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岁的孩子玩游戏入迷搞笑的句子,到天亮才睡觉。我需要全方位的老师,心理辅导,能带孩子出去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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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岁的孩子玩游戏入迷,到天亮才睡觉。我需要全方位的老师,心理辅导,能带孩子出去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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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这样的问题,往往都是家长教育的原因,出门运动只是一个小小的目标,重要的是亲子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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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入睡后》作者:加菲鱼(8.20更新至30)
总下载数:0 非V章节总点击数:36531   总书评数:110 当前被收藏数:224 文章积分:9,125,714&&
没有人家青梅竹马的根基
没有人家有钱有势
想追到老婆只有……拼颜值了!
严谨工科男推推厚重的镜架:好吧。
敬请随意践踏勾搭→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曾与今 ┃ 配角: ┃ 其它:找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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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2015
文章进度:连载中
全文字数:11172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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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独门秘恋》《二人练爱》《以后之名》《媳妇养成计划》《先生夺人》《投桃抱你》《渗透》
《爷,咱俩结婚吧!》 《恪守妇道》《婚头转向》 《三脚恋》 《盛?夏》《欠你这瓣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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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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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淅淅沥沥的雨从黎明时分一直下到夜幕降临也不见停,且有愈下愈大之势,天跟漏了似的。此时虽已入春温度却并未升高多少,空气湿哒哒的,小风一吹感觉阵阵透心凉,而这般天气早就持续了许久许久,以至于有人打趣道:截至目前今年春天统共下了两场雨,一场三十天,一场二十八天。
  曾与今到医院的时候,非但裤子鞋子,连衣服都湿了半截,真叫一个狼狈,坐在问讯台里的小姑娘望着她一脸关切道:“学姐,快上去换衣服吧,当心别感冒了。”
  “谢谢。”曾与今安然一笑,顺手捋了捋略微潮湿的刘海,不疾不徐过去准备搭电梯上楼。
  正等着电梯,眼角余光瞥见急诊室那边聚集了一**人,其中有扛着摄像机的,有手持话筒的,应该是什么新闻媒体派来采访的记者,前一晚省际高速发生恶性交通事故,危重伤员都送来“五医”抢救,她也参与在内,整整忙碌了一宿没合眼。
  想到这儿曾与今下意识打了个哈欠,仍是感觉很困,眼皮子重重的,纵使放了一天假在家补眠,可因为心里搁着事儿,总睡不踏实,干脆早点来上班。
  乘电梯上到十层,刚出电梯口打眼便瞧见龚一屏和“神经刀”两个人双手插兜,肩并肩靠在墙上,当他们也看到曾与今,龚一屏勾唇诡笑一声,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摊开,“神经刀”面无表情将一枚硬币拍给她,接着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曾与今过去问:“什么意思?”
  龚一屏一边抛着硬币一边洋洋得意的说:“跟那厮赌五毛钱,你先去看孩子还是先看孩子她妈,结果我赢了。”
  曾与今忍不住吐槽:“你们还可以更无聊一点吗?”
  龚一屏转身往ICU走,“十二个小时之内连做了五台手术,不找机会调剂放松一下,你就等着替我收尸吧。”
  曾与今侧头看看她,果然气色不太好,眼圈乌黑乌黑的,因着那场事故一夜一天大家都忙疯了,遂无奈的轻吐口气,顺着话题问:“你怎么知道我前面没去过普外?”
  “周晓蕾没来电话。”
  敢情为了五毛钱的赌约,他们还安插了“眼线”,这俩玩得可够认真的,曾与今无语了。
  不一会儿来到护士站,龚一屏一边递给曾与今一条干毛巾,一边拿出一本病历说:“你应该有心理准备了吧,不会有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孩子她妈的命虽然暂时保住了,但没过危险期,倘若四十八小时之后依然昏迷不醒……嗯,大概再也醒不过来了。”
  曾与今随意擦了擦头发,听龚一屏说完,眼睛直瞅着她手里的病历没去接,只是问:“最糟糕的情况是死,其次就是植物人,对不对?”
  龚一屏揉揉眉心,“孩子妈脑损伤严重,送来的途中曾经连呼吸心跳都没有了,‘神经刀’毕竟是人而不是神,治得了病救不了命。”
  众所周知“五医”的心外和脑外在全市全省乃至全国都是响当当呱呱叫的。心外“一刀笑”和脑外“神经刀”共同撑起“五医”的一片天,数不清多少人托关系走后门只为被他俩割一刀得以换来一条命,可话又说回来,不是“死到临头”谁愿意找他们呢?通常到他们手上的几乎“九死一生”。
  曾与今和龚一屏见面开始就在谈论的那对母女是前晚高速路上严重事故的伤者,且乘坐的正是引发事故的源头车辆,消防队花了半宿功夫才从变形的车厢里救出来,母亲用身体死死将孩子护住,完全牺牲了自己,一送来“五医”急诊室便直接转给了“神经刀”,撑到现在没有一命呜呼实属不易,将来如何只能看她个人造化了。
  曾与今忧心忡忡的把毛巾还给龚一屏,思考着待会儿怎么跟孩子交代妈妈的病情?她还那么小,能够理解妈妈的状况吗?
  龚一屏默默看她一眼,“人各有命富贵在天,瞧你牵肠挂肚的,至于吗?”年少丧母的情况何其之多,尤其在医院工作更加司空见惯,根本犯不着遇上一次就使劲儿折腾自己一次,因为除非你死翘翘了,否则这事儿是折腾不完的。
  “不扯这些。”曾与今扭头看看不远处ICU的大门,“家人到现在还没联系上?”
  提到这个龚一屏无奈的耸耸肩,“完全没有消息,够神奇吧,这事儿闹那么大,街头巷尾人人议论,妇孺皆知,什么样的家人消息闭塞得好比原始社会?我估摸着她们是不是‘来自星星的母女’,地球上压根没她们的家人、亲戚或者朋友。”
  曾与今不理会她的调侃,接着问:“警察怎么说?”
  “遇难人数众多,警方压力也大,据说已经去查大巴车始发车站了,多亏现在实名制购票,很快会有消息的。”
  曾与今闻言略感庆幸,心说这样就好,至少孩子不用独自承受失去至亲的痛苦,她,实在太年幼了。表情刚放松一下,忽然又想到什么,便把手机塞给龚一屏,“麻烦进去帮拍个照。”
  “干嘛?”龚一屏瞪眼。
  “我答应孩子,让她见见妈妈,不可以言而无信。”即使不能亲眼相见,也有张照片聊以慰藉。
  龚一屏轻声啐了一口,“拜托你别走火入魔了,让孩子看了照片又怎么样?徒增困扰而已。”
  “不管怎么样,能够看一眼妈妈,总是好的。”曾与今承认自己有移情作用,她初二那年母亲因病去世,这个打击对她来说相当的大,甚至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毅然放弃上高中考大学转读护校,希望用最短的时间投入到医护工作中来,帮助更多的人。
  龚一屏恨恨的握住她的手机,“我告诉你呀,样子可不好看,仔细给孩子幼小的心灵留下阴影。”
  曾与今慢道:“儿不嫌母丑。”
  “……”
  曾与今告别龚一屏下到三楼普外病房,空调和自身体温已经将雨水打湿的衣服都蒸得半干了,脑袋却有些晕沉,她知道这是感冒前兆,于是想赶快跑到护士站弄点药吃,不料被刚从病房里出来的周晓蕾截住,劈头盖脸就说:“哎呦喂,姐姐你可来了,快去看看你那个葫芦娃吧,咱嘴皮子都磨破了,哄她也好吓唬她也好全不管用,死活不让换药。”
  曾与今纠正道:“人家叫伊娃。”
  周晓蕾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我管她一娃二娃,总之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熊孩子。”
  曾与今叹口气,“好了,交给我吧,我换了衣服马上去。”
  “那你快点。”周晓蕾见曾与今要走又补了一句,“她妈死了没有?”
  曾与今脚步一顿,淡淡回道:“还没。”
  “哦,那真命大。”周晓蕾不知是庆幸还是奚落,似笑非笑的在后头哼哼。
  曾与今扭头走进护士站,迅速换上制服,接着吃了药又仔仔细细把手消过毒,才从容不迫的朝病房走去。
  伊娃住的是四人间,病房里包括她在内尽是这次车祸的伤者,其他人均有家属看护陪伴,唯独伊娃一个人孤零零蜷缩在床上,曾与今见了不禁满心酸涩。
  曾与今过去顺手将帘子拉上,然后微微弯下腰,对着床上的小人儿亲切问道:“嗨,伊娃,是我,还记得吗?”
  伊娃原本呆滞的目光在接触到曾与今戴着口罩的脸之后闪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出声应她,依然保持一动不动。
  曾与今笑笑,很主动的自我介绍:“我是那晚接你来病房的小曾阿姨,还给你包扎过伤口来着。”
  伊娃眨了眨眼睛,转了转脖子,将脸转去面壁,明显不愿搭理她,曾与今干脆坐下来,“伊娃,今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呀?跟你说件事儿哟,小曾阿姨回家告诉爸爸,咱们这儿来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她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做伊娃,他可想认识你了,还烤了一盒香喷喷的泡芙,要我一定拿来给你吃。”
  曾与今把装泡芙的盒子放到床头柜上,香甜的奶油味随即四散,曾与今眼尖的发现伊娃的小肩膀动了一下,她满意的勾起嘴角,“想不想吃?”
  伊娃也是个性格坚毅的孩子,虽然稍受诱惑,仍是抵挡住了,始终没有转过身来,曾与今盯着她后脑勺看了一会儿,“伊娃是不是想妈妈了?”
  这下小姑娘总算有了反应,一转脸两眼直勾勾的瞪着曾与今,曾与今不无感叹,妈妈是所有孩子的软肋,表面再坚强也敌不过一声“妈妈”。
  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把刚才拍到的照片递给伊娃看,曾与今说:“妈妈动完了手术,正在休息,她没事儿,你不要担心。”
  伊娃一瞬不瞬的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前一秒还故作冷漠的眼中,脆弱无助即刻暴露无遗,眼眶刹那泛红,大滴大滴的泪珠砸落下来,曾与今早有准备,用手绢轻轻抹去小脸蛋上的泪痕,“妈妈很努力在养病,伊娃也要乖乖的听医生叔叔和护士阿姨的话,快点把病治好,这样才可以去看妈妈,知道吗?”
