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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不稳の吐槽君)
(lalalala辣)
第三方登录:这是一支离别的歌(下)
他把包和箱子放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瓶Beaujolais,走过来,离得我很近。我们几乎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他慢慢的把胳膊环抱过来,轻轻的把我揽在胸前,冰凉的酒瓶就贴着我的后背。我一点一点的浅浅的亲吻他的嘴唇,在他想要回吻我的时候突然躲开,退到几步之外,像他梦里一样抚摸自己的身体。“Tear
my clothes apart and fill me up.”
我看着他轻轻地说,然后任由他走过来,抱起我,扔在床上,把我身上殷红的蕾丝和绸缎撕开,用手嘴唇甚至牙齿爱抚裸露出来的每一寸的皮肤。我也回应他,用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的热情和耐力跟他做爱,一直到耗尽全部力气而心无杂念。
  深夜的时候,我们泡在浴缸里喝那瓶Beaujolais酒,我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他也举着酒杯,沉默的看着我。最后,他把我抱上床去睡觉的时候,对我说:“你知道的,你什么都可以对我说。”我对他笑了笑,背过身,闭上眼睛,在酒精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梦里,我走在一条悠长的走廊里,脚步声回响。一边是窗,透着阴天灰暗的光线,一边是门,一扇接着一扇。我推开其中的一扇,里面却好像是夜晚,壁炉里火烧得正旺,林晰站在炉火前,伸手把我拉过去,撕开我的衣服,推倒在地板上,打开一个酒瓶,把酒倒在我身上,紫红色的柔滑的液体在小腹的凹陷处聚成一个小水洼,他伏下身去吮吸。我捧着他的脸颊,想要亲他,却发现身上的人变成了周君彦。他看着我,扬起一边嘴角,在我耳边说:The
grand show begins。
  我一下惊醒过来,身上裹的床单湿了一片。
  续45)
  几年之后,每当回想那天晚上的情景,都叫我心痛。那个时刻的林晰那么爱我,同时也像所有沉浸在爱情里人那样敏锐,他感觉的到我隐藏的东西,It
must be killing him that I’m hiding something from
him。但在当时,内疚只是一闪而过,更多的是那个戒盒带来的紧张和惶恐。
  我从没有想过婚姻,一直以来,觉得他也不是marriage
kind。我们住在一起,相爱,并且保持忠诚,但是从来没有过任何明确的承诺。我们没有谈起过未来,他从来没有像那些恋爱中的男人那样说,以后我们会住在哪里,房子多大,有几个孩子。我们甚至不谈明年的计划,工作的度假的,一切随遇而安,让老天决定。
  从一开始,他就极力避免一种情况的出现,那就是我依赖他,依赖到离不开的地步。他督促我念书,教我开车,帮我找工作,教训我存钱,叫我对自己好……所有这一切都指向同一个暗示,他不保证不离开我,但是希望我没有他也能过得好。我已经开始习惯这种态度了,他要干什么?
  更深一层的是,我做了个决定,梦里做的,周君彦要演的那场大戏,我会帮他演,虽然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06:46:51(第67楼
  [原创]这是一支别离的歌 -New York to Paris-全文完
  当天晚上,林晰工作到很晚,回来之后也没有拿出那个盒子来给我。我看着他打开行李,整理衣服杂物,然后行李袋和箱子放回壁橱里。那个黑色丝绒盒子就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淹没在谁也不知道的角落里。我自嘲的想,有一天我老了,孤身一人,在酒吧喝酒喝到微醉,然后对身旁的陌生人说:once
upon a time,也有过一个男人想向我求婚,不过我的醉态吓得他赶紧把戒指扔了。
  第二天我回去上班。拿着Alexander
Huderson的名片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上网查了他公司的总机号码,打过去,由总机转到他秘书那里。我说想跟她老板约个面谈的时间,报了自己的名字,留了手机号码。惴惴不安的等了一天,没有回音。第二天依旧没信儿,一直等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忍不住又打过去问,秘书说已经告诉老板了,他老人家还没说能不能排进日程里,非常和气,但同时暗示我这事儿八成没戏。
  我受挫折了,想想也的确是这样,此人一天不知道要见多少女人,排着队见也得排到圣诞节,完全可以考虑装一个银行柜面用的queuing
system,而一般人连排队的号码也拿不着。我豁出去了,拨了他名片上的手机号码。想了几声,我差不多打算挂断了,却有人接起来说:“Hello?”
  我自报家门,Huderson在电话那头笑起来:“Two phone calls in two days, I really
should feel flattered.”
  我支支吾吾的说想跟他约个时间面谈,强调在他的办公室。他理也没理我,说:“晚上九点,到39楼的酒吧来,你自己来,记得带个领结,你欠我的。”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其实想说上次那个蝴蝶结是我自己的,你就是帮我绑了一下,凭什么我要买个领结给你?但心里希望可以用一个领结搞定这件事情。
  公司附近有个定制高级男装的铺子,因为目标客户不是我们这种朝九晚五的职员阶层,关门时间很早。我没等下班就溜出去一趟,在那里买了个最普通的黑领结,贵的要死。SA帮我装在黑色亚光的盒子里,白色缎带系了个漂亮的结。临走想起来自己根本不会打,男店员很好心的教我,让我在他脖子上试了两次。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好像猜到我要去玩什么关于领结的sex
   07:21:59(第68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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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办公室,继续做一点工作,但明显不在状态,只感觉到肾上腺素在起起落落。熬到7点钟,给林晰发消息说“今天加班,可能要很晚才能到家。”心里竟然有种离别之感。时间将近9点的时候,我在公司的洗手间里补了妆,衬衣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想想又扣回去了。想对着镜子练一会儿要讲的话,但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点头绪也没有。那个时候才发现根本不知道自己定下这个date
with the devil究竟为的是什么。墨迹了半小时,决定去了再说,毕竟是公共场合,我还有退路。
  进酒店大堂的时候竟然看见Laura在Lounge等人,想躲来不及了,就打了个招呼。她在给一家杂志社做平面模特,来见总编的。我说我也是公事,老板跟同事都在楼上酒吧间了,我已经晚了。
搭电梯上到39楼,酒吧很大,宁静幽雅。整一面都对着酒店的玻璃外墙,可以看见曼哈顿灿烂若繁星的夜景。因为不是那种时髦人来疯的地方,四下总共只有零零落落十来个顾客。走进去就听见钢琴声,从拉赫马尼诺夫转到Jazz。粗看了一下没有找到人,问酒保,他抬手指指窗边的三角钢琴。我看过去,果然就是Huderson坐在琴凳上演奏。巨大的黑色琴身在柔和光线里幽幽反光,他抬起头来看见我,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但手并没停下,继续弹琴。看到他我反而镇定了。我走过去,挨着他坐在琴凳上,然后从包里拿出那个装领结的盒子放在钢琴上。
  Huderson停下来,拿过那个盒子,打开,看着我。我伸手拿出领结,绕在他脖子上,系一个漂亮的结,然后帮他整理衣领。他抓住我的一只手,在手指上印上一个吻,说:
  “When I first saw you, you looked like a crazy teenage model
protected by a knight in Prada. And the 2nd time, you suddenly
turned to a Cinderella running away before the midnight for her
true love…”
  “Am I that shallow?” 我反问,“But I’m really impressed that you still
remember every details about a girl you met 4 years ago.”
  “I have a good memory,” 他有点得意,“I can call the name of each staff
in this building.”
  “Because they all have a badge on their uniform with their name
on it?”我完全放开了,跟他开起玩笑。
  他笑起来,然后正色说到: “I am a guy devoted to the pursuit of pleasure, but
first of all a business man. You know it’s impossible for me to mix
up the business and the girls. So let’s get the things straight,
what do you want for tonight?”
  我想了想回答:“Actually, I have never thought about spending night here.
I’m only hoping you returning a small favor for this bowtie, which
costs 2 day’s pay of a first year accountant like me.”
   16:24:50(第69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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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47)
  “Favor? For yourself or for your friend?”
  “Actually I don’t know much about his plan, and I’m not expecting
you giving him money or doing business with him.”
  他带着点笑容看着我,等我说下去。
  “I want you to give him 30 minutes, let him talk about his
proposal, and ask him one question.”
  “Thing’s getting funny. What’s the question?”
  “Ask him to sacrifice me for his business plan. You know how to
do this.”
  “Why should I play this vicious & sick role?
  “I may not know a lot about the riches. But according to the
films and the soap operas, they love the twisted tests of
humanity.”
  [ 本帖最后由 chantelchen 于 08-11-2 16:51 编辑
   16:47:12(第70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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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一下更新的速度:
  周一至周五每天写3段,字左右。
  周六一般都要去哈皮,写一段,1000+字。
  周日继续哈皮,休息~休息
   21:40:36(第71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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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o you only want the answer.” Huderson说道,“You will get it, but…I
have a hunch … it will be the most unexpected answer.”
他扬起一边嘴角笑起来,露出一点点左边的尖齿。我突然明白几年前为什么会在那个数百人的派对上选中他,他身上有一些地方和周君彦有点像。两个人都很高,习惯于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毫不畏缩,甚至有点无所谓的态度。
  如果像Huderson直觉的,我不会得到期待中的答案,这次约会的结果也同样出乎于我的期待,而且是在好的方面:他答应我与周君彦面谈,两天之后,在他的办公室,到时候他会告诉我那个问题的答案。大约10点半的时候,他陪我搭电梯下到底层,走出电梯,他突然想起来问我:“他拥有你吗?如果他答应拿你来交换,我能得到什么?”脸上带着点戏虐的笑。
  我也笑,伸手摸了摸他衬衣领子下的领结,回答:“如果他同意,那我绝不会是他的,他没法拿我来交换。如果他反对,我也不会是你的。所以你恐怕什么也得不到。Cheer
up,这就是个几百块的小买卖,一个领结换一个问题。”
  我们告别。我转身朝外面的走的时候,却看见Laura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我,脸色有点难看。我走过去跟她打招呼,说如果回家的话,我们可以合乘一辆出租车。
  她没理我的提议,反而问我:“He didn’t offer you a limo to get you home?”
  我被问的有点郁闷,说:“He’s …just a guy I know from work.”
  “Yeah, that looked like work.”
