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刀剑神域第二季也是,虽然结局还算圆满,但看完后,总感觉心里的一部分空了。

第17卷alicization_Sword Art Online刀剑神域_青豆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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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第17卷alicization (作者:川原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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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ordartonline刀剑神域  朝田诗乃/诗浓一边俯视着自己带来的巨大破坏,一边回忆着名叫比嘉的这个技术员的说明。  「超级帐号虽然很强却不是万能的。因为是在万不得已非要潜行到Under World里进行大规模操作的时候准备的,所以在设定上也尽可能不超出内部居民的接受范围。」  「那……就是说不是GM,只是非常强的PC而已吗?」  横躺在跟初期的NERDLES试验机类似的巨大STL机器上,诗浓皱着眉头对耳麦问道。传过来的,是啪的一声——应该是打指头的声音。  「Yes。就是这样。所以呢,给你用的《索尔斯》帐号也不能脱离Under World的资源规则。亚丝娜使用的《丝提西亚》是利用Object中设定的资源来改变其形状,但索尔斯的热线攻击则需要空间资源的吸收和填充。自动填充能力有上限设定,因此白天应该是不会枯竭的,但是不能连发。」  确实,左手的白色长弓在进行广范围射击后其光芒就减弱了。虽然两端已经开始逐渐恢复光芒,但要再次全力攻击估计要十分钟左右。  不能连射。哼,正好。  比起自动式的,还是手动的更带劲。  诗浓在内心吼着,确认地上的爆炎已经消散。  半径约一公里的火山口边缘上,被烤焦冒烟的尸体堆成一圈。一次射击恐怕就歼灭了六七千敌兵吧。幸好那些都不是真正的Under World人,而是跟诗浓一样从现实登录的美国人。相信了这个内测的存在,刚连接进来就被烧死的玩家,估计正怒火中烧吧。  火山口的中央,与暗黑军队相比微乎其微的骑马部队开始再次前进。虽然敌人还有整整一万以上,但大半都害怕着下一次的射击——应该说是爆击而一动不动,因此应该能够突围吧。  诗浓凝神远眺,确认着人界部队的战列。  立刻就注意到了一名站在马车顶上,直看着自己的栗色头发的少女。  诗浓不禁露出微笑,控制赋予索尔斯帐号的另一个能力『连续飞行』,直朝着斜下方飞去。  在青蓝色的鞋尖碰到画布地面的同时,轻轻举起手来。  「哟,久等了,亚丝娜。」  看到嫣然一笑的诗浓,眼前的少女那榛色的双眼里,渗出珠子般的眼泪。  「……诗诺诺……!!」  伴随着硬挤出的叫喊声,亚丝娜飞过来紧紧地抱住她。诗浓轻轻叩着挚友震颤的身体,再次轻声说道:  「辛苦了。没事的……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被比自己稍高一点点的亚丝娜抱着,把左手已经填充了一成左右的弓对准前方,右手轻轻拉了一下弦。  索尔斯的弓会根据拉弦的力度来设定威力,以弓的纵横方向设定攻击范围。在拉开十公分的弦中出现了耀眼的细小光箭。诗浓将箭头对准了阻碍跑在部队前方的龙面前的敌方部队。  咻!细小的发射声。  微微倾斜的弓放出光线,落在直径十米的范围内,产生出不逊于毒刺导弹的爆炸。黑色的铠甲被成块吹飞,趁着这个打开的间隙,龙立刻冲进去。停下脚步的步兵被巨大的钩爪撞击,瞬间飞向空中。  至此,敌兵好像也注意到了,想打倒的猎物或者说要取得的分数正在逃离。一万多人爆发出了粗野的咒骂,步兵们像黑色的浪潮一般从火山口的斜面奔驰而下。  诗浓把弓挂在臂上,双手放在亚丝娜的双肩,将她轻轻扶起。  「亚丝娜。我看到从这往南一点有个遗迹一样的废墟。道路从正中央贯通,左右排着很多巨大的石像。在那里就不用担心被敌人包围,可以缩小战场。想办法在那里击退敌人吧。」  亚丝娜也是身经百战的剑士,听到诗浓的话两眼立刻恢复明锐的光芒。使劲把眼泪擦去后开口说道:  「明白了,诗诺诺……诗浓。就算美国VRMMO玩家再多,也不可能立刻凑到更多的人数。只要击退那一万数千人,敌人也就无计可施了。」  「嗯,交给我吧。……然后嘛……」  确认人界军队列的最后尾总算逃出敌人的包围后,诗浓再次看向亚丝娜。  「……那,桐人他……在这个部队吗?」  听后亚丝娜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事到如今,不用问的那么客气了。桐人君在,这里。」  亚丝娜用右手食指指了指脚下。  「哇,是吗。那……我去打个招呼吧。」  清了清嗓子后,诗浓用右手抓着大型马车顶蓬的后端,啪啦一声落到里面。  然后等亚丝娜下来后转向堆满木箱的深处。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穿着灰色制服的两名异国少女。同时睁大着双眼,其中一方发出轻声。  「索、索尔斯大人……?」  「你好,初次见面。虽然长的很像索尔斯,不过不是。我叫诗浓。」  尽可能的以笑颜相向,两人却更显惊讶了。不过看到背后的亚丝娜后好像立刻明白了什么。  「对,跟亚丝娜一样是Real World人。也是,桐人的……朋友。」  「是……这样啊。」  红发少女深吸一口气,黑发的女孩则小声地嘟哝道:怎么都是女人。  还远远不止呢。诗浓一边在内心苦笑着,从左右分开的少女中间走出几步。  虽然已经从比嘉健那里听说了桐人的状态,但是像这样实际看到他受伤的姿态后,她还是内心一紧,不由自主地渗出泪水。  发出嘶哑的声音,在过去的敌人兼战友,也是救命恩人的面前,诗浓轻轻地跪下。  沉在轮椅上的身姿,已经没有丝毫过去的强大。诗浓将长弓挂在肩上,伸出双臂紧紧抱住瘦削的身躯。  听说桐人的灵魂缺失了其中心重要的部分——『自我』。  比嘉用消沉的声音说过,现阶段还没有恢复的手段。  但是,诗浓紧紧地闭上双眼,一边流着泪珠,一边在内心喊叫:哪有那么简单!  很多人都有着无数的对桐人的记忆,对桐人的印象,还有对桐人的心意——爱。只要将它们一点一点聚集,放回桐人的心里就可以了。对,能感觉到吧……我心里的你。那个爱讽刺人,却又内心热血,比谁都强大,同龄的男子。  诗浓转过头,着实的往桐人的脸上吻去。  这时——  朝田诗乃还不知道,自己强烈的感伤,与桐谷和人唯一的治疗方法只是一纸之隔。  如果她对Under World和Fluct Light的构造有充分的知识,是有可能得出解答的。但是,诗乃在潜行前接受的说明,就只有现在的状况和索尔斯帐号的使用方法而已。  所以,诗乃不会知道,被她的唇触到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和人瞬间身体颤动,体温轻微上升了。  诗浓很快放开桐人的身体,站起来看向背后的三人。  「放心吧,桐人一定会很快回复的。在我们真正需要他的时候。」  亚丝娜和两名少女含着泪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飞到南边的遗迹确认一下地形。桐人就拜托你们了。」  如此说完,诗浓转向马车的后方——  突然,亚丝娜紧紧抓住她的肩膀。  看到她眼里浮现出无比迫切的光芒,诗浓不禁吞了口气。  「亚……亚丝娜,怎么……」  「诗浓,你刚才说飞去!?你,可以飞!?」  对这急迫的质问,诗浓迷惑地点了点头。  「是……是的。说是索尔斯帐号的能力。据说没有时间限制……」  「那需要救的不是我们!爱丽丝……去追被皇帝掳走的爱丽丝!!」  接下来亚丝娜说明的情况,不禁让诗浓胆战心寒。  作为所有关键的整合骑士爱丽丝被现实侧的敌人、皇帝贝库塔绑走,正向遥远的南方飞行中。现在追赶他的,只有一名人称骑士长的剑士。  「以超级帐号为对手,就算是骑士长也好,担子也太重了。要是不能在皇帝到达《终结祭坛》前救出爱丽丝,这个世界将会整个被破坏。诗浓,去帮助贝尔库利先生!」  总算理清事件,把骑士长贝尔库利的外表刻进脑海后,诗浓从马车上飞起,一口气冲入高空。  扬着尘埃南下的八百人界军。  与从北方以怒涛之势追赶的上万黑色军队相比,就像是被波涛吞噬前的一群小舟。  一夺回爱丽丝就立刻回来——在此之前加油啊,亚丝娜。  诗浓在内心喊着,朝向南边一口气加速起来。化作拖着白色尾巴的流星,划破红色的天空。  俯视着前方无限宽广的世界,诗浓突然想道:  说起来——  原本和自己同时登录的莉珐到哪里去了?  紧追着雷恩利率领的人界军的,是一万三千名美国玩家。  在遥远的北方,亚丝娜做出的峡谷边缘,伊修凯恩和谢塔及拳斗士团,如今还在继续着跟近两万美国人为对手的绝望之战。  而再数万Mel的北方。  已经化为古战场的东大门对面的荒野上,伫立着一个胖乎乎的身影。  裹着圆滚滚的身躯的纯色铠甲。随风飘扬的革制披风。圆圆的脑袋两侧垂着薄薄的耳朵,大大的鼻子直直地伸出。  是半兽人族之长,利尔皮林。  让所剩无几的部族在后方待机,他独自一人来到东大门附近的地方。之所以一个护卫都没带,是因为不想被他们看到自己在地面徘徊的姿态。  费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利尔皮林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有着华丽雕刻的银耳环。  轻轻拾起放入掌中的,是遵从皇帝的命令,作为活祭品的兽人族姬将军耳上戴着的耀眼之物。  遗物就只有这个。荒野里,别说与公主一起死去的三千兽人的遗体,就连骨头的碎片都没有留下。暗黑术师们可憎的邪术把兽人们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吞噬殆尽了。  而实行这个酷刑的可恨女术师,还有默许她的皇帝,如今都已不在这里了。  暗黑术师工会总长D因《光之巫女》的反击死掉,皇帝则追着巫女离开了。利尔皮林的待机命令却还未解除。  剩下的数千部族士兵是不可能战胜守护东大门的人界兵和整合骑士的。暗黑界五族的悲愿,征服人界的梦想已然溃散。  既然如此。  到底——为了什么。  为什么,与利尔皮林一起长大的姬将军,和三千被活祭的,还有在此之前在大门战斗的两千兽人非死不可呢。他们的死又带来了什么呢。  没有。完全、一点都没有。  只是因为长的比人丑这个理由,多达五千的族人就这样白白死去了。  利尔皮林把紧握的耳环抱在胸前,颓丧地跪在地上。愤怒,忧郁,还有压倒性的悲伤涌上心头——当它们化作泪水与呜咽的——  那一刻。  