  伊娃的右手和右脚都骨折了,石膏绷带令她行动不便,她想拿过手机却力不从心,又气又急嘴里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曾与今连忙将床摇高,在她身后垫上枕头,一边小心翼翼扶她坐好,一边把手机放进她没有受伤的手里。
  如此伊娃足足盯着手机反反复复看了十来分钟,手机屏幕黑了按亮,再黑再按亮,最后依依不舍的还给曾与今,于是接下来她就乖顺多了,换药吃饭来者不拒,当然整个过程她一声不吭,曾与今几次跟她打听家人的联络方式,她都没开口。
  晚点回护士站,护士长问起曾与今小姑娘的情况,曾与今只得遗憾的摇摇头,护士长皱着眉头说:“那孩子怪可怜的,吓得都说不出话了。”
  这种事例不是没有过,通常去了一趟鬼门关,尤其是经历过惨烈事故的人,因为惊吓过度暂时失忆失语的不少,更别说伊娃还那么小,心理素质远不比成年人,吓得说不出话实属正常。
  “过两天看看吧,只要肯配合治疗,迟早会恢复语言能力的。”曾与今说,“我看她大概四五岁的年纪,应该能记些事了,哪怕说不明白家庭住址,电话号码,起码说得出父母亲的名字,这样也方便警方查找。”
  护士长不免埋怨道:“你说这孩子的爸爸怎么那么不负责任呢?自己老婆孩子不见了,也不找找。”
  这时周晓蕾在旁边插嘴:“说不定葫芦娃是单亲家庭,或者她妈是未婚生子的,根本没有爸爸。”
  曾与今和护士长同时斜了周晓蕾一眼,这丫头电视剧看多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开新坑了~一直很忐忑不知道结果怎样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鱼仔吧~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伊娃的家人一直没露面,警方追查到大巴车始发地,竟然没有发现母女俩的购票纪录,猜测她们应该是中途上的车,而这趟跨省的长途大巴需运行通过两条高速公路和一条国道,分别在四个休息站停靠,为了营运利润不排除承包线路的司机借此沿途拉客,如此这般自然给警方制造了不小的麻烦,想查清母女俩的来历继而联系上她们的家人,势必得大费周章。
  警方视线不由得转回医院,令人遗憾的是大人照旧昏迷不醒,小姑娘的失语症又毫无起色,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简直一筹莫展,加之这次事故重大,除了这对母女还有好些棘手的收尾工作等着处理,一来二往便把帮母女俩“寻亲”的事儿慢慢搁下了。
  曾与今明面上虽没说什么,心里则异常着急,眼瞅着伊娃妈妈时日无多,若再联系不上家里人,届时伊娃该怎么办?还有先不说远的,眼下母女俩尚欠医院大笔医疗费,尤其是母亲,ICU躺一天可是按小时计费的,一大一小如果继续没人“认领”日子拖久了,医院哪里耗得起。
  这两天曾与今上火嘴里起了俩大燎泡,拿了药躲在楼下院子里吃,龚一屏下班路过见着了就朝她过来,正想说什么,一眼瞄见她手边药盒子上印的药名,当即没好气的哼道:“你真打定主意跟自个儿过不去了是吧?”
  所谓良药苦口,这下火药最是苦,仿佛二斤黄连熬出来似的,一放在嘴里刚化开,刺激得曾与今直流哈喇子,连忙捂住嘴,恰巧听见龚一屏的声音本打算抬头冲她笑一笑,却不料比哭更难看。
  龚一屏闭着眼睛大声叹口气,接着一屁股坐到她旁边,“听说你自掏腰包给那啥娃垫了医药费,妹儿啊,烂好人不是这么当的,你帮得了一时还帮得了一世?这院儿里谁都清楚,孩子妈指定命不久矣,葫芦娃迟早变孤儿,家里有人来自是最好,要没人来……你就乖乖的交给政府处理吧,看是联系民政局或者妇联什么的,总会有人管,你没必要又出钱又出力的跟着瞎掺和,还把自己急出一身毛病。”
  曾与今用力吞下一口苦水,忍着疼将自己想好的计划说给闺蜜听:“你说的我不是没考虑过,真到了需要联系民政局的那一天,他们也不过是把孩子送去福利院,所以昨儿和我爸商量,干脆由我出面收养伊娃得了,反正咱家不是养不起,至于她妈妈的医药费,我只希望医院能酌情减免一些,我和我爸凑一凑把大钱付了,剩下的零头从每个月工资里扣,估摸就紧巴个一年半载,没啥大不了。”
  龚一屏活像惊见外星人似的死瞪着曾与今,半晌才出声:“我去,你脑子反复被门夹了吧?你一个云英未嫁的黄花大闺女,没事儿收养什么孩子?还倒贴人家亲妈的医药费!”
  过去遇上院里有小孩儿死了爹或死了妈无依无靠这类事情,曾与今没少捐医药费丧葬费什么的,可从没像这次同情心泛滥得如此彻底,龚一屏严重怀疑她是不是魔怔了。
  相对龚一屏反应激烈,曾与今倒是挺平静,她说:“我这做的是最坏打算,你想啊万一过段时间伊娃病好了,能够开口说话了,还怕找不到她的家人嘛。”
  龚一屏不以为然,“过段时间?过多久?你心里有个准数没有?你说‘万一’,行,那我问你,万一那孩子原本就是个傻的呢?到时候你啥都问不出来,你真就养她一辈子啊!?”
  曾与今肯定道:“伊娃不傻。”
  龚一屏翻白眼,以她对曾与今的了解,她根本心意已决,说出来只是让自己知道,却不是跟自己商量,而且别看这丫头平时蛮好说话的样子,其实性子犟的很,一旦做出决定九头牛也拉不回来,随即就来了点火气,嘲讽道:“行啊,今天是伊娃,赶明儿再来个二娃三娃,你索性凑齐七个葫芦娃上山打妖精得了。”
  曾与今闻言笑了起来,结果扯到嘴里的伤口,不禁“嘶嘶”倒抽凉气,龚一屏马上骂道:“活该!”
  曾与今瞥了眼龚一屏气呼呼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说着:“你知道的,我妈从发病到去世仅仅三天,而且一直昏迷不醒,一个字都没留人就走了……我和爸爸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逐渐接受妈妈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其中的痛苦、煎熬可想而知。”
  龚一屏微微僵了一下,曾与今接着说:“我不否认在对待伊娃这件事儿上,我感情用事了,但并不是一时热血冲头,草草率率就做出收养伊娃的决定,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然后和爸爸讨论了很久,想当初我突然失去妈妈,爸爸突然失去妻子,感觉天跟塌了一样,可是至少咱们父女俩还能彼此依靠着渡过难关,伊娃呢?何况现在她除了我,基本不信任任何人,她的主治大夫和心理医生都担心她会转为自闭症,所以我就更放心不下了。”
  其实处在医护工作者的岗位上,每天面对生老病死,就算她心地再怎么善良,也锻炼得非常淡定了,诚如龚一屏所言,伊娃绝对不是最后一个需要施予援手的救助对象,这些是无限的而她的能力则是有限的,她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只是伊娃情况比较特殊,恰恰触及了她心底最柔软那块地方,看着她便不由得联想到小时候的自己,大概,这就是缘分吧。
  后头龚一屏都没再说话,陪着她坐到天色将将擦黑,霍然起身,头也不回的走掉了,曾与今望着她没入暮色中缓缓消失的背影,真是百般滋味无从道来。
  翌日,曾与今刚刚接班就听说“白桦树”向伊娃妈妈捐献医药费的消息,顿时一股暖流汇入心头,笑容不可遏止挂满脸,暗自笑骂:刀子嘴豆腐心的死妮子!
  趁有空赶紧给龚一屏打了电话,感谢的话尚未出口,龚一屏抢先嚷道:“你爸不是抵死不让我入股‘白桦树’么?告诉你,这些就是我的股金,还有我必须拥有你卧室的永久居住权,省得每次我去你家睡你,你爸都给我叨叨个没完。”
  曾与今“噗嗤”一笑,“你这分明是强买强卖嘛,‘白桦树’是我爸的精神领地,神圣不可侵犯,我做不了主,你得亲自跟我爸说,倒是我随时随地欢迎你来我家睡我。”
  “滚,没羞没臊的小蹄子,被我睡你这么乐呵呀?”
  “嗯哪。”曾与今眉眼飞扬正高兴,冷不丁的护士站外头有人问道:“请问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叫Ewa的小姑娘?上星期出车祸住院的。”
  欢声笑语戛然而止,曾与今无比震惊,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睛,因为视线被站在前面的周晓蕾挡住,只瞄见一个男人半拉身子,而整个护士站此时此刻静悄悄的,简直落针可闻,看来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男人惊住了。
  龚一屏显然觉察出不对劲,在电话里压着嗓门问:“怎么了?”
  曾与今没回话,直接把手机掐了,越过周晓蕾走出去,却又是一怔,敢情来者不止一人,另有一个男人清清冷冷的立在前者身后。
  此人尽管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依然掩饰不住显著的脸部特征,他与伊娃轮廓及其相似,同样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皮肤白皙,且不说什么翻版不翻版,单说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那绝对不能够。
  于是几乎瞬间曾与今就肯定了,他是伊娃的爸爸!
  “到底有没有,你们倒是给句话啊?”出声的是伊娃爸爸的同伴,也是刚才问话的那位,身量略逊于伊娃爸爸,顶着一头毛毛躁躁蓬乱的短发,眼神里有焦急有不耐,给人感觉似乎比后面那位更像伊娃的爸爸。
  周晓蕾首先回过神,两手一拍,“哎呀,你们要找的是伊娃吧?老天爷,总算来了!”顺口又反问一句:“你们谁是伊娃的爸爸?”
  两个男人表情都愣愣的,竟没一个人回答,片刻问话的男人烦躁的拍拍桌子,“Ewa住几号病房?”
  周晓蕾刚想说“我带你们去”,护士长一把拉住她,指着曾与今介绍道:“这是负责照顾伊娃的曾护士,由她领你们去病房。”
  曾与今连忙出了护士站,礼貌的朝两个男人说道:“请跟我来。”
  既然点对点找对了人,问话的男人明显松了口气,态度也客气起来,主动打招呼兼自我介绍:“曾护士你好,我叫易明格,他是荣棵。”
  原来伊娃姓荣……曾与今勾唇浅笑,寒暄一句:“易先生好,荣先生好。”视线特别扫过荣棵,根据粗略打量,貌似伊娃的家庭环境还不错,她爸爸身上西装革履,做工考究,曾与今内心难免涌起淡淡的失落,伊娃爸爸来找她了,她就要离开自己回家了。
  曾与今按捺住情绪,默默收回视线,转身前头领路,“走吧。”
  “麻烦你了。”仍是易明格搭话,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亦步亦趋跟着曾与今。
  荣棵这般一声不吭的,神色中也没有父亲找到女儿应有的惊喜以及迫切想要相见的渴望,反应实在有些偏冷漠,可说不好人家就是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呢?再者无论对方是怎样的父亲,总胜过伊娃成为孤儿,甚至成为自闭儿好。
  曾与今一边瞎琢磨,一边低头走路,行走间鼻尖隐隐闻到一抹若有似无的香味,且是从她左后方荣棵那儿飘来的。她曾陪杨顺儿给周小军买过生日礼物,所以知道是古龙水,便不由自主拧了拧眉头,好家伙,老婆孩子失踪快一周了不急着寻人,倒有功夫“涂脂抹粉”,有比他更不靠谱的爹吗?伊娃交给他带走,行吗?
  短短几步路,曾与今的心情已是几番起伏,等到了病房门口,才终于稳了稳心神,顾虑那么多干嘛呢?自己又不是伊娃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去拿捏人家亲爹好或不好?想到这儿曾与今无声的叹口气,然后在临开门前对后面的两个男人简单说明道:“伊娃在车祸中受了伤,右手和右腿骨折,除此之外还因惊吓过度患上了失语症。”
  “失语症?”易明格错愕的连声问,“Ewa不能说话了?暂时的吗?治得好的吧?”
