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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爵士vs勇士第3战 布泽尔无语问苍天
日11:40  
腾讯体育讯
北京时间5月12日上午,队主场迎战队,打响两队在西部季后赛第二轮的第3场较量,此前勇士队已经连败两场。图为布泽尔在比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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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大雪纷飞,临风城内一片银装素裹。  虽然已近亥时,但南郡王府内依旧灯火通明。  各个院落,仆人们尽皆忙作一团,有的在采雪水,以供茶用;有的在摘梅花,以充花饼;有的则在温酒暖席,以便自家主人赏雪弄梅之时得以不被严寒所扰。  然而在这一片喧哗忙碌中,却独有一间小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或许是因为地处角落的缘故,此地少有人过往。  只见,其院门紧闭,悄无声息。门前积雪已近数尺,却无人清扫。故而虽然院落远观精致,但走近后却难免有些迟暮落魄之感。  “嘎吱嘎吱……”不远处,一个青衣小奴踏雪而来。只见他缩着膀子,右手拎一只雕花食盒,左手举一盏浅红灯笼,来到了院门前。  他随手将食盒扔在了地上,好空出手来拍门。  砰砰砰……  砰砰砰……  青衣小奴撇了撇嘴,渐渐地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忽然想到,一路走来,自己的头上定然落满了积雪,正想用手扫一扫,才发觉头巅早已被寒湿浸透了。  “砰、砰”,小奴心中愈发不快,拍打得也更加用力起来,甚至还开始用脚踹门。不过好在没过多久,院门却是开了,只见从里面走出一位白衣少年。  小奴不待对方说话,便如热锅炒豆一般,噼呤乓啷地说了起来:“哎呦!三少爷,你是死里面了还是怎么了,可算出来了,这是王妃娘娘特意给你准备的酒菜,怕你没饭吃,做个饿死鬼,这才让我……”  他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了。  二人四目相对,青衣小奴只觉一道目光如利刃一般向自己刺来,一时间竟有一番剜骨割肉之感,尽管是严严冬日,但他的后背上还是渗出了一层薄汗。他无意识地向后踉跄了一步,音量也随即降了很多:“让我……让我给您送来。”  白衣少年并没有在意奴仆的无理,他仔细瞧了瞧那食盒的模样,嘴角蔓延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白衣映雪,身若松,鬓若刀裁,玉作骨。  青衣小奴在一旁看呆了,只觉得世间美景莫胜于此。  不过,少年本人却并没有理会这小奴刚刚前倨后恭,此时却又状若痴傻的样子。他接过食盒,转身便将院门又重新闭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小奴才回过神来,使劲揉了揉自己已经冻僵的手,似是恼羞于刚才的失神,便朝那紧闭的院门吐了口唾沫,“呸!什么玩意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白糟蹋了一副好皮囊……”他就这样一边嘴里嘟囔着,一边转身离开了。  却说那少年,回到了院内,先是将周遭仔细排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旁人后,这才走进书房,闭紧了门窗,打开了刚刚的食盒。  原来,这食盒中间竟还有一个夹层,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临风异志》。  “这个刘豫思虽是贪了点,但做事还是极妥当的嘛,居然能在食盒里藏下本书,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借那恶妇之手给我运过来。”白衣少年拿起书,心中暗叹。  长夜漫漫,烛光摇曳,白衣少年宛若老僧入定,静心凝神地翻阅起自己刚得到的这本小书。  不知过了多久,白衣少年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段语音,“滴!恭喜宿主通过不懈努力完成首项任务‘初识临风’,获得积分500点。”  “滴!由于是宿主来到此地后首次完成的任务,特赠予永恒天赋‘防御之眼’,拥有此项天赋,可以随时监视着自己周遭500米以内的范围,且出现对宿主有强烈敌意的生物时,系统会自动显示为红色。无冷却时间。恭喜宿主,望您再接再厉。”  这奇异的声音并没有让白衣少年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毕竟,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穿越了。  李洛冰,一个三世未变的姓名,三段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一个是孤儿院里走出的小白领,一个是落魄失势的皇子,如今却又成了南郡王府内刚被自己的父王暴揍一顿的三公子。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自己本不欲害人,却屡屡为人所害;本以为前生可一世荣华,却终不过是一杯鸩酒了余生……  可怜,可悲,可叹,也可恨。  前世的种种在李洛冰的脑海中一一浮现,欢乐,悲哀,绝望,麻木……  活过一次的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要不是曾经在系统中抽到过一只“来生卷”,现在的他,大抵不过是世间的一抔黄土了罢。  不过老天既给了机会,让他再活一世,他便绝不能糟蹋这来之不易的恩惠。  机会岂等他人与?命运又岂能付他人之手?  案前,李洛冰抬首而思:自己借居的这副身体乃是南郡王的第三子,刚刚自己所读的《临风异志》实际上是一本介绍地方风土变化的杂记。  据书中记载推算,其实现在距离自己的前生应当已过数百年。而且令人新奇的是,这居然还是个走向历史歧路的王朝。  秦汉三国西东晋,南朝北朝政事昏。  自己前生便是穿越到了兵荒马乱的南北朝时期,门阀倾轧,军阀割据,那一段历史混乱得简直令人发指。  这一世,自己所重生的这个王朝承平已近百年,虽然南方仍数有争端,但相对南北朝时期已经宛若天堂了。  不过,真正让李洛冰郁闷的,还是这个王朝的名字,不是隋唐宋,更不是元明清,而是什么“大雍朝”?!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  想不明白,便先不提这些历史走向的变化。不过,就是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的这副身体,其实也问题多多。  虽说是此人为南郡王嫡子,不过前面还要加个“原”字,毕竟,现在的南郡王妃乃是由侧妃扶正的,此人的生母早已经离世多年了。  李洛冰细细地审视着自己脑海中零散的回忆,摇了摇头。  这南郡王虽然仍对先王妃情根深种,但也实在挡不住过去的李洛冰太不争气。南郡王好不容易通过运作,才把他送进了那天下闻名的易简书院,他倒好,直接因为辱骂师长被除名了。  要知道,大雍朝以孝治天下,这个“孝”可不仅仅是指父子之情,更重要的是还包括敬老,爱师和尊君。更不要提自己这位前身还捅了个大篓子——赌博欠债被人追到了家中。  不过幸运的是,这位南郡王府的三公子应该还没有被完全放弃。  毕竟,这小院从外面看,好似格外荒凉。实际上,倘若细心观察,不难发现,屋院的设计其实甚为考究,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书房,都能在不同的细节中感受到淡然的雅致。据说这里曾是府内的老太爷仙逝前的静养之地。  自己此次穿越过来的处境应该还没有看上去这么惨。  忽然,李洛冰看到系统显示的防御之眼的界面里,一个绿色的光点正在向自己移动。  咚咚咚。  果然,门前传来了三记叩击之声,  “三少爷,消息都打探到了。”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  “言叔,你先进来吧。”  “是。”门外的人随声应道,推门走了进来……
  大门悄然打开,又悄然关上,其间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李洛冰仔细地打量着走进屋内的这位老仆。  这是自己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记忆中,他的名字叫做“王言”。  王言乃是前身母亲的心腹,那位故王妃去世后,他便一直跟在前身的身边,尽管是此时这种树倒猢狲散的情况,这个年事已高的老人也没有随众人离去。  李洛冰举起桌边的茶盏,润了润唇,心中暗暗想道:或许王言的能力算不上出类拔萃,但贵在忠心,这几日,托付给他的任务,他都完成的不错。现在这种时候,能有这样一个人帮忙自己却是要比孤身一人的好。  其实,就在李洛冰打量王言的同时,王言也同样在观察着李洛冰。  “真是奇了!自从上次被郡王施了杖刑,昏迷复醒之后,少爷便性情大变,如今变得愈发沉得住气了,神色气度也愈发有名士之风了!”王言心中不禁啧啧称奇。  他说不清楚自己是更喜欢现在的少爷,还是原来那位,毕竟,少爷自打苏醒之后,虽是沉稳了许多,但却和自己渐渐生疏了。  这样想着,王言的脑海中却又不由自主地闪现出这二十多天来发生的一点一滴:  就在二十天前,自己正在外间办事,府内的侄儿突然传来了消息,称少爷因在学堂里辱骂师长已经被书院除名了。  这还了得?自己便赶忙回府了。  这一回来才知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少爷刚刚回府,便被赌坊那一起子无耻小人给缠上了,府里的奴才也是不顶用的,竟然几个无赖把事情弄得阖府皆知,连郡王都惊动了。  自己本就担心少爷在书院读书时被人诱拐染上了赌瘾的事情总有一天会暴露出去,可惜劝了几次,少爷都不听。这不,一下子捅了大篓子吧!  果然,郡王得知详情后,勃然大怒,亲自下场,狠狠地揍了少爷一顿。  还记得自己当时被通知将自家少爷领走时,真的是豌豆大的眼泪坠在目眶里,一颗颗地向下滚。  当时少爷的背臀部皆是伤痕累累,血肉模糊,自己央了许久,又使了些银钱,这才在四个粗使仆役的帮助下把他抬了回来。  后来少爷烧了好几天,嘴里一直在说胡话。  再后来,郡王得知了消息,虽然请了大夫,但却为时已晚,来了好几个名医都说没救了。  什么东西?!全都是庸医啊!  哪里有医师随便咒人死的?  少爷还那么年轻,怎么就没救了?自己日日夜夜焚香祷告,祈求王妃娘娘保佑。  果然,就在几天前,少爷身上的烧突然间退了,过了几日,连身上破溃的肌肉都恢复如初,宛若新生了。  这莫不是有神灵相助?怪道大慈恩寺的圣僧说我家少爷命格殊人,得极乃生。  不过,少爷醒后却变了很多。身体这才刚刚好一些,便派自己去赌坊打探消息。  自己当时是又欣慰又担心,欣慰的是少爷终于长大了,知晓了世间险恶。