  “You’re making a big deal out of nothing.” 我有点火了。
  “The glamazon’s crazy about the richest. I can understand, it
happens everyday around me. But you, I don’t get you, girl. You
have Lin, he’s not only loving you, he embraces you, giving you the
love you will never get from the others real men. He makes you
strong and special , even if you are none of those things…”
我没听她说下去,转身朝电梯走过去。
  “Where are you going ?” 她在我身后问。
  “Somewhere people don’t judge
me.”我冷冷的回答。我早知道她很喜欢林晰,如果不是我,他们可能早就是一对儿了,所以这死丫头表面跟我挺好,心里总是有些芥蒂,喜欢说我这个那个的。我看不惯她也很久了,终于忍不住了,不跟她废话,就是要气死她。
  我上了电梯,也没想干什么,乘到30楼,又下来。Laura已经不在了。我冷静下来,觉得她肯定会跟林晰去说些有的没的。有点后悔刚才太冲动了,但心里总是确信,无论怎么样,她说的那种其他人都不可能给的爱属于我而不属于她。
  回到家里,意外发现林晰还没有回来。我有点怕怕的,那感觉就跟功课不好的学生在家等待爸妈开家长会回来一样。我坐在浴室的马桶盖上发了一会儿呆,缓过神来赶紧洗头洗澡,想让林晰回来的时候看见我乖乖的躺在床上睡觉。刚刚洗完了,擦干身体,就听见外面关门的声音。林晰回来了。我叫一声:“大笨蛋,你回来啦。”他没答应,只听到他放包挂衣服的声音,然后脚步声朝这里过来了。
  他走到浴室门口,靠在门边上看着我。我光着身子站在浴室氤氲的水汽里面,心里知道那是他喜欢看的场面,没有拿吹风机吹干,而是抬起胳膊把湿头发在脑后挽了个松松的髻。我走近他,满以为会得到一个吻或是一句恭维话。但结果他只是拍拍我的屁股说,快穿衣服,要着凉了。
  我穿了件吊带衫运动裤出来,他没说什么就去洗澡了。我站在浴室门口,一直等到里面传出淋浴喷头的水声,然后走出去拿他放在客厅桌子上的手机出来看,上一条通话记录,Laura的,打了10分钟。我惴惴不安的回到卧室,盘腿坐在床边上,看着浴室门,等他出来。过了一会儿,他出来了,穿了一身竖条纹的睡衣裤。
  我看他还是没有打算开口跟我讲话,忍不住问他:“Laura跟你说什么了?”
  他看看我,不回答。
  “她乱说的,我什么也没干。”我过去拉他的衣角,“你怎么了,说话呀!”
  “她什么也没说,我没让她说,如果有什么事发生,我不想从别人那里听到。”他看着我说。
  我放心了,但是他的语气里还是有一点追问的味道,像在说: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什么事都没有,她误会了,你相信我。”我被他看得有点窘,准备钻进被子里睡觉。
  “That’s your choice.”他神情变得有点严肃,没有上床,反而走出了卧室。
  我急了,一千种情绪纠结在一起涌上来,跳下床,跑出去拉他。
  “林晰,我讨厌死这种感觉了,你要什么时候才停止做我的家长?而且还是收养的那种,你都是对的,我全错;乖就爱我,不乖就离开我。你说要离开我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告诉你,你不用走,我会走的。”
  我一股脑儿的全说出来,不知道算是恶人先告状呢,还是别的什么,这些话我之前想也没想过,那个时候一下子脱口而出,好像委屈了很久了。我拿了自己的钱包,没拿别的东西,也没穿外套,就要往外走。他在门口拦我,我转身走到厨房,打开消防通道的门出去,他又过来拉我,被我推了一把,不知道哪里装在门框上发出“砰”的一声。我头也不回的朝楼下跑,在4楼与3楼之间转弯的地方,他追上我,抓住我的手肘把我拉进他的怀抱。
   13:42:05(第75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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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抱的紧紧地不让我挣脱。“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他的脸埋在我的颈窝里,轻轻地问我。
  我喉咙里好像哽着什么东西,说不出话来,也不点头。我知道这么说对他一点也不公平,但是在刚刚那一瞬间,我突然发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有那么一点不对劲,那个一点点早就在那里了,只是我们一直装作看不见。
  “你要我怎么样?”他松开我,捧着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问。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好委屈,憋了半天才说:“我要你爱我。”
  他笑起来:“我一直爱你呀,从第一次看见你站在Sheraton那个游泳池边上的时候就爱你了。”
  “我不要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要它结束。我要你永远爱我,不管我是好人还是坏蛋。”
  “这好像不大公平。”他说,在楼梯的最高的一级台阶上坐下来,让我坐在他身边。
  “就是要不公平,又不是考试,做错了一道题就拿不到100分。”
  “你做错题了?”
  “你已经批了大叉了,”我留着眼泪说:“我看到你包里那个盒子了,后来就没了,你不打算给我了是不是?”
  他看着我,眼睛里带着点笑意,慢慢的从睡衣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一个白金指环,上面镶着一粒小小的钻石。
  我一下子高兴起来,但是嘴里说:“怎么那么小啊?”说实话真的有一点失望,钻石不到一克拉,戒托是简单老式的六圆爪。
  他没有不高兴,反而很得意地说:“Flawless, river,
我到安特卫普才找到的。除了小一点,这是一颗没有瑕疵的钻石,而且是净水色,火彩完全是蓝色的。”
  “前几天你把它藏哪儿去了?”我打断他问。
  “20th street的珠宝店里。手寸大了,拿去改。”
  “你怎么知道大了。”
  “那天晚上乘你睡着我试过了。本来以为你的中指应该跟我的无名指差不多粗细,结果还是大了。”
  “才没有你的手指那么粗呢。”
我的手很细很漂亮的好吧。”他伸直手指给我看。
  映着楼道里昏暗柔和的灯光,他的手真的很美,我把他的手反过来,把左手放在他的手心上,问他:“你究竟要不要给我戴?”
  他帮我戴上,吻了我,然后说:“我原本打算的要比现在浪漫的多。”
  的确,我们俩都穿着睡觉的衣服,坐在消防通道的楼梯上,头发湿漉漉的,我冷的发抖,而他颧骨上还撞青了一块。不过,不管怎么说,至少戒指是无瑕的。
   15:09:22(第76楼
  [原创]这是一支别离的歌 -New York to Paris-全文完
  原帖由 小鱼优优1 于 08-11-3 14:52 发表
  48.47的英文对白LZ能给我翻译下吗?偶英文差的呦&&
  48)中文版
  她没理我的提议,反而问我:“他怎么没派辆加长轿车送你回家?”
  我被问的有点郁闷,说:“那个人……就是工作上认识的。”
  “是啊。看上去很像是工作。”
  “根本就没什么,你不要无事生非。”我有点火了。
  “漂亮姑娘喜欢有钱人,这很正常,这样的事每天都在我身边发生。但是你,我不能理解,你已经有林晰了,他不仅爱着你,他保护你包容你(embrace的意思太多了,实在找不到相对应的),从别的男人那里你不可能得到这样的爱。他让你变得坚强而独特,哪怕你根本不是坚强独特的人。”
  我没听她说下去,转身朝电梯走过去。
  “你去哪儿?” 她在我身后问。
  “去没人对我评头论足的地方。”我冷冷的回答。
   15:18:37(第77楼
  [原创]这是一支别离的歌 -New York to Paris-全文完
  47)中文版
  Huderson
:“第一次遇见你,你看上去像是十来岁疯疯癫癫的模特,有个穿Prada的骑士保护你。第二次,你又变成午夜前逃走的灰姑娘……”
  “我那么浅薄吗?” 我反问,“不过我还真佩服你的记性,4年前的事情还记得这么清楚。”
  “我记性很好的,” 他有点得意,“我叫得出这里所有员工的名字。”
  “因为他们制服都别了个写了名字的铭牌吗?”我完全放开了,跟他开起玩笑。
  他笑起来,然后正色说到:
“我是个追求声色享乐的人,但是首先是个生意人。我不会把生意和女人掺合在一起,所以我们开门见山,你想要什么?”
  我想了想回答:“说实话,我从没想过要在这里过夜,买领结花了我两天的薪水,作为回报,我只希望你帮一个小忙。”
  “什么忙?为你自己还是为你朋友?”
  “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计划,也没有巴望过你会给他钱或者和他做生意。我只想你跟他谈30分钟,让他说他的计划,然后问他一个问题。”
  “有趣。什么问题?”
  “要求他为了他的计划牺牲我。你知道怎么做的。”
  “我干嘛要演这个又坏有恶心的角色?”
  “我可能不太了解有钱人,不过电影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你们喜欢这种有关人性的变态测试题。”
  “你只想要答案。你会得到答案的,不过我有种感觉,这个答案会出乎你的意料之外。”
   15:35:21(第78楼
  [原创]这是一支别离的歌 -New York to Paris-全文完
  3楼的住客出来倒垃圾,没想到有人三更半夜坐在这里,被我们吓了一跳,林晰一本正经的跟他打了招呼,说我们刚刚订婚,并且下去同他握手,那个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表示了祝贺,然后见了鬼似的逃回屋里去了。我们回到5楼,他抱我进屋,一直抱到卧室,放在床上。他又一次向我投降了,我继续藏着我的秘密,继续要他的爱,还不允许他给自己留任何退路和余地。
  So we just engaged.
他没有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之后我们也没有谈起什么时候结婚。后来我知道,在法国有这样一种法定的状态,也有证书可以领,高于同居,又不到结婚的地步,我想我们的状态差不多就是那个样子。
  第二天早上,一到公司我就发了一封电邮给周君彦,跟他说Huderson同意后天下午和他见面。很快回信就来了,没有说谢谢,只有一句话:Don’t
make any deal with him before then.
我想着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他知道的,我这样一个女孩子,23岁的小职员,曼哈顿几百万的无名之辈之一,我能拿来跟有钱人做交易的东西不言而喻。他究竟怎么想的,是根本不希望我纠缠进去,还是打算要个好价钱?后天Huderson会帮我揭开谜底。
  晚上我和林晰约了十几个朋友在soho的一家餐馆里吃饭,宣布了订婚的消息。Laura也来了,我很乖的坐在林晰身边,脸上挂着微笑,但是看她的时候我眼睛里有点挑衅。我不得不承认,我是坏人。
  51未完
   16:38:01(第79楼
  [原创]这是一支别离的歌 -New York to Paris-全文完
  我原本的想法是这样的,不知道有没有在文中表达清楚:
  “我”因为孤独所依赖林晰
  因为朱子悦爱林晰,所以开始对他有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看到那盒照片)
  因为巴黎,开始爱他
  为了向Laura示威,所以和他订婚 (之前说过“我”其实有点害怕婚姻)
  当然这也不完全是“我”的责任,林晰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并不爱他,所以一直保持距离,扮演家长的角色,希望“我”独立,从而使两个人都能保有自由和进退的余地。但这样做同时也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瑕疵:“我”在别人面前已经是成熟女子,与人周旋为人牺牲,但在林晰面前还是小孩子。
这是一支别离的歌 -New York to Paris-全文完
  续51)
  吃过饭,一帮人又去附近的酒吧喝酒聊天。每个人都举起酒杯祝我们幸福,Laura也在其中,有点意味深长的说“Cherish the
love which can stand the test of time.”