  “是暂时的,等她情绪缓和了,经过引导会逐渐恢复语言能力的。”问题虽然是易明格问的,曾与今却是看着荣棵回答,后者隔着镜片瞥过来一眼,似乎莫名其妙。
  曾与今被这一眼给噎住,后脑勺上挂汗,伊娃爸爸,别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很娇嫩 需要多多浇灌 撒花留言才能茁壮成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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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2:10 编辑
  伊娃住的四人间现今空出两张床,原来的病友伤好出院了,然而空间没见宽敞多少,原因是病房里放满了鲜花和礼物,若问这些东西从何而来?答案:热心市民送的,且全是送给伊娃小朋友的。
  事情起因很简单,伊娃的家人不是一直没出现嘛,周晓蕾便想了个办法,拍了伊娃的照片放到网上,弄了个寻人启事的贴子,当即被赋有同情心的网友大量转载,半天时间转载量就上万了,可惜伊娃爸爸没被“转”来,倒引起了不少善心人士的关注,纷纷赶来医院看望伊娃,搞得病房闹哄哄的,医生担心太多陌生人突然跑来,让伊娃再度受到惊吓,于是急忙出面干预,好说歹说才将人劝走,然后又在官网上贴说明伊娃病情,希望大家理解以及谅解,好不容易总算消停下来,而“罪魁祸首”周晓蕾因此还挨护士长削了一顿。
  其实周晓蕾这顿削白挨了,今天荣棵跟易明格之所以找到“五医”来,还真有她一份功劳。怎么地呢?伊娃就读幼儿园的老师看见了网上流传的寻人贴。前一段恰逢清明假期,伊娃妈妈说是带孩子回乡祭祖,未料都过了假期仍不见伊娃来幼儿园,老师也曾给伊娃妈妈打过电话,只是电话关机,老师觉得怕是路途遥远一时没能赶回来,便没往心里去,后来发生车祸,网上消息满天飞,老师纯属凑热闹围观居然观出重大消息,不敢怠慢立马照着家长资料上伊娃妈妈的工作单位去电话,终于把荣棵提溜了出来。
  暂且揭过这一篇不提,眼下伊娃还是老样子,面朝里缩在病床上团成小小一团,对外界显然置之不理,曾与今见状不禁心生烦躁,孩子这种情况偏生亲爹又完全状况外,再者另一边孩子妈妈还等着处理,这都令她老往坏处想。
  曾与今努力露出微笑走到病床边,尽量温柔的喊了声:“伊娃。”
  听见熟悉的声音,伊娃缓缓扭过头,眼睛半眯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曾与今摸摸她的小脸,“抱歉,吵醒你了。”
  伊娃转转眼球,精神了些,估计以为又到了换药时间,通常这个时候她会带来关于妈妈的消息,曾与今先习惯性检查一遍她的手脚,然后轻巧的将她抱起在床上做好,“伊娃,快看看谁来了?”
  后面易明格早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这会儿一瞧伊娃坐了起来,连忙凑上去两步,嘴里喊道:“Hi,Ewa,我是Florian,我来看你了……哎?”
  天呀,没想到过去粉团子似的嫩扑扑的小女娃,不但手上腿上打着石膏,一张小脸蛋居然尽是病态的苍白,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空洞洞的,毫无一丝神采,木木的看着自己,一点反应没有,易明格这才相信曾护士说得话,Ewa恐怕不止吓哑巴了,更吓傻了吧?
  他机械的转过头,对着荣棵不知所措道:“Paul,这个……”
  荣棵向来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孔上难得的拢起了眉毛,他越上前来,迅速扫过小姑娘一眼,目光一沉,继而开口说了一句话。
  这是曾与今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很沙哑很低缓,好像许久不曾说话又忽然开始说话,感觉干干涩涩的,并且……她一个字都没听懂!因为他说的根本不是中文,可也不象是英文,发音吐字都相当奇怪,不由得瞪了瞪眼,然而瞬间她眼睛更瞪大一圈,因为,因为靠在她怀里的伊娃震动了两下!
  曾与今飞快低头去看伊娃,只见伊娃眼泪几乎是秒出的滚落脸颊,然后毫无预警小嘴儿一撇嚎啕大哭,真是嚎啕大哭,带着声儿呢,“哇哇”的嚎。
  七天了,自从在急诊室见到她到现在整整七天了,虽说期间她也为了想妈妈哭过,却没有哭出声儿过,太好了,伊娃终于肯出声儿了!
  曾与今不由得抬眼去看荣棵,感慨亲情力量之伟大,荣棵倒是一脸平静,只伸手轻拂过伊娃的刘海,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句曾与今听不懂的鸟语,伊娃便开始挣扎着朝他扑过去,曾与今一边小心翼翼护着不让她伤到自己,一边施力托起她投向父亲的怀抱。
  荣棵有点笨手笨脚的接过伊娃,抱孩子的姿势因为生疏而僵硬,直挺挺的站着,任由伊娃埋头在肩膀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比起伊娃洪亮的哭声,他的嗓音越显嘶哑,贴着伊娃的耳朵嘟囔了一串儿,似乎是哄孩子别哭。
  曾与今不解的问易明格,“呃……他说的是什么语言?”
  “德语。”易明格看着“父女相认”的感人画面,感性的抹了抹眼角,“你不知道吧?他俩都从是德国来的,尽管说中文没问题,但毕竟德语才算是他们的母语,Ewa得了失语症,所以Paul跟她讲德语会显得亲切些。”
  德语!?怪不得她有听没有懂,曾与今恍然大悟,从德国来的小朋友,人生地不熟又惨遭变故,母亲生死不明,父亲下落不明,周围的人说着不甚熟悉的语言,能不自闭倾向嘛?曾与今弄清原委,眼角也跟着湿润了。
  旁边易明格问:“Ewa不是不能说话吗?你们怎么知道她名字的?”
  曾与今吸吸鼻子解释道:“她送来医院那天,我看见她衣领上绣着‘伊娃’的汉语拼音,就知道了。”
  易明格说:“不是汉语拼音,那是德文,不过歪打正着,读音听起来差不多一样。”
  曾与今汗颜,先前她还腹诽,孩子姓荣,连名字一起读岂不是“荣伊娃”,荣伊娃、容易娃≈便宜娃,因此才有个不靠谱的便宜爹,吐舌,丢死个人。
  荣棵的出现虽然顺利的令Ewa小朋友有了些许正常反应,不过毕竟他不是仙丹,当然不可能在转瞬之间就治好失语症,因此Ewa除了痛哭一场外,并没有开口说话,荣棵也不着急,将孩子哄睡下后,给易明格递了个眼神,易明格立马心领神会,冲曾与今指了指外面,曾与今颔首,三个人轻手轻脚的走出病房。
  站在走廊上易明格问曾与今:“Shirley……哦,我是说Ewa的妈妈,她现在在哪儿?”
  曾与今简直越来越搞不明白荣棵了,明明是自己老婆,干嘛不自己亲自问呢?或者说他的中文能力很差?敢情真给她碰上一正宗外黄里白的ABC了!
  面对曾与今时不时瞟过来的质疑的小眼神,荣棵由始至终都表现得非常淡然,说白了就是压根不在意,一个带路的小护士,最多照顾了他女儿几天,何必去在意?
  曾与今倒不介意荣棵的“冷脸”,她真正忧心的是Ewa母女俩接下来的命运,论亲情与家庭观念,西方人向来略逊于东方人,而这枚ABC貌似西化得厉害,估计担不起一个父亲和一个丈夫的角色,高于八成的概率会搞砸。
  如今只要有关Ewa的事情她都没法放任不管,所以顾不上别人会不会觉得她多管闲事,直接跟易明格说:“她在十楼的ICU……情况不太好,我带你们上去。”
  “这样啊,谢谢你了。”易明格暗松口气,医院他不常来,有个熟门熟路的人带领比起自己瞎乱溜达省事儿多了。
  “易先生不客气的。”曾与今不敢再去看荣棵,忙不迭低下头往前走。
  “五医”历史悠久,建国前便已存在,前两年经过扩建新增了一栋新大楼以及不少公共设施,大部分初来乍到看病的人即便看了楼层分布图,还是常常找不对地方,这会儿曾与今领着易明格和荣棵上楼,就碰到好几个拦住她问路的,曾与今非常有耐心的一一指点。
  易明格小声跟荣棵嘀咕:“幸亏咱们遇上个热心肠的肯主动带路,不然多麻烦。”
  荣棵扭头看了眼旁边墙上的楼层分布图,不以为然道:“没她带路,也不见得有多麻烦。”
  易明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立马点头,“嗯,的确呀,只要我把上面标注的科室名称翻译给你听,自然没有你找不到的地儿。”
  因为指路耽误了一些时间,等他们一行三人上到十楼,“神经刀”已经在ICU外恭候多时——周晓蕾散播消息的速度几乎是超音速的,现在岂止十楼,全院上下都知道伊娃爸爸来了!
  “神经刀”白大褂里是深蓝色的手术服,脚上趿拉着白色拖鞋,应该从开刀房那边过来的,不过不清楚他是正准备进开刀房,或者刚出开刀房。看见荣棵那一瞬似乎愣了愣,随即伸出手,“你好,我是二十一床那位女士的主治大夫,于骁。”
  荣棵有礼的与他握了握手,“荣棵。”
  “神经刀”笑笑,视线瞥向易明格,后者机灵的上前握手,对于“神经刀”的威名,他是略有所闻的,Shirley能交到这神医手里算是有福了,边想着边热络道:“于医生好,我是易明格。”
  曾与今等男士们客套完,才简洁的说明道:“二十一床就是Ewa的妈妈,她送来医院至今一直昏迷不醒,因此我们不知道她的名字。”
  易明格忙说:“她姓薛,薛丽,我们都叫她Shirley。”
  “神经刀”说:“那好,请跟我去办公室,我把Shirley目前的情况仔细说明一下。”
  “麻烦了。”
  “应该的。”
  “神经刀”临走前看了看曾与今,曾与今淡笑道:“我回普外。”
  易明格闻言又客气的道了谢:“辛苦曾护士,谢谢你带我们上来。”
  “没事儿,举手之劳。”
  “那咱们回头见。”易明格摆摆手。
  “回头见。”曾与今目送男士们走远,却并没有如刚才所言“回普外”,转了个身问护士站里的同事:“一屏在哪儿?”
  “龚学姐才下了台手术,大概在休息室那边。”同事甲这样回答。
  “谢了。”曾与今快步走向休息室。
  果然人还没走到休息室,就看见靠墙站着的龚一屏,正捧着手机打游戏,显然在等她。
  “你知道了吧。”曾与今嘴巴一撇,身子也往墙上靠去,与龚一屏站成一排。
  龚一屏收起手机,斜眼瞄她,“瞧你一脸大便样,怎么着人家亲爹出现了,你很失落?”
  “Ewa爸爸终于来了,他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本来应该是天大的好事,实在没啥失落不失落的,可是,你没亲眼见到那个所谓的‘亲爹’是什么样的人!”曾与今一开口便忿忿不平,之前憋太久了,真是不吐不快。
  龚一屏一听眼睛斜得都只剩下眼白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关你屁事,要你狗拿耗子。”
  “话不是这么说的,龚一屏。”曾与今直起腰,把刚刚从荣棵那儿看到的种种说了一通,最后总结陈词:“把Ewa交给这样的爹,能让人放得下心吗?”
  “呵呵。”龚一屏冷笑,悠然念道:“好或者不好,他就在那儿,不来不去,你喜或者不喜,他就是葫芦娃的爹,干着急死你。”
  “……”一个荣棵居然勾起龚一屏诗兴大发,但细想想她说得一点没错,无论如何人家是亲爹,是法定监护人,自己能怎么着,可不是只有干着急的份儿?曾与今当即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丧的以头抵墙,唉唉叹气。
  龚一屏泼完好友冷水还加把劲儿的说:“告你啊,你刚刚所有反应相当的非常的不专业,身为一名合格优秀的护士,你的业务领域仅止于患者,在患者养病期间给予规范到位的护理,而非对患者家属指手画脚。”
  曾与今猛的一震,若是龚一屏不说,她还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龚一屏瞅着她恍然大悟的表情,正经八百道:“曾与今同志,你对葫芦娃带感可以,对葫芦娃的爹带感就不可以了,你的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是粽子节 大家都去吃喝玩乐了吗?都没有人来看文呢~留言好少!今天可以给鱼仔一点惊喜吗?!