担心的是赌坊的那群老油条又岂是能被轻易套上话的,自己就算去了也无益,倒白白打击了少爷的信心。  自己倒也想过推拒,但看到少爷认真给自己讲解着到赌场以后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便又不忍心让少爷白费心思,便想着去就去罢。  谁料到,进了赌场,与那些赌徒才谈了几句,便发现,原来对方的言谈举止,乃至表情都全如少爷所言,就好像他们是少爷手中的提线木偶一般。随后,自己依计行事,果然这赌坊来府内讨债一事暗含玄机。  想到这,王言才发现自己失神了,定睛一看,发现李洛冰正好刚刚将茶杯放下,便忙向李洛冰行了礼,随后便将自己苦查的结果汇报了出来,“少爷,果然如您所言,五爷的亲信曾与赌坊的人有过来往。”  李洛冰听了,点点头,道:“这就对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诗中有云‘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古人诚不欺我。”  王言听了,用手挠了挠头,道:“少爷,您说的每个字我都听得明白,可是连在一起,老仆我就听不懂了。”  李洛冰心中暗叹:王言虽然忠心,但一来年岁愈来愈大,二来本身也不擅长谋略,此次连这么明显的事情都被人蒙在鼓里,看来此番之后,自己还是要再多培养一些人。  李洛冰心中虽是念头百转,不过口中却仍是细细地向王言解释道:“其实事情的关键就在于,我们郡王府虽为异姓王侯,但那也是自打开国时便赐下爵位的钟鸣鼎食之家。民不与官斗,一个小小的赌坊,背后的实力也不算雄厚,此番闹上门还是因为一点钱财上的纠葛,你觉得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敢来郡王府撒野?  “话虽是这个理,但为什么您一下子就确定是咱们府上的人捣鬼,而不是别家的势力在作祟呢?”王言仍有不明之处。  “呵呵。”,李洛冰嘴角溢出一丝略带嘲讽的浅笑,“还是那句话,咱们郡王府乃是祖上便被封了爵位的,且父王一向低调处事,我也未与人争执,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谁会没事招惹咱们?而且,纵然是赌场的人来到咱们府上,可是他们连咱们府正门都没进来,只是在阍室撒野,父王他又是怎么这么快得知并赶过来的?”  王言这才恍然大悟,痛骂道,“这五公子实在是心狠手辣,这是把您往死路里逼啊!纵然是为了世子之位,可他与您同出一府,名声互系,他这样残害手足,竟是连自己的声名都不顾了。”  “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身边还藏着一条毒蛇啊。”、  王言听了这番解释,却也没想出那“毒蛇”是谁。不过对这五公子心中便不免暗恨了起来,心中有所思,面上自然也就满是不甘之情。  李洛冰哑然失笑,他一眼便看穿了王言的那点小心思,不过也不愿再多言,毕竟老人之所以愤懑也是为了自己。  不过,李洛冰还是打断了王言的遐思,毕竟,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言叔,准备一下,一会儿我要去面见父王。”  如今该查的已经都查到了,这么多天的蛰伏,是时候,轮到自己登场了……
  常言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世人眼孔,浅的多,深的少。只见皮相,不识骨相。  李洛冰身为郡王嫡子,仪容上还是远超于人的。毕竟,南郡王年轻时便素以风流倜傥著称,先王妃也是容颜姣好,端丽冠绝。二人原先便有“金童玉女”的美誉。李洛冰身为二人之子,容貌上自然也就没什么瑕疵。  然而,古语曾云:“读有诗书气自华。”  其实这句话的深意便是,倘若胸中无丘壑,腹中无点墨,纵然颜如舜华,也不过是艳俗之态,易为他人看轻。  过去的李洛冰,不务正业,耽于玩乐,故而即便相貌堂堂,但一举一动间仍给人以颓废倦怠之感,直好似老人迟暮。王言曾经屡屡劝诫,可惜都只是做了无用功。  不过,王言发现自从前几日昏而复醒,自家少爷便一扫往日的懒散之气。  就像此时,李洛冰身穿一件对襟直领丝绒鹤氅,头上戴一对角方巾,脚下蹬一双青色方头履。这本不过是最常见的士子装束,可是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文尔雅,清新俊逸。  “这可真是王妃在天有灵,保佑少爷迷途知返了。”王言心中默想。  李洛冰不知王言心中所想,只是见他又在那里愣神,便轻咳一声。  王言连忙作揖赔罪,然后便引着李洛冰出门登车去了。  登了车,李洛冰忙将脑中的系统打开了。只见整个界面,就如同游戏中的人物面板,多种数据清晰排列,简单明了,一目了然。  李洛冰将目光转向右上角,用意念点了一下其中的“商城选项”,然后在新界面中,选择了“按价格顺序排列”。果然,排在第一个的还是只有“长康遗梦丹”。  依据李洛冰上一世的经验发现,“长康遗梦丹”中的“长康”其实指的便是东晋名士顾恺之。顾恺之,字长康,曾绘有《洛神赋图》等千古名画。而那后面所谓的“遗梦”则指的是当你购买此道具后,便可如顾恺之一般,妙笔生花,一笔传神。其唯一的缺陷是时间上会有限制,一般都在半个时辰之内,也就是一个小时之中。  这“长康遗梦丹”乃是一个朱红色药丸的形状,售价为每丸100积分。  李洛冰心中思量:这“长康遗梦丹”只是能短暂地提升一下书画技巧,过于缥缈,实用价值不大。除了能在文人面前卖弄一下,大抵也没有其他用途了。自己现下只有500积分,除了这个,别的都买不起。这可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李洛冰心中愈发愁虑,眉头也紧蹙到一起。  正在此时,身边的竹苓被风带起了一线缝隙,也将沿途的景致引到了李洛冰的视线之中。  只见漫天大雪间,飞檐重阁,方亭水榭。庭院之间,悬山屋顶上,灰白相间,隐隐约约间,宛若身临画中。  为防山火下炎,远处的山影憧憧尽皆被一道黄土夯成的山墙围住,围墙蜿蜒,不见尽头。  怪不得只是在府内行走,王言却还是准备了马车。这郡王府占地不下千亩,内宅之内不仅有湖光水色,甚至还围山入府,真是好大的手笔!  财帛动人心,权势乱人魂。这么大的家业,也就怪不得那位五公子会忍不住动手,他是现王妃之子,本应继承王位,但因为有自己这个故王妃嫡子在,导致父王现下左右摇摆不定,迟迟没有立下世子。  想想自己这位可怜的五弟,世子之位空悬,他恐怕也是时时难安吧。  正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王言的声音,“少爷,这个时候,王爷应该还在正堂议事,咱们现下已经出了内宅了。“  李洛冰闻言一愣,而后才突然想起,原来,郡王府内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临近正堂时,只许步行。”此乃礼节之需,为示对宾客的尊重,故而不得骑马,不得乘车。  待李洛冰下了车,主仆二人就穿回廊,过庭院,向着正堂方向进发了。  一路走来,李洛冰观察到,虽然自己身为郡王三子,是名义上的主子。但沿途所见的仆从丫鬟,对自己大都只是微微一行礼便转身离去,仿佛与自己说话反而拉低了他们的身份。  “真是’看见大,拜一拜;看见小,踩几脚。’,不过几日的功夫,估计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先被书院除名,在外欠下了赌债,被人追到府里又恼了父王的‘光辉’事迹,大抵是都觉得我前途渺茫了吧,这一路走来,真可谓是人人避之不及。”  李洛冰心中暗叹,想着想着,便来到了正堂外。  “哎呦?!这是谁啊?不是我们前几天刚被揍的三少爷吗?怎么身上的伤都好了?谁没看住让你跑到这来了?”突然间,前方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真是好一阵的冷嘲热讽!  李洛冰下意识的查看了一下防御界面,好家伙!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只见出现在界面里的十多个人中,基本上都是红色的恶意光点!  自己这得是多不招人待见啊!才能这般“孤家寡人”?  走到近前,李洛冰才发现在十数个旁系子弟之间,赫然站的是自己的五弟李洛城。  此时,未待李洛冰反应过来,王言便抢先一步站了出来,行礼说道,“五公子,您有所不知,和您上次眠花宿柳,被郡王惩戒后,两个月才好不一样,要知道,我家少爷苏醒不过两日,身上的伤痊愈如初了。怪道大慈恩寺的圣僧说过,我们三爷有仙人相护,现在想来着实不假。”  “你这贱仆!”李洛城听着王言口中的“眠花宿柳”“惩戒”等词,只觉一阵邪火攻心,于是便气急败坏地说道。  “五弟,言叔乃是我母亲最信任之人,你这样说,莫不是心中对故王妃不满?”李洛冰害怕李洛城拿王言撒气,便先下手为强,给他扣上了一顶大帽子。  果然,李洛城也知事情轻重。于是便不再就此事纠缠,只得悻悻地对王言道,“暂且饶了你一回。”  李洛冰收到了王言感激的目光,轻轻地点了点头,便向守在正堂前的小厮那里走了过去。  不料,李洛城却突然出声,想要拦住他。“三哥,你要去哪里?里面父王正在与宗老们议事,你不要去那里添乱。”  李洛冰闻言,身影连顿都没顿,仍是继续向前走去。  “李洛冰,你给我站住!”李洛城音量愈来愈大。  李洛冰听他叫的气势汹汹的,便下意识回头一看,这下子,却是差点笑了出来。  只见雪里杵着一个好大的西红柿!  原来,李洛城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面上仿若老腊肉干一般泛着紫红。他本就体型肥硕,偏偏还穿了一件大红的外罩,乍一看,竟好似球型。  李洛城见李洛冰不仅不理睬他,竟然还面带笑意,似有嘲讽。一时之间,更是火冒三丈,直上心头,连“三哥”都不叫了,直接叫嚷起来,“李洛冰,你放肆!”  嘿!不理你倒喘上了!  李洛冰闻言,皱了皱眉,清了清喉咙,义正言辞地呵斥道:“放肆什么放肆,你才是放肆!知不知道父王和宗老们在里面议事?惊扰了里面,你担待得起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把父王和宗老们放在眼里?怎么五弟,你难道没有学过什么才是君子之礼吗?”  李洛城只觉得面上涌过一股热流,嘴里嘟囔道,“你、你、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话都说不利索还在这里肆意喧哗,你知道这是哪吗?这里是正堂,不是你和你那群狐朋狗友们玩乐的地方,还在这站着干吗?要是让族老们看到咱们府上都是你这样的,那岂不是抹黑了咱们府的形象?”  “我、我、我……”  “我我我,我什么我?我是你三哥,俗话说‘长兄如父’,你刚才怎么跟我说话呢?本朝向来以孝治天下,你这不孝之徒,罚你回去抄五十遍《论语》,好好地学学这圣人之道!”  “呀!”  “呀什么呀……”  “少爷你快别说了,你瞧他都气得流鼻血了!”王言赶忙上前拉了拉李洛冰的衣袖,截断了两人的交锋,太惨了,他都看不下去了,这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杀嘛!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李洛冰瞥了一眼李洛城,只见那边已然乱作一团了,是止鼻血的止鼻血,找手帕的找手帕。  切,弱鸡!  李洛冰不屑再看,继续向正堂走去……
