场谈话会变得不愉快。然而幸运得很,居然没有什么。我的严厉的对话者的嘴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回答我说:“这我们以后会知道的。”
  “啊!”我有点犹豫地说,“可是关于这个文件我还有其他和你不同的意见,请允许我讲出来。”
  “讲吧,孩子,没有关系。你可以把你的意见全讲出来。今后我不再把你当作我的侄子,而把你当作我的同事。说吧。”
  “好吧,我首先要知道姚可、斯奈弗和斯加丹利斯的意义;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三个字中的任何一个。”
  “当然罗。最近我幸运地从我一位朋友彼德曼那里得到了一张莱比锡制的世界地图,这张地图可以帮助我们。你把图书馆第二室第四个书架上Z字部的第三本地图拿给我。”
  遵照这些指示,我立刻找到了需要的地图。叔父打开地图说道:
  “这是安德生收藏的冰岛最好的地图之一,我想它可以解决你的困难。”
  我弯着身子看地图。
  “你看这些火山,”叔父说道,“注意它们都叫姚可。这个字的意思是冰河,冰岛纬度很高,那里的火山爆发大部分发生在冰层中,所以这个岛上的火山都叫作姚可。”
  “哦,”我答道,“那末斯奈弗是什么意思呢?”
  我满以为这个问题不会得到答复,但是我错了,叔父答道:
  “看这儿:冰岛的西部海岸。你看见冰岛的首都雷克雅未克了吗?看见了!好,再顺着受海水侵蚀的海岸旁的这些数不清的峡湾往上看,注意纬度六十五度下面一点的地方,你看见什么东西了吗?”
  “有一个好象一根瘦瘦的骨头似的半岛,尽头象一根巨大的膝盖骨的形状。”
  “这个比喻很对,我的孩子;你在这根膝盖骨上看见什么没有?”
  “看见的,一座好象伸到海里去的山。”
  “对!这是斯奈弗。”
  “斯奈弗?”
  “就是它,这座山高约五千英尺,是这个岛上最有名的山岳之一——如果它的陷口可以通到地球中心,它的确可以成为地球上最著名的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我喊道,厌倦地耸耸肩。
  “怎么不可能?我能问吗?”教授郑重其事地问道。
  “因为陷口里一定充满了燃烧着的熔岩,所以——”
  “如果它是一座死火山呢?目前的活火山只有三百座;有许多是死火山。斯奈弗属于死火山,根据记录,一共只喷过一次火,就是1219年的那一次;此后它一直是完全熄灭的。”
  这番肯定的论证,使我无言可答。我只好把话题转到文件的其他疑问上。“斯加丹利斯是什么意思呢?”我问道,“还有七月这个月份怎么会夹进来的呢?”
  叔父考虑了几分钟,使我产生了瞬间即逝的一线希望,然后他答道:
  “你认为疑问的,对我来说却是一种启示。这证明萨克奴姗机巧谨慎地把严正的教训给了我们。斯奈弗有好几个陷口,为了指出通向地球中心的那一个陷口,这位聪明的冰岛人利用了观察的结果,就是在将近七月——也即是六月底——的时候,这座山的一个山峰斯加丹利斯的影子正好是落在那个陷口上(无疑是在正午的时候)。还能有任何东西更准确和有帮助的吗7这样,到了斯奈弗山顶以后,我们就不用犹豫该走哪一条路了。”
  叔父显然对一切都能解答。我明白要在这张老羊皮纸上所写的字句上去难倒他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不再在这方面追问他了。不过还是必须说服他,所以我就转到一些科学性的问题上去,我认为这些问题要比刚才谈的更为重要。
  “好吧,”我说,“我不得不同意你说的。萨克奴姗写的这句话是清楚的,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我甚至可以承认这个文件看来是完全真实可靠的。这位学者确实到斯奈弗山上去过;他的确看见过斯加丹利斯的影子在六月底的时候所射到的火山口;他也真的从当时的神怪故事中听说过通向地球中心的陷口;至于下去以后又能生还,这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叔父带着轻微的嘲笑口吻问道。
  “因为根据一切的科学理论,都能证明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哦,科学理论能证明这一点吗?糟糕而陈腐的理论,多么讨厌啊!”
  我发现他在揶揄我,可是我继续说道:
  “是的,大家都知道,每往下七十英尺,气温就上升摄氏一度,如果这一说法仍然正确,地球的半径有四千英里,那末地球中心的气温就是大约两百万度。那里的一切都象白热化的气体,因为金子、白金和最硬的岩石都不能抵抗这种高气温。你想怎么可能到那里去呢?”
  “那末只是气温使你有所顾虑吗?”
  “当然,我们只要下去三十英里,就到了地壳的底层了,因为那里的温度已超过一千三百度了。”
  “你是不是怕被熔化了?”
  “我让你去决定这个问题好了,”我发着脾气回答。
  “这就是我所决定的。”教授带着优越的神气说,“你和任何人都不知道地球内部的情况。因为我们只穿过了地球半径的千分之十二部分,可是我们知道,科学理论是不断地在改变和改善的。在傅利叶①之前,人们不是一直相信星① 傅利叶(J·B·J·Fourier,),法国数学家。球之间空间的温度是在不断地减低的吗?而今天我们却已经知道宇宙间最冷地区的温度没有超过零下四十度或五十度。所以地球内部的热度为什么不也是这样的呢?它也可能在一定的深度达到一个极限而不再升高,不会达到最难熔解的矿物的熔点。”
  叔父既然把问题放到假想的领域去了,我就没有什么话好回答了。
  “我要告诉你,有一些学者,包括波瓦松②在内,已经证② 波瓦松(Poisson,),法国数学家。明如果地球内部存在着二百万度高的热度,从熔解的物质所产生的白热气体就会具有一股地壳所不能抵御的弹力,地壳就会象汽锅的外壳那样由于蒸汽的作用而爆炸起来。”
  “这只是波瓦松的看法罢了,叔叔。”
  “不错,但是别的著名的地质学家也认为地球内部既不是气体也不是水、更不是我们所知道的重石块,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地球就要比现在轻两倍。”
  “啊!利用数字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加以证明的!”
  “但是从事实来看,不也是这样的吗,孩子?火山的数目不是一直在减少吗?我们为什么不能由此得出结论,说地球内部如果有热,它也在不断地降低?”