  曾与今倍受打击的从十楼下来,一方面十分遗憾Ewa怎么摊上这么个爹,一方面又不断反省自己欠缺的专业态度。纠结之中进入病房,目光一触及病床上那个孤孤单单躲在自己世界里,或茫然或彷徨却又不知如何倾诉的小姑娘,所有杂念几乎瞬间消失殆尽,现在还有什么比照顾好她,早日康复更重要的吗?
  曾与今重整精神走过去,与往常一样拿起床头的童话书,温柔的拍拍Ewa的小肩膀,“嗨,今天还想听阿姨讲故事吗?”
  Ewa几不可见的点点头,曾与今笑了,帮她调整好舒服的姿势,然后翻到昨天讲到的那一页,轻声细语的读起来。
  不知不觉间Ewa没有受伤的那只小手握住了她的手,分量很轻,根本没用力,而曾与今则感受到了满满的信任与依赖,不由自主就说道:“明天让伯伯烤好吃的泡芙给你,好不好?”
  Ewa面上虽没说明多余的表情,但眼底随即闪过一抹光芒,映亮了因为伤病略显苍白的小脸蛋,曾与今点点她的鼻尖,“小馋猫。”
  Ewa一把扫开她的手指,眯了眯眼。哟,不乐意了?没想到小丫头一个,自尊心还挺强。曾与今莞尔,赶紧哄道:“开玩笑的,Ewa这么可爱,伯伯巴不得天天烤泡芙给你。”
  Ewa听了,沉默的把头靠在她肩头,乖顺的模样让曾与今疼进心坎里,如果,如果她爸爸没出现……自己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收养她了,可惜了。
  傍晚曾与今快下班的时候,一位五十来岁的大妈提着两袋东西来了,大妈自称姓梁,说是易明格家的保姆,特地过来照顾Ewa的。
  为此曾与今郁闷了片刻,心说那个当爹的还真是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连保姆还是别人家的,忽然又想起他人在十楼,估计为妻子的事情忙得分不开身,请人过来帮忙也实属正常,于是干脆留下来陪Ewa,主要害怕她排斥梁大妈这张生面孔,万一大半夜闹出点什么意外岂不麻烦?
  隔日一早,Ewa尚在睡梦中曾与今就起来了,看时间离医生查房还有三十多分钟,便跟梁大妈交代了几句之后准备离开。按照正常排班今天她上晚班,昨儿一宿没着家得回去陪陪爸爸,而且答应要给Ewa带泡芙,必须言而有信。
  曾与今走到护士站外,发现大家全围在一起不知道热议什么,竟然都没看见她这个大活人的存在,平时只要周晓蕾当班,肯定会不冷不热的刺她一句:“哟,又自愿加班啦?年底评先进工作者非你莫属呀。”
  今儿这样也好,省了一顿奚落,曾与今淡定的转进休息室,换衣服收拾包包走人,至于老少姐妹们谈论的内容,她完全不感兴趣。反正能够引起众人关注的所谓“内部消息”,无外乎谁谁谁又惹上医患纠纷啦;谁谁谁跟谁谁谁搞暧昧啦,谁谁谁拍马屁升职加薪啦等等等等。
  尽管不想听却未能阻碍偶然飘进耳朵里的某些闲言碎语,比如周晓蕾刻薄又幸灾乐祸的声音“活人能等,死人不能等”,当即令曾与今心里咯噔一下,有种微妙的无法言喻的糟糕感觉开始蔓延,可来不及确认清楚,手机先震动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龚一屏的卖萌照,曾与今笑笑一边接听一边迅速走离休息室。
  龚一屏问:“要回家了吗?”
  昨晚她们也曾通过电话,龚一屏因而知道她留在医院。
  “马上下楼了。”曾与今一路小跑到电梯那儿,摁了下行键。
  “搭六号梯,我在负一楼出口等你。”龚一屏吩咐完利落的掐了电话。
  于是曾与今只好舍弃恰巧停下滑开门的二号梯,转身去右翼尽头处的六号梯,曾与今无声哀嚎:拜托,相当于货运梯的六号梯真的很难等!
  待曾与今挤在大包大包送洗的床单被褥中间,可怜巴巴到达负一楼的时候花去了将近十分钟,而站在出口处的龚一屏拎着一把黑伞,一身手术室特有的墨绿制服,外头套了件浅杏色针织开衫,显得体型苗条、气质文静,曾与今却知道这姑娘本性可不“文静”,现在正面无表情的瞪着姗姗来迟的自己。
  曾与今赶快跑到龚一屏跟前,喘了几口气才说:“你别不耐烦,谁让你非要我搭六号梯。”
  结果龚一屏冷冷抛出一句:“让你搭六号梯还不是怕你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什么意思?”曾与今不解。
  龚一屏拽拽她的衣袖,示意先离开再说,负一楼一半是停车场,一半是卸货装货场所,忙碌的清晨人来人往十分嘈杂,不适合谈话。
  两人出了门口顺着斜坡往上走,外面依然在下雨,龚一屏撑起黑伞,雨滴密集的敲打着伞顶,不一会儿她们的鞋面都有些湿了,龚一屏倒还好,她穿的是圆头圆脑的洞洞鞋,曾与今则是双帆布鞋,所以她开始左右蹦跶,就像小孩子单纯的思维,两只脚轮流落地,一次只会被雨水打湿一边鞋子。
  龚一屏没好气道:“你能不能别这么二,正常点行吗?”
  曾与今收回刚要抬起的右脚,心想若是身边撑伞的是爸爸,一定会和自己一起蹦跶的,其实……这样挺好,哪里二了?
  终于走到车道旁边一排屋檐下,龚一屏收了伞,顺势看了眼手表,离第一台手术还有将近二十分钟,时间比较紧,尽管如此她还是看着曾与今不疾不徐道:“葫芦娃爸爸决定放弃治疗,签字同意葫芦娃妈妈撤掉呼吸机。”
  乍一听完曾与今脑袋有一两秒呈现一片空白,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敢情在楼上护士站里热烈讨论的话题就是这个!?虽然经过昨天与荣棵短暂的接触,她已有最坏的心理准备,但对他的所作所为还是表示无法接受,她难以置信的低喊:“他怎么可以这样!?”
  龚一屏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心说得亏电话打得及时,不然这位“马大哈”同学指定冲去十楼了。她看着曾与今,淡淡的反问:“为什么不可以?葫芦娃妈妈的病情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人不是活着,而是被机器撑着,说白了不撤是道义,撤了是天意。”
  过了“神经刀”的手,也过了四十八小时关键期,既不能苏醒,便基本确定薛丽的生命再无回天之力,除了被善意谎言“蒙蔽”的Ewa,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荣棵算是“来着了”,不然预计这两天院方就会针对“二十一床”做出相应的适当的处理。曾与今因此责难荣棵的话,那荣棵等于背了黑锅。
  曾与今不是不明白是非道理的人,不过情感上一时扭不过弯,别的家属遇到这样的情况,总是千方百计拖着赖着,希望亲人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哪像荣棵这种人如此干脆利落,说撤机器就撤机器,一点挣扎犹豫也没有?对待自己的妻子未免过于冷酷无情了。
  她把想法一说出口,立即惹来龚一屏连声冷嗤,她说:“你是当事人吗?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挣扎过?没有犹豫过?而且你替躺着的那个人想过吗?不能动弹浑身插满管子,想死都死得不舒坦,如果换做是我,巴不得早死早超生,省得受这份洋罪。”
  龚一屏在手术室呆得久了,看惯生死,早早立了遗嘱,如果自己到了那么一天,放弃一切抢救,但求死个痛快。
  曾与今本欲反驳,却又不得不打住,因为关于“安乐死”的争论,从来未曾休止过,各界上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她望着天空不断落下的雨幕,慢吞吞的问:“什么时候?”
  没头没脑的这么问,没人知道她问什么,好在龚一屏知她甚深,明白她问的是给薛丽撤机器的时间,直截了当道:“九点半。”
  曾与今吞口唾沫,“荣棵,没说让Ewa上去见妈妈最后一面?”
  “你认为那种场面适合小孩子去吗?”
  曾与今哑然,确实,不适合。母女俩直至临终也不得而见的遗憾,怕是避免不了了。
  龚一屏瞧她满脸打蔫儿的表情,终是不忍的问:“还要回家么?要不要去陪着葫芦娃?”
  “……要的吧。”曾与今长长的吐了口气,眼角酸涩。
  与此同时,十楼ICU外,荣棵隔着玻璃静静注视着躺在病床上的薛丽,旁边几位医护人员机械的做着最后的确认工作,无声、冰冷,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残酷。
  身后响起脚步声,荣棵没有回头,他轻易分辨出来人不是易明格,行走的步幅与力量之间存有差异。
  “心情很复杂吧?”映在玻璃上的影子证明了荣棵的猜测,问问题的是薛丽的主治医生于骁。
  荣棵说:“毕竟是条人命。”
  于骁也就是“神经刀”赞同的颔首,然后话题瞬转:“你中文说得不错。”
  荣棵下巴朝薛丽努了努,“我的老师。”
  “原来如此。”“神经刀”一脸了然,接着话题继续瞬转,“我没认错的话,你是Pual Herrmann对吧?五年前你访美学术交流,曾联络过宾法的中国留学生同学会,那会儿我刚好在,结果你有急事要去芝加哥,我还到机场送过你,只是当时人多,没跟你搭上话。”
  荣棵终于回头瞥了“神经刀”一眼,也就区区一眼,他便笃定道:“我记得,同学会来了五个人,四男一女,你们站在送行人第二排靠后的位置。”
  五年前发生的一件小事,居然记得这么清楚……“神经刀”油然佩服,然后微微一笑自来熟似的又问道:“怎么来中国了?”