  却说这李洛城,他之所以如此失态,不愿让李洛冰先行一步进到正堂之内,却是因为他心里早已策划好了一套说辞——他要鼓动父王将李洛冰送到祠堂里去。  眼下已近年末,按照李氏宗族内的的规矩,每一年到了这个时候,都是要祭祖的。  所谓的祭祖并不是仅仅局限于叩首上香,更重要的,是要从各家子弟中抽取三人来进行“守夜”。  “守夜”之风始于本朝之初,大雍以孝而治天下,故而对宗族先人的尊重程度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评价各家子弟品行的基本标准。  当时的南郡王,为顺应本朝太祖的旨意,故而又在族规中添了一条“凡年末之时,必要守夜,守夜子弟诚心于祠堂内行跪拜之礼,历时三日,方可归还,期间只得食以粗茶淡饭,禁荤腥。”  说句实在话,真要这么去做就是铁打的汉子都得脱层皮啊!何况是平日里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们。所以府里其实还有一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替守人”。  所谓”替守人“其实就是其表面上的意思,即从旁系之中挑选身材魁梧,体格强健的子弟,许以财帛,让他们来代替家主一脉,也就是现今的南郡王一脉进行守夜。  从那时到现在,“守夜”皆是如此进行的,但最近几年,旁系子弟中却屡有不满之声,毕竟他们现在仗着郡王府的威风,一个个家中也都是高阁广厦的,早就看不上那作为补偿的一点子财帛了。  再有一点,人心都是肉长的,族老们自然也心疼自家的子弟每年都要受罪,可是又不敢和南郡王提出异议,生怕直接恼了他,到时候撕破了脸,就不好了。  李洛城当时听到这番消息,心中就一直暗暗思量,最近李洛冰犯了这么多事,倘若以此为由能将他送到祠堂去,一来可以顺了族中长者的心愿,为自己争夺世子之位增添筹码;二来也可以坑李洛冰一把,李洛冰本就大病初愈,身体不佳,倘若自此落下什么病根,乃至于一命呜呼了,那都是极好的事情。  故而李洛城特意挑了南郡王与族中诸老议事的时候,前来“献策”。  到时他一提出来,族老们一一响应,再加上他自己带来的那十余个拥趸,就算父王不想答应,那恐怕也是骑虎难下。  不过,没想到的是,一直避居在自己庭院中的李洛冰,居然这么巧,跑到正堂来了。  这可就尴尬了,当着人的面说要把人送到祠堂里守夜,这样一来,有的原本就摇摆不定的族老可能就会放弃这个新提议,二来倘若李洛城当面说出,难免会有兄弟倪墙之嫌。  所以此时的李洛城心中是又气又急,但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便是拦住了李洛冰,他自己先进去。这样一来,就算是李洛冰进了正堂,可是到时候木已成舟,也就回天乏术了。  李洛城想通这个中关节,知道自己必须拦住李洛冰,便又就马上追了过来,说道:“三哥,你的伤好些了吗?”  李洛冰心中一阵无语,这也太不要脸了吧!刚刚还剑拔弩张的,现在居然还关心起自己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恶心吧擦的,一定是又想干什么坏事!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故而李洛冰仍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好多了。”  “三哥,你看,你才刚刚被书院除名,这才几天啊,你就跑到父王面前乱晃,到时候小心他看你更不顺眼!”  李洛冰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傻弟弟,这孩子有病吧,拿哄小孩的话来劝人也不嫌丢脸?  “那你觉得我不应该去见父王?”李洛冰决定逗一逗他。  “当然不能见了!进去要倒霉的!”李洛城答道。  “那你一会儿也别进去了。”李洛冰说。  李洛城一愣,说道,“我一会儿还是要进去的。”  “进去了会倒霉,你还是别进去了。”李洛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李洛城摇了摇手,说道,“不会倒霉的,我进去没事。”  “为什么你进去没事,我进去就有事,不行我也要进去。”  “你最近犯了错,当然有事,我又没犯错!”  “你不是上个月还被父王训斥‘不务正业’了吗?怎么就没犯错呢?既然你能进去,我便也能进去,况且我先到的。”李洛冰抬杠抬上瘾了。  可是李洛城可不一样,他心中还藏着一份算计呢,此时心中也是虚火又起,语气也愈加不耐烦了,“你进去做什么?”  李洛冰见他语气糟糕,且又已经到了正堂门前,便不再理他,直接对门口的小厮说道,“我欲要面见父王,请入内通传一二。”  “是。”小厮应道。不过还未待他前去通报。  那边李洛城已经气急败坏地走到了近前,怒道:“站住!我看谁敢入内通报!”  “李洛冰,好话歹话我都说尽了,你怎么还是不听?都说了你不能先进去了!”李洛城狠狠地威胁道。  “为什么?凡事都要讲究先来后到吧!明明是我先通传的。”  “哼!我不跟你徒呈口舌之利,好话歹话我都说尽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告诉你我要是让你先进去了,我就不姓李。”  正在这时,突然,正堂之内,传来了茶杯落地之声。  “欺人太甚!”里面传来了南郡王的怒斥声。  一时间,正堂前所有的人都仿若被定身了一般,皆是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李洛冰却全然不惧,反而上前对门口的小厮说道,“劳烦你去说一声,五少爷有事要报。”  “不不不不不,我没什么事需要禀报。”李洛城一把抓住了小厮。  这时候,他哪还敢进去撩老虎须?还是说这种事,父王本就偏爱李洛冰,自己这时候提出来,纯属给是来给父王撒气的。  “哦?某人刚才不是说自己一定要先进去吗?否则的话,就怎么来着?哦!对!否则就不姓李了。今天正好诸老都在,你快快选择一个新姓,咱们好把族谱改好。”  “你!”  “你什么你,快别说话了!怎么着,时间紧迫,你想好了没有?要是没想好的话,就用我想的这个,我一直觉得归这个姓特别适合你。”李洛冰扬起侧颜,微笑着说道。  “竖子尔敢!”李洛城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大喝一声。  不过,只是一秒之后,只听正堂中传来一声更大的怒吼,“谁在外面喧哗?!”  就在这时,一直尾随在二人之后的王言默默地站了出来,只见他走到了正堂门前,一本正经地答道,“回禀王爷,五少爷有要事禀报,需要跟您和族中诸老商议,他刚刚说他不想再姓李了!”  “不想再姓李了……‘’  “不想再姓李了……”  王言的话音盘旋在风雪之中。  周遭是死一般的寂静……
  啪、啪、啪!  李洛城在挨打……  是的,你没有听错,刚才就在南郡王府内,正堂之前,发生了一起惨绝人寰的斗殴事件。  说是“斗殴”实际上不太准确,其实应该叫做一边倒的殴打。  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就在王言那句“他不想姓李了”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了南郡王府上空之后,  就在被劈的众人尚未回神,内心中仍是一片焦土之际——  一个更大的雷携着龙卷风从正堂里飞了出来,“臭小子,我打死你个龟孙!”  呦呵!哪里来的妖人?  定睛观瞧,额……原来是我们的郡王殿下。  当然,以郡王之尊,自是不会说出“打死你个龟孙!”这样的土话,人家说的那可是尊贵典雅,宛如阳春白雪、沅茞澧兰的古典高端骂人词汇——“竖子!汝端得不为人子,今必不饶你!”  请原谅这个曾经在二十一世纪浸淫多年的骚年,不管怎么说,反正这话搁在李洛冰耳朵里就直接翻译成了“打死你个龟孙!”。  咳咳,或许有一点需要改一下,辈分有点乱,应该是“打死你个龟儿子!”  但说我们南郡王,如同一架小钢炮一般从正堂内发射出来之后,那可不是空手而来,那手里可还抓着一条玄黑色的长鞭!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时之间,可谓是鞭影横飞,劲气四射!南郡王将鞭子愈舞愈快,万千道黑影在空中盘旋,在雪中扬起一阵雾气。  却说刚刚还流鼻血,看起来身体不是太好的李洛城,此时却展示出超出常人的灵活,只见方才那个巨大的西红柿,现下却化身一只硕大的仓鼠,在鞭影重重中旋转,跳跃。  旋转,跳跃,我闭上眼……太丢人了,李洛冰已然不忍直视了。  他微微侧头,瞥了一眼那群全都挤在正堂屋檐下看热闹的族老们,只见这群看戏的大爷们拍手的拍手,喝彩的喝彩,还有几位场外指导。真的就差端杯茶水,磕点瓜子了。  “父王,他……这样……真的好吗?”李洛冰回头向始作俑者王言感叹道。  “唉!怎么办呢?咱们王爷自打从边关从军回来,就一直这么,额……怎么说?哦,对!就一直这么平易近人,超接地气。”  看着周围人见怪不怪的样子,李洛冰觉得这种情况应该已经不是一时半时了。  没想到——原来你是这样的南郡王!  李洛冰看了看,那边的“大仓鼠”已然精疲力竭了,身上也多了几条鞭痕。李洛冰心中竟有一种怜悯的感觉油然而生。  李洛冰看着愈来愈混乱的局面,耳边却也是时不时地传来几声李洛城的惨叫。  “不能再这样了!”李洛冰郑重地对自己说。  只见他慢慢转过身来,满面悲痛地对王言说道,“言叔,我可能生病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莫不是前几日的伤复发了?要不要去请大夫?”一旁看热闹看得正起劲的王言忙醒过了神,一脸焦急地问道。  “言叔,我也不知道,只是刚刚看到五弟挨打,我的心中竟没有一丝喜悦。怎么办?我是不是生病了?天哪!真的是天妒英才啊!言叔,你快给我拿杯茶去,我要好好压压惊!”  言叔:“……”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所有人都感觉尚且意犹未尽之时,南郡王却鸣金收兵了。一时之间,这戛然而止的剧情让大家都如同闪了腰一样难过,大家都用满是期待的眼神注视着南郡王,希望好戏继续进行。  可是玉叶金柯又岂是凡夫俗子所能掌控的,只见南郡王无视了满院的星星眼,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了李洛冰面前,威严地说道:“你也随我进来。”李洛冰点头称是,随后便垂首跟在了后面。  如果说方才李洛冰还只是感觉自己生病了,那么现在,他就是真的生病了——憋出病了。原谅他,在他看到自己峻猛无双的父王脸上那道淡粉色伤痕的时候,他心里的小人就已经笑趴下了。再配上南郡王那严肃的表情,厉害了,我的郡王殿下!我说您怎么停下了,原来是抽着自己了!  李洛冰默默地跟在后面。到了正堂口,南郡王顺路便将门口那群亲戚家的老大爷们轰走了,“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刚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先不要回应他们,让我再想一想,到时候不行就称病吧。”  