背后传来一个咕咚的轻响。  兽人族张慌忙回头一看,是一名摔坐在地上,颦蹙着眉头,有着深绿的头发和洁白的肌肤,以及一身嫩草色着装的人类女性。  比起对对方唐突出现的惊讶,以及对人族的愤怒和杀意,利尔皮林最先感受到的,是不要看自己的那份羞耻感。  因为,眼前的女孩实在是太美了。  从那如刚挤出的牛奶般的肤色来看,毫无疑问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的白纽姆——人界人。  跟个子很高骨头粗大,一身肌肉且有着铜色肌肤的暗黑界女性完全不同。手脚纤细的好像只要碰一下就会折断,头发即使没有风也簌簌摇摆,以呆然若失的风情仰望着自己的大眼睛,像是晶莹剔透的翠玉。  利尔皮林咒骂着自己竟会对这个弱小的种族产生美的让人震撼的想法。  同时,害怕女孩绿色的眼里会充满嫌恶之色。  「别……别看!!别看我!!」  边喊着用左手遮住自己的脸,右手握住大刀的柄。  在听到悲鸣前,把头砍掉。  如此想着,作出拔刀的动作时,利尔皮林因耳边传来的声音——言语而吃惊的僵住了。  「啊……你好。应该是,早上好吧。」  以轻快的动作起身,啪嗒啪嗒地拍着短短的宽摆短裤,女孩轻轻地笑了。  透过挡在脸上的指尖,哑然地俯视着小小的人类,利尔皮林不停地眨着眼。  女孩的眼里,没有一丝的嫌恶和蔑视,甚至连恐惧都没有。对白纽姆的孩子而言,兽人是吃人的恶鬼才对。  「为……为什么。」  自己口中漏出的话,完全不像是统率一万军团的暗黑界十侯之一,反而带着走投无路的味道。  「为什么不逃。为什么不发出悲鸣。区区一个人类,为什么。」  于是摆出一副因吃惊而困惑的表情。  「要说为什么……因为。」  然后,就像说大地是平的,天空是红的一般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  「你也是人类吧?」  这个瞬间,背脊震颤的理由,利尔皮林无法理解。紧握着大刀的刀柄,亚人的族长像喘气般说道:  「人……人类?我?说什么蠢话,一看就知道啦!我是半兽人!是被你们纽姆骂作人猪的半兽人!!」  「不过,还是人类吧。」  把双手放在两腰,女孩就像父母嘱咐孩子般一样重复道。  「你看,你不是能说话吗。除此以外,还需要什么吗?」  「要……什么……」  利尔皮林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绿色头发的少女自信满满提出的价值观,对燃着对人族的自卑感和怨艾活到现在的兽人族长而言太过异常了。  能说话就是人类?  「人类」的定义就仅此而已?说到语言,哥布林啊,食人魔啊,巨人啊都能说吧。但是,包括兽人在内的四个种族,在Dark Territory开辟以来就被称之为「亚人」,与人类严格区分开来。  利尔皮林只是发出粗鲁的鼻息呆呆地站在那里,少女一句「先不说这个」就将他的冲击和混乱推到一边,环视着周围。  「……这里,是哪儿?」  桐之谷直叶/莉珐/超级帐号03《泰拉利亚》,推测自己的登录坐标发生了巨大的偏差,轻轻的叹了口气。  当她听说使用的STL机器是刚搬进来的,连塑料包装都还没取下的新品开始就有不好的预感。直叶从来不使用新买的竹刀进行比赛,同样的,她也不信任电子仪器。因为不知为何,很早以前她抽中电子硬件初期不良的几率就异常的高。  登录的时候,跟同时进入机器的诗浓一样,把坐标设定在已先潜行的亚丝娜那里,而从周围没有人的气息来看果然是发生事故了吧。不,正确来说只有一个,眼前站着个跟相扑选手一样巨大的人。  根据只在潜行后的瞬间有效的色标判断,这个兽人造型的人,应该不是当前的敌人——美国玩家,而是Under World生活的「人工Fluct Light」,也就是AI唯说明的真正的人工智能。  当说明事态后,莉珐就下定决心,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会向这些人拔剑。这是当然的——怎么能将哥哥桐人想保护的「人类」杀死呢。如果人工Fluct Light在这个世界死亡,他们的灵魂也会从现实世界中被完全消灭啊。  而且——  眼前这个兽人造型的精密度,就算是已经看惯了ALO里位居众多The SEED标准的VRMMO顶级水准图像的莉珐眼里也令人惊讶。粉红色的大鼻子和耳朵的动作,在结实的巨大身躯上,装甲和披风的质感,而两只漆黑的小眼和表情丰富程度,更是表明他体内寄宿的灵魂毫无疑问是真实的存在。  向不知为何胆怯地把脸转过去的兽人询问这是哪里,却没有立刻得到答复。那就从更眼前的问题着手吧,莉珐提出了别的问题。  「那……你叫什么名字?」  已经混乱至极找不着北的兽人族长,对女孩第二次的发问不假思索地做了反射性的回答。也许只有名字是自己的一切中唯一喜欢的。  「我……我叫,利尔皮林。」  刚一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以前,第一次登上帝城的时候,听到利尔皮林这个名字的纽姆贵族的年轻人都大笑起来。  但是,女孩依然微笑道:  「利尔皮林。很可爱,真是个好名字。我是莉珐。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然后,她做出了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惊愕之举。  她笔直地伸出了柔软的白嫩右手。  握手——这个习惯当然知道。兽人之间也经常进行。但是,从没听说过纽姆跟兽人握手的。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陷阱吗,还是术师的魔法呢。是在什么时候中了幻惑术?  盯着女孩的右手,利尔皮林只能在一边呻吟。女孩看着利尔皮林近十秒后,略显失望地放下了手。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知为何内心感到一阵刺痛。  要是继续跟女孩说话,不,就算是看着她,脑子都会变得奇怪起来。利尔皮林已经不打算杀死眼前的弱小人类了,但为了寻求除此以外最不需要动脑就能解决的办法,他开口道:  「你……是人界军的士官吧。我要抓你做俘虏。带到皇帝那里去!」  先不说年龄,女孩装备的嫩草色铠甲,还有背着的长曲刀都绝不是一介士兵能拥有的东西。精致的设计还有素材的光泽,也许比利尔皮林的装备还要高级。  对大将军利尔皮林的大吼,女孩没有一丝胆怯的样子,像是思考着什么般,最后轻轻的耸了耸肩问道:  「你说的皇帝,是暗黑神贝库塔吧?」  「没……没错。」  「知道了。那好吧。带我走。」  点点头,把双手合在一起伸了出去。很明显,那不是握手而是催促将她绑起的动作。  真的是,到底在想什么啊。  利尔皮林从腰带上取下一根饰带,粗暴——但稍微宽松地绑住少女的手腕。握住绳端用力拉紧后,才想起皇帝已经不在本阵了。  但是,要是继续思考复杂的事情,脑袋的芯片就会烧坏吧。就算皇帝不在,还有那个眼神让人厌恶的副官,又或者商人会长琏吉尔之类的会决定如何处置。  转过身,稍微谨慎地牵着饰带刚走出几秒后。  突然,周围产生了浓厚的黑色雾霭之类的东西。令人厌恶的味道刺激着鼻子。瞬间就什么都看不见,利尔皮林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短暂的惊讶声音,或者说悲鸣,毫无疑问是从莉珐这个女孩发出的。  急忙转过身的利尔皮林看到的,是从浓密的黑雾中突然伸出并抓起女孩头发的一只手。  随后,手的主人穿过雾霭现身了。  本以为死掉的女人——暗黑术师总长D·I·L从鲜红的嘴唇露出疯狂的笑意站在那里。  为什么追不上。  整合骑士长贝尔库利除了愤怒和焦躁外更感到深深的惊讶。  已经追了两个多小时。  飞跃人界守备军夜营的森林和南边蔓延的圆形洼地,再通过奇怪的巨像林立的遗迹,已经闯入了从未如此深入过的Dark Territory领地,但是距离却没有任何缩短的迹象。绑走心爱的弟子整合骑士爱丽丝,皇帝贝库塔骑着的飞龙,依然只是在遥远地平线上极小的一个黑点。  皇帝带着爱丽丝,两人共同骑着一头飞龙。  相对的,贝尔库利不停在星咬、雨缘和滝刳这三头龙之间换乘,以尽可能地减轻他们的疲劳。按理说,应该快追上了才对。  为什么会追不上呢。皇帝能自由操控飞龙的天命?不可能。天命和空间力的循环,是连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都无法操控,世界最大的原则才对。  当然,应该不会无限飞下去吧。前面,到《世界尽头的断崖》就算是飞龙也至少要飞两三天。但是,贝尔库利骑着的飞龙总是要降下休息的。既然速度相同,那就永远不可能缩短距离。  迫不得已了。  贝尔库利无法使出射程能到达遥远地平线的术式。要打破现在的状况,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骑士长用右手轻轻地触摸着腰间的爱剑。  冰凉坚硬,可靠的触感。但是,仅凭触感就能知道,它的天命离完全回复还差很远。在东大门使用的大规模记忆解放攻击,消耗比预想的要大很多。  接下来要使用的技巧,是神器《时穿剑》的最终奥义,需要消耗莫大的天命。  只能用一次。而这一击必须以穿针孔一般的精密度命中才行。  贝尔库利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滝刳的脖子,轻轻一跃跳到旁边星咬的背上。  即使不握住缰绳,也能向常年共同作战的搭档传达意识,慎重地调整高度。  瞄准的是,在遥远地平线上如沙粒般的黑点。  虽然很想瞄准皇帝本人,但连身影都看不见的这个距离,打偏的危险性太大了。一定要看穿他的动作,把所有精力集中在飞龙的一只翅膀上。  在鞍上作仁王立的贝尔库利缓缓移动右手。从剑鞘中顺滑地拔出由一整块金属削出的长剑。  架在身体右边,满是伤痕的刀身突然摇动了。朦胧的刀刃随着飞龙的前进,在后方拖出几道残影。  轻声向无辜的飞龙作简短的道歉。  随后,眯着淡青色的双眼——最古的骑士贝尔库利发出尖锐的呐喊。  「时穿剑——里斩!!」  呲的一声,沉重但速度惊人地挥下刀刃。蓝色的残影沿着几道斩击的轨道闪烁、然后依次消失。  远在数十万Mel的彼方,能看到黑龙的左翅从根部被斩飞。  「香……真香啊,何等甜美……天命的香味……」  抓着人族女孩的头发,连身体一起吊起的D·I·L唇边,发出皲裂的声音。  眼前是恨之入骨的暗黑术师的身姿,但利尔皮林却只能呆然地眺望着。  曾经鲜艳光泽的肌肤,华丽的黑色卷发如今已狼狈不堪。全身被锐利的刀刃所砍的伤痕纵横无尽,不停的伸出鲜血。D的每一个动作,都会有几道伤口迸裂,鲜血飞溅。但术师身上缠绕的黑烟迅速聚集在伤口周围,散发出讨厌的味道后开始止血。  烟的来源,是垂在D腰间的小皮袋。仔细一看,袋子开口时不时会有奇怪的虫子之类的东西探出头来吐出浓烈的黑雾。那一定就是抑制天命减少的邪术。  