  “叔叔,要是你尽谈一些假设,我就不再跟您讨论下去了。”
  “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有一些非常博学的人的看法和我的看法是一致的,你还记得1825年著名的英国化学家亨夫莱·达威对我所作的那次访问吗?”
  “一点儿都记不得,因为那是在我出生以前十九年的事情。”
  “亨夫莱·达威是在路过汉堡的时候来看我的。我们谈了很久,也谈到了地球内部是液体的这个假定。我们两个都认为这种液体是不可能存在的。我们所根据的理由,在科学上还没有什么论证可以驳倒它。”
  “什么理由?”我有点惊奇地问。
  “就是这种液体一定会象海洋一样受月球的吸引,因此地球内部每天就会产生两次潮汐。地球受潮汐掀动,就会引起周期性的地震!”
  “然而地球表面发生过燃烧是很明显的事,后来地壳外层先冷却,而内部还包含着热。”
  “这是错误的,”叔父回答,“那正是由于氧化而变热的地球表面。这层地壳大部分是由某些金属如钠和钾所组成,钠和钾一遇到空气和水就能起火;每逢下雨的时候就起火了,而且当水穿过地壳的裂缝的时候,地球表面就进一步的氧化,造成了爆炸和火山爆发。这就是地球上形成初期有无数火山的原因。”
  “多么聪明的假设!”我有点情不自禁地喊道。
  “这是亨夫莱·达威提出来的,他用一个很简单的实验证明了这个说法。他做了一个金属球,并且让水珠落在球面上的一点。这一部分立刻膨胀,形成一座小山;火山爆发也发生了,整个球变得很热,热得不能用手拿了。”
  我开始被教授的辩论所动摇,由于他一贯的精力和热情,他把他的论证又推进了一步。
  “你看,阿克赛,”叔父接着说,“地质学家们对于地心的状态有着种种不同的假设;关于地心热的这个说法还没有得到什么证明。据我看来,它是不存在的;它也不可能存在;这我们以后会知道的,我们会跟阿恩·萨克奴姗一样搞清楚这个问题的。”
  “对!我们会搞清楚,会亲眼看到的——如果到了那里能看得见东西的话。”我回答道。我也有点跟他一样地兴奋起来了。
  “为什么不能?那里可能会有电的现象,那么就会有光,会照亮我们,甚至在接近地心的时候还可以借助大气压力的作用,它也能发光。”
  “不错,对!”我说,“这是有可能的。”
  “当然可能!”叔父胜利地结束道,“可是不许声张,对于每一点都不许声张,别让任何人比我们先到达地心!”
  第七章  准备
  这次难忘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我一直感到很激动我仿佛做了一场恶梦似地离开了叔父的书房,由于汉堡的马路上空气不够新鲜,我就转向易北河畔走去。
  我是不是相信刚才所听到的一切?我被黎登布洛克教授说服了吗?他要到地心去的这个决定是真的吗?我刚才听到的那番话是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呢,还是一个伟大的天才的科学推断?这一番话,哪些是可靠的?哪些是错误的?
  我徘徊在千百个对立的假设中,始终得不出结论来。
  然而我记得我已经被说服了,虽然现在我的一股热情正在减退;我可真愿意马上就能动身,这样可以使我没有时间再考虑。是的,我应该在当时就有勇气打好我的行李。
  但是一小时以后,我已经变得不再激动了,我好象从地球的深处上升到表面上来了。
  “这简直荒唐!”我喊道,“这毫无意义。多么可笑的计划!不对——我一定是做了一场恶梦。”
  当时,我沿着河岸前进,这时我已经离开了城镇,后来我又心血来潮地走在通向阿尔童纳的路上,不久我的神智就清醒过来了,因为我能肯定我的小格劳班正在精神抖擞地向汉堡走去。
  “格劳班!”我一见到她就喊道。
  这女孩子停了下来,显然由于在马路上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而感到有些诧异。
  我走了十来步,就已站在她的身旁。
  “阿克赛!”她惊奇地叫道,“哦!你是来看我的。我知道。”
  但是她显然发现我的表情有些特别——不安和焦急。
  “怎么了?”她抓住了我的手问道。
  我只说了几句话,就足够使她明白所有的事情。她静默了几分钟,不管她的心是不是象我的心一样地跳动,但是她被我握着的手却并没有颤抖。我们差不多一同走了一百步路,然后她说:
  “阿克赛!”
  “嗳,亲爱的格劳班。”
  “这一定是一次伟大的旅行。”
  听了这几个字,我不禁大为惊奇。
  “是的,阿克赛,你不要辜负科学家的侄子这个称号。一个人用大事来使自己出众是件好事。”
  “什么,格劳班,难道你不阻止我参加这次远征吗?”
  “不,亲爱的阿克赛,如果一个女孩子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我愿意同你和你的叔叔一齐走。”
  “你说的是真话?”
  “是真话。”
  哦,女孩子的心是多么不可理解呀!如果她们不是最胆怯的人,那末她们就是最有勇气的人!这个女孩子正在鼓励我参加这次疯狂的远征,而且还毫不惧怕地自己也要冒一次险。虽然她正在怂恿我去做这件事——但是她确实是爱我的。
  我仓惶失措,同时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很惭愧。
  “好吧,格劳班,”我答道,“我们倒要看看你明天是不是也这样说。”
  “明天,亲爱的阿克赛,我的话将完全和今天的一样。”
  我们手挽着手继续走着,谁都不说一句话。当天所发生的一切使我处于十分激动的状态中。我自己想着:“反正七月份还早着呢,为了这一次的地下远征,叔父还得治疗他的狂躁病,在这段时间内还会发生许多事呢!”
  我们到达科尼斯街时,已是夜晚,我料想叔父已上了床,马尔塔刚清理好餐室。
  但是我把叔父的急躁脾气估计得太低了;我看见他四处忙乱,向那些在门口卸货的许多工人发号施令;老仆人团团转,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来,阿克赛,”他一看见我就喊道,“快,你的行李袋还没有整理,我的身分证还没有安排好,我行李袋的钥匙找不到了,我的橡皮靴还没有送去呢!”
  我大吃一惊,话也说不清楚了:“我们现在就走吗?”
  “当然罗,你这个傻小子,你现在先出去散散步,别待在我的身边!”