李洛冰闻言一疑,“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过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又听见他的父王将左右也给屏退了。  李洛冰心中一阵担忧,难道父王刚才没有尽兴,打完了上半场,现下要转移到室内,打下半场?  正在这时,只见南郡王斜倚在凭几之上,叹了口气说道,“你身子怎么样了?”  李洛冰心中一暖,答道,“孩儿已经大好了。”  “来找我有什么事啊?”南郡王舒了舒眉头,随后举起案头的茶盏。  “孩儿是为了书院一事而来。”只听李洛冰话音未落,刚刚还在闻香品茗的南郡王“啪”的一声就将茶杯放下了,眉间蹙作一团,鼻翼扇动,脸上一片阴云密布,就差电闪雷鸣了。  李洛冰瞧得真真的,这是他父王动手前的恶兆,若是再不说话,铁定又会迎来那句“打死你个龟孙!”,可惜,这次他的五弟不在。  于是,李洛冰不敢再耽搁,忙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开门见山地说了出来,“父王,孩儿此来是真心知道错了,敢问父王,除名之事可还有转机?”  却说李洛冰为何最终还是选择与南郡王商议此事,就是因为,小说里那些王霸之气一出,众人跪伏的事情也只能当小说看看,上辈子,他在这上面吃的亏已经够多了。  毕竟,大雍朝以孝治天下,可是李洛冰的前身却偏偏踩了这个雷区。  士人以声名立身,倘若一直担着被易简书院除名的名头,那这辈子,别提建功立业了,能不被他人冷嘲热讽已是万幸。至于什么继承爵位,那更是提都别提的事。  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倘若李洛冰自己到书院去,那甭管是做什么,其实都逃不过一个被打出去的下场。  其中的问题就在于,倘若摒除其它,仔细说来,其实李洛冰自己本身,只能代表一个曾经忤逆的士子。那有什么可说的,当然是打出去再说。你说什么?南郡王府的公子?那又怎样?莫说只是个公子,就算是世子,那不也还没登上王位了吗?  不过若是南郡王出面,那就全然不同了,这代表的就是一个击钟鼎食,连骑相过的大宗族的颜面。这要还不以礼相待,那便是公然向一族宣战了。  故而,此时的李洛冰还是希望借助自己这位父王来说服易简书院收回处分。  南郡王听了李洛冰的话,倒是不再横眉立目了,不过,却也兴致不高,只见他淡淡地说道:“这件事我会替你想办法的,你先回去吧。”  李洛冰见南郡王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知道今日之内,事情恐怕是没什么转机了,故而便告辞归去。  忽然,或许是平日里也无人倾诉,此时的南郡王看着李洛冰的背影突然落寞地说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大了,我也老了,这郡王府的未来其实都架在你们肩上,可是,你们呢?一个眠花宿柳,一个吃喝玩乐,没一个有正形的,人家邀请咱们参加琼瑶宴,我都不敢去了,生怕你们画不出什么好东西,反而给咱们府丢脸。”  “画?画什么?”李洛冰听到这话,顿时想起了自己的“长康遗梦丹”,赶忙转身问道。  “画什么?先别说画什么,我还不知道你几斤几两?我就没看你提起过笔!”南郡王火气又起。  李洛冰听到这,心里更踏实了,便不慌不忙地说道,“既然,您没见过我提笔,又怎么知道我不会画呢?”  南郡王一愣,说不出话来。  李洛冰乘胜追击,继续说道,“您既然没见过我动笔,可见过我画的任意一幅成品?”  南郡王被噎得够呛,废话!原来的李洛冰天天不务正业,在外面鬼混,连在府内的时间都不多,往哪里找什么劳什子的成品?  南郡王眼瞧着李洛冰那副胸有成竹我怕谁的样子,总觉得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欠揍感。  一时之间,是愈想愈气,一声怒喝止不住地从胸腔中迸发出来:“人呢?给我拿笔墨来!我倒要看看你能画出个什么东西!”  李洛冰一撩袍泽,微微笑道,“但凭父王差遣!”  进来送笔墨的婢女偷偷抬眼看了看李洛冰,却是正巧捕捉到那一缕微笑,一时之间,心中只觉得似有春风拂过,这正堂里也是愈发的暖了……
  正堂之内,鸦雀无声,奴仆婢女,鱼贯而入。  案堂之上,笔墨伺候,众人皆待李洛冰走上前去,挥毫而就。  南郡王端坐主位,两手相交于胸,眉梢上挑,嘴角紧收,口中仿若降妖道士般迸出了一个字。  “画!”  一时之间,空气仿若都粘稠了起来,带着重若千钧的气势压向了正堂里每个人的心头。  话说此时,倘若是修心不够,或是不够稳重之人,乍处于这众人瞩目之下,大抵没有不惊慌失措的。  然而,李洛冰则恰恰相反,说起来,他可算的上是三世未亡之人,俗话说的好,“老而不死是为贼”。李洛冰虽然不能算是个“贼”,但他前生漂泊于乱世,所见的千钧一发之际却也是数不胜数。  漫说南郡王的功力还只能算是个降妖的小道士,其实,哪怕是来个飞升了的活神仙恐怕也收不了他这只修炼万年的老妖精。  故而此时此刻,尽管堂内暗波涌动,但李洛冰都恍若无视,依旧巍然不动若贤松。只见他面若静水,目漾微波,抬眼环视,却是先检查起笔墨来。  “磨刀不费砍柴功”,李洛冰深知倘若器具不佳,那么即便是书画大家,也未必能避免留有瑕疵。现下乃是李洛冰于此世展现自己的第一次机会,他又怎能任凭自己留有遗憾呢?  “好纸!”李洛冰轻轻在纸面上一拂,便已知此纸之深浅。原来这正是鼎鼎有名的“四尺丹”!  传言“四尺丹”之名乃是为纪念蔡伦之徒孔丹而来,端的是名贵非凡,非世家大族不可得其真品。此时,南郡王竟拿出这种纸来供李洛冰这个曾经的纨绔子弟来作画,要不就是南郡王不识此纸,于是暴殄天物;要不,就是李氏宗族底蕴之深不可估量。  李洛冰心中犹疑,但也知此时不是走神之机,故而便轻摇了下头,摒除了杂念,提起笔来准备作画。  只是,骤然到了笔尖马上就要接触纸面之时,一直表现得都如同世外高人、山中隐士般的李洛冰愣住了……  额……好像还没吃“长康遗梦丹”。  额……好像还没吃“长康遗梦丹”。  额……好像还没吃“长康遗梦丹”。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你们知道的,如果只是个普通人,这时候可能已经悔恨得两行清泪挂满面庞了。但是李洛冰是谁啊?  他永远都是那个万花丛中最最最闪耀,最最最迷人的……  那只狗尾巴草!  所以,亲爱的读者们,请永远不要忘记,面对一只修炼多年的老妖精,只有他不想做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就像现在,你想到天翻地覆、天崩地裂、天荒地老也想不到如何解决的这个情况,转眼间,就在李洛冰厚若城墙的脸皮下败亡了。  “作画岂能无酒?!”只见李洛冰张扬一笑,一时之间,竟宛若东晋狂士附身,通身之中流转着说不出的风流俊逸。  刹那间,满室的婢女们只觉心头微颤,面上不经意间竟都浮上了一缕绯红。  与此同时,只见李洛冰提腕一转,本来已经近于纸面的笔尖忽地腾空拔起!霎时间,竹笔若利剑,直直地向研墨的小厮刺去。与此同时,一滴饱满的墨汁,也借着这股劲力,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啪!”的一声糊在了这个可怜的小厮脸上。“你!给我拿酒来!”李洛冰喝道。  围观的婢女们此时更是神迷,大雍朝向来推崇奇人异事,今日能亲眼得见,岂不幸哉!  小厮:“……”  待见那个已经变为半脸包公的小厮取酒而归,李洛冰心中默默念道“长康遗梦丹”,转瞬之间,一颗朱红色的药丸已经出现在李洛冰手中。  “少爷,酒来了。”半黑半白的小厮极力地保持着平静,但从他颤抖的手可以看出,如果可以的话,这杯酒可能早就倒在了李洛冰的脑袋上。  不过李洛冰可没时间理他,随手接过酒杯,轻轻一抖袖子,那颗朱红色的“长康遗梦丹”就这样不着痕迹地滚进了酒杯里,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洛冰微微一笑,举杯痛饮,而后再不迟疑。  只见他执笔上前,神态安详,然而眼波流转间,却被那画纸上的一片空虚所牵绊。  佛语有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空白的画卷里像是闪过了前生的金戈铁马,又像是溢出了未尽的爱恨别离。贪嗔痴慢疑,五毒伤吾心。今生从头取,何故恋旧期?  书画之道,小者凭技艺,大者凭修行。原来,李洛冰三世轮回过,心中羁绊却愈发沉积,此时此刻,借着“长康遗梦丹”的影响,却是尽皆倾吐了出来,却是一桩出乎意料的美事。  前世如梦飘散离,散了怨气,舒了人心,今生的一点一滴,没了压迫,便也荡悠悠地浮在了脑海里:阳光,雪地,一缕金色透过窗沿打在透光的角落里。眉眼低垂,换个角度,只见无数细小的微粒在那一米阳光中欢快地舞动着,带着连人都不曾有过的活力。岁月静好,闲适恬静,门外言叔正端着新砌的热茶,缓缓而来,每一次踱步间,脚跟微微带起几粒雪珠,弹跳在冷冽冽的空气里。  心有所思,画有所现,李洛冰不再犹疑,挥毫落纸,一时之间,妙笔生辉,仿若空庭落月;醉墨淋漓,好似春风微拂。画卷之上,留白之间,李洛冰将脑海中的画面寄托于这墨色的笔尖,而后在那画卷的一角,添上了前身记忆中,那对青春年少正相知的郡王夫妻。  坐在正座的南郡王,早已不知什么时候便移到了李洛冰的身畔。他接过了研磨的差事,骄傲地看着,看着自己的儿子在这一片虚无中创造出新的奇迹。但当他看到那画卷之中的旧日时光时,泪还是忍不住地滴落了,混在墨汁里,浸润了一角的回忆。  李洛冰眼中的今生,却是南郡王眼中的前世——逝去的人,逝去的事,都化作随风飘散的尘埃沙粒,待你追回它时,迷住眼,流下泪。  “好孩子,好孩子……”南郡王像是被哽住了喉咙,但即便如此,仍是艰难地挤出了对李洛冰的赞美。  一时之间,满室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南郡王好像才缓过神来,只听他声音沙哑地说道,“行之啊!自打你娘去世了,我都有多长时间没叫过你的字了?这些年要不就是你整日出外游手好闲,要不就是惹了祸让我都不想见到你,不过今天啊,你着实是出乎我的意料!这样吧,你最近就好好地在家中准备一下,回头咱们去参加琼瑶宴,让那些说咱们郡王府后继无人的瞎子们看看,到底什么才叫青年才俊!”  李洛冰文言心中大定,琼瑶宴乃是一年一度的文学盛事,倘若能在此扬名,那么对自己说服书院收回除名之事,乃至于今后的发展都至关重要。  南郡王见李洛冰面有喜色,自己的心中也染上了几分愉悦之情。  不过,忽然之间,他想起了一些令人不快之事,且又是与李洛冰相关的,于是便再次开口嘱托道,“行之,如果旁系的族老们有找你的,你便一概推病婉拒,或者报信与我,知道了吗?”  李洛冰疑惑道,“为何不见?谎称有疾,被人揭发了,岂不是更加失礼?”  南郡王冷哼一声,说道,“不知怎么回事,前几日,不停的有宗族的人跟我建议,要咱们直系出一个守夜人,以示公平,而且话里明里暗里地都指向了你。这时候你再见他们,岂不自己送上门去?他们身为长辈,你可好推辞?”  李洛冰闻言心中先是一怒,毕竟谁平白无故地被坑害了,也不会开心,但他转念一想,便又计上心头,只听他说道,“父王,疏远宗族可是败亡之兆,您万万不可因此事和族中诸老起了嫌隙。既然他们这么想让咱们直系也出一个人,那肯定不是庶子就能打发得了的,要不然这样,还是我去守夜吧,您带着五弟去参加琼瑶宴。”  南郡王听得此话,先是连连否定,“不行,你不去琼瑶宴,那简直就是宝珠蒙尘,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而后南郡王细细体味了一下,顿时感觉自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对啊!自己不是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嫡子吗?不仅前几个月眠花宿柳,而且刚才还如此大逆不道,让他在一众亲戚面前丢人现眼!正好把这个臭小子放到宗祠里反省反省!至于后遗症,郡王府里续断疗伤的灵药多了去了,就是腿断了都能给他接回来,何况只是一点皮肉之苦?  想着想着,奉行着“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南郡王又一次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只见他大手一挥,高声说道,“行之啊!去,把李洛城给我叫来!你就安心地回去准备吧!祭祖的事情不必上心!”  李洛冰听到这话,知道已是大功告成,嘴角含笑,重重应道,“谨遵父王之命!”……