瞅了一眼因厌恶感而压瘪着鼻子的眼利尔皮林,D再次提起两边的嘴角。  「这个猎物太棒了。赞扬你一下,猪。作为奖励,给你看看好东西吧。」  刚一说完——  D用钩爪一样的右手手指伸入头发被抓起、痛苦地扭曲着脸的女孩领口。  啪啦。随着无情的声音,铠甲和下面的长衣瞬间被撕裂。  露出皑皑洁白的上半身肌肤,女孩的脸更加扭曲了。看着那个样子,D气喘吁吁地吐出嗜虐的吐息,欷歔地笑了。  「怎样,还是第一次见到人族女人的身体吧?对猪而言是不是太毒了啊!不过,好戏才刚开始呢……!!」  把剥下的绿色铠甲和长刀扔到背后,D的右手五指突然像骨头没掉了一样蜿蜒蠕动起来。  不知何时,手指已经变成了黏滑带光的长虫。前端,同心圆状排列着细小锯齿的口大大张开,不停地重复着恶心的蠕动。  「看吧……!!」  D叫喊的同时,五根手指——或者说是触手,卷付在女孩的上半身,滑溜溜地爬着。不但封住了行动,前端抬起镰刀形的脖子——刺咬向肌肤的五个地方。  鲜血四溅,名叫莉珐的女孩张大着眼发出悲鸣。虽然伸手想剥下触手,但手腕却被利尔皮林的饰带绑着不能活动自如。  五处伤口的出血看似瞬间就停住了,但实际并非如此。利尔皮林发现,连在D右手的触手正发出咕咕的声音在喝着血。  暗黑术师仰起头,用尖锐的声音开始咏唱术式。  啵的一声,蓝色的光辉从女孩的伤口迸出。然后像与血液的流动同步般,顺着触手吸入D的手中。女孩的苦闷更加剧烈,纤细的身体像要折断般向后仰着。  「哈……厉害……厉害!!多么浓厚……香甜啊!!」  刺耳的尖叫声震破了利尔皮林的耳朵。  这个刺痛让兽人族长回过神来,喘气般喊道:  「你……你在干什么!!介个是我的俘虏!!我要带她到皇帝那里去!!」  「闭嘴,猪!!」  回转着瞳孔,D充满狂气地喊道:  「你忘了皇帝把作战指挥权全权委任给我了吗!!我的意志就是皇帝的意志!!我的命令就是皇帝的命令!!」  咕的一声,利尔皮林无言以对。  那个作战不是早就失败告终了吗。本想如此反驳。但皇帝没有留下任何指示就从战场消失了。那么,就没有任何能够颠覆D所主张的维持所有命令的材料。  呆立的利尔皮林面前,发着无声的悲鸣,女孩的动作开始减弱了。与之对比的,D皮肤上的无数伤口开始一点点粘连,闭合。  「呜……咕……」  从咬紧的牙关发出压碎的声音。  利尔皮林的眼里,不知不觉地将被吸收天命的女孩,跟作为活祭丧命的姬将军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女孩的眼里渐渐失去了光芒。肌肤的颜色已经由白转青,双手无力地垂下。但是,D右手的触手,还在不知足地蠢蠢蠕动,打算一滴不胜地把血全部吸光。  死……会死的。  难得的俘虏。  不,是第一个不会害怕也不会蔑视自己的人类。  这时——  不可思议的现象,或者说奇迹发生了,利尔皮林不禁张大了双眼。  地面。  Dark Territory那跟碳壳般漆黑的不毛之地,以女孩为中心,发出绿色的光芒。  只在食人魔族居住的东方边境才能看到的似乎很柔软的嫩草一起萌发,色彩缤纷的小花也四处盛开。风中带着花香,连血色的阳光也换成了温和的黄色。  这幅充满生命的光景,打着旋瞬间被吸收到女孩的体内。  青白的肌肤立刻恢复血色,眼瞳里光芒重现。  瞬间的幻视消失的同时,直接告诉利尔皮林女孩的天命已经完全恢复了。不明所以的安心感充斥着内心。  但是,立刻又被打破了。  「难以置信……出来了……又溢出来了!!」  伤势几乎已经痊愈的D,用懈怠的声音叫喊着。  松开抓着女孩头发的左右,那边的手指也变成了丑恶的触手生物。  发出咚咚的沉闷而粘稠的声音,新生的五根触手刺入女孩的肌肤。  「……啊啊……!!」  D的哄笑完全遮盖了她细微的悲鸣。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我的!这是我的~~!!」  ——一定要忍耐。  承受着现实世界中从未感到过的、几乎要昏过去的剧痛,莉珐只是如此默念着。  潜行之前,听过了超级帐号《泰拉利亚》的能力说明。  『无限制自动回复』。从周围广阔的空间自动吸收资源,不断变换成天命,也就是HP。根据比嘉这名技术者的说明,本来设定的数值就已非常庞大加上这个能力,因天命损耗而死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正因如此,莉珐才打算不惜冒着被抓的危险也要挑战暗黑神贝库塔——现实世界的敌人,同时她决定不对Under World的人拔剑。  本来自己在这个世界死去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加上还有无限的HP,这实在太不公平。作为一名剑士,这种事绝对不能做。  现在虐待自己的女性,也是跟利尔皮林一样是Under World人,也就是人工Fluct Light。  被剑砍,她的灵魂就会完全消灭。在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受伤,为什么要回复的情况下,是不可以开战的。  啊啊——可是。  别说衣服几乎全被扒光的羞耻了,天命被吸取的疼痛更是难以言喻的。  这真的是与现实的肉体分离后的假想感觉吗?  利尔皮林甚至无法立刻发觉这是从自己嘴里流出的话。  但随后,这次非常明确的,嘴巴动了,喉咙也震动了。  瞳孔缩的像针孔一般,D的眼里发出蔑视的目光。忍受着从腹底涌上的寒气,兽人族长继续说道:  「你的天命不是已经完全恢复了吗?没必要再从那个纽姆身上吸取了!」  「……你说什~么。命令我……?」  像走调的歌一般,D轻声说道。  就是在这个间隙,双手手指却更加激烈的蠕动着,使劲地掐着女孩的肌肤,贪婪地吸着血。暗黑术师的皮肤已经完全再生,像抹了油一样光滑照人,连头发都比原来更长更丰盈。  不仅如此,过剩的天命化为蓝色的光粒从全身上下散发到空中。然而,却依旧从背后抱缠着比D娇小很多的女孩,完全没有停止虐待的意向。  「我说过吧,猪?这个俘虏是我的。无论我要吸收多少天命,在猪的眼前怎样凌辱她,又或者当场杀了她,都跟你没有关系吧?」  哼哼、哼哼哼哼,喉咙里传来沉闷的笑声。  「嗯,不过呢,也是。发现她的人是你,是该让一点步吧?那……现在就把衣服脱光吧。」  「你……你在说什么……」  「我呢,很早以前,看到你那装模作样的铠甲和披风就想吐了。不过是头猪,却装的跟人一样。如果在这里全裸,四脚爬地,再嘎嘎地叫几声,兴许我就会把这个女孩还给你哦?」  咕。  突然,视野的右半部分发出闪闪红光。同时,从右眼伸出传来被铁针刺扎一样的疼痛。  不过是头猪。  跟人一样。  D的话,与莉珐这名少女的话重叠在一起。  是人类吧?  除此以外,还需要什么?  不能让D杀死这个女孩。不,不想她死。为此……为此。  利尔皮林颤抖的双手伸到披风的卡扣。噗哧,一口气扯掉。  踩在脚边盘绕的披风上,利尔皮林把手伸向系着铠甲的革带。  突然,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猛的抬起头,与直视着自己的莉珐的视线合到了一起。  「我……没事。所以,不要,这样。」  声音没有坚持到最后。D突然用牙齿轻轻咬在女孩的脸上。  「要是再说些无聊的话,就咬破你这张可爱的脸了哦。难得进入好戏了。喂,怎么了,猪。快点脱啊。还是说看到人类的裸体兴奋了?」  哇哈哈哈哈,喧嚣的笑声不绝。  「俺……俺……俺是……」  突然,有什么从双眼涌出,沿着脸颊滴落。左侧垂下的水滴是透明的,但右侧的却被染成了深红。  右手缓缓地放开卡口——伸向左腰的大刀刀柄。  「俺是,人类!!」  叫喊的同时,右眼啪地一声爆裂了。  减半的视野一端,利尔皮林准确地捕捉到了D的身影。嗜虐的哄笑停止,张大着嘴巴。  利尔皮林使出浑身的力量,拔刀挥向D豪无防备的脚下。  但是——因为刚刚失去了一只眼睛,距离感产生了错乱。  剑尖只是掠过D的右小腿,利尔皮林因为乱来的斩击姿势,左肩歪了一下摔倒在地面。  抬起头来,变成凶恶面相的D·I·L歪着嘴唇吐了一下。  「这头臭猪……竟敢伤我……!」  嘣地一下把女孩的身体扔到后方,高高举起双手的触手。它们发出坚硬的声音,瞬间变成闪着黑光的十把利刃。  「把你切成肉末,喂龙去!!」  利尔皮林只是等待着往左右伸展的刀刃挥落的时刻。  铛。  声音很微弱,却不停地传入。D的动作完全停止了。  利尔皮林呆然地眺望着:术师的双手,从根部零落,伴随着水润的声音在地面滚动。  D也同样浮现出惊愕的表情。从左右肩膀像瀑布一样喷洒着鲜血的高个子女人缓缓地转过身体。  映入利尔皮林眼帘的是,莉珐闪耀着白色光辉的身姿。  相对于几乎失去了所有衣服的华丽身躯而言,看上去非常难以驾驭的长大曲刀笔直地向前挥落。虽然双手手腕被捆绑着,毫无疑问正是这个女孩瞬间将D的双手砍断的。  D用干涸的声音说道:  「人类……竟然帮一头猪,来砍人……?」  看着难以置信的样子不停地左右摇头的暗黑术师,莉珐回答道:  「不。我是为了帮助人而斩除邪恶而已。」  轻快地举起长刀作出大上段的姿势。  咻。  女孩在难以置信的距离,从正面发出斩击。  何等——优美。  锻炼完美到没有一丝赘余的身体。登峰造极的技巧。  利尔皮林又一次——但这次是感动地流下了眼泪。暗黑界最强的术者兼十侯中实力最强的D·I·L,整个身体被无声地分成了两半。  加百列·米勒毫无感动地俯视着以最后的力气挥动着单翅软着陆,发出细微的鸣叫后断了气的飞龙。  在视线离开的那一刻,关于飞龙的存在就从他的记忆和思考中完全排除了。他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地环视周围。  坠落的地点,是圆柱状奇岩耸立的区域。不论哪块岩山都有三百英尺高,直径达到上百英尺。而他正站在其中一块上。  要是跳下去未免太鲁莽了。而这个世界里生成·操作元素的魔术还远不到熟练的程度。要带着失去意识横躺在脚边的整合骑士爱丽丝降落就更加危险了。  要是有铁环和楔钉、登山绳的话,就算在现实世界,这种程度的垂直壁面也能轻松地悬垂降落。但现在自己只需『等待』。  因为,在遥远的北面天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自己坠落的疑似罪魁祸首正携着三头龙急速接近。处理掉敌人,再支配新龙的AI,然后继续南下即可。  加百列抬起头笔直望向头顶。红色的天空中漂浮的太阳已经到达相当的高度了。  离克里特再次开始时间加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问题是,投入战场的美国内测玩家,因加速而被弹出去为止能否彻底歼灭人界军呢——测试玩家应该至少超过五万人。只剩一千人左右的人界军不可能抵抗。  要说不确定要素,就只有屡屡蹂躏暗黑界军的整合骑士了。但其中之一的爱丽丝已经落入自己手中,恐怕接近中的追踪者也是骑士吧。留在北方战场的也就一两人。  没有任何问题。