  “我们这就走?”我无力地重复着。
  “是的,首先你要知道是后天走。”
  我不能再听下去了,我逃进了我的小房间。这件事是无疑的了;叔父整个下午都在收拾这次远征所需要的东西,石子路上堆满了绳梯、火炬、长颈瓶、铁镐、尖端包铁的棒等,够十个人搬的!
  我熬过了一个可怕的夜晚。翌晨很早我就被叫醒了。我已经决定不开门。然而我如何能抵制得了那温柔的叫声:“亲爱的阿克赛!”
  我出来了,希望我那由于失眠而造成的苍白的脸色和红红的眼睛能改变格劳班的主意。
  “啊,亲爱的阿克赛,”她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好些了,昨天一夜已经使你镇静下来。。
  “镇静!”我自言自语道。我蓦地跑到镜子面前。嗳,我的确不象我想象中那样有病似的。我简直不敢相信。
  “阿克赛,”格劳班说道,“我已经和我的保护人详细地谈过。他是个伟大的人物,浑身是胆,你也是这样。他已经把他的计划和希望、他为什么希望达到他的目的以及他希望如何去达到他的目的都告诉了我。我肯定他能成功的。哦,亲爱的阿克赛,一个人致力于科学该多好阿!黎登布洛克先生和他的伴侣们将得到多么大的荣誉啊!当你回来的时候,阿克赛,你将和他不相上下,你可以自由地说、自由地做、自由地……”
  她忽然不说下去,小脸唰地涨得通红。她的话使我振作起来。可是我还有些踌躇。我把她拖到教授的书房里。
  “叔叔,”我说道,“我们真的快去了吗?”
  “当然罗,怎么了?”
  “嗯,我不过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这样着急。”
  “是时间啊!时间象飞一样过去!”
  “今天才5月26日,我们得等到六月底……”
  “你难道这么傻,连我们从这儿到冰岛还需要一段时间都不知道吗?如果刚才你没有象个傻子似的走了出去,我本来要带你到利芬德公司的办公室去的,那是唯一办理从哥本哈根到雷克雅未克航程的一家轮船公司。”
  “那末,叔叔?”
  “嗳,如果我们一直等到6月22日,我们就太晚了,也看不到射在斯奈弗陷口上的斯加丹利斯影子了;所以我们应该尽快地到达哥本哈根,看看我们究竟能看到些什么。快去打点你的行李!”
  还有什么话好说呢?我由格劳班陪同着回到我的房间。就是她把我旅行必用的衣服什物装在一只小衣箱里。她这次的激动并不比我如果到吕贝克①或赫尔戈兰②去来① 吕贝克(Lubeck):德国北部小城市。② 赫尔戈兰(Helgoland):岛名,在北海里面,
  面积不到一百五十英亩。得厉害些,她的两只小手不慌不忙地执行着它们的任务,一方面她又镇静而充满希望地和我谈话。她迷住了我,可是又使我发怒。有时候我忍不住发脾气了,但是她只装不看见,继续安静地工作着。
  最后一条皮带也终于系上了,于是我下了楼梯。
  就在这整整一天中,随身用品、武器、电具都到了。可怜的马尔塔忙得头也昏了。
  “主人是不是发疯了?”她问我。
  我点点头。
  “他是不是要带你一块儿去?”
  我重复了刚才的表示。
  “你们要上哪儿去?”
  我指指地心。
  “上地窖里去?”
  “还要下去,到更深的地方。”我说道,最后我实在憋不住了。
  夜晚来得意外地早。
  “明天早晨,”叔父说,“我们六点正出发。”
  十点钟,我象块木头似的倒在床上。然而到了深夜,我又害怕起来。我梦见许多深渊。我简直神志昏迷了。我感觉到似乎被教授的粗手拖到洼洞和流砂里面。我从无限高的峭壁上面很快地跌了下来。我仿佛漫无止境地一直在往下掉。
  清晨五点,我醒了过来,真是又疲乏又激动。我下楼走进餐室,见到叔父已在桌旁狼吞虎咽。这种情景使我厌恶,可是格劳班也在那里。我一言不发,也吃不下。
  五点半钟的时候,外面传来车轮转动的声音。一辆大马车已经停在门口,要把我们运到阿尔童纳车站。一会儿,马车里就堆满了叔父的行李。
  “你的行李呢?”他问我,
  “准备好了,”我结结巴巴地说。
  “快把你的行李搬下来,否则你会使我们坐不到火车的!”
  看来是不可能改变我的命运了。我再上楼到我的房里去,把我的旅行袋从楼梯上滑下来,我在后面跟着。
  叔父正在郑重其事地把房屋的管理权委托给格劳班。这个美丽的亲人和从前一样地镇静,可是当她那两片甜蜜的嘴唇碰到我的腮帮子时,她也忍不住掉下眼泪。
  “格劳班!”我喊道。
  “去吧,亲爱的阿克赛,”她说道,“你现在离开你的未婚妻,可是当你回来时,你就可以见到你的妻子了。”
  我用双臂和她紧紧地搂抱了一会,然后在马车里坐下。马尔塔和她站在门口挥动着手和我们作最后的告别,接着两匹马立刻向阿尔童纳驰去。
  第八章  出发
  阿尔童纳实际上是汉堡的近郊,也是那条可以把我们带到由北海通到波罗的海的大小海峡岸边基尔①线的铁路终点站。不到二十分钟,我们已经到达荷尔斯泰因②境内了。
  ① 基尔(Kiel):在德国北部,波罗的海重要港口之一。
  ② 荷尔斯泰因(Holstein):在德国北部。
  六点半我们到达车站;叔父那些又多又重的行李被卸下来、搬进去过磅贴标签,最后放在行李车里,七点钟我们面对面坐在火车的一节车厢里。汽笛一响,火车开动了。我们的旅程开始了。
  我有没有推辞不去?还没有。早晨新鲜的空气和车外少见的景色分散了我的思想。
  叔父的思想显然跑在火车的前面,这和他的急躁相比,已经是慢得多了。车中只有我们二人,可是我们谁也不说话。叔父一直在特别仔细地检查他的钱包和旅行袋。我发现他似乎已经想到为了实行他的计划所可能需要的每件东西。
  在其它的东西中间,有一张折迭得很仔细的纸,纸上有丹麦的国徽以及教授的一位朋友——丹麦驻汉堡领事克里斯丹孙先生的签字。这张纸可以使我们在哥本哈根拜见冰岛的统治者。