  “学术交流。”荣棵现学现卖,答得言简意赅。
  “神经刀”挑挑眉,不置可否,视线随着荣棵转而投向薛丽,两人谁也没再说话,默默等待着那个时间点的到来。
  差五分钟九点半,ICU里人们手中的工作悄然结束,一个实习医生回过身冲“神经刀”点了点头,而荣棵不由自主挺直了背脊,“神经刀”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其实于她而言,或许这是一种解脱。”
  荣棵疲惫的闭闭眼睛,“嗯……我了解,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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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2:10 编辑
  易明格赶到的时候刚过十点,该结束的都已经全部结束,长长的走廊上只剩下荣棵一个人在那儿坐着,双肩仿佛压了千斤重担,以至于背是佝偻的,搭配身后一大片雪白墙壁说不出的萧瑟凄凉。倘若放在平时他是绝不允许自己出现这种颓态的,然而前面连续一周没睡好觉,紧接着昨晚又熬了一宿,眉目之间的倦色浓得根本无法掩饰,即使向来对自己要求极尽苛刻的男人也扛不住了。
  易明格见状不禁深感内疚。要不是他临时抓荣棵去帮忙,七天七夜与外界彻底断了联系,也不会害得Shirley母女出了如此严重的车祸也不得而知,幸亏有爱心人士无私的援助和奉献,母女俩恐怕早被医院扫地出门了。想想他们一起相处近三年来的点点滴滴,易明格觉得真是特别特别对不起Shirley还有Ewa,另外也非常非常对不起荣棵,明知道九点半撤机器,他愣是找借口跑去商场给Shirley买套新衣服“上路”,生生避开,放荣棵独自面对这一切的残忍。
  昨天主治医生介绍完毕Shirley的病情,然后较为委婉的询问他们有怎么打算?说实在的话,医生讲得那么详细,白痴也听得明白Shirley是救不回来了,撤走机器随时可以宣布死亡,只不过端看家属肯不肯点头。
  先不说易明格是否是“家属”,就算是他也提不起点头或摇头的勇气,所以当场头皮发麻,怯了,变成懦弱的选择无能者,傻傻的听见荣棵对医生说让他考虑一晚上。
  荣棵说是说“考虑”,但易明格相信他一定会签字同意撤机器。荣棵的养母也一样因车祸成了植物人,靠机器维持躺了两年,前年圣诞节的前夕由于各脏器衰竭而离开人世,当时Shirley陪荣棵一块去的医院,目睹病榻上形容枯槁,彷如受尽折磨终获解脱的老人,Shirley立即对荣棵表示,她脱离家族相当于是个孤儿,万一将来发生什么不幸,Ewa又尚年幼,没办法做决断,届时希望荣棵能够出面替她了断,免她这般吃苦受罪。
  荣棵做事向来一板一眼,既然Shirley主动提出要求,他就直接带人上律师楼,让彼此间的一个口头约定具有了法律效应。针对此事易明格还曾戏言,他们杞人忧天,自讨不吉利,未料真就到了这一天。
  很多时候有些事情,说起来是一回事,真正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虽然只需要简简单单的大笔一挥,所得的结果却是葬送一条性命,理智和情感在天平两头不住起伏摇摆,荣棵承受的心理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昨晚他们守在ICU外面,中途易明格抵不过困意迷迷瞪瞪睡过去一会儿,猛然惊醒过来,便瞧见荣棵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那一刻他真真实实感受到他内心无法言喻的痛苦挣扎。
  易明格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缓两天再说?”也没有谁逼他马上做决定不是吗?
  荣棵静止了似的,定格了几秒钟才垂下眼帘,当易明格以为他没听到自己问什么,正准备再问一遍,却听他哑着嗓子说:“遵守约定是我唯一可以为Shirley做的了。”
  自襁褓中便被生母遗弃开始,荣棵见过了太多太多的离别。五岁离开孤儿院后辗转无数家庭,被收养继而又被弃养。社会福利署的工作人员总是满含热情替他寻到收养家庭,一再保证这个“家”最适合他,但每每好景不长,直到十三岁终被来自德国的Herrmann夫妇收养。
  Herrmann夫妇不是一般人印象中和蔼可亲的养父母,他们严谨且不苟言笑,不会摸着他的脑袋嘘寒问暖,却恰好与他性格契合,因为他也不会笑更不会逢迎讨好,所以他们轻易的接纳了他的孤僻以及包容了他的沉默。一家人平平淡淡过着日子,没有锦衣玉食、没有争执打闹,仿佛他就是他们亲生的孩子,尽管样貌上一瞥见分晓,当他以为可以一直这样生活下去的时候,养母忽然遭逢不幸,养父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几岁,他无法通过语音来表达痛苦,然而正是说不出口内心的伤痛愈发难抑,望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人,他觉得赖以为继的“家”轰然破碎。
  生离死别——Shirley教会他的第一个中文成语。那天养母辞世,她说这就是“死别”。
  而今他又将面临一次“死别”。
  清早,荣棵告诉主治医生,他同意签字。易明格在心里默默掬了一把心酸泪,为Shirley亦为荣棵。
  易明格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朝荣棵走过去,望着他踌躇了好久还是说不出来话,长叹一声将手摁在他肩头。
  荣棵揉揉眉心,顺手推开他,说了句:“我想回去睡一觉。”
  “先吃点东西吧,从昨天到现在你连口水都没喝。”
  荣棵似乎想了想,“嗯,也好。”站起来走了两步,“Ewa那边……”
  易明格道:“听梁姨说那个姓曾的小护士一直陪着Ewa,很负责任也很心疼孩子,我们可以暂时信任她。”
  荣棵点头,声音难得一松,“看得出来。”
  跟龚一屏分开后曾与今心事重重的回到病房,站在门口时反复提醒自己,今天的任务是陪伴好Ewa!于是双手按在脸颊边使劲儿揉,帮助活动面部肌肉,放松放松再放松,一定不可以将负面情绪带给孩子。
  放下包袱后推门进去,Ewa刚醒正在洗脸刷牙,梁大妈对她去而又返并未表示好奇,只说人来了也好,方便她回去准备午餐,曾与今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到底大妈跟Ewa不相熟,不能指望一夜之间就培养出“隔代亲”来。
  Ewa对于一醒来就见着曾与今心情明显不错,虽是不言不语小脸上两只眼睛却亮晶晶的,勾得曾与今心软得一塌糊涂,特别想到再过不久她便要失去至亲,更是垂怜不已,马上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一边亲她的发顶一边低喃:宝贝宝贝。
  曾与今想什么Ewa自然一无所知,只道是这个护士阿姨平时就与她极为亲近,但尚未到达今日这般黏腻的程度,于是乎有些不适应的轻微挣扎起来,曾与今才慢慢松了劲儿。
  恰好医生进来查房,看她在场随即交换了一枚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可惜当着孩子的面也不能说什么,临走时意味深长的拍拍曾与今肩膀,意思让她多费心,曾与今沉重的点头应下。
  一转眼很快到了决定命运的时刻,曾与今死死盯着墙上的挂钟,内心五味杂陈,人生中总是充满了诸多无奈和各种遗憾,好比现在蒙在鼓里的Ewa又好比曾经十三岁的自己,没来得及理解生命的美好,更没来得及参透生命的意义,母亲却早早香消玉殒……
  待过了那个结点,一切皆成定局,曾与今无法抑制的两眼潮湿,她抬起头用手背摁摁眼窝,忽然感到有个微小的力量拽着自己的衣袖,垂眸一看竟是Ewa仰着小脸,蹙着两两条小眉毛颇为忧郁的望着她。
  小孩儿敏感而的脆弱的神情深深触动了曾与今,Ewa因受惊吓患上失语症,神经应该较普通孩子敏锐,今天她种种反常表现一定影响到孩子了,让本来就缺乏安全感的Ewa跟着惴惴不安起来。
  思及此,曾与今马上吸吸鼻子露出笑容,拿起童话书说故事,转移她的注意力,这招很管用,接下来的时间Ewa逐渐恢复了平静。
  白天让曾与今马马虎虎凑合着对付了过去,晚上她要值大夜班,等快到接班的点荣棵都没出现,起先她不断烦恼荣棵处理好妻子的事情回头来看望Ewa,自己该用什么心情以及表情面对他呢?结果根本就嫌多余。
  曾与今忍不住暗地里痛骂了荣棵三百遍,见过不负责的,可真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爸爸,老婆整没了,孩子还不管!所以她人在护士站当班,却时不时朝电梯口或楼梯口张望,巴望着能逮到人,不顾一切自己也要好好说道说道他。
  然而事与愿违,荣棵始终没等来,凌晨急诊室又因人手不足把曾与今叫下去帮忙,这次是某工厂仓库失火,烧伤了七八个夜班工人,其中两个伤势十分危急,“五医”的烧伤科不强,需要临时转去权威的烧伤医院,曾与今随车跟着去了,这一去弄到隔天天亮才回来,然后和急诊室交接清楚回普外,早班的人已经接完班了。
  护士长见她灰头土脸的便喊她先去洗把脸,曾与今一夜没合眼,人累得钝钝,一边动作迟缓的绞毛巾,一边听护士长在旁边跟她说话:“一会儿你是不是打算去看葫芦娃?”
  “嗯……”她把毛巾摊开铺到脸上,深深吸了口气。
  护士长说:“今儿一早葫芦娃爸爸过来帮孩子转了单人病房,现在葫芦娃住C区303床。”
  曾与今一顿,好家伙,那厮总算肯露面了,而且不错嘛,还知道给孩子换VIP病房,尚未良心泯灭,于是扯开毛巾笑了笑,语气轻快道:“那敢情好,我洗完脸就过去瞅瞅。”
  护士长瞧她这样儿也随着一笑,“葫芦娃的事儿你操了不少心,如今大事小情有家长包揽下来,你不用再受累,这阵子掉了几斤肉,看你两边脸蛋都瘪进去,你爸可要心疼坏了。”
  闻言曾与今摸摸脸颊,觉得其实没护士长说的严重,但人家是出于关心,油然心底一片温暖,挂好毛巾握握护士长的手,呵呵傻笑道:“没事儿,苗条了才漂亮,外面多少人哭着喊着求掉肉还求不到呢。”
  护士长挣脱她来掐她鼻子,“你这个傻大姐哟。”
  曾与今闪身躲过,边往外跑边说:“我去303了,然后直接下班回家,拜拜了您嘞。”
  护士长好气又好笑的望着她欢快的背影直摇头。
  曾与今兴冲冲地跑到303门口,虚掩的门内传来周晓蕾特有的尖细嗓音:“我照顾伊娃的日子长了,喂饭擦身哄睡觉样样不落,成天有空竟围着她转了,那会儿连警察都找不着你们,可怜伊娃小小年纪,手也断脚也断,吓得话都说不出来,总担着一颗心,长此以往该怎么办?”
  “辛苦你了。”歉然温和的声音自是出自易明格之口。
  周晓蕾谦虚不已,“哪里哪里,都是我分内的事儿。”
  她话音刚落,易明格就接嘴:“听说Ewa的医药费是曾护士帮垫付的,更要谢谢她。”
  周晓蕾明显一噎,不过马上补充道:“医药费是咱们护士长最先号召捐献的。”
  反正最后你没捐。易格明没搭她这茬儿,停了停才问:“曾护士什么时候来?”
  “这个不太清楚,昨晚上她让急诊室借去了,说实在的她那人干活效率一般,估计没那么快能回来。”
  听到这里曾与今都乐了,不愧是周晓蕾,一贯的捧高自己踩低别人,背着良心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真佩服。
  冷不丁的另一把暗哑略低沉的嗓音响起:“曾护士既然没有效率,为什么急诊室不请你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发烧去医院挂水了 好困~看到这冷清清的新坑 更加心塞了╮(╯_╰)╭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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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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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葫芦娃她爸真这么说呀?”龚一屏听了曾与今的转述还愣登了一下。
  曾与今望过来轻嗯了声,龚一屏立马兴起的拍了两下手,咧开嘴笑得前仰后合,“哎呦,真想瞧瞧当时周晓蕾怎样一副嘴脸。”
  曾与今想起昨天周晓蕾走出303,一半脸青一半脸黑跟调色板似的,不过那会儿没敢直面她,毕竟在一块儿工作,得给彼此留个脸面,所以赶在她出来之前躲进隔壁病房,从门缝里偷看,但也足够解气了。
  算起来周晓蕾是她和龚一屏的直属学姐,正好高她们一届,升毕业班换宿舍,曾与今睡的床就是周晓蕾曾经睡过的。后来到医院实习,虽然一开始没分到一个科室,可关于周晓蕾刁难学妹,打压平辈的故事一出接一出,大家都不喜欢她,甚至有人在厕所门上刻字:打到周晓蕾!快屎去吧!