我在心里反问,你当爱情当真是场考试?就算是的话,关键也不在你课上的人不认真,书背得好不好,因为考场里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最后散的时候已经12点多了,我和林晰拉着手走回去。路上一些时髦的Night
club仍旧人声鼎沸,不断有打扮的或美丽或怪异的男女从各处赶来,转眼消失在人群里。转到我们住的那条街,因为全是住宅,入夜了比较安静,路上已经少有行人,路两旁的房子里零零落落有几扇窗还亮着灯。走到门口的时候,林晰拉住我,说想在门口台阶上坐一会儿。台阶上挺凉,我就坐在他身上,他伸出一只手梳理我的头发,对我说:“我一直在想你昨天晚上说的话。”
  “我随便说的,你别当真。”
  “不是,我想过了,有些事情我想让你知道。”
  “什么事?”
  “关于我过去和朱子悦的事。”
  我看着他,不确定他会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他看见我的脸色,笑起来,说:
  “你别瞎想,我跟她完全结束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所有关于我的事情。”他继续,“我们怎么搞到一起的我已经说过个大概了。”
  “你们住在一起吗?”我打断他。
  他点头:“开始是在饭店里,我提出要付一半的费用,她也没意见。那时候我到巴黎已经有一段时间,很高兴自己能付得起房租。两个月之后我才知道那就是个零头而已。后来她在18区买了间新公寓,她的两个孩子那时候全在南部的寄宿学校,假期的时候来巴黎和我们一起住,夏天去海边过。大的那个总是很深沉的只说声Bonjour,小的会把我的东西打碎藏起来或者扔掉。”
  “听上去真得很小白脸。”
  “是吧。”他自嘲的笑笑,“她照顾我,教我东西,给我买礼物笼络我,跟笼络她的孩子差不多,这种关系可以葬送所有感情。”
  “那是因为你是男的,朱子悦是女的。”
  他摇头,“男的女的都一样。理想的状态是,即使抛开爱情,两个人也是平等的。”
  “是不是这样,一个人可以毫不内疚的抛弃另一个?”我听出来他在暗指什么,有点生气。
  “也可以反过来说,没有任何爱情之外的理由让他们在一起。”
  他接着说:“当然这只是理想状态,至少我自己就很难做得到,有些事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好把你留在身边。有时候,我真希望和你一样年纪,从小就认识,十几岁的时候在嘉年华会上给你赢一个绒毛长颈鹿。不管怎么说,我们开头开得不算好,我想以后能好好的。”
  “没有任何爱情之外的理由让他们在一起”,后来,我躺在床上想明白了,他要我独立,为的不是有一天可以轻轻松松的离开我,而是让我可以轻轻松松的离开他,如果我不爱他,他宁愿不要我。
   11:04:22(第82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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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42:28(第83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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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之后是个星期五,周君彦和Huderson的面谈约在下午4点。明显是个垃圾时间,已经是周末,人人都想早点抛开工作去happy了。除了给那个答案,我并不相信周君彦真的可以在这半个小时做什么。不过,五点零五分的时候,Huderson的电话来了:“The
answer is no. He’s not gonna sacrifice you for anything.” 他说,“And
since we are now kind of business partners, he has had my word that
I won’t have any inappropriate thinking about you in future.”
  我听着,没有说什么,想象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定又是扬起一边嘴角,露出半个带着点嘲讽意味的笑。
  “I sense you are having a second thought about your
relationship.” 他继续说。
  我没理他,转头想到Huderson刚才说的话,Business Partner?就问他:“What do you mean
business partner?”
  “He just gave me an irresistible offer.”
  这么说周君彦真的干成了,我对Huderson说了声谢谢,挂电话之前,他突然问我:“Do you know SOX?”
  我被问的有点摸不着头脑,SOX是美国2002年在安然事件之后通过的一个法案,关于上市公司信息公开什么的。我回答就知道一点儿。
  Huderson说:“It seems we both underestimate this young man. He has
really done his homework before he came to see me. And his
strengthened character will be able to see him through any
difficulties.”
  我们互祝周末愉快,然后挂断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我收到周君彦的电邮,说事情成了,周末回Ann Arbor,走之前想跟我见一面。
  我回了说,祝贺他,见面就算了,要去度周末,下了班就出发。
  直到快下班的时候,没有收到回信,我以为他一定就这么算了,至此一东一西,不太可能再有见面的机会。正这么想着前台打电话进来说有一份我的快递。我出去签收,是一个A4大小的牛皮纸信封。打开来又是一个小一点的白信封,里面装着一张银行卡,卡上贴着黄色报事贴,上面用中文字写道:密码四位数,你的生日。
  What an insulting
gesture!虽然他还记得我的生日。我跑回座位上,发邮件给他,问他什么意思。一会儿工夫,他回过来:10分钟后,门厅见。
  于是,我给自己找借口:卡还是得给他。
  我到底楼的时候,周君彦跟上次一样已经在门厅等我,不同的是,他没有穿什么haute
couture,而是一间灰色的印着密歇根大学校徽的连帽运动衫和藏蓝色的牛仔裤,
一个背包扔在脚边的地上。我走过去,什么也没说,伸出手把卡还给他。
  “算我放在你那里的。”他推回来。
  “你不拿回去,我就当着你的面剪掉。你以后也不要来问我拿。”
  他低着头笑笑,还是不拿。已经是下班时间,电梯里陆续有人出来,有几个有点面熟的同事从我们身边走过,看看我们。我说:“我们到外面去说。”拉着他走出去。
  我们在浅浅的夜色中沿着街走,“这次来带了一点钱,用掉一部分,事情办成了,剩下的是你该得的。”他一边走一边说。
  “这钱你做得了主吗?”我嘲讽的说。
  他没回答,“哧”的冷笑了一下,问我:“真的不要?”
  “不要。”
  他拉起我的手折进街边大楼底层的Porsche展示厅,一个Sales小姐反应很快的走过来,问好然后看着我们,明显是怕我们弄坏东西。
  “I like this car, how much is it?” 周君彦指着一辆银灰色敞篷跑车问她。
  Sales吸了口气,看看他,有点调情似的笑着说:“I’m afraid you can not afford it.”
  “Try me.”
  “Two hundred and forty thousand.”
  周君彦从我手里拿过那张卡,交给她,说:“I think it can be covered. And I would like
to go for a trial run now.”
   14:14:08(第85楼
  [原创]这是一支别离的歌 -New York to Paris-全文完
  我无语了,站在旁边任由他证明给我看,这钱他做得了主。不管怎么说,钱本身是样可爱的东西。验明卡内的确有足够的钱一次付清24万刀的货款之后,Sales一时间态度大变,恭敬殷情的请我们到里面坐,香槟奉上,就差没有直说小的刚才真是瞎了眼。收据和其他买车的文件一一拿来给周君彦签字,然后就是等店员到仓库提车。
  不过半小时,24万刀灰飞烟灭,变成一辆911
Cabriolet停在门口。周君彦站在上街沿从Sales手里接过钥匙,对我说:“陪我转一圈好吗?”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亮起来,周围满是橱窗和玻璃幕墙的高楼大厦里亮起华丽炫目的灯光,好像幽暗的山洞里璀璨的石英。他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自信和镇定,透着点伤感,像是在恳求我。我点点头,跟他上了车。
  正是晚高峰,街上很堵,走走停停,但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讲话。车子一直开到渡船码头,已经快8点了。他看看表,问我:“你还要出城,时间来得及吗?”
  “骗你的。”我回答。
  我们下车,靠在黑色铸铁栏杆边上看着对岸的灯火。“你爸爸怎么样了?”我憋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他。
  “判了15年,开庭的时候头发全白了。我去年过年的时候回去看过他一次,掉了好几颗牙齿,胃病很严重。”他说的几乎不带什么感情。“很公平的,做过什么,就有什么样的结果。谁都逃不掉。”
  他转过头看着我,拉起我左手,手指抚弄着我手上的戒指,继续说:“我也一样。”
  我微笑,说:“你看到啦。”不知道为什么这枚镶着小小的钻石的戒指突然让我觉得轻松和温暖。我很想跟他说,不管你做过什么,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的。但是这话恐怕没什么说服力,因为我已经不会在他身边了。
  “How lucky he is.” 他轻轻的感叹。
  那是他2003年在曼哈顿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入夜之后,城市的灯火把夜空映衬成奇异的蓝紫色,他开车把我送回公司,我们没有说再见,因为不知道会不会有再见的机会。而我开始想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奇怪的命运让生活满是岔路,踏上一条看似通往A城的路,结果却到了B地。只能在B处遥望A,托旅行中的人带去一点未冷的思念。
  续53)
  2004年的夏天来临的时候,韩总买到的那家Pink
Sheets壳公司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大造声势,神奇的从场外交易升入NASDAQ,成了真正的上市公司。Huderson酒店集团的投资和公关公司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可谓是功不可没。正式挂牌交易当天,韩总在交易所敲大锣的照片登在纽约时报财经版上,旁边配文介绍公司情况高管背景,吹得神乎其神前途大好。股票不出意料的开盘大涨。我没有在公司高管当中发现周君彦的名字,看起来这个乘龙快婿当的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差不多同一时间,我花了6个月通过了考试,拿到AICPA资格,加了薪水,升了一小级,算是正式踏入了这个无聊的市侩行业。回想起十几岁的时候,总以为自己将来会干一些特别的事情,不由得觉得现实的讽刺。
  订婚一年之后,我们还是没有谈起结婚的事情。
  这一年里面,林晰一定程度上成了Jet
set阶层的一员,护照上盖满出入境的图章,箱子上前一个航班的行李牌还没来得及拆,新的已经粘上。我也出差,目的地大多是中西部。有几个月我们在一起总共不超过一周时间。
  2004年12月,我到伦敦参加培训,林晰正在意大利。圣诞节前培训结束,我们在米兰汇合一起过新年。整个一周都是阴雨天,古旧的街道潮湿阴冷,街边积着一点点来不及融化的薄雪。不过不要紧,金色的彩球深红色缎带苍绿的松枝,橙黄色的灯光,五颜六色的礼物盒子,足可以温暖这个季节。到达米兰的头两天,林晰还要做完手头最后一点工作,留我一个人自己玩儿。我出去闲逛,提前花掉还没到手的年底奖金,或者就在房间里看电视。酒店的电视频道当中有一个从早到晚都在教跳舞,一个个子不高神似艾尔?帕西诺的男人带着一群漂亮的年轻男女跳探戈,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但却觉得非常动听,带着舞蹈的节奏和音韵,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爱看这个台。
“你不会说意大利语,不要走太远。”林晰早上离开的时候总是这样讲。
  “谁说我不会讲,Gucci, Versace , Fratelli Rossetti, Tanino
Crisci…”我学者本地人的发音把Montenapoleone路上的精品店名字念了个遍。
  他笑死了,在我额头上吻一下,说:“你乖一点,等我回来给你买双舞鞋。”
  他没有食言,傍晚的时候带我去Fratelli Rossetti买了一双银色的舞鞋。晚上我们在酒店里设有舞池的餐厅吃饭。
  “你会跳舞吗?”我问他。
  他摇头,说:“别担心,Questa & l'Italia,会有人请你跳舞的。”
  就因为我正穿着一件铁灰色带点儿紫的缎子连衣裙,带着一串珍珠,打扮得很漂亮?被他说中了,喝餐前酒的时候就有人来请我跳舞。一个挺帅的当地人,穿着一身簇新的黑色无尾常礼服。我慌了,磕磕巴巴的用英文对他说我不会跳的撒。那人说没关系来吧来吧。林晰也不帮忙,在旁边笑笑的看着。我不想显得太扭捏,豁出去了跟那人下了舞池。结果出乎意料,那人是跳舞的一把好手,带的相当好,我总算没有出丑。熟悉了舞步之后,我得意地朝林晰那里看过去,却发现他并没有看着我,一个年轻女人坐在我先前坐的位子上,正在跟他讲话。因为她脸颊边上的卷发,我看不清她的面孔,却开始有点心不在焉了。一曲完毕,舞伴说了些跳得不错之类的客套话,我只回了半个微笑,就径直走回去。我走近的时候,他们似乎已经谈完了,或者是被我打断了,两个人都站起来。那个女人回过头来跟我打招呼,一张明显带点儿混血味道的面孔,笑的有些懒懒散散。林晰向她介绍了我,然后对我说:“这是朱子悦的女儿。”
  晚些时候,我们回房间的路上,我问林晰:“这么巧在这里碰到?”