  我也看到了被他小心翼翼地藏在他的钱包最里层的那张有名的文件。我暗自咒骂着这张文件,然后又注视着车外的景色——一大片接连着的、令人感到单调乏味、但又很肥沃的平原,这一大片平原对于那些笔直的火车路线却是有利的,它们也使铁路公司的人们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可是我还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让这些单调的景色使我的眼睛感到疲倦,因为出发以后三小时之内,火车就在基尔——海的尽端——停下了。
  我们的行李一直登记到哥本哈根,所以我们没有再受到麻烦。叔父还是焦急地注视着行李运到路上。全部行李又都被送进了船舱。
  由于叔父做事敏捷,我们有了一整天空闲时间——我们的汽船——爱尔诺拉——要到晚上才开。我们又熬过了令人着急发狂的九小时,这位性急的旅客破口大骂铁路和汽船的管理方法,也诅咒了造成这些弊端的政府。当他和爱尔诺拉的船长谈话,并且催促他立刻开船的时候,他也希望我支持他——可是这位船长认为他自己的事别人管不着。
  我们在基尔也象在别的地方一样糊里糊涂过了一天。我们在这个耸立着小城市的港湾口岸上游荡,还在森林中间穿来穿去,这些森林使得这个小城市看来就象嫩枝丛中的鸟窝,我们瞻仰了各有一个小澡房的别墅,一直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并且埋怨着,终于熬到了晚上十点钟。
  爱尔诺拉的烟囱里现在升起了几道烟,锅炉里的响声震撼着甲板;我们站在船舷上,并且在唯一的船舱里占了两个卧铺。
  十点一刻,船上的绳索都解开了,汽船横过大海峡的黑水向前迅速驰去。
  夜色沉沉;风顺而浪高;岸边有几处灯光透过了黑夜往后一会儿,一座灯塔把汹涌的浪涛照耀得光彩炫目,这就是我第一次渡海所能回忆出来的情景。
  早晨七点钟,我们在谢兰岛①西部一个小镇考色尔上
  ① 谢兰岛(Zealand):丹麦东部群岛。岸。我们又在那里登上了另外一列火车,三小时内到达哥本哈根。叔父彻夜未眠。在他性急的时候,恨不得用脚推着火车前进。
  最后他看到了一片**。
  “波罗的海峡!”他嚷着。
  我们左边有一座大楼,一位旅伴说那是疯人医院。
  “好,”我心想,“我们一定得在这所房子里度过我们的晚年了!这所医院尽管这么大,却还装不下黎登布洛克教授那些疯狂的念头!”
  早晨十点钟我们终于在哥本哈根下车,我们带着行李到了布莱德加脱的凤凰旅馆。叔父匆匆忙忙地上完厕所就带我出去。旅馆的传达员能说德语和英语;可是这位能说好几国语言的教授却用流利的丹麦话提问题,他终于知道了北方古物博物馆在哪里。
  博物馆馆长汤孙先生是个很有学问的人,也是那位驻汉堡领事的朋友。叔父有一封热情的介绍信给他,一般地说,学者对待学者总是相当冷淡的。这次却完全不是这样。汤孙先生是位非常热心的人,他十分客气而诚恳地接待了黎登布洛克教授,也接待了他的侄子。我简直用不到说我们要保守秘密,也用不到说我们仅仅是对冰岛奇观感到兴趣的旅客。
  汤孙先生听从我们的吩咐,带我们到码头上去找开往冰岛的商船。我还存着一线希望,但愿无船,可是令人失望的是正好有一条丹麦小帆船伏尔卡利将于6月2日驶往雷克雅未克。船长布加思在船上,他看到这位未来的船客一高兴就使劲摩擦双手时,可能会感到有些奇怪。然而,他利用我们的着急,要我们付双倍的船费——这件事丝毫没有影响我的叔父。
  “星期二早晨七点钟上船,”船长说,一面收好这笔相当数目的钱。
  我们谢谢汤孙先生的照顾,又回到了凤凰旅馆。
  “一切都很顺利!很顺利!”叔父重复着说,“找到这么一条就要开的船是多么幸运的机会啊!我们现在先去吃午饭,饭后再到镇上去看看。”
  我们步行到孔根斯尼妥辅,这是一块空地,停放着两门谁也不怕的无用的大炮,我们在这里找到了一家法国餐厅,每人花了两先令吃了一顿既不贵也不便宜的午饭。我年轻、兴致高,在这个小镇里逛了一圈;叔父叫我带着他,可是他什么也不看——既不浏览那没有意思的宫殿;又不去欣赏博物馆对面那横跨着运河的美丽的十七世纪大桥;也不瞻仰一下巨大的托尔发孙①纪念馆,馆内陈列着托尔发孙的
  ① 托尔发孙(Thorwaldsen,):丹麦雕刻家。几个雕像,可是馆外挂满了讨厌的图画;他更不到精致的公园里去看厚纸做成的卢森堡城堡;还有那文艺复兴式的建筑——汇兑银行,那儿的钟楼是由四条铜龙的尾巴形成,城墙上的风车象帆船上涨满着海风的风帆,这一切他都无心观赏。
  如果和格劳班一起在这里游玩该多好阿,可是唉!她太远了,我还能希望再见到她吗?
  但是叔父虽然不注意这些令人喜爱的景色,他却被哥本哈根西南角的阿马克岛上一所教堂的尖顶吸引住了。
  我接到命令,向这个方向进发。我们登上了一艘在运河中行驶的小汽船,不久到达了造船所的码头。罪犯们穿着灰色和黄色的条子衣服在马路上被监督着做工,我们穿过这几条狭窄的马路以后,到达了辅发莱沙科克,这里除了它外面那绕着尖顶蜿蜒而上的楼梯(唯有这楼梯吸引住叔父)外,没有什么稀罕的。
  “我们上去,”叔父说。
  “会头晕的!”我答道。
  “这么多理由。”
  “可是——”
  “不管它,孩子,别浪费时间。”
  我不得不服从。坐在马路中间的管理人把钥匙交给了我们,于是我们就开始登楼了。
  叔父精神抖擞地首先迈上了一步。我害怕地跟随着他,我非常容易头晕。然而,当我们在里面登上楼梯时,一切都很顺利;一直走上一百五十级以后,就有风迎面吹来——我们已经到达了尖顶的平台。这时候我们开始要登外面的楼梯了,楼梯只安有细细的铁栏杆作为防护,台阶越高越窄,似乎可以伸到无限高的空间。
  “我也许不行了!”我喊道。
  “要我说你是胆小鬼吗?上去!”毫不怜悯的教授说。
  我不得不紧挨着栏杆上去。风吹得我昏昏沉沉。我感到尖顶在空中摇摆;我的腿受不住了,我发现自己用膝盖往上爬,后来干脆就匍匐而上了!这无边无际的高空,实在可怕,我闭上了眼睛,真受罪阿!