  不论是不是以讹传讹把周晓蕾传得这样不堪,总之初来乍到的学妹们没有不怵的,曾与今便是其中一个。那时候龚一屏见曾与今老担忧哪天走背字,和周晓蕾分配到一起受挤兑,为宽她的心,拍着胸口保证说:“要姓周的欺负你,只管吱应姐姐一声,一巴掌拍断她俩大门牙。”
  因为这个曾与今更担惊受怕,怕什么?就怕龚一屏气性上来找人拼命,弄得两败俱伤,回头不好跟领导交代,跟家里人交代,所以曾与今干活特别卖力特别认真特别勤快,心说只要她好好干好好表现,就算不幸落在周晓蕾手里,人家也寻摸不到自己的短处,没法挤兑自己。
  龚一屏则不这么想,也不是说她不勤勉,若她本身懒惰,偷奸耍滑的话,今日“神经刀”绝不会那么看中她,成为每次手术“御用”的器械护士。龚一屏军人家庭出生,底子糙耐摔打,从根儿上就不是“忍辱负重”的主儿,她思想指导方针十分简单一条:强大自己,威慑敌人。自打进了“五医”一路朝着“女汉子”拍马而去,扬威立万到现在,“五医”老院长提及她都要捂着后脑勺,吞颗“清心丸”先,遑论恶人没胆的周晓蕾。
  **俩奔着“不受学姐欺负”的共同目标,楞跑出两条截然不同的路线来,各自精彩,周晓蕾可谓功不可没。
  闲篇莫扯,转回正头。龚一屏乐呵完,推了曾与今一把,揶揄道:“你呀你,之前把葫芦娃她爸嫌弃得不行,光想着都觉得眼胀,这下子咂摸出人家的好来了吧。”
  曾与今没接茬儿,就这么点事儿实在做不了评价一个人好坏的标准,而且她对荣棵立马同意撤机器的做法仍耿耿于怀,当然这属于人家的私事不容她置喙,说出来龚一屏还会编排她不专业,那她就保留态度吧。
  话说昨天周晓蕾走了以后,曾与今故意停了一会儿才去敲303的门,结果一进去梁大妈就把她一通夸,说她守了Ewa一天一夜,尽心尽力,疼自己孩子一样疼Ewa。
  易明格本就打算好好感谢曾与今,于是一老一少一唱一和,梁大妈夸一句他恳切的谢一句,搞得曾与今面红耳赤,尴尬得手足无措。偷眼瞧坐在沙发上的荣棵,像个没事儿人,表情一直淡淡的,与印象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德行一致,反而让她松口气,要他忽然亲切热情起来,她怕得找条地缝一猛子扎进去了。
  往细论他们这才是第二次见面,撇开心里的成见不谈,他们的确很不熟,兜头夸夸赞赞说了一大箩筐好话,曾与今真心无言以对,趁着易明格和梁大妈换气儿的间隙,她无意识的随口问道:“昨天你们怎么没来看Ewa?”
  易明格这个话篓子立马殷勤把他和荣棵怎么耽误了个把礼拜才来医院的原委解释了一遍,说他们早前就忙得几天没顾上休息,紧接着为薛丽的事儿又折腾了一宿没睡,本想回家换身衣服就过来看孩子的,没成想一不小心脑袋沾上枕头,竟狠狠睡了四十几个小时,估计真是累劈了。说到这儿易明格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直说让曾与今见笑了。
  极度劳累的人确实会这样,甚至有人睡过去之后再没能醒来。曾与今又偷偷瞄了眼荣棵,那厮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挡去小半张脸,只觉得他面色如常,配着件铁灰格子衬衣,尤显得文气十足,哪有半点贪睡的样儿?不着痕迹撇撇嘴,曾与今虽然对荣某人不甚了解,但不知为何深信他定是个严格自律,自制力超强的人,至于睡过头的一准是易明格。
  昨日之事跟龚一屏交代得差不多了,曾与今说:“薛丽的医药费,Ewa爸爸预备补还回来,偏生你以‘白桦树’名义捐的,害人家当‘白桦树’是什么民间慈善机构,网上查了半天没有,还打114问来着,114也特逗,一股脑儿给了几个连着名挨着姓的地方的电话号码,其中就有我爸店里的号,我爸接到电话没留神听,直接报了我的名儿,可把Ewa她叔感动坏了,刚来前他把我堵半道上,握着我的手几乎热泪盈眶,直呼打娘胎落地起到现在从没遇见我这么善心的大好人,我又不能告诉他谢错了人,一句话堵在我嗓子眼,险些捣不上来气。”
  龚一屏这娃平日里嘚瑟得不行,到哪儿都跟女王驾到似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只一点忒怪——做好事永不留名,好像留个善名她会掉块肉,而且你明知道也不许往出说,要泄了她的底,她跟你死磕到底。
  果然,龚一屏嗤一声笑,“这有什么捣不上来气的?人家老婆孩子药费全你帮垫的,还不把你当菩萨一样供着,多好呀,之前‘神经刀’无意间漏话给我,姓荣的貌似有点来头,说是名气挺大的一个科学家,当这种人的大恩人,走运的日子不远了。”
  科学家!?曾与今怎么觉得压根儿不像呢?瞧着文质彬彬是文质彬彬,可“斯文败类”、“衣冠禽兽”满大街一抓一大把。
  曾与今即便没言声,龚一屏也知道她想的什么,果断指着她鼻子嘱咐:“你别不以为然,就你那眼力见根本好赖不分,你听我的准没错,再说了你管对方是骡子是马,反正把恩人的名头坐实了,往后若有好处你大可以坦荡荡收着,最最起码挣得个好名声,年底评先进加工资。”
  曾与今一脑门黑线,心说我就指着偷梁换柱冒名顶替得来的“好名声”评先进加工资,这不是磕碜人吗?有必要这么掉价儿吗?算了,懒得跟她继续掰扯,越来越扯不清,于是岔开话题道:“Ewa妈妈的葬礼定在明天,照Ewa爸爸的意思是想让Ewa去送妈妈最后一程,不过周医生建议慎重,主要担心Ewa承受不住,造成二次打击。”
  周医生是精神科大夫,Ewa的心理辅导员,负责心理干预与疏导这块。
  龚一屏就事论事道:“孩子还小,能懂什么呢?送不送最后一程没多大关系吧?到底身上有病,万一加重变成自闭症就麻烦了。”
  关于这事儿曾与今反而偏向荣棵,赞成Ewa去参加葬礼,毕竟母女自此天人永隔,她体会深刻,感觉无论如何得送这最后一程。
  今早医生查房,荣棵和两位医生一起商量的时候,他是这么说的:“去是冒险,不去是遗憾,简单点来判断,冒险一半一半的概率,遗憾就百分之百,当然我不会替Ewa做选择,选择权应该在她自己手上。”
  此事倘若放在任何中国父母身上,一准就替儿女做主了,四五岁丁不点大的娃儿懂个什么?可巧这位父亲外面包着张黄皮儿,内心尽是西方人思维做派,话一出口管治外伤和管心理辅导的俩医生怔得面面相觑。
  荣棵道:“我来跟Ewa沟通,她有权利知道一切真相。”
  所以也就意味着跟孩子说明母亲已经逝去,不一样是个巨大打击吗?
  周医生心里是持反对意见的,不过有了父亲的陪伴Ewa精神状况稳定了许多,俗话说知女莫若父,他们血肉至亲,荣棵既敢去挑战,必然心中笃定,心理干预嘛总存有风险,像他说的一半一半,保不齐一刺激孩子康复了呢?
  曾与今低头看手表,现在荣棵便在楼上和Ewa“摊牌”,她没有在旁边看顾,跑出来找龚一屏闲磕牙,不禁嘲笑自己两面三刀,满嘴为Ewa考虑,为她好,恨不能事必躬亲,结果关键时刻躲不见人影,想想自己真没劲儿,不比周晓蕾好到哪儿去。
  龚一屏拍她一下,“发什么愣,魂不守舍的。”
  曾与今讪笑,“没啥,羞于启齿。”
  龚一屏呲牙抽口凉气,“瞅你那股子酸劲儿,不想说不说拉倒,撩什么成语,谁没九年义务教育过?”
  实际情况的确羞于启齿嘛,曾与今不打算跟她接着往下掰扯,省得扯个没完,心里挂着楼上父女俩,便起身挥别好友,匆匆走进电梯。
  到了三楼普外病房,长长走廊的另一头荣棵歪在303外的椅子上,周身笼罩着一层阴郁之色,曾与今心脏咯噔一下,暗叫声:不好!不由得快步跑过去,估计脚步声大了点,垂着头的荣棵霎时仰起脖子,隔着镜片看曾与今。
  “荣先生,是不是……”
  不等她说完,他插嘴道:“我没说。”
  曾与今噎住,他起先不是一副十拿九稳的架势么?怎的又没说?
  荣棵哪会猜不出她想什么?兀自自嘲的一哂,两手指尖架开镜架揉眼窝,仿佛对自己非常失望,慢声慢气的低喃:“今天才发现,我也有说得出却做不到的事情。”
  通常他对某件事儿既做了决定,必然付诸执行,从不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倘或最后所得结果不如预期,甚至更坏,他都能够坦然豁达的接受,重新修正再接再厉去完成,这就是他的处事原则以及态度。
  然而真正面对Ewa,触及她单纯且完全信赖的眼神,堆到嘴边的话一句吐不出来,他该怎么告诉她,妈妈已经永永远远的离开她了?不到五岁的小孩子即便有权知道真相,可是“真相”会害得她从此封闭自己,不再欢笑不再言语,他对得起以命换命拼死保护下女儿的Shirley吗?
  所以生平第一次他怯懦的仓皇而逃。
  荣棵是个淡漠内敛,情绪极少外放的人,话也不多,曾与今却清楚的感受到他深深的懊悔与沮丧,思及自己的“逃跑行为”,不期然萌生出跟他“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她把手插进兜里,轻轻巧巧坐到他旁边,用闲聊的语气说道:“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我刚十三岁,从她发病到进医院急救到去世,一直昏迷不醒,没有睁开眼睛看过我一眼,没有开口留下一言半语,我到现在还常常想着,哪怕她跟我哼哼‘我好疼好难受’也行呀……”
  曾与今哽了一下,荣棵侧头朝她看,女孩儿秀气白净的面孔带着一丝悲切,眼皮低垂,目不转睛的盯着白色护士鞋。
  “这是至今我最大的遗憾,可能也是这辈子的最大遗憾。”曾与今又停下,稍过片刻她接道,“我不希望Ewa将来也像我这样,想起妈妈就倍感遗憾,因此我心里非常赞同让她参加妈妈的葬礼,可是另一方面又不愿承担风险,刚才甚至都提不起勇气旁听,我是不是很怂?”