  “不是巧,我告诉她我在米兰,她来找我的。有些事情要谈。”他只说了这些。
  回想起来,这是一个里程碑似的时刻,我的心中倏然涌上了什么,一种陌生的情感: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受不了他的目光不在我身上,哪怕就是那么一瞬间。或者注定我一直要透过别的女人的目光才能看到林晰,感受别人对他的珍视而珍视他。
  2005的第五天,我们回到纽约。生活继续忙忙碌碌。一年多以来,我第一次觉得手指上的戒指和不确定时间的承诺在不知不觉间退去了一点温度。我这个不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偶然开始想到婚姻。多数时候是因为在《Town
& Country》杂志上看到一间装修精美的大公寓或是Town
House,或是经过书报亭的时候瞥见《Cosmopolitan Bride》的海报,上面是金发的模特穿着奶白色Vera
Wong婚纱的大照片,还有就是做项目遇到极品刻薄的上司被要求手机、电脑和人24小时stand
by……总之,全都是林晰所说的爱情之外的东西,我没有告诉林晰,因为料到,或者害怕他会不以为意。
  春天刚刚在窗外装点起一些新绿的时候,我收到一张中国寄来的卡片,粉红色的卡纸上写着“是个女孩儿!”。里面夹着一张婴儿的照片。看清出发件人之后,我忍不住大笑,笑的一直蹲到地上。林晰跑过来看我中了什么邪。我又笑了一会儿,把照片递给他,说:“你看,这是我妹妹。”
  他们原来是不打算生孩子的。因为我爸毕竟是奔50的人了,刚刚摆脱我这个麻烦,只想过恩恩爱爱的好日子,不会愿意再从喂奶洗尿布开始一个新的轮回。但是看来他的小妻子终于还是赢了,终于如愿在正式踏入高龄产妇的范围之前生了个孩子。我对这件事的态度多少有点讽刺,林晰却不同,他很认真地说:“回去看看他们吧。”
  “不去。”我说的斩钉截铁。
  “去吧去吧。”他抱着我求我,“我总该见见你爸,你也没见过我父母。”
  我转过头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
  4月的一个星期天,我们到达上海,去看望那个出生在2月最后一天的双鱼座女孩子。原本打算住喜莱登,我还颇有深意的对林晰说,我游泳给你看。到了之后却发觉因为游行的关系,那间喜莱登酒店所在的区域实行不定期的禁行。爸爸教书的大学那时已经在远郊建了新校舍,他也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子过起乡绅似的生活。我们最后在他家附近一家酒店订了一个房间,Check-in之后,我看到房卡的封套上写着“新元集团”名字,才意识到此地也是韩晓耕爸爸的产业。
  老爸新婚后住的房子是一个一楼二楼的越层,门口有个挺大院子,一条鹅卵石路穿过棕色的细腻的花泥地,种着竹子,葡萄和好几种颜色的月季花。新生的小女孩住的房间有扇窗正对着院子,天气已经暖和了,从那里望出来就能看到白色糖霜、红色丝绒般的花瓣在渐渐绽放。爸爸的老婆有点殷情有点得意地把孩子从婴儿床里抱出来给我们看,让我也抱抱看,我没接,也不说话,林晰很识趣的接过去,把这个小小的裹在柔软的奶白色毯子里的孩子揽在臂弯里,轻轻的摇着。我过去趴在他肩膀上,看那孩子的脸,刚满月的孩子似乎长的都差不多,还是有点红红的,五官也看不出像谁。老爸却一口咬定说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林晰也在旁边附和,说眼睛和脸架子都像。我心里那个骂呀,像你个头,我明明长得像我妈。
  爸爸早已经戒了烟,我们在机场免税店买的香烟他转手送给了他的舅爷。去年为了接送怀孕的老婆,新买了一辆深蓝色的景程,“以后带小孩去玩也方便。”他们这样说。总之,这个小女孩一定会过的挺幸福的。我意外的发现自己并没有恶狠狠的妒嫉人家,也没有像从前一样在心里嘲笑这对老夫少妻马上要靠Viagra维持性生活。只有一个画面深深印在我心里,反复反复的出现——林晰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脸上带着最温柔的一点笑。
  离开之前林晰和我爸在楼上阳台说了半天的话。然后我们去市区看林晰的爸妈。
  在车上我问他:“你们刚才说我什么坏话了?”
  “没有,都是好话。”他敷衍我,然后正色说道,“其实你爸还是很关心你的。你妈也一样。”
我鼻子里“”了一声,说:“就是方式有点问题。”我转过头去看着车窗外面,很想对他说我做梦都想要的那种爱和关怀:没有原则,无微不至,让人窒息。可能真的经历起来没有那么美好,但是我从来没有过,所以就是想要。
  林晰的爸妈和他姐姐住在一起。已经退休了,两个都是温和而热情的人。林晰给他爸买了一台数码单反相机,老头儿正在学摄影,很兴奋得拉着儿子教他怎么用。我在沙发上坐着窘得像个白痴,不时地笑笑,回答众人的问话。一会儿才想起来把之前买的包包化妆品之类的礼物拿出来给大家。他妈妈拉着我的手问什么时候结婚,我哈哈说快了吧。老太太又翻出两件据说是祖传的金首饰来给我,红色缎盒底上居然还贴着编号,一个是4,一个23号。我偷偷的跟林晰说笑:“没看出来,你们家还蛮有点家底的嘛。”他也回给我:“后悔没早嫁过来了吧。”
  几天日子都过的热热闹闹,我们见不同的人,多年不见的亲戚朋友同学,直到快回美国之前,才有机会单独两个人吃饭。那天晚上,我们住的那个酒店中餐厅有人包场,在韩国烧烤日本料理和西餐当中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去了西餐厅。因为是在市郊,又不是国际品牌的酒店,西餐厅的生意很淡,连我们只有两桌人在吃饭。气氛却很好,光线柔和幽暗,每桌都点着一支金色细长的蜡烛。下午我们又去我爸那儿看那个小孩,买了婴儿装和玩具给她。林晰似乎很喜欢这个尚且傻呆呆的婴儿。
  “你想要个小孩吗?”吃饭的时候,我问他。“如果想,我今晚开始就不吃药了。”
  他正低着头切一块鸭肉,刀叉停下来,没有答话。
  “不想就算了。”我觉得自己又犯傻了,自找麻烦,人家还不领情,“我就是觉得你挺喜欢小孩的,而且你也一把年纪了……”我讪讪的解释。
  他把刀叉放下,抬头看着我说:“我饱了,你快点儿,吃完了赶紧回房间办事儿。”然后路出一个坏笑。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踢了他一脚。心里倒挺高兴的。
  这时候,门口进来十几个人,坐了餐厅另一头的一个长餐桌,“张总王总”的叫着,互相递烟,大声的说话。服务员过来解释说是中餐厅坐不下,借这里的位子坐一下,打扰您用餐了不好意思哈。我们说不要紧,我随便朝那里望了一眼,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周君彦。
  我向被烫了一下一样赶紧收回目光。但周君彦也已经看到我了,很远就微笑起来,大方的走过来,说:“嗨,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
  他笑的既老练又有感染力,让我也可以无所谓一样的回他一个微笑,然后替他和林晰互相介绍。他说今天是陪集团内部一个房地产公司的人吃饭,然后拿出一张名片来给林晰,林晰接过来,说自己没有名片。几句寒暄之后,周君彦告辞回到那一桌上,那边已经十几个中餐盘子摆好了,啤酒白酒倒好,有人大声叫着问服务员要勺子筷子。
  续56)
  我拿过那张名片看看,却是一个洛杉矶的地址,低头继续吃饭。间或听到那里传过来一阵阵劝酒的声音,朝那边看,发现周君彦再也没有看我们这里,他似乎正集中精力要把一个“汤总”灌倒。喝酒的样子十分有气势,整杯的啤酒白酒一饮而尽,等到我们吃完离开餐厅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不知道多少杯,脸色和神情却没有明显的变化。
  林晰问我要不要跟你朋友说,我说不用。我们搭观光电梯上楼,我靠在弧形玻璃旁边看着外面阑珊的灯火,在电梯到二十几层的时候开口对林晰说:“他就是那个人。”
  乱码的那段:朝那边看,发现周君彦再也没有看我们这里,他似乎正集中精力要把一个“汤总”灌倒。喝酒的样子十分有气势,整杯的啤酒白酒一饮而尽,等到我们吃完离开餐厅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不知道多少杯,脸色和神情却没有明显的变化。
  费云帆热衷于包养女人,这种爱好有点土气
  林晰的身影清楚地映在电梯外侧的弧形玻璃上,他的表情在我眼睛的余光里凝固了片刻。直到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停下来,金色的门向两边打开,他朝我走过来,伸手把我揽到怀里。周围安静的要命,几秒钟之后,门在他身后重新合上,
电梯启动,分不清是上升还是下降。我们就好像站在一颗小小的透明胶囊里面,外面是
漫漫夜色。我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四,因为那天晚上回到房间里之后,我好像一时忘记了自己晚餐时说的话,在睡觉之前吃了一片标有“Thu”的药片。药吃下去之后,我暗自解释说是因为习惯,明天一定记得把它停了。但之后的一夜又一夜,我们离开上海回到纽约,这个习惯仍然继续着。开始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背着林晰,直到有一次药名大模大样的出现在shopping
list上贴在厨房的冰箱面板上面。他看见了,也没说什么。
  5月静静的过掉一半,一天上班的时候,偶尔在证券交易清算公司的网站上看到新元集团控股公司的Annual Results
Announcement,国内楼市大涨,看数字,他们似乎在房地产商狠赚了一笔,相比之下主营业务旅游和酒店业只能算是微利了。年利润公布之后,股价自然走的很好看,韩总的身家比之前更可观了。我偶尔会像看八卦新闻一样关心一下浏览一遍,然后继续自己的日子。我自以为看的很不认真,但却可以确认周君彦的名字从来没有出现在相关的新闻或是公告里面。
  5月底之前去了一次达拉斯出差,总共一周半时间,原定回来的那天是个星期六,星期五上午事情差不多都结束了,打电话去航空公司改签了当天下午的航班,到纽约家里的时候不过傍晚6点。我上楼之前先到底楼信箱拿信,里面只有两封当天寄到的广告信,正要锁上信箱上楼,管理员叫住我,从门房里拿出来一厚叠信和报纸来给我,还有一把信箱钥匙,说是林先生走之前让他帮忙收起来的。我觉得奇怪,林晰根本没有说过他也要出差,而且我在达拉斯每天晚上11点都会接到他的电话,叫我早点睡觉。
  我上楼,把一叠报纸扔在起居室的茶几上。打电话给林晰,手机关机。我有点怕,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一切都跟走的时候一样,林晰的东西一件都没少。确认没可能是离家出走之后,我开始生气了,死到哪儿去了?竟然还敢骗我。我二话没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门,心里希望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家里跪搓衣板儿了。
在附近吃了饭,看见电影院正上映星战前传III,刚好还有空位,就买了票去看。这部片子我们已经企盼了一阵儿了,说好要一起去看的。在这一部里面,阿纳金正式变成Dark
lord达斯?威达,而帕德梅依旧爱他,为他生下了路克和莉娅。估计放映厅里90%的观众是拿它当科幻片来看的,而我就是那些拿来当言情片看的10%。影片结束的时候,我承认自己就是喜欢坏人。