  最后,叔父的手抓住了我的领口,我到达了顶端的圆球。
  “喂,”他说,“往下看!你应该学学往下看深陷的地方!”
  我不得不睁开眼睛。我看到下面的房子在烟囱的浓烟中间,仿佛由于倒塌而都摊开了。我的头项上是一朵朵飘浮着的白云;由于错觉,这些白云似乎都不在飘动,而尖顶、圆球和我都以了不起的速度被带动着前进。远处的一边是翠绿的田野,另一边是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的海面。波罗的海峡一直伸展到厄尔息诺尔,数点白帆犹如海鸥的翅膀,在烟雾腾腾的东面,瑞典的港湾刚巧能分辨出来。
  叔父叫我站直了,向四周眺望。我第一次学着控制头晕,只能延续一小时。最后当我被准许下来,两脚踩在大街的坚实的人行道上时,我简直不能直起腰来走路。
  “我们明天再来,”教授说。
  事实上,这种令人头晕的练习我重复了五天之久,我自己也想不到,对于这种“居高临下”的艺术,我居然取得了决定性的进步。
  第九章  在冰岛
  我们离开的日子到了。前一天,和善的汤孙先生把致冰岛统治者特朗勃伯爵、大主教的助手匹克吐孙先生和雷克雅未克市长芬孙先生的热情的介绍信带来给我们。为了表示谢意,叔父至诚地和他握手。
  6月2日早晨六点钟,我们宝贵的行李被装入伏尔卡利的船舱,船长把我们带到略微显得狭窄的尾部。
  “是不是顺风?”叔父问道。
  “风向不能再好了,”船长布加恩回答,“刮东南风。我们将张起全部风帆离开波罗的海峡。”
  几分钟以后,我们果然扬帆启航,一小时之内我们就穿过了埃尔西诺尔港口。我神经质地期望在那块著名的平台上见到《哈姆莱特》一剧(莎士比亚的剧作)中出现的鬼魂。
  “崇高的狂人!”我说,“你无疑会赞同我们!你或许会跟随我们,在地心找到解决你的永恒的问题的答案!”
  然而在那古老的墙垣上,什么也没有出现;那古堡也比英勇的丹麦王子要年轻得多。它现在是这个每年有一万五千条各国船只经过的海峡的管理人的豪华寓所。克朗葛保古堡很快地消失在浓雾中了,矗立在瑞典岸上的海尔新堡塔也消失了。在卡特加特①的微风的吹拂下,我们的帆船稍稍有点倾侧。
  ① 卡特加特(Cattègat):丹麦瑞典间的海峡。
  伏尔卡利是一条很好的帆船,但是坐在帆船里任何人都不能肯定会遭遇到些什么。这条船把煤、日用品、陶器、羊毛衣和小麦带到雷克雅未克去;全船人员部是丹麦人,一共只有五人。
  “要多久才能到达?”叔父问船长。
  “十来天,如果在穿过弗罗埃②时不遇到太多风暴的
  ② 弗罗埃(Feroê):丹麦的岛屿,气候恶劣,多雾和大风。话。”船长回答说。
  “即使遇到也不至于耽搁很多天吧?”
  “不会的,黎登布洛克先生,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到那儿的。”
  傍晚时刻,帆船围绕着丹麦北端的斯卡根海角航行,晚上穿过了斯卡格拉克,接近了挪威南端名叫那池的海角,并且到达了北海。
  两天以后,我们在苏格兰港湾见到了彼得黑德,然后我们从奥克尼和设得兰的中间驰过,并向费罗群岛进发。到了费罗群岛以后,我们又一直驰向冰岛南岸的波得兰岬角。
  不一会儿,我们的船就受到大西洋海浪的冲击了;它逆着北风,困难地到了费罗群岛。3日那天,看见了这个群岛最东面的岛屿——米刚奈斯岛。这以后,船就一直驰向位于冰岛南岸的波得兰海峡。
  全段航程中没有发生意外;我没有晕船,可是叔父却完全被晕船所折磨,这使他感到很大的烦恼和更大的惭愧。
  因此他无法向船长询问有关斯奈弗、交通工具和旅行上种种方便的问题;这一切只得等上岸时再问了。他一直躺在船舱中,船的颠簸把船舱的板壁震得咯吱咯吱直响。我认为他活该受罪。
  11日,我们驰过了波得兰海角,并且见到了高出在波得兰海角的米杜斯·姚可。这里的海峡十分昏暗,岸很陡,孤零零地突出在海滩上。然后伏尔卡利从距离港湾还有相当一段间隔的地方,在大量鲸鱼和鲨鱼之间继续向西航行。不久我们见到一块仿佛凿穿了的大岩石,汹涌的浪涛在裂缝中穿过去。西萌小岛看来似乎是浮在清澄的海面上一般。我们的帆船从这里围绕着形成西萌小岛西南角的雷克牙恩斯海角航行。海浪很大,它使得叔父无法到甲板上去欣赏那在西南风吹拂下的锯齿形的海岸。
  四十八小时以后,一阵暴风雨迫使我们收下所有的帆,暴风雨平静了以后,我们在危险的斯卡根见到了浮标。斯卡根的危崖长长地延伸在海中。一位冰岛的领港员登上了我们的船,三小时以后,伏尔卡利在雷克雅未克以外的法克萨港口抛锚。
  教授终于走出了船舱,脸色有点苍白,有点憔悴,但仍旧很兴奋,两眼现出满意的神色。
热爱看书&&是女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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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的人们都聚集在码头上,对一条给他们每一个人带来一些东西的帆船,感到很大的兴趣。
  叔父赶紧离开这个浮在水面上的监狱,可是在他离开以前,他向北指给我看一座双峰高山,有一个重迭的尖峰上盖满了积雪。“斯奈弗!”他喊道,“斯奈弗!”