  苍天恐人负美景,却使雪光映窗楹。  雪后的拂晓轻轻的,来得总是比平时早一些。  李洛冰睁开迷蒙的双眼,却也再无睡意。于是他便披上了一件裘衣,推开门,行至院内。  院中,微风冷冽,晴日初生。  呼吸吐纳之间,清新醒寤之气携去心中秽浊;昂首凝目之时,和煦温暖之光振奋一身阳气。  李洛冰环顾四视,却见远处亭台之中,琉璃瓦顶之下,言叔早已贴心地铺好了毛毡,燃起了暖炉。  待李洛冰踱步至亭前,定睛观瞧,只见亭中束腰四足圆桌之上,几样糕点卧于碟底梅花之中,原来这些正是厨娘们用昨日婢女所采的雪中梅花所制。  王言行礼退下,却是独留李洛冰一人。  围炉观雪,清静无为。  温一杯尊中酒醲,噬一口梅花雪饼。  美哉!美哉!好一片银装素裹!好一片琼林玉叶!  李洛冰眼角含笑,静静地欣赏着这天地间难得一见的纯净,远方的山影中,曾经的苍绿也变作雾蒙蒙的淡白。  此时此刻,此山此景,胸中诗句千篇过,岂不正应了杨万里的那首“银色三千界,瑶林一万重。”?  但是,俗话说得好,“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美景不常在,常因庸人空。  果然,就在李洛冰刚刚畅快地舒出胸中浊气后,他的视野中便随即出现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霎时间,李洛冰的心中宛若扬起了惊涛骇浪般的起伏。  虽然,大多数时候,笑容都能够为周边的人传递幸福。  但当李洛冰看到王言——这个年近半百的沧桑老叟,面上绽放出宛若菊花般的绚烂笑容时,他却只感觉幸福在远走,留下的只有忧愁。  只见那张已经历经几十年岁月蹂躏的面庞,狠狠地拧在了一起,一时之间,直仿若平地起沟壑,广袤河山幻化作龟裂大地。一道道皱纹挤在一起,像是捏出十八个褶的狗不理。  在雪景的映衬下,王言的笑愈发明媚,也愈发辣眼。  “你……”李洛冰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痛,同时又莫名涌起一丝笑意。  王言却浑然不觉,依旧顶着他仿若花开的笑容,大声地呼喊道,“少爷,好消息!”  “什……么……?”李洛冰努力将视线投向了远方的山影,挣扎着抑制住自己。  王言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差点吓死李洛冰的“丰功伟绩”,欣快地说道,“少爷,您有所不知。昨日,不知怎的?王爷突然下令让五少爷去当守夜人,您是知道的,这刚下了这么大的雪,今年的冬天怕是也寒于往昔,五少爷那副千娇万宠的身子骨,恐怕进了祠堂,就得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王妃去求情,还差点被打出来呢!”  李洛冰闻言暗想:昨日之计果然应验,今日小施惩戒,也算是李洛城为之前算计前身的恶行付出点儿代价。唉!怪道刚刚言叔如此喜悦,这个老人家一直心系于我,如今看到陷害我的小人受了苦,这才喜形于色啊!  李洛冰想着想着,慢慢地、慢慢地就将目光重新移回了近前之地。  一秒钟……  两秒钟……  果然,最终的最终,李洛冰幼小的心灵还是没能承受住王言发自内心、状若癫狂的喜悦之情。  只听他咽了下口水,对王言规劝道:“言叔,莫笑了,如果被人看到了,不好……”  王言听了这话,想到或许会给自家少爷带来麻烦,便赶忙收敛了笑意。  终于,一切又恢复到开始时的平静……  ……………………………………………………………  吃罢早餐,李洛冰决定出府一游,他要从刚才的乌烟瘴气中走出来!拥抱外面的美好世界!  出了府来,最近的却是东市的地界,李洛冰、王言二人,皆换上了普通常服,以免暴露身份。  只见东市之中,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叫卖之声此起彼伏,端的是一派热闹繁华!  李洛冰虽说有王言在侧,不得细细观详,只能走马观花,粗略一看,但心中仍是千般震撼。  毕竟,李洛冰前世穿越的虽然也是古代,但是转眼之间,百年已逝,茫茫岁月,沧海桑田,民间景象自然不可能一成不变。  况且南北朝时期,狼烟四起,可是大雍朝却承平多年,百姓生活截然不同也自可知。话说,单只眼下这安居乐业之象便是李洛冰旧时未尝得见的。  不过,李洛冰虽心中惊奇,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听他淡定地说道,“言叔,这东市咱们也逛的差不多了,现下到西市去,你可有什么好去处推荐?”  王言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地说道,“西市倒是新开了一家胡饼店,口碑极佳,生意火爆,不过,那里多有庶人集聚,以您的身份恐怕是有碍于此。”  李洛冰闻言丝毫未放在心中,大手一挥拍板决定,“走!怕什么?咱们只着常服,又有谁能知道咱们为何人?”其实他刚刚只吃了几口点心,此时腹中却可谓是饥肠辘辘,听到胡饼怎能不动心?  就这样,两人移步来到了西市。却说西市之中,胡人渐多,但汉人却也不少,毕竟,谁不想多看看这异域风情?  只见街市之中,人头攒动。顺着人流,二人便来到了胡饼店前。  话说这胡饼,其实有些类似于今日的芝麻烧饼。刚出炉时,真可谓是酥脆可口,香飘十街!李洛冰和王言共点三份,又加了一些佐菜,这就准备开吃。  正在这时,李洛冰的脑海中突然传来了系统的声音。  “滴!滴!滴!发现新任务:扶老爷爷过马路。奖励未知,请宿主选择。”  李洛冰如坠冰中,瞬间石化。  什么鬼?扶老爷爷过马路?  这算什么?  难道自己再次穿越过来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努力提高大雍朝人民道德素养,增强大雍朝人民的思想觉悟,团结一致,共建和谐社会”?  李洛冰顿时感觉自己的思想觉悟像是坐了火箭一般,噌噌噌地冲到九霄云外,广阔天边!  罢了罢了,既然有了任务,那便做吧!  李洛冰认命的放下了手中胡饼,四下张望。只见不远处,恰巧有个老人家正在蹒跚而行,或许是左腿有疾,故而老人走得并不稳当。  李洛冰心中稍定,毕竟,临风城内,街道宽达百米,且现下又无马无车,倘若是个健全人,恐怕自己刚上前去搀扶,就会被人家认作神经病。但此时那老人家脚步不稳,自己便有机可乘了。  只见李洛冰忙吩咐王言在店内等候,自己却是直奔老人而去。  到了近前,李洛冰用自认为最和善的表情萌萌哒说道,“老人家,我扶您过去吧。您看您腿脚也不大方便。”  老人上下扫视了李洛冰一遍又一遍,直到李洛冰瘆得汗毛直立方才罢休,“那就谢谢你了,小伙子。”  李洛冰忙摇手表示不用谢,而后便搀起老人的一侧胳膊,向路对面走去。  走着走着,马上就要到达终点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老人突然挣开了李洛冰的搀扶,自己坐到了地上!  李洛冰惊呆了,差点就把眼睛瞪了出来,内心中字幕般划过一大段自我问询:  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为什么坐在地上不起来?  难道我碰到碰瓷的了?  古代也有碰瓷的吗?  这……是碰瓷吗?  这……是碰瓷吧?  这真的是碰瓷!  想到这,李洛冰的大脑终于清醒,忧伤之中不禁内牛满襟——麻麻,我今天是不是正逢水逆?
  风声静,人声停,周遭的一切仿若都停顿在了这一瞬之间。  李洛冰凝视着坐在地上的老人。  当然,此时的你,如果愿意像歌里唱的一样,一层一层地剥开他的洋葱心,你会发现,你会讶异:他心中那茫茫无际的大草原上,呼啸而过的羊驼大军。  千万“咩”声过,李洛冰却是突然一激灵,心中忽地有个声音提醒他快快躲避,脑中的系统也恰逢其时地响起预警。  李洛冰不及细想,下意识之间足尖点地,倒起小碎步,向后平移而去。  视野之中,方才还左足不便,蹒跚而行的老丈,此时却好似猛虎伏地。  须臾之间,老叟盘起双足,脚下稳结莲花盘,身形一展,双臂仿若猿猴伸。电光火石之间,手赛飞鸟,径直地向李洛冰的踝部抓去。  李洛冰险险地避过了老人的初次攻击,但他的身体本就大病初愈,故而移动间身形已有不稳的痕迹。  老丈见一击不成,嘴角支起一丝冷笑,手掌携风,扫过衣襟,几根银针转眼间便已出现在掌心。  “休伤吾主!”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王言撕心裂肺的怒喝。  原来,李洛冰虽吩咐王言在胡饼店中等候,但实际上,王言又哪敢将视线有一丝一毫的偏移?  他方才抬首观望,看到老者倒地,心中还不明所以,但此时见这老丈咄咄逼人,招招致命,哪里还坐的住?一时之间,目眦欲裂,拔身便向此处奔来。  老人却是完全无视了王言的话语,只是单单打量着李洛冰,只见李洛冰下身虚浮,刚刚虽躲过一击,但此刻脸上也满是惊魂未定。  一见此景,老者面上冷笑一滞,随后却浮现了几分惊疑。但见他虚身晃过王言,手中微动,银针也随即脱手,带着一阵凛冽的寒气直奔李洛冰面门而去。  李洛冰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眸,刹那之间,时间仿若静止。  等待是最难熬的死刑,短短的几秒里仿若有万蚁噬心  突然,李洛冰感到眼睑一阵刺痛,再睁眼时,却是恰巧看到眼前那刚刚还追魂夺命的银针此时却好似失去了原动力,凝滞在空中,再也不得进一寸距离,最终针尖微晃,却是终跌落在路旁的风尘里。  朦朦胧胧间,李洛冰只记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那老者微微颔首,与此同时,方才还笼罩在老人面上的凛冽杀气,此时也被他重新收敛入体。  “兀那贼子,好大的胆子!”李洛冰眼前人影闪过,原来是王言赶到,将李洛冰护在自己身后,愤恨地痛骂道。可惜,王言其实也不甚通武艺,不过倘若他的目光能够化作匕首,那么此时的老者估计就只能剩一些断肢残躯。  王言身后,死里逃生的李洛冰只感觉脊背像是被一根钢丝捅了个通透,淋漓的冷汗从汗孔中流溢,浸湿了贴身的里衣。  “得罪了,得罪了,小老儿这厢赔礼了。”只见老人刚刚争斗中的狠厉神色,此时却是早已消失殆尽。现下的他,倒像个乡野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普通农民。  