  电影散场走回去,已经挺晚了,我远远的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趴在我们住的那栋公寓楼前的马路上。我以为是林晰的车,加快脚步跑过去,走近了才发现是辆车身大的多的深灰色克莱斯勒。
  车子默不作声的趴在路边,车头旁边靠着一个穿制服的黑人司机。我走到楼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车子后排的窗慢慢的降下来,里面的人也在朝我这里看,然后开门走下来。一个留着非常有型的Bob头的女人,白衬衣牛仔裤,挂着一串Channel长项链。我不认识,回头正要按密码进门,却听到身后的人开口叫我的名字:“程雯瑾。”
  我转身看着她,茫然的笑着等她自报家门,不过在她开口的同时,我也轻轻的说出她的名字:“韩晓耕。”
  我突然想起来自己头也没吹,妆也没化,有点后悔没打扮漂亮一点。她也好像有点紧张,不时摸摸耳边的头发。我很快在心里合计了一下,完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可以叫她来我这里叙旧,要么根本就不是叙旧。“上去坐一会儿吧。”我先打破沉默。
  她摇摇头:“上车谈吧。”说完自己先坐进去,
身后留下一阵香水味儿,Chance,清新的调调。我也坐进去,她随后升上车窗,打开车顶的夜灯。
  “你把头发剪了啊?”我试图找个轻松的话题。
  她没回答我,另外扔给我一个问题:“周君彦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我“哧”的冷笑了一下,回答:“我有日子没见过他了,而且我要结婚了。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事情发生,你找我就完全找错人了。”然后伸手要开门。
  她拉住我,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03年就又搞到一起了,上个月又在上海见面了。”话说得难听,语气倒很冷静。
  听她这么说,我也不走了,反问她:“你们结婚了吗?”
  她明显噎住了。我继续:“没结婚你来闹什么?他就算欠你的,也还的差不多了吧。”
  “他跟你说他欠我的?”她反过来问我,沉默了一会儿,苦笑起来,“我告诉你,是我欠他的。我从来没有逼他跟我在一起,是他自己舍不得,跟来讨债了。他还是喜欢你呀,在你面前装好人。”
  “你直说吧,今天来有什么事?”我心里乱的要命,只想快点回去,至于是蒙头睡一觉,还是找周君彦问个清楚,我自己也不知道。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说:“出了点事情,你可能在报纸上看见了。我现在找不到他人,如果你知道他在哪里,我求你告诉我。”
  “找人的事情,你去找PI,我这里你也是这么找来的吧。”
  “我知道他肯定会来找你。”
  “他没来过。”我不带任何情绪,简单的回答,然后开门下车。
  韩晓耕没有再拉我,相信要说的她都说了。克莱斯勒在我身后发动,我抬头看五楼的窗子,还是黑的。我出神的望了一会儿,直到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到了很近的地方。转头去看,林晰拿着一个旅行袋静静的站在路灯的光晕里面。
  林晰看着我,昏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薄薄阴影,猜不透那阴影后面的东西。
  “刚才车上的是谁?”他问我。
  “一个旧同学,女的。”我回答,走上台阶去开门。
  “怎么不上去坐?”
  “人家不肯,说一会儿就要走的。”
  我们一起进门上楼。他没告诉我他去哪里了,我也好像忘了问,心里想的只有起居室茶几上的那叠报纸,周君彦究竟出了什么事?进了家门,我丢下钥匙钱包就去翻报纸,从上个礼拜四开始的,也就是说林晰在我出差去的第二天就走了。我没说什么,只顾迅速的把每份报纸上的社会版和财经版翻了一遍,最后在星期一的财经新闻头条看到一则关于新元控股的消息:Violation
of SOX, Chairman under
Investigation,扫了一下主要说的是涉嫌瞒报15%的中国大陆房地产项目利润,用以超额发放董事酬金,Feds联邦调查局已经展开调查,董事会主席和有关高管面临起诉,最高可能获刑20年。之后几天的报纸上陆续有一些后续报道,诸如股价应声下跌,市值缩水超过5成之类。
  我又仔细看了一遍,韩晓耕爸爸的名字和CFO等人都指名道姓的列在其中了,但确实没有周君彦的名字。他怎么纠缠在里面了,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我一定要知道。我心在胸口乱跳,开电脑的时候手都在抖了,在存档邮件里面找几年前他发给我的电邮,已经没有了。我深呼吸要自己平静下来,努力回想那个邮箱地址,他名字的首字,他的姓,生日。试着写了一个,然后在正文里写:见信立刻和我联系。发出去,一会儿工夫收到一个Delivery
Failure Notice。改了一下地址,又试了一次,总算没有错误信息。我坐立不安的在电脑前面等,一会儿按一下刷新。
  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林晰,卧室里没有亮灯也没声音,他好像已经睡了。转头看见他的旅行袋扔在沙发边上,我走过去,弯腰翻里面的东西,带着一股火气,机票、火车票或是高速公路收据,任何可以告诉我他前几天去了哪里的东西。不想却翻出来他的护照,最近一次出境纪录就是上周三晚上,同一页上入境处的章写着法国巴黎。
  那天晚上我一直没有收到周君彦的回信,或许那根本就是个错误的电邮地址,也可能他早已经不用那个邮箱了。到凌晨的时候,我开始觉得很不舒服,头很晕,身上冷得要命,脸却热得烫手。我忍不住在沙发上躺下来,闭上眼睛,拉过搭在扶手上的毯子来盖,从头到脚裹的紧紧地,还是觉得冷,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冷。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模模糊糊觉得有人过来看我,一只手在我额头上搭了搭,把我抱到床上,埋在柔软的被子里,搂在温暖的怀抱里。但是,我还是听到自己说:好冷。身边的声音轻轻的回应:宝贝,我怎么做才能温暖你啊?
楼上TX们,你们这样给我这个说故事的人好大的压力,我会让他们幸福的,但是总得让我再波折波折吧。
  星期六的早晨我醒的很早,微微有点发烧,扁桃体肿了,咽口水也很痛。林晰已经起来了,给我量热度,拿来药片和水。外面是个阴天,亚麻窗帘滤过的光线让房间半明半暗。他问我要不要去看医生,我说不要。又躺在床上闭了一会儿眼睛,感觉恢复一点精神之后,爬起来去开电脑,依旧没有回信。我发了一会儿呆,去浴室刷牙洗脸。林晰在外间说他出去买早餐和感冒药。我“噢“了一声,他关门走了。回到起居室,看见电脑旁边放着一张纸片,周君彦的名片。在上海的时候,他给林晰的那一张。
  我怔怔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电话拨了上面的号码,手机座机都没有人接听,电话那头仿佛没有尽头的“嘟嘟”声空洞的在响。过了一会儿林晰回来了,新烤的面包和咖啡的香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我们像平常一样靠着厨房的橱柜吃早饭,看着窗外的街景,窗下不时有几个行人经过,马路对面一个小花园里种着豆梨和鹅掌秋,间或有几棵银杏已是满树新绿。
  林晰打破沉默:“我前几天在巴黎。”目光盯着窗外的什么东西,不看我。
  我觉得喉咙堵上了,咽不下面包,也说不出话。
  “我会搬去巴黎。”他继续说下去,“这里房租付到8月底,你找到地方搬之前还可以住。”
  终于,我心里说,终于他不爱我了。我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这个念头又究竟代表了什么。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试探那条底线,像一个不知好歹的淘气的孩子。今天,终于,站在那条线上了。我觉得自己活该,也有点火气。“是朱子悦还是她女儿?”我问他,存心挑衅,想让他解释,发火,甚至打我,于是我就可以哭,求他留下,不要离开我,而他还是会像从前一样心软,心疼我,抱我吻我。
  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轻轻笑了一声,说:“我今天就走,留下的东西过几天运输公司会来打包,有什么你想要的你拿走,车子麻烦你处置……”他一样一样的交代,然后说:“如果今天热度不退,记得去医院,不要开车去,我跟管理员打过招呼了,他会帮你叫车。”
  我知道再不留他就来不及了,或者已经来不及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挽留。我扑到他身上,两只胳膊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的脸颊上,眼泪顺着他的脖子滑下来,浸湿他的衣领。他没有抱我,过了好久,在我耳边轻轻的说:“他知道那件事吗?那次你差点死了。”我摇头。
  “答应我不要告诉他好吗?”他说,离开前最后的话。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点头,他躲着我的眼睛。掰开我的胳膊,走出去。三十分钟之后,他走了。直到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我才从厨房出来,起居室里那个旅行袋他带走了,另外拿走几件衣服,和他的两台照相机。
  热度还是不退,赌气或是苦肉计,我一直没去看医生。蒙头睡了很久,希望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好了,至于怎么个好法,我也不知道。真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全黑,我在黑暗里伸手摸到床头灯的开关,打开,一小团橙色的光亮起来,照的房间里又空又安静。开灯的那只手上还带着林晰求婚的戒指。
  7年来挥之不去的另一个人的影子、停不掉的避孕药、总是无限接近又永远到不了的婚期,昨晚的克莱斯勒、我睡在沙发上,名片……我就像一个着了魔的没心肝的人,他不要我了。可能昨晚之前他还下不了决心,他去巴黎见另一个女人,但还是算好时差,每天给我打电话,赶在我回来之前回家,假装自己一直呆在纽约家里。他去巴黎,去见另一个女人,我反反复复的想,管她是谁,她给了他什么样的安慰,她是不是100%的爱他,是不是没有任何爱情之外的东西让他们在一起……我没有一点力气,躺在床上乱想,直到又想到昨晚发出去的那封邮件。
  于是,我这个着了魔的没心肝的人又去打电话、查收邮件,而世界上某个角落里,另一个着了魔的没心肝的人仍旧毫无音信。我手里拿着周君彦的名片折来折去,突然想到Huderson,他很久之前就问过我知不知道SOX,他很可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周君彦也很可能和他还有联系。此人的名片在我的名片夹里和一群会计主任财务经理混在一起。我翻出来,打过去,一点没有犹豫。
  嘟嘟声过后,电话接起来:“你好?”
