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到宿舍里一群人在铺位里玩手机 又不就都坐电脑前打穿越火线 还攀哥 一个劲劲地咳嗽 个子也比我高 比我

[连载]灵异言情:《王小菟灵异事件》
  两年前,在小说阅读网连载,但一直没写完,而且写到中途很多情节乱了,枝节太多。趁着暑假,将小说重新拾起修改,使情节更紧凑连贯,并用十天不间断的时间一气写完。从今天起,一天贴一部分,希望大家喜欢。欢迎交流,多提意见和建议,我qq:(蒾茴)。      内容简介    “我”,也就是王小菟。两年前的一天,妈妈突然病逝。在其后的一百天里,“我”亲身经历了一系列跟妈妈有关的灵异事件。两年后,“我”和“我”周围的世界开始慢慢变化,“我”变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孤单、寂寞,每天都精神恍惚,每天都在慢慢地挨时间。有一天,在朋友小腿和小独的安慰和帮助下,“我”开始尝试寻找妈妈之灵……一张神秘的字条,一句诡秘的诅咒,“我”在现实的校园和幽暗的梦境中行走,从此踏上了一段神秘未知的寻找自我的邪灵之路……      目录    第一章
死亡练习(1-5)  第二章
招灵字条(6-9)  第三章
妈妈之灵(10-21)  第四章
灵异小店(22-27)  第五章
荒土鬼影(28-32)  第六章
幽灵女友(33-38)  第七章
忘情谷底(39-51)  第八章
暗下诅咒(52-59)  第九章
巫女惊魂(60-64)  第十章
诡异神剧(65-72)  第十一章
暗夜追魂(73-77)  第十二章
灵塔显灵(78-80)  第十三章
噩梦降临(81-86)  第十四章
咒怨终结(87-90)
  正文    第一章
死亡练习(1-5)  “那人哭诉的时候,他们能听见吗?”  “能,因为那是思念的一种。”    1  两年前,妈妈突然病逝了,到现在我还不相信这是真的。小腿比我还惨,他出生就没看见妈妈。也许就为这个,我把他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不要老想着妈妈,最好把这份感情放淡,让这件事平息!”  “为什么?”  “要不你妈妈会被你的思念所拧成的绳子栓在人世!”  “要放不下怎么办?”  “必须放下,不然……”  “不然怎样?”  “她会很惨……”  “怎么惨?”  “以后你会明白的……”  “嗯……另一个世界,你想过没有?”  “想过。”  “怎样的?”  “跟我们的世界没多大区别,然后没有太阳光,只有各种灯光。”  “你是怎么感到的?”  “做梦。感觉到自己身体很冷。”  “我想象的要比人世好。”  “然后没有意识,那里的魂没有心。”  “那里应该很温暖。”  “只有记忆,有心的也许有……但很少很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阴历八月月末啊,鬼门会开。”  “我只知道七月半和清明……”  “并不只有这两个时间,是双月份鬼门就会开。今天就会,四天时间,九月初一就关门了。”  “他们都干些什么?”  “他们?你是说鬼?”  “嗯。”  “有出来的,也有回去的。”  “回来找亲人?”  “差不多是这样,不过,也有报仇的。”  “报仇?”  “怎么说呢,就是他们有能力让人生病,或者好端端的让人出点问题,甚至可以让人莫名其妙的死!……”  “那人哭诉的时候,他们能听见吗?”  “能,因为那是思念的一种。”  “他们要是思念我们,是不是我们就会做梦?”  “也许会,也许不会,看不同的人了……不晓得你有没有睡着了,感觉像睡在谁的怀里,感觉很暖和?”  “有。”  “那就是妈妈回来了。”  “这几天天天梦见她,总是早上快要醒的时候。”  “那是你对她的思念太深了……”  “对她有害没有?”  “当然。不然,我刚才怎么叫你把对她的思念放淡呢。鬼门开时,也许她会回不去……”  “回不去会怎样?”  “会变成浮游灵,然后遇见恶鬼也许会被吃掉。”  “浮游灵是什么?恶鬼又是什么?”  “浮游灵就是孤魂野鬼。恶鬼就是生前做恶太多,然后又不愿意下地狱,在人间祸害人的鬼。”  “你相信有天堂么?”  “不信。鬼更不信了。鬼只去一个地方,就是人们常说的阴间,我喜欢叫它灵界。”  “那个世界……嗯,就是你说的灵界跟我们这个世界有没有一个临界点?我们能看到那个世界吗?”  “也许只在一瞬之间……”    