加百列轻轻点了点头,最后望向横躺在旁边的整合骑士爱丽丝。  再次发出了惊叹,真是——太美了。  几乎无法抑制体内徘徊的兴奋。  加百列有些迷惘,要不要在她醒来前把武装解除至只剩一块布为止,并严谨地拘禁起来好呢?作为合理的判断理应如此,但敌人正在逼近,这样进行作业未免会过于粗野。  还是等时间加速后再慢慢品味吧。就算是解除铠甲的带扣,也要优美,严肃,象征性地进行。  「……暂时好好睡多一阵吧,爱丽丝……艾莉西亚。」  加百列温柔地说着,为了迎击敌人向圆岩的中央走去。  无论是使用暗黑神贝库塔这个帐号的加百列·米勒,还是发现它的克里特,都不可能知道,身为最强骑士的爱丽丝不过被飞龙踢了一下就昏过去,且几个小时未醒,一切都是因为赋予贝库塔的能力。  Under World中设定的四个超级帐号,都是为了对世界直接操作——也就是显现神迹——而存在的。  改变地域的丝提西亚。  破坏移动或静止Object的索尔斯。  回复Object耐久度的泰拉利亚。  而贝库塔,则是操作作为居民的人工Fluct Light本身。  比如说,暂时停止居民的精神活动,也就是Fluct Light中的光子情报,在遥远的地方进行再配置,或者作出新的家族。  因为其行为是袭击、掳掠居民,因此跟其他三神不同,难以作为信仰的对象。所以贝库塔不但拥有最高优先度的装备和天命数值上限,还施加了不可作为术式对象的强力保护。Under World里作为童话流传的『贝库塔的迷路人』,就是以过去进行此种操作为原型的。  当然,虽然存在声音命令体系,但只是使用STL操作其他Fluct Light的话,命令不过是触发方式。如果是限定的效果,只凭想象也是能触发的。  而暗黑神贝库塔的能力与加百列特异的精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最佳,同时也是最坏的组合。  把人的内心——其热、光和光辉全部吸收。  爱丽丝被暂时剥夺了Fluct Light的活力,进入了强制的昏睡状态。  暗黑将军沙斯特的必杀心意被吞噬殆尽也是因为贝库塔和加百列二者力量的融合。  而如今,沙斯特长年的对手——整合骑士贝尔库利也踏上了同一条道路。  贝尔库利看到敌方的皇帝贝库塔非常幸运的落在了不可能脱离的高岩山上。  他用魄力挥去使用绝技后造成的强烈消耗感。  「很好……再飞一会儿,拜托你们了,星咬,雨缘,滝刳!!」  与声音同时,三头飞龙靠近到极限,像一个巨大的翅膀般加速。  只要敌人静止不动,就算是十万Mel以上的距离,对飞龙而言也只需要数分钟而已。  在战斗前剩余的时间里,贝尔库利进入了静静的默考。脑里鲜明地回想起了今天早上的梦。  你预感过死亡吗?  在梦中如是说道的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对相处了两百年以上的贝尔库利而言,直到最后都是充满谜团的存在。  从深冻结处理中解放,当爱丽丝告诉他最高祭司已死的时候,也并没有太大的惊愕。也就是感慨道:这么长时间辛苦你了。倒是寿命有限的元老丘德尔金的死更让他吃惊。  因此,关于Administrator最后的战斗,还有她消散的情形,都没有特别向爱丽丝询问。当然,一方面是因为突然落到自己肩上的人界防卫的大任而忙得不可开交,又或者,只是不想知道——那名银发银瞳少女的欲望和执着、罪孽之深重达到了何等程度。  在贝尔库利眼里,Administrator是个每天无精打采,没有常性,反复无常的公主。  没有尊敬过她。因为服从所以也未宣誓忠诚。  但是——  伺候她这件事,自己却并不讨厌。  「对啊……只有这点,请相信我。」  嘀咕着,最古的骑士猛地张开锐利的双眼。  已经能看到横躺在地的爱丽丝的黄金铠甲,和她前面像影子一样静静站着的皇帝贝库塔的身影。  「很好……你们在上空待机!如果我败了,抱歉,请你们想办法夺回爱丽丝,逃往北方!」  向飞龙们轻声指示后——贝尔库利从高空轻轻地跳落。  追着如流星一般留下光之轨迹飞离的索尔斯/诗浓,八百人界军拼命南行。  已经逐渐抛离徒步追来的一万三千暗黑之步兵军团。但是,两人共骑一匹的马也不可能一直这样跑下去。  亚丝娜站在桐人和缇卓、萝涅乘坐的马车顶上,祈祷着凝视南方。  究竟——  经过二十分左右的行军,地平线上,跟寺院一样的巨大遗迹像海市蜃楼般浮了上来。  没有生命的气息。只有腐朽的石头静静地躺着。  夹着笔直延伸的道路,横亘着两个平坦的大宫殿。高约二十米,宽则有左右三百米以上吧。作为防止敌军包围的障壁算是充分的规模了。  在两个宫殿之间,道路一直往南延伸。之所以会有参道的印象,是因为以连接宫殿墙壁的方式,道路两侧密密麻麻地并排着奇怪的巨像。  既不是东洋风的佛像,也不是西洋风的神像。硬要说的话,是跟南美的遗迹有点相仿的矮矮的四方形头像。它们全都雕刻着圆圆的眼睛和巨大的嘴巴,短短的双手合在胸前。  那是Under World生成的时候《拉斯》的工程师设计、配置的吗?还是《The SEED》数据包自动生成的呢?  又或者——过去在这里生活的Dark Territory种族从岩山上挖来的呢……?  比如说,作为献给众多死者的巨大墓标。  亚丝娜大口呼气,抛开这个不祥的想法。  跑在部队前方的飞龙背上,骑士雷恩利大声宣告。  「在那个参道中央附近迎击敌人!」  随机传来「了解!」的回应。  数分钟后,部队气势不减地冲入微暗的遗迹之中。左右两旁,四方形的巨大神像无言地俯视着。马蹄和马车的车轮在由土变为铺石的道路上发出硬质的声音。  仿佛切裂冰冷的空气一般,雷恩利以爽朗的声音命令道:  「好。前部卫士队左右分开停下!让马车队和后方部队通过!」  瞬间分开的骑马之间,十辆马车向前穿过同样停止的后续骑马队,到达最里面后停了下来。  凸显寂静的风,像抚摸着人界军一样簌簌地吹过。  不过,也就一瞬间而已。从北方追来的大部队,正发出隆隆的巨响追赶而来。  亚丝娜从马车上跳下,对从车篷内测探出头的少女们说道:  「这是最后的战斗。桐人君就拜托你们了。」  「是!拼上我们的性命!」  「一定会保护好他!」  对紧握着小小的右拳行骑士礼的萝涅和缇卓,回以同样的动作,亚丝娜浅浅一笑。  「放心吧,绝不会让敌人到这里的。」  其中,有一半是对自己的誓言。轻轻挥着张开的右手,亚丝娜毅然转过身去。  跑到部队的前头,雷恩利正在麻利地配置着卫士们。  道路宽约二十米。虽然说不上很理想,不过这个人数在完全划分后,形成轮流切换也不是不可能。  重点是,在后方的术师持续支援期间,尽可能地控制牺牲人数,并削减敌人的数量。幸运的是,黑步兵军里看不到魔术职业的身影。虽然推断Under World复杂的命令体系,美国玩家们在短时间内不可能习得命令,但这个状况说实话真是谢天谢地。  一旦情况有变——  就由我一个人,将敌人的全军杀光。  亚丝娜大吸一口气,将其连同决意一起凝聚在体内。  考虑到丝提西亚庞大的天命,应该不可能因数值上的伤害而倒下吧。问题是,能否忍受那强烈的疼痛。当内心输给痛楚的时候,这个身体会受伤,即使苟延残喘也会落入剑都握不住的丑态。  亚丝娜闭上眼睛,想着受伤的桐人。想象他受到的痛楚,和背负的悲痛之大。  当她走向部队最前面的时候,心里已经没有一丝的恐惧。  也许是这场战争中最后的大规模激战,在升到最高点的朝日下展开了。  追求着宣传网站上承诺的真实的血和悲鸣,约二十名重武装内测玩家最先冲进了遗迹参道。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并不是为了提供无视分级这种程度的娱乐的可怜NPC。  而是满怀拯救世界,救出敬爱的黄金少女骑士的决意的,真正的勇士们。他们的剑里充满着意志,含着断然的威力挥落。  一个身影正在高处俯视着单方面被歼灭的美国玩家。  最大限度地舍弃金属装甲,类似Rider Suit一样的皮衣。光泽的皮革上到处突起银色的柳钉。  武器只有一把腰间垂着的大型短剑。看不到脸。披着跟雨衣一样也是黑色皮革的雨披,风帽一直垂到嘴边。  唯一能窥见的大嘴唇,扭曲至极限地嗤笑着。  是瓦沙克·卡扎尔斯。  再次登入Under World的他,在勉强避开诗浓随即而至的广范围激光照射后,混在美国人里追赶人界军。但他并没有加入初期的突击,而是爬上西侧大宫殿的墙壁,盘坐在能俯视战线的一个神像头顶,决定在特等席看戏。  「喔—喔,跟以前一样精干且毫不留情啊~那个女人。呵呵呵,杀吧杀吧。」  难以言喻的兴奋,混着笑意叽咕着。  披着珍珠色的铠甲,栗色头发随风飘扬的少女——《闪光》亚丝娜,跟瓦沙克遥远记忆中的身姿一样,右手的单手细剑闪闪发亮。  那时,瓦沙克也是这样,在一边隐身眺望着亚丝娜的战斗。他在内心坚定地发誓:在世界完结前解决掉你。  ——还有那时在亚丝娜旁边,展现出更加惊人战斗姿态的黑衣剑士。  在从骑龙后背摔下来时,贝尔库利与下方的地面之间还有接近两百Mel的落差。若是就这样径直坠落,就算是他也无法承受着地时的冲击。  不过骑士长却俨然如踩着目不可视的阶梯一般,沿着螺旋形的轨道缓缓下行。事实上,他每向下踩出一步,就会在脚下产生风元素,并迅速将其引爆,利用这一反冲力减缓了自己落下的速度。使用下肢控制元素,是他在十年以前从丘德尔金元老处偷学而来的技艺——在这个Under World之中,没有骑士长贝尔库利所不知的战斗技巧。  此世最古老的骑士手握剑柄,一步步的向着站立在下方如同尖塔一般的岩峰绝顶上的皇帝贝库塔的死角接近。  一击就要必杀。  毫不留情的,沉着的,理所当然的,将其毙命。  事实上,自一百五十多年前杀掉了初代暗黑将军以来,整合骑士长贝尔库利还是首次重拾如现在这般的必杀之心意。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根本未曾出现足以激发他的杀意的敌人。  就算是和那个单骑闯入中央大教堂的名为优吉欧的少年战斗时,贝尔库利虽已认真以赴,身上也并未萌生哪怕一分真正的杀意——而且,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即使是在面对初代暗黑将军之时,他都未曾抱有过愤怒和憎恶这样负面的心意。  即是说,在贝尔库利漫长的人生中,这是他第一次将愤怒贯入剑刃之中。  他真的愤怒了。整个人发自心底的被激怒了。  这不仅是因为对方抓获了爱丽丝这一件事。来自名为《Real World》的外部世界之人,随心所欲的操纵着本有可能达成和平共处的暗黑界人,将他们驱赶上战场,徒劳的送去性命。对于守护了这个世界超过两百年的贝尔库利来说,这是绝对无法饶恕的恶行。  ——我不知道你这家伙有什么理由。  但是,Real World中的人,绝对不是都像你这样恶入骨髓。只要看看那个名为亚丝娜的姑娘就明白了。  即是说,邪恶到无可救药的,只是你个人的本质罢了。  那么,这就是报应。  暗黑将军沙斯特,整合骑士艾尔德利耶,以及在战场上殒命的无数人类的性命的重量——  ——就用这一剑让你知晓!  「去——啊啊!」  