  “你知道周君彦在哪里吗?”我张嘴第一句话就问。
  “你是谁?”
  “我是他的朋友,我跟你也见过几次。我是程雯瑾。”我一连串的解释。
  “是你啊。”他一定又那样笑了,然后说,“你好吗?你听上去很糟糕。”
  “你知道周君彦在哪里吗?”我没答他,固执的重复,“如果你知道,请一定告诉我。”
  他的声音不带笑容了,问我:“打这个电话就找得到你吗?”
  我回答是,刚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几分钟之后,电话响了,没有显示号码。我接起来,电话那头说道:“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我的眼睛一下子湿了,“你在哪里啊?”我哭起来,好像一瞬间回到从前,我在Berkshire的寄宿学校里面一心一意的等他来到。
  “你不要哭,”他说,自己的声音里却也带着点哭腔,“我没事,我很好。”
  “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会跟你解释的。你半个小时之后收一下邮件。”说完就挂了。
  半个小时之后,一封新邮件在收件箱里跳出来,正文只有几句话:我跟那件事无关,来找我,我等着你。附件是一张电子机票,目的地迈阿密,航班就在两个小时之后起飞。
  我几乎什么也没有带,只拿了一个装了驾照钱包电话的小包,想了想,然后把护照也放进去。走到底楼门厅的时候,管理员叫住我,问是不是去医院,他帮我叫车。我心里狠狠地痛了一下,但还是回答说不用。没有去车库拿车,出门一路跑到相邻的大马路上去叫出租,一副准备亡命天涯的样子。
  到机场的时候已经是Last
call,航空公司的地勤招呼我走快速通道林登机牌,所有事情都快的不容我考虑。机票没有仔细看,只知道登机牌上的位子很前面,上了飞机才发觉这次3个多钟头的飞行居然坐的是头等舱。相邻的座位都没有人坐,空乘一转眼消失在蓝色门帘后面,搭乘的仿佛是一次鬼魅的航班。机舱里不知道为什么很冷,可能是还在发烧的缘故,我身上只有睡觉穿的短袖汗衫和一条薄薄的运动长裤。我把座位上的毯子裹在身上,又另外要了一条厚一些的绒毯,盖在身上。一个有些年纪的空姐过来说我脸色很不好,问我还要什么。我就要了一片感冒药。药吃下去,飞机已经开始滑行,我眼皮又酸又重,后背和大腿骨隐隐的疼,很快药效上来,我睡得昏昏沉沉。
  做了一程的乱梦,梦里天空像蓝眼睛孩子的虹膜那样湛蓝,林晰的脸离我那么近,用温柔声音说:乖乖的,等我回来带给你一束玫瑰。我很乖的点头,看着他在草地中间一条灰色的路上越走越远。又听见远处有人在叫我,我看过去,是周君彦站在一个伸向海面的的崖角上,他看见我回头就纵身跳下去,一个漂亮的姿势钻进浓郁的蓝绿色海水里。潜泳很远的距离才露出水面,向我挥手,要我跟他去。我想要去脚却重的迈不开步子。林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在我身后,凑近我的耳朵说,去吧,如果你爱他。话还没说完,他好像被一只手拉走了,声音越来越远,一个女人美丽的头发在他肩上飘来飘去。
  我伸出手去拉他,碰到的却是空姐的制服袖子,她叫醒我,告诉我飞机就要降落了。
  飞机上总是干得像沙漠。加上目的地是大雨中热带海滨,走出机舱的时候,湿热的空气显得出乎意料的沉重。时间已经挺晚了,机场里人很零落,我搭自动扶梯下到底层,很远就看见周君彦大大方方的站在国内到达处,衬衣带着微妙的浅蓝色,藏蓝色裤子,脚上一双loafer,像是刚刚从某本boating杂志的封面上走下来的,偶尔抬头看一眼大屏幕。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原来亡命天涯的念头有多蠢,有一瞬几乎想退回去,可惜那时没有体力逆着往下的自动扶梯飞奔而上,而且飞机也不可以像出租车一样说回去就回去,最早一班往纽约的航班也要等到明天早晨。
  他抬头看见我,朝这边招手。我吐了一口气,走过去。机场的玻璃墙外面是黑色和沉沉的雨幕,从空中看下来,这里看上去一定就像是一只发光的水母。他伸出一只手搂住我的肩膀,在右边额角的头发上吻了一下。他没有问我脸色怎么那么差,没有问我为什么冷的发抖,好像早已经知道,都是因为他。他引我到门口上了一辆黑色轿车,示意司机开车。车里有点冷,我坐下来就打了个冷战,他关掉空调,车窗上很快结起一层薄薄的水汽,好像装着冰冻黑莓饮料的玻璃杯壁,看不清窗外的景色,每隔一会儿苍白的路灯光照进来,然后很快又陷入黑暗里。在一个比较长的黑暗的间歇,他在我嘴上吻了一下,然后越吻越深。“我好像等了好久,没有看见你,以为你不会来了。”他轻声道。我的嘴一定是烫的,因为他的感觉有点冷。
  不知道多久之后,车子似乎折进一处屋檐下,听不见雨点落在车顶篷上的声音了。我跟他下车,他打开面前黑沉沉的玻璃房子的玻璃门。他低声跟司机说话,我径自进去,一言不发累得要命,在黑暗里一扇一扇的去开眼前看到的每一道门。身后关门的声音,他跟进来,点亮了一盏落地灯,幽暗的橘色灯光亮起来。然后走过来替我打开一扇门,门的那边终于是间卧室,我在床上躺下来,拉过床单裹在身上,细密光滑的织物一点不暖和,但躺下来让我多少舒服了一点。床陷下去一点,我知道是他过来坐在我背后的床沿上。
  “没什么要问我的?”他说。
  我闭着眼睛摇头,说:“我就想过来看看你。你看起来过得挺好的。”几秒难堪的沉默之后,又补充:“你别想太多。”
  他轻轻的笑,伸出一只手用手指梳着我的头发,然后放在我肩膀上,很久很久,我几乎睡着了。直到听见门铃声,低低的说话的声音,床边一盏台灯亮起来,我才睁开眼睛,“医生来了。”周君彦俯身在我耳边上说。医生量了体温,问了我几个问题,接触过什么、对什么药物过敏,诊断是流感,给我打了一针。
  我很快就睡着了,都不记得听到过医生离开的声音。再醒来的时候,热度已经褪了,房间的落地窗遮着琥珀色的窗帘,缝隙里没有一点光线透进来,天还没亮。我睁开眼睛看见周君彦坐在床边的扶手椅里看我。
  他问:“醒了?觉得好一点没有?”
  我点点头,问他“这里是哪儿啊?”
  “Huderson在迈阿密的一间Resort,这是其中一座别墅。”
  “你们在搞什么?”我坐起来,看着他问。
  “没什么,你别担心,我不是在躲警察。”
  “躲韩晓耕?”
  他冷笑了一声,“她上个世纪就开始用PI了。”
  “她找到我了,迟早找得到这里。她爸爸的事是你检举的?”
  他点头。
  “你从一开始就想好这么做了对不对?”我问他。
  他看了我一会儿,点点头。
  “为什么呀?”我的眼泪涌出来,这个问题背后包含了太多的不同的命运,我的,他的,一群人中的一个在某个时刻决定选择一条岔路,他身边的人也身不由己的走上歧途。
  他走过来坐在床上抱住我,我推他,他抱得更紧。终于我也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身上大哭。“我回去找你的时候,你就决定了?”我问他。
他摇头,苦笑说:“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以为自己跟韩晓耕都很倒霉,其他人都要瞒着,只有她可以说说话,律师也是她家帮忙请的。我爸爸判刑之后才知道,那个律师进去跟他讲,你放心,你儿子老婆老韩会照顾。他反应还蛮快,马上就明白了。什么都说了,就是把韩晓耕她爸绕开了,还觉得自己为我做了什么大好事。”他断断续续的说,让我发觉有的时候他还是像个生气的孩子。
  我很想说,你以为自己是谁,这事凭什么由你来做。他却突然停住了,“其实我在这里不是躲韩晓耕,她不能拿我怎么样。”他捧起我的脸,看着我说:
“我是想让你看看加勒比海的日出。”
  我的心被一个热热的拳头猛的撞了一下,有一下忘记了跳动。他在我嘴上亲了一下,避开我的目光,轻声说:“你叫我别多想,我想得太多了。”
  还没有从这停跳的一瞬间恢复过来,我们就开始拥抱亲吻,他的嘴分开我的嘴,吮吸我的嘴唇和舌头,慢慢的吻下去,一直到锁骨,然后动手脱掉我的衣服。我也去解开他衬衣的扣子,一颗两颗,他没有耐心等,伸手去拉,把剩下的扣子扯掉了。把他赤裸的身体贴在我的身上。不停在我耳边的叫我的名字,手抚摸着我的身体。两个人都不再是多年前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切都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直到他俯身去吻我的小腹,然后摸着我肚子上的伤疤问我:“这是什么?”