  这时候,叔父做了一个手势,叫我保持绝对安静,于是他爬进一只小艇,小艇把我们带到了冰岛海岸。统治者特朗勃先生立刻出现;叔父把来自哥本哈根的介绍信交给他,接着他们就以丹麦语作了一次简短的谈话,我有足够理由不参加这次谈话。结果这位统治者完全满足了黎登布洛克教授的要求。
  叔父受到了市长芬孙先生的热情接待。市长不仅和统治者一样穿着军装,性情也同样十分温和。大主教的助手匹克吐孙先生正在冰岛的草原上旅行,我们暂时不能见到他。但是我们遇到了一位十分讨人喜欢和最有帮助的弗立特利克孙先生,他在雷克雅未克学校里教自然科学。他只能说冰岛语和拉丁语,他和我以拉丁语相处得很好,并且成了我在冰岛逗留期间唯一能交谈的人。
  这位善良的人把我们安顿在他家的三间房子中的两间里面。我们立刻把行李搬进去,在那里住下来,我们行李之多有些引起当地居民的惊讶。叔父对我说:“现在最困难的事情也解决了!”
  “最困难的事情?”我说道。
  “当然,”他回答,“我们一到了那地方,就得下去!”
  “可是怎么上来呢?”
  “哦!别管那些。来吧,别浪费时间。我要到图书馆去;那里可能有萨克奴姗的手稿,如果真能找到一些手稿,我还得仔细查考一下。”
  “啊!对这个我不大感兴趣。在这块土地上,有趣的东西不是在地底下,而是在地面上。”
  我走了出去,无目的地走着。
  雷克雅未克一共只有两条街,不至于迷路,所以我就不必指手划脚地问路而惹来很多麻烦了。
  这个长形的市镇躺在两座小山之间,地势相当低,土地潮湿。小镇的一边覆盖着一大片火山喷石,缓缓地伸入海去。小镇的另一头就是宽阔的法克萨海湾,北面是巨大的斯奈弗冰山,海湾中现在只停泊着伏尔卡利。平时英国和法国的渔业巡逻船都停在那里,但是现在它们正在东部岛岸巡逻。雷克雅未克仅有的两条马路中比较长的那条是和海岸平行的,两边尽是商人和店员住的、用锅叠起来的红木柱头造成的房子;另一条马路比较偏西,通向小湖,每边都住着主教和非商人家。
  我迈着大步在那荒凉寂静的路上走着。不时看见一块好象旧地毯似的发黄的草坪或者一个果园。园中的那一点点蔬菜、土豆和莴苣只能做一些简单的饭菜,园中还有几株瘦瘦的丁香也在生长。
  靠近那条没有店铺的街,有一个用土墙围起来的公墓,它的面积倒不小。再过去几步,就到了统治者的住所,它跟汉堡的市政大厦比起来只是一幢破屋而已,但在冰岛居民的茅屋相映之下,却如一座宫殿。
  在小湖和市镇之间矗立着一座礼拜堂,是基督教堂的格式,它是用火山爆发时开采出来的石灰石建成的。屋顶铺着红瓦,一旦遇到巨大的西风,必然会被刮得向四处飞散,使教徒们遭受巨大损失。
  在礼拜堂旁边一块隆起的高地上,我看见了国立学校,后来我从我们的房东那里知道,这所学校里有希伯来文、英文、法文和丹麦文四种语言课。惭愧得很,对于这几种语言,我连一个字母都不知道。和这所小小的学校里的四十个学生比起来,我算是成绩最坏的学生。我也不配和他们一起睡在那些象衣柜似的双人床上——在这种床上,娇气些的人睡一夜就会闷死的。
  不到三个小时,我把这座小镇连它的四周围全都参观完了。整个小镇显得异乎寻常地惨淡。没有树木,也没有花草。到处是尖耸的火山岩。当地居民的茅屋是用土和草盖起来的,墙往中间倾斜,好象是些直接放在地上的屋顶。不过这些屋顶却象一片田野,由于里面住着人,比较暖和,所以草在屋顶上长得比在寒冷的土地上要繁茂得多,而且每到割草期,人们就小心地把草割下来,要不然家畜就必然会把这些绿色的屋顶当作牧场了。
  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大部分人都在晒、腌和包装他们主要的出口货——鳘鱼。这些人看来很结实但很笨拙,头发比德国人的还黄,神色忧郁,仿佛他们觉得自己和人类几乎没有接触似的。他们偶然大笑一下,可是我从来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微笑过。
  他们的服饰包括一件用大家都称为“瓦特墨尔”的粗糙的黑羊毛织成的卫生衫、一顶阔边帽子、红条子裤子和盖着脚的一块折迭起来的皮。
  女人们的脸都显得忧愁而消沉,可是很随和,也没有面部表情,她们穿着紧身胸衣和用暗色的“瓦特墨尔”做的裙子;女孩子们都梳着辫子,头上戴着棕色羊毛织成的帽子;出嫁了的女子都用彩色的头巾包着头,头巾上面还有一块亚麻布。
  散步回来,我看见叔父和我们的主人在一起。
  第十章  冰岛的一次晚餐
  晚饭准备好了,叔父由于在船上被迫吃素,这次他饱餐了一顿。这顿算是丹麦式而不是冰岛式的饭,并不怎么出色,可是我们这位是冰岛而不是丹麦的主人却使我想起古老的好客的故事来了。显然我们已经比主人更显得没有拘束了。
  谈话是用冰岛语进行的,叔父夹进几个德语,弗立特利克孙则夹进几个拉丁语,好让我也能听得懂。谈话以科学为话题,可是谈到我们自己的计划时,叔父就完全保留了。
  弗立特利克孙先生立刻就问起叔父在图书馆里研究工作的结果。
  “你们的图书馆啊!”叔父喊道,“那些差不多空空的书架子上只有几本古怪的书!”