骑士长一步跨过最后的十Mel距离,朝着皇帝贝库塔的天灵盖,将灌注了全部意志的斩击一挥而下。  空气因为这一击而变得炽热,放出白光。由刀刃放射出的光芒无比耀眼,甚至让整片天空都失去了本来的颜色。  毫无疑问,这是包含着Under World有史以来全部剑招之中最大最强威力的一击,在主处理器中的记忆数据,优先级甚至凌驾于系统控制命令之上。即是说,在这绝对的一击面前,一切状态数值都变得毫无意义。  就算是皇帝贝库塔被设定为几乎无限的天命数值,也会在这一击下灰飞烟灭。  ——前提是,能够命中的话。  就算是面对着即将降临到自己头上的「绝对的」死亡,贝库塔的脸上也是毫无表情。  那一击的速度,快到让人只能呆然目视。攻击只在一个刹那便告袭来,就算反应再快的人,也来不及作出对策。  ——却也就在这个刹那,贝库塔被黑水晶铠甲包围的躯体,无声的滑开了。  向着唯一可以躲开攻击的方向,滑开了刚好足以避开攻击的距离。  贝尔库利的剑刃所及,只有飘在空中的红色披风罢了。与剑相触的瞬间,厚重的毛皮便瞬间分解为无数细小的尘埃。  而后,伴着「嘎啦啦——!!」的雷鸣之声,坚硬的岩石上深深的刻下了一道笔直的伤痕。整座巨大无伦的山峰都为之震动,无数石块从边缘滚落。  连那一击都能躲开吗?!  虽然为此而瞠目结舌,贝尔库利的动作却连一瞬都未曾停滞。在常年的征战历练下,他早已不会因为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便停滞下思考。  身体描绘着弧形的轨道转换了体态,绕到了皇帝的侧面。而后,横着斩出一击。从他倾注了全身心的斩击落空,到着地,移动,再次做出攻击,其间的时间还不足半秒。  然而就连这一追击,贝库塔也避开了。  他的身形如随风而散的黑烟一般,无须任何预备动作便在地上轻巧的滑开。剑尖掠过铠甲的表面,火花在空中四溅。  但是。  这次贝尔库利总算有了确信。  ——干掉他了。  之前的第一击虽然挥空,威力却并未消散。神器·时穿剑的完全支配技,「斩断未来」的能力,已在之前被他发动了。  而皇帝的后背,已经退入了那残留着致死威力的空间之中。  被铁制发箍束在一起的斑白驳杂的金发从正中央被切断,四下纷飞。  戴在额头上的皇冠也伴随着尖锐的金属声碎裂开来。  贝库塔的双手像是求饶一般高高举起。  贝尔库利强烈的预感到,下个瞬间,那具被黑色包裹的身体就会被由上至下切成两半。  啪。  清脆的碰撞之音。  其来源是——在后脑勺上方左右拍合的,皇帝的双手。  ——只用空手,就将斩击挟止了吗?而且,还是在后背相对的情况之下!  这不可能。虽说用两手接下利刃的秘技在暗黑界的拳斗士中一直有所传承,然而那是只有他们那硬逾钢铁的双拳才能实现的绝技。更何况,残留在那个空间之中的威力,就算是拳斗士的族长也决计无法空手将其拦下。  这样的思考只不过持续了一瞬,然而在那之后,贝尔库利却还是一动不动。  因为,之后发生的现象,让他只能瞠然默视。  残留在空中的,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的必杀斩击,就这样被吸入了皇帝的两手之中。  同时,皇帝瞪大的蓝色双眼,也染上了仿佛无底的黑暗。  不——不只是这样。在那黑暗的最深处,闪烁着无数光芒——那是,星星?  不,不对。  那是,灵魂。囚禁在那里的,都是至今为止,被这个男人以同样的方式吸收的灵魂。  「……你这个家伙,可以吞噬他人的心意吗?」  面对贝尔库利的质问,贝库塔缓缓放下将斩击吸收殆尽的双手,淡淡地开口了。  「Xinyi?……原来如此,是说心灵和意志吗?」  那声音寒冷彻骨,简直不带任何生物的气息。而作为声音来源的红色嘴唇,则扭曲成近乎微笑的形状。  「你的心灵,就如那经年陈酿的葡萄酒一般。粘稠而浓密……口感厚重,后味辛甜。虽然不是我之所好……然而主菜前的前餐却也是多多益善。」  皇帝苍白的右手握住了腰间长剑的剑柄,从剑鞘之中被缓缓抽出的细长剑刃,周身为蓝紫色的磷光所包围。  将手中长剑如同无力之人一般垂下,皇帝贝库塔又一次露出了微笑。  「那么,就让我再多喝些吧。」  敌人粗糙的大剑,终于还是掠过了亚丝娜的双腕。  如同被烧灼的铁丝嵌入肉中的痛楚瞬间向她袭来。  ——这点痛苦又算得上什么!  在她如是强烈的心念之下,手腕上细小的淡红色伤痕仅一瞬便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而在此时,她的右手已经以如烟雾般飘逸的动作,剑锋从面前男子的右肩指向左肋,四连发的突击技如行云流水。男人面容扭曲的咒骂数声,倒在了地上。  她已然数不清这是自己击倒的第几个人了。  同时,她也不清楚在这条通往遗迹的道路上展开的战斗已经进行了多长时间,是几分钟,还是几十分钟。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在这大道的入口突如其来杀出的黑色步兵,现在尚存的数量仍是近乎无限。  哼,这种程度的持久战却也不算什么。在艾因葛朗特里,Boss战持续一两个小时简直是家常便饭。  亚丝娜在心中如是自语着,跃过了男人的尸骸,同时挥剑挡住了敌人挥下的斧头,将其击落。敌人的重心被这一击所击溃,她一边补上致命攻击,一边环视着整个战场。  亚丝娜奋战之处是道路的正中央,在她的右侧,被几名卫士簇拥着的整合骑士雷恩利正在不断交错投掷着手中的两把飞刃,不管是威力还是精确度都令人战栗,而面前的尸骸业已堆积如山。看起来这边暂时不要紧。  问题在左侧。虽然配备有很多名队长级别的卫士,然而左翼的战线却还是被缓缓向后逼退。  「左翼,加快先锋交替的速度!治疗术也请偏重于那边!」  应答之声即刻便在身后响起,然而那些声音已是疲惫不堪。  让亚丝娜放不下心的,还有另一件事。  现在他们与之交战的步兵,并非单纯由AI驱动的人形怪物,而是来自于MMORPG发源国·美国的,身经百战的玩家。早已在各种PvP、GvG游戏中身经百战历练的他们,迟早也会意识到,像现在这样单纯的突击是没有作用的了。  如果是自己的话,会怎么做呢?亚丝娜一边不住挥舞着细剑,一边思考着。  一般情况下会想到的,是从后方进行远距离攻击。然而,敌军之中没有魔法师,同时敌人也理应不知道术式命令才对。  除却魔法之外便是弓箭了。然而在亚丝娜的印象中,并未见到装备弓弩的士兵,想来是并未准备过弓兵的账号。最后剩下的方法,便只有投掷出手中的武器一途,不过这势必会带来很大的抵触心理。因为一旦将武器投出,便意味着无法继续参加之后的战斗了。  看起来,对方是没有打击这边的良策了。那么——  就只需要之前预想的那样,将这一万名敌人全部斩落!  几乎和亚丝娜下定这一新决心的同时——  道路的入口处,突然被黑色遮蔽了。  巨大的盾牌并举成整齐的一排,其上是——如同旌旗一般林立的长枪,黑压压的直遮住了初升的朝阳。  重枪兵!  「做……做好防突击准备!!小心躲避敌人的枪尖!!只要欺近敌人怀中就能将其打倒!」  在亚丝娜喊出这句话的同时,伴着「咔嚓」的金属碰撞声,巨大的长枪整齐的向前架起。一整排接近二十人的重装步兵发出雄浑的咆哮,开始向前突进。  敌人强烈的威压感让卫士们开始焦躁不安。亚丝娜一面在心中祈祷着「求求你们,冷静下来」,一面凝视着从自己正面冲来的枪兵。泛着凶恶黑光的长枪,正沿直线迫近而来。  自己要尽可能的靠近他们——以且挡且走的战法。  「锵」的一声,火花四溅,正是细剑贴着枪杆的侧面滑过。  「……呀啊啊啊!!」  伴着一声呐喊,剑尖向着身躯硕大的敌人的头部由下而上疾刺而上。伴着厚重的手感,鲜血从头盔的护目铠后飞溅而出。  悲鸣高响——发声者却并非只是美国人。  防御左翼的数名卫士,未能成功的避开长枪,被它贯穿了身体。  亚丝娜高声喝叫着,离开了现在的阵地向左侧奔去,以一记承载了全部体重的单发突刺刺穿了一个人的胸铠,而后抽出染满鲜血的长剑,挥出二连击的斩击技斩断了他后方敌人的双手。  而后,她一脚踏在刚刚从一名卫士身体里抽出的长枪枪尖上,沿着枪杆一跃而上,在一名接近两米高的彪形大汉肩头着地,用左手粗暴的拉起对方的头盔,右手一记反手斩击便招呼向了敌人暴露在外的脖颈。  敌人发出悲鸣倒地。亚丝娜跨过其后背,高声大叫。  「负伤者退到后方!!优先对他们进行治疗!!」  她一面喘息一面确认着战场的状况。在刚才的那次突击中,有六名卫士受到了长枪的直击,其中甚至有人已经气绝。  不好……这样一来,通道狭窄的地形,反而会变得对敌人有利了。  亚丝娜还来不及在这一瞬间想出什么对策,新一波震地之声就已传入了呆立的她耳中。  仅仅在第一波冲击的数秒之后,新的二十名重枪兵便发动了突进。  亚丝娜看了看还有两三秒就会接近而来的长枪阵列,而后将目光移回了自己本来应在的战线中央。在那里——  一名稚气未脱的年轻卫士,正勉强将长剑架在身前,双膝止不住的颤抖。  「啊…………!!」  亚丝娜尖叫着向那边跑去,飞一般的扑到了少年身前,向左侧看去。  锋锐的枪尖就在那里,近在咫尺。  亚丝娜伸出左手将其握住。然而——  枪尖却从手套的表面滑过。  咚。  钝重的冲击感袭向全身。亚丝娜连悲鸣都发不出,只能低下头,呆呆的看着那杆深深贯穿了自己上腹部的巨大金属。  剑之运动,乃是最小限度。  亦即是说,那是达到了最大效率的剑。  在骑士长贝尔库利看来,皇帝贝库塔那和之前目睹过的一切流派都迥异的剑法,就是这样的东西。  首先,他的脚几乎没有动。前踏也好,回转也好,都如同在地面上滑行一般。而他作出攻击之时,更是几乎毫无预备动作。前一秒还无力地垂在空中的剑,下个瞬间便会沿着最短距离袭来。  即是说,几乎不可能做到预判。因此,贝尔库利面对皇帝那既不迅速也不刚猛的攻击,却是连续退避了五招。  而五招,便已足够。  凭借自己丰富的战斗经验,即使是从贝库塔那毫无预兆的剑法之中,贝尔库利也找到了破绽,并开始了反击。  简直就像和敌人配合好的一般,伴着最轻的呐喊声挥出的上段斩击,堪堪迎上了贝库塔的第六击。  激烈而扭曲的碰撞声。蓝色的火花也随之四溅。  向斩击中倾注入全力,硬生生的压下敌人的水平斩,并将其向敌人一点点逼去。  剑上并未传来太大的抵抗。相交的剑刃不断向后沉去,一点点的接近贝库塔的身躯。  此刻便定分晓!  贝尔库利吸气凝神,将「就这样由肩及腹径直斩下」的心意灌注至刀刃之中。时穿剑放出钢铁之辉,做出了回应。贝库塔的长剑被以破竹之势不断压下。剑尖已经触及敌人的肩膀——还差一点就能贯穿敌人的铠甲了——  瞬间,贝库塔的剑上放出了诡谲的光芒。  蓝紫色的磷光陡然增厚,将时穿剑也包裹在了其中。于此同时,时穿剑上暴涨而出的白银光辉却像萎缩了一般,陡然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  不……  我到底……是要……做什么……  伴着「砰」的一声锐响,从左肩上传来了冻结一般的疼痛。贝尔库利瞪大了双眼,猛地向后退去。  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一瞬间失去的意识也总算恢复了过来。