  “他知道那件事吗?那次你差点死了……答应我不要告诉他好吗?”林晰说,离开前最后的话。
  我整个人一下子僵了。脑子里一个声音在讲:他知道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他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分明就是我自己的声音。我身上的这个人,完全陌生的身体,把我引到这里来的不过是一段回忆而已。“没什么,几年前开的盲肠炎。”我回答,推开他,开始穿衣服。
  他过来问我怎么了。我说我不舒服,我要睡觉。背对着他把床单裹在身上。
  过了很久,他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伸出一只手在我肩膀上捏了捏,拿了自己的衣服走出去,关上房门。
  我一直睡不着,钟走到4点钟的时候,我拉开一点窗帘,落地窗外面无遮无拦,就是一个棕色赤松木板镶拼起来的宽敞的平台,伸向黑沉沉的没有边际的海面。看海上的日出,这是一间最合适不过的房间,只不过时间不对,整个晚上雨一直下个不停。我坐在床边的地上看了很久,微微的晨光里面无边的灰色雨幕,直到心里好像都空了,回到床上去渐渐入睡。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而且放晴了。我坐起来,喉咙又干又痛,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我拿起来喝了大半。走到窗边去拉窗帘,眩目的阳光让我睁不开眼睛。周君彦光着上身站在平台边上,挥着球杆,把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白的耀目的高尔夫球打进很远的海里。我出神的看了一会儿,推开移门走出去,外面的浓郁的湿漉漉的热气瞬间围上来。
  “今天号星期天吗?”我问他。
  他笑着说是,“不过就快是中午了。”从旁边一张木折椅上拿起一件白色的马球衫穿上。
  “我想今天就回去。”我说,“我什么都没带,明天还要上班。”
  他先点头,转过头去,看着海面,过了一会儿说:“多留一天好不好?
  “我什么都没带,明天还要上班。”我重复。
  “多留一天好不好?”他也重复。
  我说不行。“对不起,我真的就是来看看你好不好。”
  “你真的爱那个人对不对?”他问我。
  我点头。
  “晚上我送你走。”他最后说。
  他带我去买衣服,连衣裙、睡衣、内衣一件件的亲自选过,不许我自己付帐。回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我洗澡换衣服。他的盥洗台上依旧摆着一瓶Arpege。我从浴室出来,order
in的午餐已经在露台上摆好了。下午带我去看海边船坞里的一艘通体白色的游艇,Fairline Phantom,
50英尺长,至少200W美元,船身上印着一个朱红色小篆的“瑾”字。看起来他真的想了挺多的。
  晚上,依旧是那辆黑色的轿车送我去机场,领登机牌的时候才知道他跟我一起走。我惊讶的看他。
  “A little desperate?”他自嘲地说。
  飞机上多少有点尴尬,我想闭上眼睛睡觉,结果睡不着,只好一直别过脸,看着舷窗外面夜色中的云层。周君彦一路都在看一本机场买的财经杂志。3个多小时之后,夜幕中繁星似的灯光勾画出熟悉的海岸线,飞机在纽约上空缓缓下降。
  出了机场,周君彦要送我,我说不用,径自跳上最近的一辆Taxi,报出家里的地址。然后开始打电话,林晰的手机始终是关机状态,家里的电话没有人接听。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相信他真的能一走了之。他只带走了刚够一周换洗的衣服,可能用不了一周时间,我就可以让他再回到我身边。到那时候,就像小时候一个新学期开始,书和文具都是新的,心情也不会有一丝皱纹,可以把漫长的假期之前发生的坏事情统统忘记。
  出租车拐进我们住的那条街,很远就看见那个属于我们的窗口里似乎有一点光亮。直到车子驶近了,才发现是对面房子的灯光投射在玻璃的反光。在那之前,我在心里想了一百遍,每一遍想象中,那扇窗里都有温暖的灯光亮起。我在大楼门口下车,又抬头看了一次,仍旧是黑的。那时差不多是晚上9点半,大多数的窗口都亮着灯,各种颜色质地不同的窗帘后面,偶尔有人影闪过,只除了我们的窗口。出租车在身后开走了,我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才磨磨蹭蹭的上楼。走廊里的镜子映出我的影子,身上穿着在迈阿密买的新裙子和风衣,周君彦选的,不太象我的风格,整个人看起来有点陌生,有一瞬我甚至没有认出自己,以为是一个素未谋面的新邻居。然后忍不住地惊讶,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大人,不管潜意识里怎么想,至少看起来完全是那么回事儿。
走到家门口,拿出钥匙来开门的时候,仍然在心里念咒,“他回来了,他在家里。”
“他回来了,他在家里。”但钥匙转动的声音很空洞,门后面是黑暗的房间,窗帘没有拉,一点月光和路灯的光线照进来,淡淡的光斑横在地板上。我关门,打开灯,发现房间里不同了,有些东西不在原处。“他真的回来过。”我出声的自言自语。玄关放钥匙和零钱的镍质圆盘上面放着一束牛皮纸包裹的白玫瑰,因为很久没有水分,已经完全枯萎了。旁边是一个大信封和孤零零一把钥匙。
  钥匙就是林晰的,大门的钥匙。信封里装的是公寓的租约和一些杂七杂八的文件,除了他的几个签名,没有只言片语。房间里他的东西几乎全部拿走,衣橱里空出一半。“这样真的很酷。”我又轻轻的说了一句,很奇怪并没有觉得太伤心。林晰似乎第一次做了一件事,合乎我对他最初的想象,甩掉一个让他不开心的女人,甩的干干脆脆。那天夜里,我的脑筋似乎转的特别的慢,神经也很麻木。我花了很长时间站在卧室的穿衣镜前面慢慢的脱衣服,然后去浴室刷牙洗澡,直到自己在淋浴龙头温暖的水幕下面放声哭泣。
  我可以算是一个特别要面子的人。擦干眼泪之后,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打电话,给所有我知道的,认识林晰的人。电话接通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勉勉强强寒暄一番,问人家最近忙什么,晚饭吃的啥?对方心里纳闷,跟这个不太爱理人的丫头一向没什么交情,今天半夜三更的打电话来做啥?绕了半天,才把盘亘很久的问题说出口:“林晰这两天有没有跟你联系?”得到的大多是些没价值的回答。
  Dickson大叔在夜店喧闹的音乐声中接起电话,然后躲到厕所间告诉我,林晰有跟他说过要离开美国,就是昨天或者今天的事,记不清了。“你们不是一起走?”他诧异的问,声音里隐约有一丝笑意,好像在说,此人果然本性难改,只是赔上5年多时间,玩的似乎有点大。
  Laura遵循严格的作息时间,11点之后手机必定关机,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打通她的电话。她没像我料想的那样幸灾乐祸,只是很简单的说,林晰打电话来跟她告别过,没有见到人,她以为他就是暂时离开美国,也不知道他是一个人走。
  没有人知道他确切的去处,他只跟我说过要去巴黎。而我第一次发觉,我其实没有自己朋友。多年以来,我就这样寄生在林晰的生活上面。我从来没有学会忍受,只知道和所有看不顺眼的人和事划清界限。虽然我在工作,挣钱足够养活自己,但我还是无可救药的依赖他维持起一个成年人的生活,有工作有公寓有朋友圈。看起来跟身边的同龄人没有两样,实质上却一点也不真实,我从来不用为柴米油盐担心,会想也不想的随便跟一个朋友闹翻,之后毫无悔意,就像一个社交能力不及格的幼儿园小班生。只因为我有林晰。
  最后,我拨通妈妈的电话,这个总算不用装模做样的寒暄,上来就问她,知不知道朱子悦的联系方式?
  她愣了一下,说:“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她了,好像不在巴黎。”然后笑着说,“这个你不应该来问我,你身边就有个人肯定知道。”一阵难堪的沉默之后,又开口说,“噢,我懂了。”我头一遭感觉到有这样一个母亲的好处,她似乎很懂得,甚至信仰爱情的飘忽不定分分合合,她不会罗嗦,也不会替我伤心,到头来反而需要我去安慰她。她任由我哭泣,然后说:“来巴黎吧,不管他在不在这里,换个地方总会好受一点。”
  我还是哭,说让我想一下让我想一下。
  妈妈说:“好的,不管怎么样,你知道的,我总是在这里。”
  星期一的早晨,我去上班,像失恋的人通常的症状一样,没有胃口吃任何东西。上午开一个项目的Kick off
meeting,照例有人买好咖啡放在会议室的桌上。我下意识的那起来喝,直到喝完一杯,疼痛从胃部慢慢的扩散开来,浸透整个身体。下午开始在电脑上写东西,打了两行,又一个一个字的delete掉。3点钟的时候,实在撑不住了,请病假回去睡觉。到家没有脱衣服,就趴在床上,胃痛得睡不着,但就一直这样趴着。快到傍晚的时候,手机响起来,是周君彦,问我感冒好了没有?
  我听见自己嘴巴里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音。他问我怎么了?声音很着急。我好不容易集中精神,回答他我没事,就是胃痛在家睡觉还没醒。他又说了些什么,我听见了但没明白意思,随便“噢”了几声,挂断了电话。
   14:03:01(第114楼
  [原创]这是一支别离的歌 -New York to Paris-全文完
  天快黑了,房间里的光线慢慢暗下来。门铃响了,我头也没抬,随手抓过床头的闹钟朝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扔过去,橡胶质地的钟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落到地上。外面的门铃还在响,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我深呼吸一次,起来出去开门,门外面站的是周君彦。
  “怎么胃痛了?”他问我,走进来,关上门。
  “没吃早饭没吃中饭。”我回答,没看他,走回卧室去继续趴着。隐约听见他走到厨房去开冰箱的门,发觉除了过期食品什么也没有。我闭着眼睛嘲笑他,他走过来,拖我起来,说要带我去吃饭。
  我说我不要,我就想睡一会儿。他不放手,我又踢又打,他先是抓住我两只胳膊,然后紧紧地抱住我。我脸埋在他胸前哭起来,闷声闷气的喊:“林晰不要我了,都是你不好,他不要我了。”
  “你还有我。”他抱着我说,声音很轻,也很坚决。
  天完全黑下来之后,我打起精神来跟他出去吃饭。眼睛又红又肿,大晚上的戴了一副墨镜。下楼到门厅,管理员向我们点头致意,替我们打开底楼的总门。门口停着一辆大块头的轿车,透过墨镜深灰色的镜片看出去,黑色的车身和夜色几乎融在了一起,居然也是一辆克莱斯勒。司机过来开门,我有点茫然的跟周君彦上车。他轻声跟司机说了一个饭馆的名字。车子发动了,他转过身来,握着我的手,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住的地方?”我问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清醒了。“我没有告诉过你。”
他怔住了,没有回答。
  “你来过这里是不是?”我继续问,声音很冷,“5月17日晚上。就是乘这辆车来的对不对?我不在,你跟林晰讲了什么?”