赔罢了礼,老者却也不等李洛冰二人有所反应,越过他们,便欲直行离去。  就这样,只见他一边向外走,一边感叹道,“唉……不是昨夜才下的雪吗?怎么还是这般热?”说着随即便扯开了身上单薄的麻衣,瘦骨嶙峋的胸口也一下子暴露在了空气中。  数九寒冬,冷风一吹,便是铁打的身体也要抖三抖,然而这老汉却是淡然处之,丝毫不见一丝畏寒之意。  李洛冰见老者表面虽是抱怨着天气,但身体却迅速前移,倒像是乘李洛冰二人惊魂未定之际准备逃离。于是便出口阻拦道,“老先生,且留步,刚刚的事,你是不是得向我解释一番?”  老头闻言,脚步先是一顿,随即小腿便像是安了个发动机似的,一溜烟地遁去了。  王言见状,虽是恨得牙根痒痒,但却无计可施。毕竟,就算把这老大爷再追回来,他们也打不过人家啊!  李洛冰凝视着老人离去的方向,却是良久无语。  王言看了看自家少爷,以为李洛冰是尚未从刚刚的事故中缓过神,于是便出言安慰道,“少爷,你且放宽心,待咱们回了府,我定会派咱们府中的高手去把这老匹夫抓回来,您放心,这回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不会让他再跑了。敢对您不利,老奴定要把他剥皮抽筋”  李洛冰闻言轻轻摇头,对王言解释道,“不必了,言叔,现在敌在暗,我在明,倘若贸然行动,未尝不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反而对咱们郡王府上下不利。况且,我看着老人身手不凡,端的是个赳赳武夫,倘若刚才他想取我性命,不过是覆手之易,但他却令那银针停在我眼前,倒像是警告之意。或许是我一开始太唐突了,反而引起了他的疑心。”  王言点点头,的确,行走江湖之人,各个都有保命的绝技,刚刚那个老人,能生擒还罢,倘若再让他跑了,恐怕南郡王府都要永无宁日。现下,那老者既然见好就收,没有伤人,倒不如放过他一次,毕竟,人啊!但凡有点能耐的,总会有些怪脾气。  不过行至此时,李洛冰在外游览之心自然也荡然无存。于是,主仆二人就这样郁郁寡欢地打道回府而去。  回到府中,李洛冰屏蔽了左右,独自一人坐于案前细细思索起方才之事——其实,整件事的起因,实际上还是系统发布的任务,而且,这个任务与众不同之处就在于人物的奖励是未知的。依据李洛冰上一世的经验,未知的情况往往发生在技能类的任务之中,也就是说,方才那个老者,极有可能身怀绝技。  人生在世,什么都是虚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这些都仿若过眼云烟,风一吹,都有可能随风散去,但技能不一样,学会了,那就成了一辈子的根基。李洛冰心中一热,“长康遗梦丹”那种道具类的只能一次次地花钱购买,但自己倘若能学会一些技能,那等到将来师徒系统开放,那自己说不定还可以赚一些积分。  想着想着,李洛冰忽然听到院门处有几分喧哗之声,便好奇地推开房门,远望观瞧,只见院门处,两个巨灵神一样的身躯将院前的空地挤得是满满当当。  “怎么我就不能进去?!原先可没有这样的规矩!”只听那领头的壮汉声若洪钟,瓮声瓮气道。  王言揉了揉差点被震聋的耳朵,回复道,“少爷方才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得进去,您切莫叫我难做。”  那汉子闻言忙摇头晃脑地连连说道,“没有这个道理!没有这个道理!”  眼角一瞥,却是正好瞧见了这边正看热闹的李洛冰。  “我的好哥哥啊!”那魁梧大汉“哇”的一声喊将出来,随手一扒拉,只见王言就像颗保龄球似的,旋了出去,正好让出了院门。  院门空虚,没了王言的遮挡,李洛冰的视野骤然清晰,只见那壮汉大步向前,行至院内。待到其与李洛冰视线相会,脸上还骤然绽放出一抹璀璨夺目的笑意,远远望去,活像一只二哈成了精。  眼瞅着人愈来愈近,李洛冰忙在记忆中检索,原来,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前身的挚友——寇氏兄弟。
  或许,对于过去的李洛冰来说,除了言叔,最值得信任的,大抵便是这寇氏兄弟了。  哪怕是南郡王,也要比他们略逊一筹。毕竟,逝去的先王妃早已幻化成这父子二人心中最深痛的那颗刺,虽然早已结痂,但伤痕却是刻骨铭心的。  却说这寇氏兄弟,其中老大,名唤寇熊,端的是虎背熊腰,目若铜铃,身高八尺,魁梧伟岸。说起话来,声振屋瓦,走起路来,地动山摇。真是人如其名,不负“熊”之一字。  相比之下,寇家的老二寇俊,看起来倒是瘦小了些,身高上也要比寇熊略矮一头。不过,瘦小并不代表瘦弱,寇俊尤善刀马,两侧臂膀上尽是虬结的肌肉,远远望过去,竟像石雕一般。  李洛冰眼瞅着寇熊向自己步步逼近,一张蒲扇大的手“啪”的一声扣在了自己的肩上。霎时间,一股酸麻肿胀之感从肩峰处涌泄而出,顺着臂臑“刺啦”一下奔腾至手指。  “啊呀!你这夯货!下手没轻没重的,大哥身体刚好,怎么禁得住你?”寇俊说着,便将寇熊的手扒拉了下去,同时还不忘向李洛冰抛了个“你懂我懂大家懂”的媚眼儿。  李洛冰心里一阵恶寒——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一转首,却正瞧见这媚眼儿……  呕……  李洛冰这边惊魂未定,尚且没能从寇俊的相貌冲击中走出来。  那边寇熊却不以为意,瞥了眼寇俊,冷哼一声,“放屁!我和大哥自幼就亲近,你莫不是眼红了,嫉妒了?”  这话……怎么听着更怪了?!莫不是前身还与他们发展出了什么超友谊的关系?!记忆里可没有这一段啊?一念及此,李洛冰只觉得手足厥冷,摇摇欲坠。  不过,下一秒,他的疑虑便被打消了,只听寇俊愤怒地说道,“我嫉妒?我嫉妒?!你也不看看,上次去青楼,老大把那个丰乳肥臀的赵都知让给了谁?!”  虽然,“丰乳肥臀”这个词听得李洛冰眼角一阵抽搐,好在让他心安的是,寇俊的话也算是间接证实了他们三人中只有浓浓的革命感情。  “嘿!你小子还来劲了,那你还记得上次咱们偷看张寡妇洗澡被发现时,老大先带着谁逃出险境吗?”  “那你可还记得……”  李洛冰听着寇氏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生动地描绘出自己前身的一件件“光荣事迹”脸色愈来愈黑,自己原来怎么这么蔫坏损?  “好了,昨日刚下了雪,正是天寒地冻之时,你们怎么寻我来了?”李洛冰听不下去了,便寻个由头岔开话题。  寇俊哈哈大笑,脸上的横肉震颤,好似一道道水波荡漾,“大哥,你莫不是病糊涂了?每逢雪后,咱们临风城内各家子弟都要到浪涛原狩猎啊!这次来找你,就是来看看你身体好没好,能不能去。”  李洛冰一愣,却是忽然想起来了。  狩猎乃是临风城的传统。  相传,大雍开国之初,曾有北方匈奴的首领派代表携贡品进京。虽说是以“进贡”为名,但实际上这群北方的凶狼还并不太看得起这个刚从战火中走出来的新国。  觐见当晚,匈奴的使者便提出了“疏林围猎”的比试,三局两胜,一日一局。  第一天,匈奴以十人连队击败了禁军二十人的兵马,大雍太祖气得拂袖而去,天朝上国输了一局那都是颜面尽损,何况现下看来,怕是输的还不会只有这一局。  兵部的大人们急的是嘴角长泡,口舌生疮。正在这时,护卫军中来自临风的八个勇士,毛遂自荐,参与围猎。  最终临风勇士不仅赢得了之后的两局,同时还为太祖猎来了完整的百兽之王——莪多白虎的毛皮,匈奴使者瞠目结舌,纷纷认为这是上天降兆,大雍乃是天命所归,这才签署协议,自称为臣。  圣人龙颜大悦,金口玉言,称赞临风为“勇士之乡”,自此,临风人之悍闻名天下。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临风城中的高族贵胄间兴起了除春以外,夏秋冬皆要到浪涛原围猎的习俗。  李洛冰忆起这诸般某某,想想自己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便忙招呼上寇氏兄弟,三人结伴向浪涛原行进。  到了浪涛原,李洛冰心中惊异,万没想到竟是这般的盛况!  只见平坦开阔的草原上,数十匹骏马嘶鸣而过,啼声如雷,震得远方的大地也随之微微颤动。抬目望去,只见草原外周早已建好了木楼,楼前依序升起了临风城各家的族旗。目光上移,只见木楼的窗楹上大多挂起了一层薄薄的帷幔,但冬季的凛冽寒风,总能扬起一角缝隙,让策马奔腾的少年找寻自己心上人的痕迹。  原来,坐在楼中的基本上都是临风城里的贵族少女,她们尽皆戴着宽檐的毡笠,毡笠的边缘坠着几层轻盈的素纱,垂下的纱绢掩住了少女们身上的雪白的狐裘,也遮住了少年们远眺的视线。烧着暖炭的楼里,萦绕着袅袅的轻烟,隐隐约约间,带着矜持与神秘。  寇熊与寇俊早已压抑不住心中豪情,手中皮鞭一甩,狠狠地抽在马臀之上,骏马长长地嘶鸣一声,立起前蹄,转眼间,寇氏二人便若两道剑光一般向草原飞驰而去。  李洛冰看着两人的背影合入了那数十匹良驹的洪流中,却也未急追赶。只是勒住了马头,停在草原的一角,仔细地观察起来。  其实,浪涛原之所以得名,全倚赖这漫山遍野的名草“野綯”。凭心而论,野綯并不是什么名贵植物,反而只是看似普通的野草,远远看过去,匍匐在地的绿色仿佛蕴含着无限瑰丽的生机。  野綯野綯,当头的”野“字其实并不是寻常所说的“非家养”之意,反而是赞此草之生机——不仅春夏繁茂,便是到了此时这样的数九寒冬,也照样是一片绿意盎然;而且此种草生长速度极快,不到三月,便可没踝。现下浪涛原上的野綯早已及膝高了。  再看这“綯”字——綯者,索也。说的便是草虽绵软,但只要一时不查,便会勾衣系带,让人防不胜防。倘若有初来此地的人,打马直上,那便难免会吃些苦头。  李洛冰看得新奇,这野綯只有浪涛原才有,老人们都说这是上天的恩赐。  随风起伏间,千千万万的野草在散落的金色阳光中,轻身摇摆,像是从天地交界处奔涌而来的绿水,滋养着临风的土地。  浪涛原!浪涛原!  野綯是浪涛原独有的草,浪涛原是临风独有的景。临风的子民对它总有几分特殊的感情,每个离乡的人都要在浪涛原采一株野綯放在行囊里。漂泊在外的人总是念着那四季如春的绿,客死他乡的人也要和家乡的野綯葬在一起。  李洛冰心中飘过一抹叹息——自己的家乡,究竟又在哪里?  正在这时,脑海中防御系统中闪起了红色的预警,李洛冰抬起头,向那批来意不善的人望去……