  “哦,”他的主人答道,“我们有八千卷书,其中有许多是贵重而稀罕的书。。
  “我不知道你能用什么来证明你这句话,”教授说道,“据我估计——”
  “哦,黎登布洛克先生,它们大都被借走了;我们古老的冰岛上面的人都爱看书!农民和渔夫都是看了再看。所以这些书不是老放在门后面,而是由一个人传给另一个人看;他们看了再看,经常是一两年以后才回到书架上。”
  “同时,”叔父有些恼怒地说,“一些外地人——”
  “首先,外地人都有他们自己的图书馆,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农民也要受教育。我再说一遍:对学习的爱好是渗透在冰岛人的血液中的。所以在1816年,我们成立了一个文学协会,它发展得很好,也有外国学者参加。协会也出版书籍,都是些能教育我们的同胞和真正为我们国家服务的书,如果您也加入,黎登布洛克先生,我们将感到很荣幸。o
  叔父已经至少是一百个科学协会的会员了,这次他还是欣然加入,所以感动了弗立特利克孙先生。
  “那末,”他说,“告诉我你要找什么书,我可以帮助你找。”
  我瞧着叔父。他犹豫着没有回答,因为这直接接触到他的计划。但是经过考虑后,他还是回答了:“你那些古书里面,有没有阿恩·萨克奴姗的著作?”
  “你指的就是那位十六世纪的入,他是一位伟大的博物学家、炼金术士和旅行家?”
  “对。”
  “冰岛文学和科学的光荣之一?一位著名人士?”“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他的勇气能和他的天才相比?”“是的;我觉得你很熟悉他。”叔父又说道:“你有他的作品吗?”这时候他的眼睛炯炯有光。“不,没有。”“冰岛没有?”“冰岛或别的地方都没有。”“为什么呢?”“因为阿恩·萨克奴姗当时被当作异教徒处死刑了;他的作品都在哥本哈根被绞刑吏烧光了。”“好——太好了!”叔父喊道,把这位冰岛的教授吓了一跳。
  “请再说一遍?”这位冰岛教授说道。
  “对,这说明了一切;我现在知道萨克奴姗为什么被排斥并且被迫隐瞒了他的发现,还不得不把他的秘密藏在密码里面——”
  “什么秘密?”弗立特利克孙先生有兴趣地问道。
  “一个秘密……它……”叔父吞吞吐吐地说。
  “您是不是有些什么特别的文件?”我们的主人问。
  “不……我说的完全是一种假定。”
  “我明白了,”弗立特利克孙先生说,他太客气了,所以不敢坚持,“我希望,”他又加上一句,“你能去调查一下我们岛上的一些矿藏。”
  “当然,”叔父答道,“但是我来得已经晚了一些;这里已经有学者来过了吧7”
  “是的,黎登布洛克先生,已经到这里来考察过的有奉王命而来的奥拉夫生和鲍弗尔生两位先生,有特罗伊尔先生,有坐法国搜索号军舰①来的盖马尔和罗勃特先生的科①&&搜索号军船:1835年法国杜贝莱海军大将为了寻访一支失踪的远
  征军而派出去的一艘军舰。关于这支由勃洛斯维勒和拉里洛阿斯
  率领的远征军,一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原注学调查团,最近还有坐奥当斯皇后号军舰来的一些学者,他们对冰岛的历史地理作了不少贡献,不过,请相信我,这里还有考察工作可做。”
  “您这样想吗?”叔父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一面竭力压住眼中的闪光。
  “是的。还有人们不太知道的很多山岭、冰山和火山值得考察!不用说远的,您就看,突出在那边的那座山吧,那是斯奈弗山。”
  “啊,斯奈弗。”叔父说。
  “不错,这是最奇怪的火山之一,它的火山口很少有人访问过。”
  “是死火山吗?”
  “哦,是的,已经有五百年了。”
  “那末,”叔父说,他把腿交叉起来,竭力使自己不跳起来,“我想我应该到赛弗——哦,斯奈弗——究竟是什么——去进行地质研究?”
  “斯奈弗,”好心的弗立特利克孙先生重复着说。
  这一段对话是用拉丁语进行的,所以我能听懂,当我看到叔父心中得意洋洋,可是表面想不露声色,而又掩饰不住的时候,我自己的面部表清简直也很难控制。
  “是的,”他说,“你的话使我决定登上这座山,甚至于还要研究这个陷口!”
  “我很抱歉,”弗立特利克孙先生答道,“我的职务不允许我陪你去;如果能陪你去,我既感到高兴,又能获得利润。”
  “哦,不,不!弗立特利克孙先生,”叔父喊道,“当然你的职务要紧,虽然你那渊博的学问对我们极有帮助。”
  “我非常赞成你从这座火山着手,黎登布洛克先生。”他说,“你这番考察一定会得到很多收获,发现很多新鲜东西。不过,请你告诉我,你们打算怎么样到斯奈弗半岛去呢?”
  “穿过海湾,渡悔过去。这是最短的一条路。”
  “也许是的;不过这条路没有办法走。”
  “为什么?”
  “因为我们这儿一条汽船也没有。”
  “真糟!”
  “只有沿着海岸打陆地上过去。这条路长一点,不过一路上更有趣些。”
  “好吧,我想法去找一个带路的。”
  “我正好有一个可以介绍给你。”
  “是靠得住的机灵人吗?”
  “是的。他是半岛上的居民。是个非常熟练的猎手。你一定会满意的,他丹麦话讲得非常好。”
  “那末我什么时候可以看见他呢?”“明天,如果你同意的话。”“为什么不是今天呢?”“因为他要明天才能来。”
  “那就明天吧。”叔父叹了一口气回答。
  晚饭结束了,这位德国人对冰岛教授衷心感谢。这位德国人已经知道了许多最重要的事情——其中包括萨克奴姗的历史、文件神秘的原因。他的主人不能陪我们一同去,但明天我们将能找到一位向导。
  第十一章  我们的向导——汉恩斯·布杰克
  傍晚我在海滨作了一次短距离的散步,然后很早就爬上又宽又厚的铺板,呼呼入睡了。
  醒来的时候,我听见叔父正在隔壁的房间里高谈阔论。我立刻起床,赶紧加入他们的谈话。
  他正在用丹麦话和一位看来身强力壮的高个子谈话,这位高个子给人的印象就是体力出众。他那单纯而聪明的眼睛陷在他那巨大的脸盘上,呈暗淡的蓝色。他那些在英国会被称为红色的长发披在坚实的肩膀上。这位冰岛人举止温柔而沉着,不常用手势代替说话。他的性情看来是十分镇静的,但是并不懒惰。任何人都会理解他没有什么要求,只是做着适合自己的工作,他有一种哲学,那就是不让世界上所发生的事情来使他惊奇或忧虑。
  当这个人倾听着叔父那番激烈的口若悬河的谈论时,我观察看他的这些特点。他的双臂交叉着,别人粗野地指手划脚的时候,他也是丝毫不动;如果他的意见相反,他的头从左面向右悄悄地转动;假若意见相同,他的头就略微向前低下,他的长发不会因此而移动。他对动作也是精打细算,几乎已经到达了吝啬的程度。
  当然我从来不会想到此人是个猎手;他是绝不会吓跑鸟兽的,可是他又怎么能打得中呢?