  一切都讲的通了,所以刚才管理员会放他上来按我的门铃,而不是在底楼门禁外面等;我们出去的时候,甚至还帮我们开门。管理员认得他,或者是记得他丰厚的小费。
  他很久没有讲话。我叫司机靠边停车,司机犹豫着回头看看周君彦,他没有表示,于是车子继续往前驶去。我想也没想动手去拉车门的保险,打开车门。他赶紧扑过来把车门拉上,然后叫司机停车。车子停下来,我下车穿过不停歇的车流朝路对面走过去。周君彦跟在后面,叫我的名字,不时地拉我一下,躲过一辆疾驰而过的车子。我头也不回,穿过6条车道,上了马路对面的人行便道,一辆公共汽车在路边停下来,我上车,他跟上来。车子又一次靠站的时候,我下车,他还是跟着。我拦下一辆出租车,他也坐上来。司机问我们去哪儿,我说了家里的地址,他报了那个餐馆的名字。司机回头问到底去哪儿?我又说了一遍家里的地址。然后对周君彦说:“你下车,我们完了。”
  他没有下车。车子开动了,路灯和过往车辆的灯光时不时地照亮车厢。一路上两个人都不讲话。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韩晓耕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来,声音很大,大到我也听得见:“周君彦,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他一言不发,打开车窗把电话扔出去。
  几分钟之后,出租车在我住的楼下停下来,他拉住我不让我下车,说:“他已经走了。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我们结婚吧,”
  我回答:“不可能,我们完了。” 甩开他的手,下车上楼。
   15:55:02(第115楼
  [原创]这是一支别离的歌 -New York to Paris-全文完
  正在写,能写多少就贴多少,不过暂时还找不到林晰,大家不要着急
   16:09:05(第116楼
  [原创]这是一支别离的歌 -New York to Paris-全文完
  我不知道后来那辆车在楼下停了多久。我拉起卧室的窗帘的时候,它还在那里。我躲在窗帘后面,坐在地板上哭得不像样子。但是,心里第一次清楚地知道,这些眼泪全是为林晰流的,和其他人毫无关系。
  第二天,因为当年的年假都用完了,虽然老板很不情愿,我还是跟公司请了两周不带薪的假。然后在公司楼下的旅行社买了当天晚上去巴黎的机票。不管他在不在那里,远渡重洋也许真的会让我好受一点。
  这一次的巴黎之行和两年之前完全是不同的心境。一个人,带着简单的行李,在飞机上完全睡不着,看了一路的电影。想到过去的一些事情,就会突然流起眼泪来。早晨飞机落地的时候,我带着墨镜,已经用掉一整包纸巾。妈妈和Jon来机场接我。看到我,她就搂住我的肩膀,一路上都没松开。在车上,我把头靠在她肩膀上,她身上的味道让我安心睡了一会儿。到了他们家里,我的房间早已经准备好了。我说我想睡觉,就钻进被子里。妈妈把窗关上,拉上窗帘,走出去,在身后关上房门。房间陷在黑暗里。
  这一觉我睡了很久,久的足够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忘记今天是几月几号星期几。我惘然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半地下室,那个初秋的早晨,我第一次在林晰的床上醒过来,他按掉闹钟,为我做早饭。我愿意做很多很多事情,如果可以回到那个时刻。我要,从那个时刻开始,爱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那间干净利落的灰色大房间,而是完全欧式风格的卧室,屋顶很高,布置得颇有古韵,有点华丽。
  我拉开窗帘,天已经黑了,也就是说我的时差越调越乱了。房门外面传来很轻的音乐声和说话的声音。某种巴黎式的生活就在那一刻开始了。
  69)未完
  续69)
  我不想走到外面富丽的灯光下面去,所有娱乐谈话音乐都与我无关。我喉咙哽咽,胸口很闷,心情沉重。在黑暗的卧室里躲了两三天,即使在晚上也只点亮角落里一盏暗玫瑰色的落地灯,等着从妈妈那里听到有关林晰的消息,但始终没有任何消息。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甚至没人听说过他最近来过巴黎。朱子悦似乎也消失了,确切的说是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了。去年12月的一次不太成功的影展之后,她就离开了巴黎。她的大儿子在这个城市生活,做普通的工作,有个普通家庭,和母亲很少联系。而小女儿新近成为律师,为没有名气也没钱的年轻艺术家打知识产权方面的官司,几乎不赚钱,辗转在欧盟各地,行踪不定。林晰依旧没有消息。他似乎真得跟那个奇异的,丑陋而又美丽的女人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每次想到这里,我死气沉沉的心会一下子抽紧。
  时间渐渐过去,妈妈的耐心磨光了,开始自以为巧妙的转移我的注意力。我被带去美发沙龙,去按摩去做指甲,我被打扮起来,在镜子前面重新变成美丽的女孩子,高而且苗条,从头发梢到脚趾甲都一样精致。我第一次知道女人有那么许多麻烦的事情要做,全套演练下来,根本无暇去做其他的事情,甚至连想一想的时间都没有。我变得高兴了一点,被介绍给几个年轻人,有男有女,跟我说带法国口音的英语,一起打了两次网球,参加了一个畅销书作家的读书会。其中一个看起来腼腆但是英俊,带我游览了巴黎,我们一起吃饭,晚上又约我去看电影。但我说谢谢,对不起,我恐怕不能去。因为有些事情不会那么快过去,不停的在任何不期的时刻涌上心头,让生活几乎没有办法继续。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躺了很久都睡不着,快12点的时候,妈妈敲门进来。穿着浅灰色的睡衣躺到我身边来。距离上一次我们这样睡在一起,不知道隔了多少年。我又哭起来,泪腺像坏了的水阀漏了的龙头。妈妈搂着我肩膀,轻轻的拍我,我靠在她身上,吸着鼻子说:“我再也不要爱什么人了。”
  “胡说,你才多大,25岁。你还会爱的,可能还要爱很多次,最后得到一场足够好足够久的爱情。”
  “但是我不能爱其他人了,我心里全是他,赶都赶不走。”
“那就不要赶走他,让他在那里。时间会让他走,或者改变他在你心里的样子。”
  我摇头,不相信自己会忘记他。我沉默了很久之后,问:“他会回来吗?”
  妈妈似乎已经睡着了,又从浅浅的梦里醒过来,轻声说:“可能会,可能不会。不过在这段时间里,你最好好好的过,他一定是去做一些他想做的事情,而你也有时间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想,如果林晰真的是去做他想做的事情,那么他一定是去看那些他没去过的特别美丽的地方。那么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又是什么?
  跟所有人一样,我小时候总是觉得将来长大了,会做一些特别的事情。我不确定那会是什么,但一定不是考注册会计师资格,面对许多数字,写大同小异的Report。也不是变成诡异妖艳的女子同各种各样的人调情。长大之后,我第一次认真的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在所有适合或者不适合的地方思考,咖啡馆的落地窗后面,电车上,河边,浴缸里,商店女装部的试衣间,列车轰响而过的地铁站台。
  2005年的6月来临的时候,城市从5月份断断续续的罢工当中恢复过来,阳光明媚,露出一点夏天的影子。而我也有了自己的决定。这个决定仅仅缘起自一份私立大学的课程目录,皱巴巴的扔在地铁站绿色的塑胶座椅上。6月12
日,我回到纽约,在最后期限之前往那所大学寄出了申请,在暑假来临之前收到录取通知。10月份的时候,我就会在巴黎开始读一个为期一年的postgraduate课程,英文授课,课程的名字是Gestion
des projets culturels文化事业管理。
  我根本没有想好毕业之后要做什么事情,介绍上说拿到这个学位的人大多从事艺术事业或企业机构管理。而这,可能,仅仅是可能,会把我带到我想要到达的地方去。于是,我像一个理智的成年人一样开始着手结束美国的所有,同时也像一个充满梦想的激情的孩子最终决定去做一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到那个时候为止我工作了差不多两年时间,在林晰的督促下面,存了一年零9个月的钱。查一下银行户头的存款和基金余额,有3万多美元。7月8月继续工作,且不用付房租,省一省还可以有多一些的节余。就是总共4万刀,1/3用来付学费,余下的可以够我在巴黎一段时间的生活。
  7月交了辞职报告.8月份,我开始处理剩下的一些东西。林晰留下的车子在二手市场6000元卖掉,家具和电器在网上登了广告半卖半送。衣橱里几十个包,上百双鞋,数不清的衣服大多不能带走,我把Mason叫来,让她看中什么就拿走。她一头钻进去,一边翻一边叫,“Gee,
Prada, Armani, Lanvin… another Prada, he’s really into you.”
  “都是我自己买的。”我仰面倒在床上回答她。
  “别开玩笑了,你赚多少钱?”
  我想争辩,但恐怕她是对的,不管林晰嘴上是怎么说的,不管我是不是在努力的工作,我自始至终在他的宠爱里生活,而他做的又是那么的不知不觉,让我可以继续又骄傲又自我。
  Mason最终做了件让我吃惊的事。她只拿了一只垂涎很久的漆皮肩包,其他的东西,她说,凡是我带不走的,她会帮我拿去二手店卖掉。并且让我留给她巴黎的地址,她拿到钱会把支票寄过去。然后说:“傻瓜,你一段时间不能工作,需要多一点的钱。”尽管对是不是真的能收到这笔钱还心存怀疑,我还是抱着她流了一地感动的眼泪。
  两个多月之后,我在巴黎安顿下来,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的时候,妈妈转交给我一封发自新泽西的邮件,里面是生日卡和一张支票,数额甚至超过我原先的估计。我有点内疚,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有点看不起Mason。我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偏见,辜负一个又一个朋友。
   12:57:56(第121楼
  [原创]这是一支别离的歌 -New York to Paris-全文完
  就在我收拾家当准备离开美国的同时,周君彦和Huderson的business plan也渐渐浮出水面。
  5月底,新元股份停牌一周之后,公告原董事会主席韩XX及涉案的高管不再担任原有职务。但是因为可能存在的诉讼风险,复牌之后股价仍旧一路走低。公司上下一片凄惶。而就在这个时候,Huderson酒店集团抛出了一个条件不太优厚的收购计划,没花多大代价,没费什么周折就把新元一口吃下。
  新上任的CEO也是Huderson的旧部,不久之后,就在一次有媒体出席的公关活动上隆重推出整合计划。Huderson集团原先仅在中国大陆的一线城市有酒店,都是5星级,全部坐落于市中心的闹市商业区。而新元的生意大多在大城市的市郊,以及二线城市和一些旅游风景区,酒店的等级从2星到5星不等。两者可以说是完美的互补。整合之后,这些酒店都会由Huderson集团的国际化专业团队管理,悬挂统一的集团标志,同时又清楚地分级:2星级的经济型快捷酒店,3星级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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