  宽阔的草原上,群声鼎沸,喝彩声和倒骂声仿若潮汐般交替响起。临风城里的贵族子弟此时尽皆除去了身上笨拙曳地的士子常服,转而穿上了短小干练的鲜艳胡衣。  胡服原是北方狼族的衣饰,在中原,过去的很长时间里都曾被当作是“有伤风化”的代名。但是到了大雍朝,这曾经的奇装异服,却变成了流行的标配。毕竟,曾经被西方朔国称作“战神后裔”的大雍人又怎会忍受得了用这繁复冗杂的衣饰来束住他们心中的豪情?  虽然平日里,贵族们为了彰显他们与众不同的高贵,依旧尊崇古礼,身着奢华而繁琐的长衣。但在这浪涛原上,只有最骁勇善战的骑士方能得到旁观者的惊叹以及少女们含羞的注视,宽袖的衣衫此时自然也就变成了骑行中的累赘。  不过在这一片胡衣的海洋里,总会有那么几个异类,就比如说现在正在向李洛冰走来的一行人。  只见当头之人,身外罩着一件猩红色的氅衣,里面则是由无数铁环相系而成的锁子甲,腘窝处裹着雪白色的貂皮护膝,看起来虽是华贵非凡,但放在人群中总显得有些不合时宜。那人的头上倒是戴了个尖顶的胡帽,帽檐处向外翻卷着厚绒绒的毛皮,两侧的护耳低低垂下,盖住了最易冻伤的区域,但由于没有胡衣搭配,反而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李洛冰定睛观瞧,却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他的五弟,李洛城。  李洛城行至近前,勒马而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三哥,你也来浪涛原了?”  李洛冰看着他那副面若僵尸的样子,心里也是不愉,便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打马准备离去。  那边,李洛城哪能让他如愿,轻轻一挥手,身后的那十几个随从就摆了个倒月型,将李洛冰围在了内里。  “三哥,干嘛急着走啊?弟弟我可还想和哥哥好好切磋一番呢!”李洛城眉梢含笑,笑里带着几分似有似无的嘲讽之意。他一直在寻李洛冰,特意想要找回前日正堂前所受的腌臜之气。他决定要在这浪涛原上与李洛冰一决高低,让临风城的男女老少们看看到底谁才是将来南郡王府的主人。  不过话虽如此,但其实李洛城此举并不光明。毕竟,他们二人的骑射本就在伯仲之间,但此时李洛冰大病初愈,难免占下风。李洛城此时提出比试,反而有些落井下石之意。不过,李洛城本就是为了乘李洛冰虚弱之机,好一显自己的神威,故而并不太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  “三哥你可是怕了?!咱们李氏子孙个个都是铮铮铁骨的好汉,你莫不是想做头一个缩头乌龟?!”李洛城言语愈发挑衅,马蹄轻颠,却是向李洛冰步步贴近。  突然,两匹骏马带着疾风,仿若闪电般劈入,瞬间将李洛冰护在了身后。  “五公子,您带着这么多人把我大哥围起来却是何意?”寇熊怒喝道。  原来,刚刚寇氏兄弟一时技痒,只顾得跑到草原上向众人炫耀自身的武力,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赫然发现,他们竟将把李洛冰独自撇在了后面。  寇熊寇俊懊恼地左右顾寻,却是正瞅见李洛城的咄咄逼人之势,气急之下,两人猛夹坐骑,赶忙奔了过来。  李洛城抬眼看了看寇熊寇俊,却是并没有搭话。这两个可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自己与他们争辩无异于对牛弹琴,倒不如把火力对准李洛冰,“三哥,你怎么不说话?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给弟弟个明话。”  “滴!滴!”李洛冰听到脑海中的提示音,嘴角淡淡划过一丝笑意。  原来,他刚刚之所以没有应承下李洛城的比试,却是为了等待系统将任务发出。毕竟,比试嘛!总要赚回些彩头才不亏!  “发现新任务:浪涛原比试。比试成功将获得一枚“狼魂丹”作为奖励,此丹可明显提高宿主的骑射能力,请宿主选择。”  李洛冰在脑海中接下任务,抬首对李洛城说道,“人生在世,我本低调而居,奈何总有些魑魅魍魉扰我安宁!罢了罢了,你的比试我应下了。”  李洛城闻言,气得面色发青,李洛冰一句话,自己就成了见不得光的鬼鬼魅魅。不过想到一会儿李洛冰大败的惨状,李洛城也便不再在意,说道,“三哥,你来决定比试什么!”  李洛冰闻言细想,浅笑答道,“那便选文试的‘画’类吧。”  原来,浪涛原不仅是武夫的天堂,更是文人的乐地。此处权贵集聚,故而倘若能以书画一鸣惊人,则更易名扬千里。因此,对于寒窗苦读的莘莘学子来说,浪涛原不仅是一处名胜,更不异于是一条登天之梯。  文试分诗、画两类,李洛冰选的便是后者。  李洛城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却是狂妄地大笑起来,“三哥,你要比画?哈哈哈!你要比画?!全临风的人都知道你笔墨不通,你放着骑射不比,却要选比画?”  李洛冰淡然地看着他,说道,“比骑射,我痴长你几岁,总觉得胜之不武。不过绘画之道,不看年龄,但看灵心,与你比试,也算公平。”  李洛城尚未答话,旁边却传来一声倨傲之音,“哼!大字不识,却还提出文试,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表弟,你不要下场,让我先来教训教训这个有辱斯文之人。”  李洛冰侧头看去,只见说话的乃是一白衣少年,通身似雪,衣角处用金线勾勒出诡秘的花纹,花纹正中写着一个大大的篆字——“云”。云氏乃是现王妃之姓,说话之人也正是云氏的长子——云梦漓。  话说这云梦漓,虽然在临风声名不显,但在邹都那可是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一手俊秀书画曾令天下闻名的郸城先生都赞叹不已。  李洛城心知,莫说自己,便是临风城最擅此道者也未必能强过云梦漓,至于李洛冰,那更是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于是他脑筋一转,计上心头,说道:“不如这样,我和寇熊寇俊下场逐猎,三哥和云表哥分别以我们两方为题绘画,一炷香为限,最后,画作前被人放了最多野綯的便算胜利。”  李洛冰和云梦漓皆点头同意。李洛城一挥手,身后的伴当便如离铉之箭般朝着木楼中最高的那座行去。  不多时,整个浪涛原上响彻起一阵浑厚的鼓声,仿若远古的战神在向众人发出集合的号令。陡然之间,每个人的心都跳动得更加急迫,踏着低沉的鼓点,燃起血脉里的热情。无数的旗帜招展,数不清的人们聚在了一起,他们眺望着,期待着,今天浪涛原上的这第一场比试……
  浪涛原上,雄浑的鼓声早已停歇,空气仿若凝滞,紧张的氛围像一场瓢泼大雨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底。  “当!当!当!”一个身着红衣的骑手,敲着铜锣,绕场一周而行。  人群顿时雅雀无声,一片寂静之中,只见三位鹤发童颜,雪鬓霜髯的老者缓缓地从木楼中最高的那一座走了出来。原来这正是本次比试的公证人——临风三老。  “三老”之称,自古为尊。能冠此名者,不仅要文采出众,更要品行过人。这三位长者也不例外。  只听得中间为首之人朗声说道:“老夫贺柏,今日携二位贤弟——孟晨、姜迪,忝为这浪涛原第一场比试的公证人。来人,传上申卷。”  原来,但凡在浪涛原比试者,皆有专门的文士将其记录在案,唤作“申卷”。倘若获胜,其中赢家还可享受“金箔篆名”的荣光。  不多时,一个身着黑氅的人从木楼中走出,头上搭着藏蓝色的风帽,宽大的帽檐遮住了来人的面目。  贺柏接过递交的申卷,忽然,他不经意间的一瞥,却是将那人的侧颜全都看在眼里。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贺柏先是一愣,而后恭敬地长揖至地。  那人摆了摆手,转身又回到了楼中。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嘁嘁喳喳的窃窃私语。  贺柏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而后打开申卷,高声宣布道,“浪涛原大比第一场,比试者:李洛冰、云梦漓。”  人群中随即又爆发了一场激烈的讨论,虽然,云梦漓他们并不熟悉,但李洛冰的“美名”早已走出了易简书院,传遍临风千里。  “爹,你说这不是玩闹吗?李洛冰,一个纨绔子弟,竟然还敢在浪涛原提出比试,真是不知所谓!”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寇熊听着附近的议论,直恨不得将周围人的嘴都用鱼胶封死。但李洛冰却毫不在意,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寇氏兄弟稍安勿躁。  正在这时,只听贺柏再次张口说道,“自古以来,文试武试,泾渭分明。刚刚虽然双方提出了要武试文试一齐进行的要求,不过,经三老共同协商,认为此举实在不符古礼,现下,你们自己选择其中一种吧!”  “文试!”只听得那边云梦漓连想都没想便选择了。  “表哥?!”李洛城惊异道,在他看来,李洛冰大病初愈,武试实为上上之选。  云梦漓侧首回看,一脸的傲慢之情,语气轻蔑地说道,“怎么?你还不相信我?”  其实,云梦漓的心中有的不仅是对自己才华的信心,更重要的是,他也有借此机会,将自己的文名遍传临风之意。毕竟,倘若选武试,一来李洛城可能亲自上阵,二来,自己不擅此道,很有可能丢掉这个扬名的良机。  旁边的李洛城不知云梦漓心中的算计,不过一想到这云氏长子“善书画”的声名,便也心安了下来。毕竟,他觉得,就算云梦漓名不副实,但总不可能连李洛冰都比不过吧?!  另一边,李洛冰听了对手的选择,只觉得甚合心意,于是便也点头称是了。  贺柏见二人意见相同,便继续说道:“既然双方都已同意,那么比试就可以开始了。此次比试,你们二人以‘浪涛原’为题作画……”  不料,贺柏话还没说完,却是被李洛城打断了,“怎么这样呢?刚刚不是说好了以狩猎为题吗?”  贺柏皱了皱眉,冷哼一声,说道:“比试之题皆是由公证人钦定,何时能自己选择了?李公子观览过这么多次浪涛原大比,怎么连最基本的规则也不知?”  李洛城面上一红,只觉得一股野火从下颌烧到了耳朵,他每次来浪涛原,基本上都是在木楼周边游荡。哪里注意过什么规则不规则的?  贺柏没有将视线继续停留在李洛城的身上,转首继续说道:“倘若两方都没有异议了,那么比试就正式开始,来人,燃香。”  不一会儿,如意耳瑞兽铜制鎏金香炉上便飘起了袅袅的香烟。  李洛冰与云梦漓一齐走出人群,来到早已布置好的桌案前坐了下来。  身着红衣的使者再次敲着铜锣绕场一周。  比试正式开始。  一望无际的浪涛原上,只余北风的哀鸣,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案前二人的身影。  只见云梦漓先是环顾一周,将浪涛原的风景尽收眼底,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知让多少少女迷了心。  反观李洛冰,却是一动不动,视线已然凝滞在刚刚震天动地的金鼓上,久久不曾偏移,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他的神思已然不在这里。  云梦漓侧首看了一眼李洛冰,轻笑一声,却是继续构思自己的画作。  其实,浪涛原本就是临风胜景,自古至今,以此为画者不计其数,云梦漓曾经描摹过其中的诸多作品,故而对于此题早有底蕴为根。  只见他先是沉吟数秒,而后挥毫泼墨。其中笔法纯练,一看便知。远远望去,围观之人只觉得他一举一动间浑然天成,一分一毫中恰合天地之理,尽管只是提笔作画,但竟也如舞蹈般婀娜多姿。  云梦漓自负记忆力超群,故而自刚才环视一周后,就再没有抬首观察过任何一处风景。但他的画作之上,却是滴水不漏,不差毫厘,就连野綯茎上微晃的雪,也都尽现画里。  贺柏行至云梦漓身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眉梢的褶皱也缓慢地放平。  不过,当他走到李洛冰这里时,眉头却是又重新拧起。  “你是睡着了吗?”贺柏知道此举不合规矩,但还是忍不住地提醒了一句。  李洛冰仿若被隔离在了另外一个世界,完全没有理睬贺柏的问句。  “咳咳,醒醒。”贺柏低声喝道。  李洛冰如梦方醒,抬首看了一眼贺柏。  孺子不可教也!贺柏心中不喜,背手离开了。  李洛冰抬首看了看围观的人群,只见人们的眼中,鄙夷,惋惜,同情,嘲讽……各式各样的感情不一而足。  不过,其中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寇熊寇俊焦急关切的面容。李洛冰对着二人轻轻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必担心。  毕竟,书画之道,贵在意境,画得再快,再逼真,也不过是匠术,终登不上大雅之堂。而且李洛冰刚刚的失神并非神游太虚,而是在潜心选材,长康遗梦丹能帮他的只是画技,其余的他都要自己费心。  此时,香已然燃至半程。  终于,万众瞩目下,李洛冰拿起了笔……