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与敌交锋之际,我竟会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  甫作出这一自我质问,贝尔库利便意识到,那并不是这么单纯的东西。  那一瞬间,自己的意识似乎被压倒性的空白所侵蚀,甚至连自己为何身处于此,乃至自己究竟是谁都变得模糊不清。  「你这家伙……能够通过剑,直接吸收我的心意吗?」  贝尔库利低声问道。  回答则是一个左右不对称的扭曲微笑。  骑士长啧了啧舌,看向左肩。擦伤,然而伤口却相当之深。  「哼……还是很有意思的不是吗,皇帝陛下?不过,不能以剑相交,却是件大麻烦事啊。」  贝尔库利轻声一笑。而贝库塔则眨了下眼,而后点了点头。  「……嗯。说起来,还有件事没有试过呢。」  这句话的意思,贝尔库利很快就明白了。  皇帝将右手的长剑举起,向着贝尔库利直指而出。  一道蓝黑色的令人厌恶的光芒,「唰」的一下延伸而出。  什么……难道说,还能从远距离?!  在贝尔库利脑中闪过这一思考时,光束已经触及了他的胸口。  瞬间,他的意识远去,如同熄灭的烛火一般。  长剑逐渐向骑士长靠近,径直穿过了他的左腋下——而他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  嚓。  伴着粘滞的声音,一挑而上的长剑将贝尔库利粗壮的手臂连根切断。  「咕……啊啊!!」  亚丝娜用尽全部的意志力,将喉咙里发出的惨叫压抑成低声的呻吟。剧痛——这么说并不准确,那是身体如同被无数高温燃料贯穿一般,远远超过了自己承受极限的压倒性的感觉爆发。  ——这点痛算什么!  这点小伤罢了,再疼又算什么!!  泛着黑光的长枪深深的刺穿了上腹的左侧,恐怕从背后此处的那部分都有接近一米长。  亚丝娜转过头看向身后。站在自己正后方的少年卫士,十分幸运的只是被枪尖擦过了面颊。她用尽全部精神力,对着面色苍白的仰视着自己的少年挤出一个微笑。  只要保护住了这个孩子珍贵的生命——我负上这种假想的伤,又算什么!!  「唔……啊!!」  伴着一声呐喊,她向紧握住贯穿身体的长枪的左手之中注入力量。  刺耳的「砰」的一声响起,直径接近十厘米的金属枪就这样在她的掌中碎成两截。随后她将手伸到背后,抓住突出在外的枪头,猛地抽出。  眼前金星纷乱,灼热感从指尖直传到脚尖。然而亚丝娜手下不停,近乎粗暴的将长枪抽出,扔在地上。  多得可怕的鲜血从腹部巨大的伤口和口中喷涌而出,但身体却兀自屹立。亚丝娜用右手拭去嘴角的血痕,用烈火一般的视线抬头看向眼前的敌人。  身为长枪之主的巨汉头盔后的眼睛剧烈的眨动着,透露着他的困惑。  如是重复的两遍感叹后,是语速很快的英语。  「……什么嘛……这种游戏,一点都不好玩啊。我要下线了,快点把我杀了吧。」  亚丝娜点了点头,右手的细剑准确的贯穿了大汉的心脏。他庞大的身躯倾颓而倒,身上厚重的铠甲咔嚓作响,生命的气息在一瞬间便告消失。  之前伤口的剧痛都未曾让亚丝娜流泪,然而此刻她的双眼却噙满了泪水。  如今笼罩着这片战场的疼痛、苦楚,甚至憎恨,本应是毫无存在必要的。  美国玩家和人界军的卫士,本来根本没有相互残杀的理由。若是相遇时的境遇有所不同,双方本应能成为很好的朋友才对——就像自己一样。  幻想世界也好,VRMMO也好,绝对不是为了这种事情才存在的。  「唔……救……救……」  用日语发出的悲鸣打断了亚丝娜的思绪。转眼看去,一杆巨大的长枪正欲刺向一名倒在地面上动弹不得的卫士。  「呜……啊啊啊啊啊!!」  亚丝娜将激情化作咆哮,一跃而出。右手的细剑径直前身,左手则紧贴身侧。  她的全身被白色的光芒所包裹,双脚离地的她,如同耀眼的彗星一般向前飞翔。细剑最高级突进技,《Flashing Penetrator》。  黑色的枪兵瞬间化作了无数肉片,在他身后的敌人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而后是第三个。  将第四个人的身躯牢牢钉在一座巨大神像的脚下后,亚丝娜的动作总算停了下来,吐了一口气回头看去。  重枪兵的第二波突击,也造成了五人以上的死伤。同时,在通道的入口处,第三波的二十人也已经架好了凶恶的长枪。  亚丝娜从尸骸之中抽出细剑,高声疾呼。  「全军,一定要守住阵地!雷恩利,请到中间来!」  亚丝娜挤出一个短促的微笑,安抚着因为看到自己浑身浴血而满脸僵硬的年轻骑士,而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将单骑突入敌阵。从我手下漏网的敌人,就拜托你们了。」  贝尔库利身体重心突然一阵不稳,随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脚下踩着的,正是自己滚落到地面的左臂。  唤醒他意识的并非疼痛,而是那令人战栗不已的感觉。  他再次向后方大大的跳开,拉开了距离。  从左肩的伤口处洒落而出的鲜血,在白色的石地上洒成了一道深红的圆弧。  这究竟……是什么?  只是被剑指着,自己的意识就被强制停止了吗?  贝尔库利一面用嘴咬住剑,腾出右手去治疗伤口,一面全速展开了思考。无须咏唱即可发动的治疗术,很快便在蓝光之中止住了创口的出血。然而,他却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让断臂再生,何况这片岩山中的空间里更是捉襟见肘。  该怎么办?要怎么对抗敌人?  完全支配技《时穿剑·表》根本不适用。留在空气中的斩击心意会被对方单方面的吸收掉。  那么,用《里》呢?但是,想要发动那一招,需要满足两个无比苛刻的条件。其一,敌人不会打断自己无比冗长的攻击动作。而其二则是要确定好无比准确的坐标,后者的难度甚至更甚于前者。  骑士长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额头上甚至渗出了汗水,不过一眨眼便被震飞。  也就在此时,他才突然注意到了。  我现在,已是难逃一死了吧。  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毫无退路了。  亦即是说——这里就是我的死地。下一刻即是我的死期。  在正确的认识到了现在的状况之后,整合骑士贝尔库利·Synthesis·One反而露出了笑容。  他的视线从不断靠近自己的皇帝贝库塔身上缓缓移开,看向了横躺在稍上方的角落中的黄金骑士——爱丽丝·Synthesis·Fifty。  小姑娘啊。  我还是没有办法把小姑娘想要的东西给你啊。没有办法,给你父爱。  因为,我也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亲人的事情啊。  不过,至少有一点我是知道的。  所谓的父亲,是会为了保护孩子而死的。  「你这个怪物……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吧!!」  贝尔库利咆哮着,一跃而出。  没有任何策略,只是愚直的将自己的一切注入剑中——最古老的骑士,就这样向着前方奔跑。  「哈……啊……」  一大口鲜血伴着喘息呕出,于脚边四散。  亚丝娜仍兀自屹立不倒,哪怕手中只剩拄在地面上的细剑作为支撑。  孤身挡下重枪兵突击的第三波和第四波之后,她全身上下所负的伤已超过十处。不管是乳白色的上衣,还是泛着淡淡虹光的裙裾,都被撕裂得千疮百孔,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接下了长枪的直击,被开出了一个大洞的身体直到现在还能动弹,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不——这或许只是因为,亚丝娜的天命实在太过庞大,在其耗尽之前,便不会让她力尽。  即是说,只有自己心死之时,这具身体才会倒下。  既是如此,那我就能一直站在这里!  全身上下已经毫无知觉了。灼热之感和极寒之感交错冲击着她的神经,让她的视线也为之扭曲。  敌人的第五波部队出现在了亚丝娜昏暗的视野中,让她挣扎着从地上抽出细剑。  自己已经无法做出漂亮的回避动作了。  那么,就用身体接下敌人的长枪,然后将敌人打倒吧。  本是轻如鸿毛的细剑,如今在亚丝娜手中已然重似铅棒,她却仍勉强用两手将其架起,挡在身前,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充满气势的号令声。地面摇振,二十个铁块开始了突击。  咚、咚、咚咚咚咚……  逐渐加速的脚步声。  低频的震动声中,却似混入了什么别的东西。  亚丝娜抬起目光,向上看去。  鲜红的天空中,一条线拖曳而下。  那条线是由无数破碎的代码排列而成的。  吐出的叹息声中,甚至已经混有了那么一丝绝望的音色。  然而——  线条的颜色却不是之前见惯的黑色,而是如同破晓前的夜空一般深邃的蓝。  亚丝娜已经无法预见,这一事实究竟代表着什么,只能瞪大眼睛,等待着结果。  线条在高约十米的空中停滞,代码开始凝聚,在一瞬间的闪光后化为人形。  突然,人影「呼」的一声开始了高速旋转,变得模糊起来。如同直升机的螺旋桨,又如巨大的龙卷风一般,猛烈地呼啸着,重新开始了下降。  在人影的正下方,那二十名重装枪兵也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呆呆的仰望着天空。  苍青色的龙卷风便在他们的正中央呼啸着陆。  ——而后,深红爆发而出。  那是鲜血的颜色。被卷入龙卷之中的步兵们,一瞬间便被四分五裂,鲜血挟着风势洒落在了极广的一片区域里。  最后,在呈放射性倒地的枪兵中间,龙卷旋转的速度缓缓降低,最终恢复成了人的身姿。  来人背对着自己而立,身材颀长。青色的板甲在逆光之中闪闪发亮。他的左手扶在悬于腰际的刀鞘口上,右手则紧握着一柄长得有些离谱的弯刀,沿着水平方向一斩而出。  亚丝娜识得刚才的那下攻击——那个招式。  剑技。  太刀广范围重攻击——《旋风车》。  人影缓缓站起身来,将单刀搭在右肩上,慢慢将脸转了过来。  写着满是糟糕趣味汉字的头巾下,一张满是无精打采的脸正挤出一个微笑。  「喔,久等了吧。」  「克……莱因……?」  亚丝娜的声音颤抖,到最后几不可闻。  突然间,震动声的重奏响彻天地之间。虽然和美国人出现时的音效毫无二致,但在亚丝娜听来,这无疑是最为动听的交响乐。  而后,数千道闪着彩色光辉的代码线条从天而降。  被砍伤了。  意识趋于模糊。  又因受伤的疼痛而恢复清醒。  贝尔库利已经不知道这样的过程重复了多少次了。  皇帝贝库塔似是刻意想要拖延战局一般,并未造成任何一处致命伤,然而贝尔库利却清楚的知道,从为数众多的伤口中流逝的血液,亦即是说流失天命的总量,业已快到达上限了。  