  荣棵面无表情的思索了几秒,然后摇摇头,“其实你不需要安慰我。”
  “不是安慰。”曾与今飞快的否认,接着又马上坦诚,“在你出现之前,我已经准备收养Ewa了,当做自己的孩子养育她,或许你没发觉,我对你……”她深吸口气,壮士断腕般的说:“我对你有很深的敌意,我认为你不是一个好父亲,把Ewa交给你压根就不合适。”
  荣棵难得的挑高了眉毛,直直注视她,直到她抬起眼睛回望过来,他说道:“你错了,我不是Ewa的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病了四天 扎了三天针 中药西药吃了一堆 终于退烧……真是伤不起啊~各位亲 打赏点鲜花留言 慰问慰问呗~
  荣棵不是Ewa的爸爸,当然也就不是薛丽的老公。
  曾与今扶额,怎么可能不是呢?他和Ewa长得那么像,白白的皮肤,高高的鼻梁,但凡见过他们的人,十个有九个会认定他们是父女。
  “Hi,小曾护士!”易明格在护士站外笑眯眯的冲她招手,身边依然是没什么表情的荣棵。
  思绪被打断,曾与今迟钝的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视线刚一碰上荣棵便尴尬移开,看着易明格勉强扯个笑容,“你好,易先生。”
  易明格笑得愈发灿烂,正准备说什么,眼角余光冷不防瞄见墙上一排医护人员的照片,霍地指着其中一张照片下方的名字说道:“小曾护士,原来你名字是与今?我一直以为是下雨的雨,晶莹剔透的晶呢!”
  曾与今摸摸鼻子,敢情来来回回路过护士站这么多次,他今天才知道她的名字……
  易明格啧啧两声,“曾与今,曾(ceng)与今。”他回头对荣棵说:“曾是多音字,在姓氏里头念‘zeng’,平时念‘ceng’曾经的曾,曾经呢代表过去,所以曾护士名字的意思就是过去和现在,是不是很有意境?”
  作为土生土长的ABC,最令荣棵感到头痛的除了中文语法、方言就属多音字和同音字了,听易明格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镜片后一贯淡然的眼眸中掺杂几许茫然,他不置可否的“唔”了声。
  曾与今费解,一个话痨跟一个‘省话哥’怎么成为铁哥们的?大概互补。她干笑着插嘴道:“易先生过来换荣先生去吃晚饭?”
  “是啊。”易明格终于想起来似的,连忙转身拍拍荣棵的肩膀,“你快走吧,再过十几分钟就是下班晚高峰,地铁里挤死人。”
  曾与今愣了愣,龚一屏口中挺有来头的大科学家居然去挤地铁?光想想那画面就颇违和。
  荣棵还是只是“唔”了声,不紧不慢的走了。
  曾与今忍不住多嘴问了句:“荣先生自己不开车?”
  易明格耸肩膀,“他不会开。”
  “啥?”曾与今傻眼,从满地BMW乱跑国度出来的人不会开车,谁信啊?
  “他确实不会开,驾照都没有。”易明格很无奈的说,“甭管在德国在中国他从没动过要学车的念头这是其一,刚来中国不满一年还没学会认中国字这是其二,综上两点,不愿学开车又没法参加驾驶员考试的人只能搭地铁了,幸亏有中英双语标示牌,起码不至于把自己弄丢。”
  “噗嗤!”曾与今很不厚道的笑了。
  易明格却搓搓手掌说:“哎呀,可算笑出来了,还是喜欢看小曾护士发自真心的笑容。”
  曾与今不太自然的收住笑脸,心说有这么明显吗?
  瞧出她面上薄红,小姑娘不好意思了,善体人意的易明格指指走廊,“不忙的话,跟我一块去看看Ewa。”
  曾与今当然说好,随便收拾了一下,再和旁边的小护士交代几句,然后走出护士站,易明格绅士的比了个“请”的手势,曾与今莞尔,大大方方的跟他并肩而行。
  “不知道小曾护士有什么烦恼,方便说说么?”易明格角色一变成了关怀备至的邻家大哥哥,自己还不忘解释一番:“放心啊,如果事关你的隐私就别说,我不打听,我只单纯的想当一个专门收集负能量的垃圾桶,你千万别见外,你看你帮了我们这么多,我能回报一点是一点,对吧。”
  曾与今有些感动,易明格是话唠,但也敏锐细致,一头跟你天南地北胡侃,一头却洞察出你隐藏在外表下的真实情绪,不能说他多事儿,咱俩多熟啊?即使有“垃圾”干嘛非得倒你桶里?可回头想想,这个时代本来喜欢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哪怕去倾听也要顾虑听见不好的影响自己心情不是?
  曾与今特别真诚道:“实话我其实并没帮上什么忙,都份内的事儿,这些天您反复感谢我多少次了,现在又提‘回报’,别弄得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您好不好?”
  易明格洒脱的一拍腿,“得,从今儿起,咱们照面儿都不许说见外的话了,反正大恩不言谢嘛。”
  曾与今噎了噎,听着怎么更严重了呢?随即失笑的摇摇头,既然话赶话说到这份上,干脆直接说开算了,于是把自己误会荣棵是Ewa爸爸,被荣棵当面揭穿事实的事儿说了一遍。
  易明格听完前因后果,忍俊不禁道:“他们都是混血儿,一半中一半西,晃眼看去感觉模样相似很正常,没啥大不了,相信Pual也不会计较的。”
  曾与今讶然,“都是混血儿?”
  “别看Pual长相偏华裔,实际一句中文不会说,博士快毕业那年不知怎么的突发奇想要学中国话,Shirley是我介绍给他的中文老师。”
  曾与今不解的问:“你和他关系那么好,为什么不直接教他中文?”
  易明格叹气,“哎,Shirley是单亲妈妈,一边要上学一边要养孩子,生活上有困难,需要一份收入稳定并且时间比较有弹性的工作,我和Shirley好歹算半个同乡,就顺水推舟帮她一把了。”
  一个年轻姑娘在异国他乡求学,不小心爱上负心汉,还未婚生子,可想而知日子过得有多艰苦,幸亏遇上易明格这个热心肠的同乡,曾与今由衷道:“你真是好人。”
  易明格摆摆手,露出一副“愧不敢当”的样子,“往细了说,我自己也拎不清到底帮了Shirley还是害了Shirley,如果当初不是我,Shirley不会认识Pual,后来不会从教中文的老师逐步逐步做了Pual的助手,跟着Pual回中国来,也就不会发生车祸,英年早逝。”
  易明格嘚啵嘚啵往外倒豆子,絮叨中透着不容错认的追悔自责,可是能怎么样呢?一切既已成事实,无法挽回了,而且这前前后后所发生的全无任何可预见性,顺其自然的发展,只证明一点: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曾与今安慰道:“逝者已矣,易先生不要想太多。”
  易明格一阵苦笑,他虽面上表现得比较看得开,成天没心没肺的,实则因为Shirley的死,心里有一道坎始终迈不过去,恐怕得靠时间慢慢淡化了。
  两天后荣棵和易明格按原计划举行了Shirley的葬礼,而Ewa最终没能去送妈妈最后一程,但是荣棵想出了折中的办法,全程影像记录,等孩子身体康复了,或者长大一些更懂事的时候,再让她看。
  就此事荣棵曾专门找曾与今商量,令曾与今大感意外,她还以为经过“认错老爸”一事,荣棵多多少少会讨厌她呢?再说他那么冷漠高傲,势必更瞧不起她这“脑子不好使”的黄毛丫头。
  荣棵安安静静,耐心十足的看着一脸呆滞的曾与今,待曾与今从“受宠若惊”中回过神对上他的视线,心脏骤然漏跳两拍,从小到大曾爸爸除外,第一次有成年男子如此专注的看她,似乎她怎么说他便怎么做。
  “呃……”曾与今磕巴了一下,感觉双颊飞快滚烫,却拼命稳住心神,若无其事的说:“我觉得这样挺好,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荣棵点头,“葬礼很简单,Florian负责安排,所以不需要你帮忙。”
  所谓的Florian应该是易明格的德文名字,不过这个人就不懂一点点客气吗?就算她压根帮不上忙,好歹别这么直接,听进耳朵浑身不爽,好似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曾与今撇撇嘴,淡淡“哦”了声。
  荣棵见无事可说,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不带走一片云彩同时还省了挥挥衣袖的事儿,给曾与今郁闷得哟,半晌没捣匀过来气。
  晚上下班回家,因想着明天得把Ewa看顾好,打算上曾爸店里淘点美味小食,究竟是个小姑娘家家,没有不馋嘴的,再找几本童话书和益智类玩具,届时什么都妥妥的啦。
  曾与今一边琢磨着一边无意识的望向车窗外,直到一阵阵手机铃声阻断思路,她才从衣兜里掏出手机,见屏幕上闪着“王小军”三个字,不明所以的接起来,直截了当问:“你怎么打来的,找我什么事儿?”
  王小军在那头反问:“你下班了?”
  “是啊,刚下班,现在搭公交车回家呢。”曾与今眼尖,瞧见一个老太太,赶忙站起来让座。
  “哦,怪不得那么吵吵。”王小军似乎笑了下,然后问她:“这两天见过杨顺儿没有?”
  曾与今挑眉,这家伙居然跑来问她自己枕边人的行踪,理由估计只有一个,“你们吵架了?”
  不出所料王小军满口否认:“没有,你不是不知道,我和她的脾气想吵都吵不起来。”
  话说得倒是没错,杨顺儿跟他别说面对面吵架了,就连私底下抱怨一句半句也绝对不会,肯定另外事出有因。曾与今轻吐口气,他们之间的事儿,她真心不想插手,于是敷衍道:“近一段日子普外都挺忙的,我好长时间没见过顺儿了,要不你打她科里去问问吧。”
  王小军停了小半秒钟,却是不再提杨顺儿转而问她:“每次总听你说忙,到底忙些什么呢?要是呆在普外太辛苦,我给你领导打个招呼,调你去干活轻松的地方。”
  曾与今默了默,正不知该怎么应付他的“热心”,碰巧公交车到站,她急急忙忙往下车门挤,“哎,车上人多你说什么听不清,先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打起精神 厚起脸皮 要花要留言嗷嗷嗷嗷~鱼仔,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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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4:15 编辑
  夜里,曾与今洗漱干净,爬上床准备睡觉,忽的想起王小军的电话,便找来手机打给杨顺儿,结果对方关机,她略略奇怪,她们这种工作性质,必须二十四小时待机,医院随传随到的。
  莫非真出什么事了?她又打去医院,接电话的值班护士是个要熟不熟的学妹,声音软绵绵的回答她:“杨学姐请事假,有三四天没来上班了,曾学姐不知道吗?”
  曾与今顿时无语,她要是知道干嘛还打电话问?心里吐槽完毕,曾与今继续问:“她哪天回来上班?”
  学妹磨磨唧唧“嗯”了半天,仿佛欲言又止,搞得曾与今躺不住,索性从床上坐起来,用鲜少命令人的语气道:“有事儿说事儿,正问你话呢!”