  悠悠的北风呜咽,踏过野綯,轻轻带起积雪,空中仿若漂浮起无数细小的玉屑。  李洛冰嘴角含笑,刀刻般的侧颜引来日光几缕,模糊间,冬日里的暖阳就这样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一时之间,仿若神灵。  人群中,其实,刚刚大部分出言嘲讽之人都未尝见到过李洛冰的面容,故而到了这时,他们也不禁疑惑:这真的是传说中那个不学无术的庸才?  常言道:“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或许,普通人中出不得诸多鉴赏诗画的大家,但是对他人姿容气度的判断,确是大部分人为人处事的根本。  故而此时,李洛冰淡定恬然、处世若轻的态度也着实动摇了不少人心头的偏见。  就这样,浪涛原上又响起了一阵轻微的细语,人们悄悄地议论着,小心地期待着——李洛冰,这个曾经的膏粱子弟,是否能如他的气度般令人惊艳!  李洛冰并没有在意周围人的闲谈,他的心思尽皆投注到了自己面前的画卷。  “长康遗梦丹。”李洛冰心中默念。  一颗朱红色药丸刹那间就出现在了李洛冰的左掌之中。  李洛冰感受到掌中异样,却是丝毫未动声色,右手依旧持笔,左手顺势举至唇边,轻咳几声,以作遮掩。  宽大的衣袖仿若一道坚实的屏障,隔住了人们的视线,也使药丸悄无声息地便送进了李洛冰口里。  服过“长康遗梦丹”,李洛冰不再迟疑,挥毫点墨,其力透彻纸背。举手投足之间,如御风临虚,飘飘乎宛若谪仙。  时间一点一滴地逝去,李洛冰心无旁骛,仿若已只身置于画中世界。  终于,香炉中,青烟燃尽,浪涛原上,又响起一阵铜锣之音。  李洛冰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狼毫。冷风拂过,吹干了新生的墨迹。  “呈卷~~”木楼前的小厮高声唱道,声音婉转仿若山路十八弯。一下子,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在了一起。  李洛冰交上自己的画卷,转身回到了寇氏兄弟身边。  木楼前,此时已然搭起了一座简棚,简棚中置一张黄花梨螭纹方桌,贺柏及其他两位公证人尽皆坐于桌后。  只听贺柏朗声说道,“先将云梦漓之作呈上。”  棚外,四个小奴依次托起画卷四角,小心地奉至案前。  起先,除了贺柏之外,其余的两位公证人孟晨、姜迪面上还有几分审查之色,不过,很快便露出了欣赏之意,频频点头之余,眼角还流露出一丝丝笑意。  众人将三老的表情变化看得分明,故而一时之间,满耳之中,竟都是对云梦漓的赞叹之语,云梦漓见此情形,面上倨傲之色更剧,看向李洛冰的视线中也满带嘲讽之意。  李洛城自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转身说道:“看来现下胜负已分,某人又要多一笔败绩!唉!真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啊!”  寇俊怕李洛冰心中难受,便侧身挡住了李洛城的身影,反驳道:“今日你们以己之长搏人之短,真是欺人太甚!若不是我大哥他大病初愈,比起骑射,还不一定是谁赢!”  李洛冰轻轻拍了拍寇俊的肩,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微微一笑,说道:“那你说,他们要在这种情况还输的话,是什么?”  “输?怎么会输?傻子才会输呢!”李洛城轻蔑之意更重,出言讽刺道。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李洛冰不再争论,回首继续望向了简棚。  此时,简棚之中,贺柏已然拿到了李洛冰的画卷。他轻叹口气,心中实在不报什么希望了。毕竟,就算云梦漓画技一般,李洛冰半程方始也不具优势,况且,云梦漓之作,隐隐间已有大师的手笔。  画卷徐徐展开,贺柏三人俱将视线投去。  棚外,围观的人们看不清画卷的内容,但他们却捕捉到了三老的神情,只见他们三人都仿若雷火灌顶,呆若木鸡。  这是怎么了?是好还是坏啊?人们心中愈发好奇。  是好还是坏,贺柏几人其实也说不清。他们现下都仿若已被这画搜去了魂魄,心神早已飘荡在不知名的世界里。  李洛冰的画中,茫茫的浪涛原只是写意的点缀,画卷中心那面纹饰着上古巨兽“狰”的金鼓才是真正冲击视觉的核心。  浪涛原的金鼓啊……那是个远去的传说,是每个临风人心中的梦魇,也是每个临风人心中的归依。  没有人知道,这面奇异的金鼓,究竟是什么时候诞生的,又是由谁铸造。  它就像是上天赐予这片土地的印记。  相传,那是在一个晦暗的夜晚,当远行而来的流亡人群,第一次踏上浪涛原的土地时,一个模糊而又神秘的金影就静悄悄地伫立在那里。  茫茫的草原上,风轻轻地叹息,暗黑色的流云遮住了月亮的眼睛。  “那是什么?!”饥寒交迫的流亡人儿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从未得见的奇景。  那一刻,男、女、老、少,所有的人……  都颤抖着,挣扎着,伸出双手,徒劳无力地抚摸着视野中的那模糊而清晰的美丽。  得到它,你将更有可能活下去!  金色唤起了人们心底的野望,像流霞色染的紫罂粟,像宛转悠扬的海妖曲。每个人的脸上都荡漾着迷醉的神情,他们跪拜着,一行一顿地向前,仿若是那道金影最虔诚的子民。  一步……两步……  人们手中的火把不仅照耀出前行的道路,也照亮了彼此的身影。  他们相互凝视着,凝视着对方眼底的贪欲。  真的受够了……受够了!  突然之间,这些懦弱的、远离故土、受尽欺凌的可怜人们,好似一齐打开了心底最深的那道大门,藏匿在角落的本能咆哮着占胜了他们微弱的理智。  黑夜赐予所有人肆无忌惮的力量,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开始……  第二天,当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耀在浪涛原上的广袤大地,猩红色的野綯,如剑一般刺伤幸存者的眼睛。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呆滞下来,直愣愣地跌落在一片血迹。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何处无别离?  这只小小的流亡队伍从遥远的京都漂泊到了这里,谁能想象,他们曾踏过多少枯骨血泪?迈过多少刀光剑影?在这段漫长的旅途中,他们早把彼此当作异姓兄弟。  但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发现,哪怕是自认为最坚固的感情,其实也这般危如累卵、不堪一击。  幸存的流亡人走到了草原的尽头,双眸死死地凝视着这个昨夜引人癫狂的罪魁祸首,凝视着那面用金线绣着上古巨兽“狰”的鼓皮。  鼓面乌青,没有人知道,夜晚的它是如何发出那般耀眼的光辉。  不知过了多久,寂寥的草原上,忽悠悠地飘荡起低声的啜泣,声音凄婉,像小溪的水慢慢地流去。  人们沉默地收殓了尸体,离开浪涛原,在附近扎起了营寨。  后来,这个小小的木寨变成了一座村庄,再后来,一座城拔地而起,城名临风。  临风,临风,临于风而心自清,心自清而恶不生。  远古的罪恶,即便是相距千年也依旧让人悲戚,沉沉的,像是在满溢的水池中再添上几滴。  贺柏从思绪中走出,只觉得喉咙干渴,涩得仿若枯涸的井。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来人呐,奉镜!”
  “来人呐,奉镜!”贺柏一字一顿道。  “诺。”楼前的红衣仆从正声应道,只见他轻一挥手,自木楼之中,却有两列奴仆鱼贯而出,其中靠近左侧的一方,每八个人手中抬一面硕大的铜镜;而与之相对的右侧一面,则每三人抬一个雕花的木架。  “落镜!”红衣仆从高声宣布道。  顿时,两列人马有条不紊地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功夫,铜镜便已尽皆安放在木架之上了。  不过,一旁的李洛冰仔细观察,却有了一些意外的发现——原来,这铜镜所摆放的位置,并不是规律而整齐的,远远望去,反而显得有几丝凌乱。  李洛冰心中暗暗惊疑:话说,这浪涛原比试乃是临风城一等一的大事,怎么会容许出现丝毫的差池?毕竟,这浪涛原之上可不仅只有临风本土之人,来此观光游览者亦是络绎不绝,倘若稍有差池,皆有可能贻笑大方。如今这铜镜之位错综无序,定是有其中典故,众人方才会视而不见。  李洛冰这边仍在思索,但仪式却仍在继续。  “登画卷!”贺柏对左右吩咐道。  只见八个小厮分别举起两张画卷的四角,而后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大概行至有百米的距离时,两队尽管相悖,但却是同时停了下来,仿佛他们的步数和步数都早已计算精准了。  李洛冰看得愈发惊奇,于是便带着寇氏兄弟又向前移动了一些,打算仔细观瞧一下这“登画卷”的过程。  登画卷,登画卷,登之一字,顾名思义,便是与高处有关。  果不其然,只见那八个小厮分托李洛冰、云梦漓二人的作品,将之分别挂在了没有放置铜镜的两个木架之上。  这两个木架造型奇特,远与普通制品不同。只见在木架的顶与底之间,立着一根银白色的金属棍,金属棍的上端系着一束红色的丝线,丝线之间相互缠绕,凝成一股。红线的另一端则坠着一根棕红色的木棒,木棒两端打了小孔,每个小孔中各穿过一只用细金丝制成的小夹子,这夹子极为巧夺天工,据李洛冰估计,其大小大约只有小指指盖的一半。  只见小厮们小心翼翼地用夹子夹住画纸的上端,但这样其实并不能能使画纸固定,故而在木架的底部还内嵌着一个深槽,槽中仅距离一线,基本上等同于一张纸的厚度。  小厮们轻手轻脚地将画卷的底部固定在槽中,随后打开木架四面的遮风板,最终飞速地退下了。  ”妙啊!妙啊!”李洛冰心中不禁拍手赞叹。  原来,小厮们退下之后,李洛冰将浪涛原上的大部分铜镜尽皆收入眼底。这才恍然发现,铜镜之中,光线相互折射,竟使得本来只是面向一个方向的画卷,分别成影于四面八方。  故而,无论你身在浪涛原的哪个方位,只要你目力足够好,便可以尽情欣赏前方展示的画作了。  突然,李洛冰灵光一闪,打开了自己脑中的防御系统,调整了一下所在位置,调换成远方高地上的视角。  “原来如此!从高处看果然就明了许多了。”李洛冰恍然大悟,“倘若在镜子之间进行连线,则不难看出,这分明就是一座阵法啊!”  “不过,这阵法算不得高明,条件实在严苛。倘若今日天气不佳,阴云密布亦或是狂风四起,那这‘奉镜’的流程怕是便无法进行了。不过,有阵法就证明有布阵之人,却不知这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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