  当弗立特利克孙先生告诉了我如何得到棉凫绒毛以后,我对这问题才有些明白过来。棉凫是一种可爱的小鸟,初夏时经常在许多峡湾的岩石里作窝;作好窝以后,它就从前胸拔下美丽的羽毛铺在窝的里层。每逢猎人或商人来攫窝时,可怜的棉凫只好重新再作一个,这个窝一直要作到它不剩羽毛为止;如雌凫光秃秃地没有羽毛,就由雄凫来代替;雄凫的羽毛又硬又粗又不值钱,作出来的窝不会有人来攫取,所以能一直平安地屹立在岩石里。雌凫生下蛋,不久就孵出了小棉凫,第二年就能再收集到一批棉凫绒毛。
  由于棉凫不去选择峻峭的岩石,而偏偏在那些伸入海面的低平的岩石里作窝,猎人们比较容易找到棉凫绒毛。
  这位严肃、镇静而沉着的人名叫汉恩斯·布杰克,他将是我们的向导。
  他的性格和叔父大不相同,可是他们相处得很好。他们双方从来没有想到条件——一方淮备给什么就接受什么,另一方准备要什么就给什么,所以这项交易不久就谈妥了。
  汉恩斯忙着带我们到斯奈弗半岛的南部、大山山脚的斯丹毕村庄去。他说陆地上的距离大约有二十二哩,叔父估计两天可以到达,可是后来他发现丹麦的哩比起我们的哩来,每哩要长四倍!所以我们准备跋涉七八天。
  我们有四匹小马——叔父和我各一匹,两匹运行李。汉恩斯按照他的习惯步行,并且答应带我们走最短的路。
  他的任务并不是仅仅把我们带到斯丹毕,他仍得继续帮助我们搞研究工作,他要每星期三块钱(约值十三先令)的酬劳,而且明言约定必须在每星期六晚上付钱。
  我们决定6月16日出发,叔父想把酬劳费先付给猎人,但是他一口拒绝了。
  “以后,”他用丹麦话说。
  “以后,”教授翻译给我听。双方说定以后,汉思斯就走了。
  “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叔父叫道,“可是他不知道以后还会遇到多么新奇的事呢。”
  “他和我们一同到——”
  “地心,阿克赛。”
  离开出发的时间还有四十八小时,但是使我十分遗憾的是这些时间得花在包装行李上。我们开动脑筋把每样东西都用最合适的方式装好;仪器放在这边,武器放在另一边,工具放在这个包里,书放在另一个包里。一共分成四组。
  仪器包括:
  1.一根高达一百五十度的摄氏温度计,这个温度在我看来既太高又太低。如果空气的温度升到一百五十度,我们都死亡了;假若用这根温度计去测量高热的水或者熔化的物质,这个限度还嫌不够。
  2.一个压缩空气的压力计,用以测量比海面上的大气压力更高的压力;因为我们到地底下去的时候,越下去气压就越增加。平常的气压计是不够的。
  3.一个日内瓦的布埃桑纳斯制造并在汉堡的经线上检验过的时辰表。
  4.两个罗盘,一个测量倾角,一个测量偏角。
  5.一具晚上用的望远镜。
  6.两支以路姆考夫线圈制成的电灯。
  武器方面有两支来福枪、两支左轮**和相当数量的不伯潮的火棉。为什么要带武器呢?在我看来,我们既不会遇到野人也不会遇到恶兽。但是叔父对于他的武器和仪器却似乎同样重视,尤其对于那些不怕潮的火棉更为小心,因为它的爆炸力安比普通的**强得多。
  工具方面,有两把十字锹、两把镐、一把丝绳梯子、三块包铁的侧板、一把斧子、一把铁锤、几把螺旋、一些螺钉和几根编得很长的绳索。这些东西形成一个很大的包裹,因为单单那个梯子就有三百英尺长。
  最后就是干粮,干粮的包裹并不大,可是已够人满意了,据我所知,压缩的猪肉和饼干够吃六个月。惟一的液体就是杜松子酒——没有水,可是我们有水瓶,我向叔父表示如果我们能找到我们所应该找到的水,其质量和温度恐怕有问题,但是我的忧虑完全被忽视了。
  有一点我还应该补充:我们有一只旅行用的药箱,内有几把钝剪刀、护骨板、丝带、绷带、膏药、盛血器(真可怕)、几瓶糊精、纯酒精、铅醋酸盐、乙醚、醋、阿摩尼亚、各种在危险状况下用的药品以及制造路姆考夫线圈的必要化学用品。
  叔父还很仔细地记住要带烟草、火药、火绒和一条系在腰间的皮带,里面有相当多的金子、银子和钞票,还有拿橡皮和柏油做的不透水的皮鞋以及一些工具。
  “配备了这样的穿着和装备以后,就可以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叔父对我这样说。
  14日白天都用在包扎行李上,晚上我们在统治者那里吃饭,作陪的有市长和当地的名医亚达林先生。弗立特利克孙先生没有在座,事后我获悉他跟统治者由于在一个行政问题上意见不合而互不往来了。由于他的缺席,在这次半官方的宴会上所进行的谈话,我一句也听不懂,我只看到叔父一直不停地在谈话。15日我们准备就绪,并且从我们的主人那里收到一张比我们自己的好得多的四十八万分之一的地图,叔父很喜欢这张地图。
  动身前一天的晚上,我和弗立特利克孙先生作了一次亲密的谈话,我对他很有好感。
  晚上我没有睡好,早上五点钟就被窗前的四匹马吵醒了。我匆匆忙忙地穿上衣服,走到外面,见到汉恩斯,他刚装好我们的行李,他装行李的时候,不需要很多动作,非常熟练。六点钟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和弗立特利克孙先生握手,叔父热烈地感谢他的殷勤招待。我尽力用拉丁语说话,我们动身的时候,弗立特利克孙先生重复着浮奇尔的一句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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