  这下唬得学妹一个激灵,忙不迭说道:“前些日子听人传,杨学姐快结婚了,好像还递了辞职报告,打算婚后做全职太太,可刚要见两边家长,男的却突然变卦甩了杨学姐,所以大家猜她这趟事假请完大概也不会再回来上班了。”
  杨顺儿要结婚,还被甩了!?她竟一概不知,这么重大的事情,杨顺儿不可能一点口风不透给她,一定是谣言!曾与今眉头紧皱,也懒得跟学妹多说,挂了电话想打到杨顺儿家里,看看时间这个钟点估计把人家一家子吵醒不太好,只得作罢。
  憋了一夜,曾与今好容易熬到天亮,赶紧重拨了杨顺儿的手机,依然关机,隐隐感到不对劲儿,忙不迭又打到杨家,电话是杨妈妈接的,开口就问她乌镇好玩吗?曾与今一愕,这哪儿跟哪儿呀?但也不敢贸然否认,顺着杨妈妈迂迂回回的套话,才终于套出杨顺儿说单位组织旅游,她们一块去了乌镇。
  情况貌似有点复杂。
  杨顺儿撒谎骗家里人去了乌镇,实际跟医院请了事假,然后手机关机玩失踪,连王小军都找不着,兴许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杨顺儿和王小军打算结婚,王小军临时变卦,两人闹掰了,杨顺儿独自去疗伤,所以不想见任何人。
  曾与今默然,粗浅来看这样似乎很合理,但问题是王小军,甭管开玩笑还是喝醉酒都绝对不会和女人提到“结婚”二字!那厮是本市出了名的**,英俊多金且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往后再玩十几年还嫌没玩够,怎么可能现在就弄一棵树把自个儿吊死在上面?更别说杨顺儿差得远,完全挨不到“树”的边。
  若搁在前两天发现杨顺儿不见了,曾与今一准马上冲出去到处捞人,可今天不行,今天是薛丽的葬礼,她答应荣棵负责照顾好Ewa,既有承诺在先,必须保证做到,至于杨顺儿,女孩子遇感情方面问题,躲起来冷静几天实属正常,不如等她销假回来上班,自己再寻个适当的机会劝慰一下,其实要不是杨顺儿一直“一头热”的执着于王小军的话,严格论起来王小军根本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掰就掰了呗,常言道:最好的是“下一个”!
  曾与今考虑妥当,便直接去医院陪Ewa了。这天令曾与今感到高兴的是小姑娘状态不错,梁医生过来做心理辅导,表现得颇为乖顺,不似上礼拜那么排斥,有时候不经意的嘴边露出一丝淡淡笑意,对外界的刺激总算能给出细微反应。
  梁医生说这是好兆头,继续慢慢引导,加上家人细心照顾和耐心陪伴,相信过不了多久小姑娘会尝试着开口说话,只要她愿意开始与人交流,其他心理问题就可迎刃而解。
  曾与今受这“利好”消息影响,整个人都有点要热血沸腾起来,中午趁Ewa睡午觉,忍不住给易明格发了条报喜的微信,易明格很快回复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曾与今捧着手机傻乐了一会儿,却霍然一怔,想起人家那边正办葬礼呢……
  “咚”的一声易明格发来一个链接,曾与今瞄一眼病床上的Ewa,此时嘟着小嘴儿睡得香甜,曾与今这才放心的低下头点开链接,打头标题“天使妈妈一路走好”,背景一片橘黄的烛光,原来是热心网友给薛丽送别做的帖子。
  生死关头,薛丽牺牲自己保全女儿的事迹,早在网上广为流传,网友亲切称之为“天使妈妈”,彼时母女俩身份成谜“无人认领”,网友们组织起来大量转发寻人贴,更有不少人主动捐献医药费,后来荣棵逐一将钱款返还,并且上网上报纸刊登感谢函,估计一来二往的跟某些网友建立起了联系,所以应该有网友参加了薛丽的葬礼。
  帖子里除却缅怀悼念的文字部分,还贴了几张照片,其中有薛丽的生活照、工作照,最后一张竟是葬礼上荣棵的照片,他穿着一套黑色西服,显得双肩尤其挺括,左胸上别着一朵白玫瑰,神色肃穆的撑着一把大黑伞,眼镜换上了墨镜,比起平时更凭添几分冷峻疏离。
  曾与今眼皮不禁一抖,因为看见照片旁边的一行对他的简短介绍——F大物理教授,博士生导师。之前龚一屏就说过荣棵“颇有来头”,没曾想居然在著名理工大学F大当教授,而且还是博士生导师。再多看一眼照片里的人,真真是太年轻了些,不会……误人子弟吧?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荣棵和易明格来了,两人均换过了衣服,状态仿佛与平日无异。荣棵一进病房便自然而然过去坐到Ewa床边,小姑娘今天一天心情都不错,娇憨的窝在荣棵怀里,荣棵一边摸着她的头发,一边低声嘀咕着什么。
  易明格冲曾与今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走到门外,曾与今伸手阖上门,回头问道:“还顺利吗?”
  闻言易明格笑了笑,眉眼间泛出一丝疲惫,“也就那样,下午和Pual一起去选了块地,过几天下葬。”
  曾与今“哦”了声,易明格叹口气,“正所谓‘入土为安’,等过了那天,大概我这心才能真的踏实下来。”
  曾与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开口道:“你发的链接我看了,原来荣先生在F大教书。”
  这个话题转得是时候,易明格马上接口:“没看出来吧?中国话说得还不利索,上课一半中文一半英文愣给他顶过去小半年没人闹罢课,他那帮学生真令人敬佩。”
  曾与今感觉易明格还是适合插科打诨,刚刚那番忧郁男青年的模样儿实在不搭。
  大清早天色灰蒙蒙一片,窗外雨声缠绵,荣棵睁开眼睛就看见梁姨,手里提溜着一只保温盒,正蹑手蹑脚走进门来,他缓缓坐起身,伸手拿了桌上的眼镜架上鼻梁,淡声道:“您早。”
  梁姨本是不想吵醒病房里的一大一小,却未料大的已经醒了,便微笑着压低声音说:“你也早呀,怎么不多睡会儿,是我吵着你了吗?”
  荣棵摇头,披上衣服起来,反身手脚利索的把陪护用的小床收拾好,接着进洗手间盥洗,等他出来俨然一副斯文得体的样子,领口袖口一丝褶皱没有,梁姨不由得在心中喟叹,瞧瞧这孩子多整洁讲究,同样是男人,小格子跟人家简直天差地别,每天赖床赖到闹钟响N遍才起,洗完脸刷完牙还哈欠连天,衣服裤子满世界乱丢,到他离开家去上班,身后一地狼藉,活像战场。
  “今天有课,傍晚才能过来,麻烦梁姨照顾Ewa。”荣棵走到病床前,看了看尚在睡梦中的小姑娘,然后回头交代梁姨。
  梁姨:“尽管放心去工作吧,有我有医生护士在,保证没事儿。”
  “谢谢。”荣棵颔首,不再耽搁,迈开脚步走出了303。
  因为要处理Shirley的身后事,学校特别通融,只让他上半天课,不过截至今日开始恢复正常,好在医生说Ewa过两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无需他再医院学校两头奔忙,心里话他着实怀念自家柔软宽大的床铺。
  然而此外却又另有隐忧,现在Ewa不但是孤儿且是患儿,于情于理他势必要收养她,养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不同于养一只小猫或一只小狗,管吃管住就行,其中牵涉诸多细节,光想一想亦是头大。
  荣棵考虑要不把Ewa送回德国去,由那边的家庭收养,哪怕寄养也行,等他各方面条件成熟了,能够给予她健康稳定的生活再接到自己身边来,这样起码不会辜负Shirley以及他们之间的深厚友谊。
  “叮”电梯门向两侧滑开的同时打断荣棵思绪,推推镜架微敛双眉往外走,清晨医院大堂看诊的病患稀少,洞开的玻璃门扑来潮湿的冷空气,令荣棵精神油然一震,视野外围晃见一抹颇为眼熟的纤细身影,是……那个多音字姓的护士。
  曾与今背了一个硕大的帆布包,里头装着两三套待洗的脏衣服,虽说不重看着却鼓鼓囊囊,与她身形对比之下活像一根牙签上插了颗贡丸,稍不留神就将她压折了。
  这会儿她低头看着雨水落地溅起的水花,犹豫该回楼上去拿雨伞,还是咬牙冒雨冲去公车站算了。哎,都怪自己糊涂,这雨下了俩月没停过,居然还能忘了拿伞。
  忽然耳边传来“嘭”自动伞打开的声音,她下意识侧目看去,鞋子铮亮,裤子笔挺,衬衫熨帖,发型规矩,镜片也挡不住淡漠眼神的荣棵正冷冷的望着她,害她莫名紧张的吞了口口水才讪讪的打招呼:“早上好,荣先生。”
  荣棵淡哼了个“早”,视线来回扫了她几圈,破天荒的主动问她:“你要去哪儿?”
  曾与今局促的朝公车站方向指了指,“准备搭车回家。”马上又补充,“我刚下大夜班。”
  荣棵顺口问:“你家和F大同路吗?”
  “同路。”他问得顺口,曾与今自然答得也顺口。
  荣棵将雨伞往她这边稍微挪了一挪,“一起走吧。”
  曾与今则真心惊了一惊,他这不会是打算送她去公车站,助人为乐的节奏吧?!
  荣棵抬抬下巴,再次开口道:“走吧。”
  走走走,不走就矫情了。曾与今一步跨进他伞下,真诚的对他说:“谢谢你。”
  “嗯。”荣棵大方接受她的谢意,顿了一下又道:“要帮忙吗?”
  曾与今瞬间被问懵了,冷面无表情的荣大教授肯分一半伞给她躲已经够出人意表,帮她好大的忙了,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忙要他帮,于是奇怪的看他一眼,结果发现他目光意有所指的瞄了瞄她肩上的巨包……敢情他是想帮她提包。
  这下曾与今不止“惊”更有“吓”了,如果不是正在下雨,她差点抬头去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按常理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咳咳,当然荣大教授不至于堕落如斯,但他何以忽然之间对她亲切起来?
  曾与今长时间的沉默,荣棵自动解读为拒绝。其实一般有认识的女士在侧,释出善意帮个小忙是习惯使然,对方接受与否并不强求,所以不再继续纠缠于此,坦坦荡荡往公车站而去。
  曾与今哪里明白他心思与行动就这么单纯,见他不言不语只管走路,以为他不爽自己的“不识好歹”,细想想刚才她的确太“小人之心”了,不过帮提个包而已就兀自猜忌起来,罔顾人家好意,立时顿感尴尬无措,追着他的脚步,支支吾吾道:“那个……包不重,我背得动的。”
  荣棵直觉得这位多音字姓的小护士,反射弧是有多长?半天了才来回应他,十分抱歉,他向来没有为脑回路异常者费神的雅量,于是一句敷衍欠奉,嘴巴紧闭彷如撬不开的蚌壳。
  这厢曾与今自食恶果,心内默默垂泪,果然不作死会死啊。
作者有话要说:  荣教授应该是耿直 而且是特别耿直~多音字护士得学会慢慢适应啊~
  鱼仔使劲儿挥手召唤看文的菇凉们 看了文拜托留句话呗~嗷呜~
  曾与今家跟F大只相距两站路,若再往细致里说,她家跟北门F大差两站路,若再更精细的说,北门F大跟荣棵惯常出没的南门F大压根不在一条线上,分校听说过吗?所谓“北门”、“南门”却是当地人约定俗成这么叫而已,实际荣教授要去上课的地儿是F大本部,完全相反的方向。
  等荣教授发现问题,打车横穿南北又恰逢上班早高峰,堵得十二指肠险些溃疡才赶到学校的时候,守在教室门口的系主任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二十一世纪已经走过十几个年头了,配台手机吧。”潜台词:你爱打不打没关系,关键我们得找得到你,上不了课好立马安排代课老师或者调课啊原始人。
  于是某原始人下午放学后用办公室电话召来“车夫”一枚,让领着去买手机。
  易明格当场吐槽:“哟,您老先生终于开窍啦?”
  荣棵慢条斯理掸平衣袖上的褶皱,淡淡瞥过去一眼,“什么是开窍?”
  “就是想通了。”易明格边说边脑补完,笑嘻嘻的问:“你该不会看上哪个姑娘,想谈恋爱了吧?”
  手机与恋爱相关是什么逻辑?简直无法理解,荣棵半晌无语,过了会儿才说:“我想我还没‘开窍’。”
  “……”
  由于荣棵对当下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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