然而他却凭借着两百几十年间磨砺而成的岿然不动的精神力,抛却一切妄念,摒除一切恐惧,只是在脑中做着唯一的一件事。  数数。  正确的说,是以数数来测量时间。  虽然贝尔库利拥有单以直觉即能确定时刻的特殊技能,然而此刻他却为了使时间精确到最细微的一秒而选择了以最原始的方法记录时刻。即便是在被皇帝的剑扰乱思考之时,他也在无意识之中继续数着数字。  ——四百八十七。  ——四百八十八。  最大的困难,莫过于这一行为中不能蕴含一丝一毫明确的心意。  若是心意被吸收,自己在测量时间这件事为敌人所知的话,面前的这个怪物,或许便能领悟到自己目的之所在。  因而贝尔库利便将最纯粹的杀意灌入剑中,不断重复着愚蠢的攻击,还不时从嘴中吐露出挑衅的台词。  「……看起来……你的剑技,就是些三脚猫水平嘛……皇帝陛下。」  ——四百九十五。  「只靠这种剑法,是打不倒我的啊……靠这种二流,不,最多三流的东西。」  ——四百九十八。  「看招,还没完呢!」  伴着一声呐喊,朝着正前方斩落。  ——五百。  剑身触碰到了在皇帝周围扩散开来的蓝紫色光圈。  「唰」的一下,思考中断了。  意识恢复的时候,自己已是单膝跪地,血从左脸新添的伤痕处滴落而下。  ——五百零八。  还差一点。再坚持一下就可以了。  贝尔库利艰难的站起身来,看向背后的皇帝。  那张至今为止一直不带任何感情的脸上,现在浮现出了微弱的嫌恶之色。其原因是,刚才砍伤贝尔库利面颊之时,飞溅而出的血液,有一滴溅到了他苍白的脸上。  贝库塔用指尖擦落红色的污渍,沉吟道。  「……已经够了。」  「啪」的一声,踏进了红色的水泊之中。  「你的灵魂太过沉重,太过浓稠,让舌头都麻痹了。同时也太过单调,心中所想唯有杀戮罢了。」  皇帝用平板的声音说着不够连贯的话语,又向前靠近了一步。  「你已经可以去死了。」  唰的一声,被提起的长剑上放射着粘液质的光芒。  贝尔库利的表情毫无变化,暗中却咬紧了牙关。  还差一点——还有三十秒。  「哼……别说大话了。我还……要好好地享受下呢。」  骑士长步履蹒跚的向着谁也没有的空间踏出了几步,抬起右手的长剑,无力的挥动着。  「去哪里了……喂,躲到哪里去了混蛋。哦,那里吗……?」  双眸中的目光空虚无神,挥剑的动作也是贫弱无力。  「锵」的一声,剑尖拖到了地面上,而后又被高高的抬起。  「哎呀……应该是在……这里的啊……?」  再次挥出连破空之音也无的一击。而后,拖动着一只已然残废的脚,贝尔库利毫无章法的胡乱移动着。  因为大量出血丧失了视力,思考也变得浑浊不堪——这悲哀的姿态,让人根本不作他想。  然而这便是骑士长一生一次的演技。  那双蒙着阴翳的灰青色瞳孔,只是紧紧捕捉着唯一的一样东西。  那即是脚印。  通过长达十分钟无为的攻击,贝尔库利已经让自己的血液洒遍了这绝对算不上宽广的岩山的峰顶。于是,由皇帝的靴底和骑士长的皮质凉鞋踏出的,几乎遍及全境的两种迥异的足迹,在红色的土地上便一览无余。  换而言之,这就是两个人详细的移动记录了。  努力扮演着谵妄状态的贝尔库利,真正的目的,即是其中最为干燥黝黑的,皇帝的足迹。  那正是皇帝最开始切下贝尔库利左臂之时所站之处。  在那之后,贝尔库利便开始了在无意识下的时间计算。  即是说——皇帝贝库塔在十分钟之前即存在于那里。在那之后,鲜血的足迹如实记录了他由那里向着哪个方向移动至了何处。  ——五百八十九。  ——五百,九十。  「哦呀……总算……被我……找到了……」  贝尔库利虚弱的低语着,一面左右摇晃着一面挥出了时穿剑。  这是名副其实的最后一击。  无论是剑,还是它的主人,残存无几的天命现在都已走到了尽头。  而贝尔库利则将其全部消费殆尽,发动了神器·时穿剑的武装完全支配技。  《时穿剑·里》。  和将斩击威力维持在空间之中,「斩断未来」的表之技相反,里之技拥有的,是「斩断过去」的力量。  在Under World的主处理器中,记载着所有人类Unit的近期行动履历,记录长度为六百秒,即是十分钟。  时穿剑则能干涉这一记录,让系统将十分钟之前的那一秒钟Unit所在的位置情报误认为是该Unit现时所处的位置。  结果上而言,本来只能斩开虚空的剑刃,就能够传到过去存在于这个位置上的人现在的身体之上。不可回避,不可防御,正如文字所言,是足以睥睨与嘲讽一切剑招与努力的一击。  也正因此,贝尔库利一直避讳着发动《里》攻击。在和名为优吉欧的青年战斗时,他纵是在行将败北之际,也决计不欲使用这一只要出手便能轻松取胜的招式。哪怕他知道这会被元老丘德尔金认作对神圣教会的背叛行为。  不过,既然是以持有凌驾于自己之上的超越规则的力量的皇帝贝库塔为对手,他便不再有任何顾虑。  在皇帝贝库塔从飞龙上落下的那个瞬间,贝尔库利便已利用了敌人沿着直线匀速飞行的特点,准确的计算出了敌人十分钟以前所处的坐标。然而,在之后相互接近的混战之中,想要锁定坐标却是难如登天。  当然,若是能够回忆起十分钟前的那个瞬间敌人身在何处,同样可以发动这一术式。然而使用这一方法,一旦剑招的发动为敌人所干扰,便决难准确的数到十分钟后。  ——就像现在这个瞬间这般。  「你好像在谋划着什么啊。」  皇帝贝库塔滑行一般迫近而来,贝尔库利不得不撤去伪装,以敏捷的动作回避开笼罩着皇帝周身的蓝黑色的气圈。  ——被看穿了。  贝尔库利重新架起即将记忆解放的时穿剑,胸中只是叫苦。  这便是货真价实的无计可施。  既然皇帝已经明白自己身藏秘策,便会毫不迟疑的再次发动自己的大招。事实上,长剑上蓝紫色的异光已然向着贝尔库利延伸而出。  与之相对的,骑士长则开始了全力的回避。  爬开。  爬开,爬开,而后丑陋的倒地。他在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将以这般狼狈的姿态迎来死亡。  三次。四次。  直到第五发攻击为止,贝尔库利都成功的避开了。  然而在那之后,异光的触手终是擦过了他的身体。  他的意识「啪」的中断了。  待到贝尔库利再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深深没入自己腹中的贝库塔的长剑。  「唰」的一下,剑刃被抽出,骑士长最后的天命化作深红的液体喷涌而出。  映在缓缓向后倒去的他的眼中的是——  从遥远的高空撕裂大气,急速俯冲而下的一头飞龙的身影。  星咬。  喂喂,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让它待机了吗?飞龙怎会违背自己主人的命令?  龙颚大大的张开,蓝白色的热流沿着直线激射而出。  面对那蕴藏着足以消灭数十士兵的威力的一击,皇帝贝库塔只是简单地伸出左手,就将其接了下来。  装备在他身上透明发亮的黑色铠甲,轻而易举的便将热流向四面八方弹飞而去。四下飞散的火花在空气中眩目激荡。  皇帝手中的剑则再次放出那道光来,沿着白色热流倒溯而上直刺星咬的身体。贝尔库利的骑龙硬生生的吃下了足以将之前他乘坐的飞龙轻易支配的剑技——却没有停下动作。  与之相反,星咬将自己的生命全数转化为光与热,向着皇帝的死角俯冲而来。  贝库塔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将剑高高扬起,向着意欲将自己撕咬成碎片的巨大龙头,朴素至极的刺出。  龙嘴中喷出的热流被拥有最上限优先度的武器硬生生挡住,失去了行进的方向,转而逆流而返,将飞龙的身体炸成了无数碎片。  星咬用生命换来的,是皇帝仅有七秒的迟缓——  贝尔库利却绝对不会让其白费。  骑士长一边感受着从背后传来的与自己共度了数十年时光的爱龙生命最后的气息,一面挥出记忆被解放后的时穿剑,向那昭示着六百零七秒之前皇帝所在之处的鲜血足迹用尽全力挥砍而下,剑之所及但见蓝色的残影。  《时穿剑·里》还有一个特性。  通过直接干涉系统,这一剑的威力即是「将斩击对象的天命数值完全抹消」。因此,即便使用心意,也无法防御这一击。  是以,皇帝贝库塔那能够无效并吸收一切心意攻击的能力,在这个瞬间也未能发动。  于是,系统设定里贝库塔庞大的天命,首先变成了零。  作为其结果,皇帝高大的身躯,被从左肩到右腰完全斩断。  哪怕在身体被巨大的切断面一分为二之时,皇帝贝库塔的脸上,仍是毫无表情。那双蓝色的瞳仁,只是如同玻璃珠一般空虚的看向虚无的天空。  在坠落的上半身就要接触到地面前的瞬间,在他的心脏周围,漆黑的光芒炸裂开来,引发了一场无声无热的大爆炸。  待到爆炸停歇之时,地面上已经不存有任何能够证明皇帝存在的东西了。  几秒钟之后,贝尔库利右手中耗尽了天命的时穿剑,伴着微弱的碎裂之声化为残骸。  ……好温暖啊。  真想再这样多呆一会儿。  从沉眠中醒来的爱丽丝,似乎还沉浸在半梦半醒间感受到的那份舒适之中,浅浅的露出了微笑。  摇曳的阳光。  纵容自己的身体横躺在上的宽广的膝盖。  抚摸着自己头发的柔软的手。  爸爸。  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任性的躺在他的膝盖上了呢?这份被一个人完全保护着,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一切都不要紧的安心感,她已经遗忘很久了。  啊啊……但是,自己也差不多要起来了。  然后,整合骑士爱丽丝抬起了睫毛。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轻阖双眼,微笑着俯视着自己的,刚刚开始步入老年的剑士的身姿。  棱角分明的脸和脖颈上,几道旧伤横跨而过。而在那之上,是无数还未来得及愈合的新伤口。  「……叔父大人?」  爱丽丝低声短吟,意识也总算在这一瞬间完全清醒了过来。  是了——我被皇帝的飞龙抓住了。真是的,自己到底是多么莽撞,甚至忘了警戒身后就一味的向前突击了。  不过,果然不愧是叔父大人啊。就算我落入了敌人总大将的手中,他也把我救了出来。只要有这个人在,不管什么事都能安心了。  爱丽丝微笑着坐起了上身,下个瞬间便屏住了呼吸——她总算注意到了,骑士长所受的伤,并不只是在脸上而已。  他的左臂被整个斩断。白色的襟袍已被血液染成鲜红。而在那宽大的胸膛下方……惨烈的伤口,更是深得可怖……  「叔……叔父大人……!!贝尔库利阁下!!」  爱丽丝尖叫着伸出了手,指间触碰到了骑士长贝尔库利的面颊。  而后,她终于明白,此世最古老亦是最伟大的骑士,已经耗尽了自己的天命。  ……唉,不要哭成这样啊,小姑娘。  只不过是终将来临的时刻,稍微提前了一些到来罢了。  整合骑士贝尔库利·Synthesis·One俯瞰着趴在自己的尸骸上嚎啕而泣的金发少女,温柔的说道。然而他的声音已然无法传到地面上。  ……小姑娘,是你的话应该没问题的。就算只有一个人,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因为,你可是我唯一的弟子……我的女儿啊。  下方的光景逐渐从贝尔库利的视线中远去。向自己挚爱的黄金骑士投去最后的微笑后,他的目光转向了遥远的天际。  