  2  小腿一瘸一拐地带着我沿着泥巴路朝前走,路边到处都是齐膝高的杂草,横七竖八地乱长。我们沿着土路走进一个废弃的水泥门里,但很快就发现前面无路可走了。我们退出来,发现土路埂子下的草丛里还有条跟它平行的小路,就了跳下去。小路被草盖着,一点泥巴也没有,走在上面滑滑的。沿着小路接着往前走,没走几步,就看见刚才那条土路跟这个重合了。  “嗳,那条路可以走的,怎么刚才就没了?”我对小腿低声嘟噜了一句。  小腿没搭话,仍一个劲地拐着往前走。走到前面,有个向左拐的弯,看不到前面的风景了,有堵墙挡住了。  我跟着小腿走到墙边,还没站定,一个暗红色的脚盆突然从路边的土堆里冒出来,口朝上地飞到路当中,正好挡在我们前面,在离地一尺来高的半空悬着。慢慢的,它开始倾斜,倾斜,里面的水也随着流了出来,接着,它猛地一下竖起来,抖了两下,等到水滴尽了,它又斜着飘回了土堆里。我惊在原地半天不动,盯着小腿,他也盯着我。  “你刚才看到那个红脚盆飞起来了?”我伸手捏了捏鼻子。  “嗯。”他睁着大眼睛对我点了点头。  “是没人动它它自己在那里泼水吧?”我还是看着他的大眼睛。  “是。”他的大眼睛瞪得更大了,闪闪发光。  “我们肯定是看见鬼了,刚才肯定是一个坟墓!我看见这一带有好多这样的小土堆。是坟墓里的鬼出来了!”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了吧?鬼门真地开了……”
  转过墙角,就看见一座废弃的小屋。他走进去,我紧跟在他身后。  “跟你说,昨晚我在这里看见了一个瘦瘦小小的中年女人,我能感到她就是你妈!”小腿愣愣地看着前面,头也没回。  “我妈?”  “嗯,我看见她就站在这里!”  “真的?她怎么到这里来了?你看到的不会是磷火吧?我盯着他,又惊又怕,小腿真看到我妈妈的魂魄了?”  “磷火?我又不是没见过?不信算了!”  “那她为什么到这里来?”  “当然是为了你,这里,这里离我们学校这么近!对了,她以前来过我们学校吧?”  “嗯,来过一次。我记得那时我还没考到这里来,她非要我和爸爸带她来看看。”  “那就对了,看来……”  “看来什么?你看见她在干什么?”  “看来她还是对你放心不下……”  我朝他靠了靠,他突然回过头来。  “啊!”我禁不住喊出了声,他的脸一团漆黑,只有两只眼闪着白光。  “叫什么,我又不是鬼!”  “她在干什么?”我又朝他靠了靠,几乎挨着他了。  小腿仰头盯着黑墙上一尺见方的小窗若有所思,脸上现出一副说不出的恐惧。过了一会儿,他鼓了鼓嘴,噗的一声吹了吹额前的头发,对我咧嘴一笑。  “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他拉了拉我衣角。”  突然,我看见紫红的窗外,有个黑影一闪,是窗外的鬼魂么?我想喊小腿却喊不出声。我看见他已经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3  回到学校,一进教学楼的电梯,我就感觉有点怪。电梯里凭空多了张椅子和一个导楼员,导楼员面朝电梯控制按钮站着,看不到脸,瘦瘦矮矮的,打着马尾。我和小腿也不知为什么特别兴奋,是刚刚吓傻了物极必反的反应?还是突然想到马上快到艺术节了?反正电梯启动时,我们站到椅子上乱叫乱跳。跳着跳着,电梯跟着摇晃起来,顶上的灯也神经似地忽明忽暗。