向着并不在场的另一名骑士,投去自己不知是否能够传达得到的思念。  此刻他的心中,只是充盈着曾以为会无限延续的人生总算迎来了终焉之时的感慨与满足罢了。  嘛,以这种形式迎来终结,倒也不坏啊。  「是啊,有这么多为你哭泣的人在,应该觉得幸福才对。」  耳畔突然传来了声音,猛地回头,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名不着片缕,只有飘逸的银发披在华美的玉体之上的少女。  「……什么嘛,你果然还活着呢。」  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耸了耸肩,眨了眨银色的眼眸,轻轻一笑。  「怎么想这都不可能吧?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只是你记忆中的我罢了。这个『我』不过是保存在你的灵魂之中的,Administrator的回忆罢了。」  「唔,我还是弄不太明白……不过,要是我记忆之中的你,能像现在这样笑倒是好了。」  贝尔库利也报以轻笑,然后突然看向身侧。不知何时,自己的爱龙·星咬已经将狭长的脑袋贴到了自己身上。  骑士长轻抚银色透明的飞龙的脖子,「哟」的一声跨到了龙背上,然后伸出手,将Administrator华美的身体拉到了自己身前。  「你难道不恨我吗?」骑士长唯一的主人转过头,偏着脑袋问道。「不恨这个将你关进了无限时光的牢笼中的我吗?」  贝尔库利思忖片刻后,摇头作答。  「虽说这一生的时间确实是太长了些,不过嘛,我却也乐在其中了。嗯,就是这样。」  Administrator微微一笑,贝尔库利将目光移开,抖了一下星咬的缰绳。  飞龙张开透明的双翼,向着无限的苍穹,缓缓振翅飞去。  在遥远的北方天空下——  伫立在岿然于大地之上的,过去被称为《东大门》的巨大遗迹正中央的整合骑士法娜提欧·Synthesis·Two猛地睁开了双眼,望向天空。  耳边仿佛响起了自己深爱的男子的低语。  ——抱歉啊。似乎已经,没办法再会了。  ——之后就拜托你了。让那个孩子,幸福的生活下去……  就在不久之前,法娜提欧听到过同样的话语,那是骑士长贝尔库利在这里与自己分别之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佩着护铠的双手,缓缓抚向小腹。  自己体内被授予新的生命,是在三个月之前的事情。在这之前一百年中都坚持不碰法娜提欧一下的贝尔库利,或许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所预感了吧。  预感到了自己的死。  法娜提欧缓缓跪倒在地,举起双手遮住了脸。呜咽之声从两手的间隙中透出。  贝尔库利一直疏远包括法娜提欧在内的所有女性的原因,自己曾在很久之前听说过。  若是整合骑士与异性**,生下孩子的话——  和天命接受了冻结处理的贝尔库利和法娜提欧不同,那个孩子肯定会比双亲更早的老去、死亡。——然而若是让最高祭司对那个孩子进行同样的处理,却是更为残酷的一件事。  不过,在最高祭司圆寂之后,贝尔库利总算接受了法娜提欧的感情。  即是说,他已经做好了觉悟,要守护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哪怕他的生命是那般短暂。  那样的话——  「……请您安心吧,阁下。我会好好地将这个孩子养育成人的。一定会让他成为和您一样雄冠当世,令人骄傲的人的。」  伴着呜咽之声,法娜提欧一字一句的道出了自己坚定的决心。  不过,现在,只有现在,请原谅我的泪水吧。  法娜提欧扑倒在地面上,用手紧紧攥住骑士长贝尔库利曾经踏过的那片泥土,嚎啕大哭。  「虽然我和你们毫无个人恩怨……」  克莱恩向着黑色的步兵群挥出大刀,口中喊出的蹩脚英语响彻整个古代遗迹。  「但是你们之前给我的朋友带来的痛苦,可是必须要偿还的啊!三倍……不,要亿倍奉还给你们这些混蛋!」  他一边怒吼着一边径直冲入了敌军铁壁般的阵型之中,其鲁莽让亚丝娜愣在了原地,甚至忘记了伤口的疼痛。紧随克莱因之后,又有一条黑褐色的代码串落在了他的身边,变化成了新的人影——出现在那里的,是手持一柄看似普通的大型工具,实际却是锋锐凶器的战斧的巧克力肤色的巨汉。  「……艾基尔先生!!」  亚丝娜惊喜的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过去曾经为SAO攻略组持续提供着战力和经济两方面的强力支援的「战斗商人」,转身面向亚丝娜,魁梧的脸上浮现出和煦的微笑,竖起了右手的大拇指。  而后,他跟在克莱因后面向前方突击而去,踏地訇然有声。  第三个人和第四个人也随即出现在了亚丝娜面前。蓝色的连衣裙上罩着一件白色围裙,腰上悬着一柄大锤的短发少女,以及跟在她身后的,在轻快的短装上装备着银灰色的锁子甲,两根发带在头发两侧活泼的飞扬着的小女孩。  「莉兹!西莉卡!!」  至此,亚丝娜终于热泪盈眶。与此同时,全身的力气也突然松懈了下来,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真的……真的来了啊……」  亚丝娜向着和自己羁绊深厚的友人伸出了双手。  「肯定会来的啦。」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两人同时露出了微笑,而后莉兹贝特抓住了亚丝娜的右手,西莉卡抓住了左手,下个瞬间,两个人的表情便都泫然欲泣。  「……怎么这么乱来……弄得全身都是伤了。你太拼命了啊,亚丝娜。」  「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大家已经都来了。」  身体两侧被莉兹贝特和西莉卡紧紧相拥,亚丝娜仿佛感觉到自己全身千疮百孔的伤痛,正在这淡淡的温暖之中消融一空。  「谢谢……谢谢你们……」  泪水止不住的滚落,却正与遗迹入口附近不断倾注而下的代码串之雨相映。  最后,出现在亚丝娜面前的,是无数身披鲜亮铠甲的剑士。  他们一齐挥动着手中的兵刃,剑也好,斧也好,枪也好,弓也好,向着周围黑色的步兵冲杀而去。  从他们熟练的个人战技和默契划一的集团合作上来看,他们毫无疑问是比美国的测试玩家们经验更为丰富的VRMMO玩家。  ——原来是这样啊。  总算恢复了思考能力的亚丝娜瞬间理解了面前的事态。  从美国人出现的那个瞬间起,Under World的时间加速倍率就肯定被固定在了一倍。也就是说,日本的玩家也可以通过AmuSphere潜行到这里了。  不过,他们身上披着的铠甲和手中的剑刃上放出的强烈光辉,却无疑昭示着他们所使用的,毫无疑问并非初始等级的卫士账号。  也就是说——他们是转换到了这里。将自己通过长时间的不懈努力,培育而成的VRMMO角色,不加任何保险的转换到了这个Under World之中。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重新转换回原来的VRMMO之中。甚至考虑到Under World的独有法则,在他们迎来「死亡」的瞬间,甚至可能让自己的角色信息被直接删除。  「对不起……朋友们……对不起……」  亚丝娜带着哭腔,向着面前的两名挚友,以及冲在前线上的无数剑士们深深致歉。  「你在说什么呢,亚丝娜。」  莉兹贝特的回应中,却充满了无可动摇的信心。  「我们之所以一路培育着自己的角色,就是为了这样的时刻啊。我们的虚拟角色,一定是为了在现在,在这个地方,守护住重要的东西才存在的啊。」  亚丝娜缓缓的,深深的,却又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而后,她紧紧握住两人的手,站起身来。全身的伤口已经尽皆消弭无踪。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怯懦的声音。  「那个……亚丝娜大人?那些骑士们……到底是……」  站在自己面前的整合骑士雷恩利,两眼已经吃惊得瞪圆了。在他身后,刚刚得到解救脱离险境的卫士们脸上的表情也大抵相同。  亚丝娜的目光在雷恩利与莉兹贝特她们之间逡巡数回后,微笑着给出了回答。  「他们都是我非常重要的伙伴。是从Real World过来帮助我们的。」  雷恩利眨了眨眼睛,将满是担忧的目光投向了莉兹贝特和西莉卡。  ——而后,他稚气未脱的脸上浮现出了安心的表情。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差点以为,外面的世界的人们,除了亚丝娜大人以外,全都是那种可怕的军队了呢……」  「喂喂,不可能有那种事情的吧!!」  莉兹贝特带着有些不满却又饱含亲切的笑容,拍了拍雷恩利的肩膀。  「我叫莉兹贝特。请多指教哦,骑士君。」  「啊……是。我是雷恩利。」  亚丝娜微笑着看着这样的光景,心中突然浮现出强烈的预感。  自己的一生之中,大概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光景吧。  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们,因这样的机缘相遇,对话,缔结友情的这个瞬间。  而这只是一个开端。故事还将延续下去,而且绝对不应该以悲剧作为终幕。  「利兹,转换过来的人数是?」  亚丝娜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个口气向莉兹贝特询问道。  「啊,唔。两千再稍多一点点,吧。我明明很努力了……但是还是没能让听到我的演讲的人全部转换过来……」  亚丝娜轻抚着紧咬嘴唇的挚友的后背。  「已经足够多了。不过……就算是为了保证转换回去的可能性,我们也要尽量避免消耗战才行。不要将战线拉得太长,也要时刻保证治疗。利兹和西莉卡你们就带着两百左右的人退到后方,组建起支援队吧。」  亚丝娜瞬间将思绪切换回战斗之中,向着雷恩利和卫士们下达了指示。  「虽然可能拂了你们的意愿,但是从现在开始,请你们暂时担任起施放治疗术的任务吧,因为从Real World而来的剑士们并不熟悉神圣术。当然,若是你们能将命令教给他们,便是再好不过了。」  「了……了解!卫士队,如你们所闻,快去支援援军的各位剑士!」  两日间连续作战的卫士们虽然早已疲惫不堪,却还是迅速给出了强有力的回应。  「……那么,亚丝娜你要做什么呢?」  面对西莉卡的疑问,亚丝娜轻巧的眨了眨一只眼睛。  「我当然要冲在最前面了。」  已经不可能再失败了。  冲在最前线的,都是自己在ALO中熟稔的面孔——Sylph的领主朔夜,Cait S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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