我们更高兴了,我大声怪叫,双手抓着椅子的靠背,小腿在我身后贴着我扭屁股,感觉走了一半时,我疯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我问小腿我们去几楼,小腿说顶楼。我想看指示灯到几楼了,可被导楼员挡住了。我问她到了没有,导楼员用一种含混不清的低沉声音说:“还有3层,到了我自然会叫你们的。”  我觉得好玩,明明是女阿姨,怎么说话像个男老头啊。于是,就撇着嘴学着她的声音说:“还有3层……”  小腿盯着我就大笑起来,我指着他说:“你笑什么笑,还没到呢,到了我自然会叫……”  还没学完我自己也笑翻了。正笑着,电梯又摇晃起来,小腿把手伸到我腋下想扶住我,我又笑得前扑后仰。“12层到了!”那个叽里咕噜的声音说。我们一起走出电梯,径直朝着走廊里敞着的窗口跑了过去,然后纵身一跳……  跳下去后,我在空中做了个飞翔的动作。着地那一刻,我想着我死了,后仰着倒下去,像慢镜头一样,后脑壳缓缓落地。那一刻,我睁眼看了看,楼上的窗口黑压压的一片,他们都看着我呢!  有个人在说:“人寂静了么?”  另一个答:“他们肯定死了!”  人群中我看到了爸爸,他正抱头痛哭,可惜听不到声音。有个像我的话外音在说,没有了妈妈,没有了我,他一个人该怎么过啊!这么想着,我就闭了眼睛,像真死了一样。可没一会儿,我又从地上爬上了起来,坐到了旁边的花坛上。小腿也跟着爬了起来,和我并排坐着。  “这是谁想的?没想到死亡练习还挺好玩!”  “呵呵,死不了啊。”  同学们都盯着我和小腿,我看见旋转楼梯上有个肥肥的黑影在缓缓地动。是肉叉,天杀的肉叉,他瞥了我们一眼又跑了回去,他的表情很夸张,手舞足蹈的。同寝室的平头也趴在栏杆上盯着我们,一动不动的。接着一切复原,同学们又像先前一样,两个一组,一个接一个地往下跳,肉叉抢到了最前面。  玩累了,我们回到教室。班主任贾老师用他那一对一大一小的眼睛盯着我们,左边那只镶着玻璃珠的假眼闪闪发光。他用严肃的语气跟我们分析生死,他拿起三角尺,在黑板上画了个十字型的xy轴,然后逐个分析我们刚才的表现,还不停地喊着要我们多看课本。我伸手撑着头,强打着精神,可脑袋还是一个劲地往下点。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句:“我在哪里啊?我在上面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我啊!”  听到那声音,我猛地扬起头睁大眼,在巨大的xy轴上找着我的名字。最后,终于,还是贾老师的深蓝色衣角提醒了我,我被他丢在了x轴的最远端,那上面沾满了粉笔灰。我盯着黑板小声叫小腿,可叫了几声没人应,回头看,一个人也没有,小腿也不见了。我跑到教室外,发现外面的天也暗了下来,整个楼道空荡荡的,楼道尽头的电梯灯也灭了,寂静得吓人。我心慌起来,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我绕着旋转楼梯飞快地往下逃,边逃边喊小腿。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大张着口,却发不出声音,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气……  
  4  “哎,哎,菟伢!菟伢!你嚎什么呢!不会是梦着鬼了吧!”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见小腿坐在我床边的桌前,笑哈哈地盯着电脑。我双手搰着他,呼呼地喘着气,咚咚咚咚咚,突然有人敲门。我们惊了一下,盯着门不说话。  “怎么还不睡觉!深更半夜的鬼叫!”是楼栋管理员瘦婆婆的声音。  同室的平头悄悄地走到门边,小腿跟了过去。咚咚咚咚,又是一通敲门声,小腿把门打开一道口笑着说:“婆婆,我们在睡觉啊!”说着他塞给瘦婆婆一个苹果,瘦婆婆说着好好就走了。关上门,我又搰着小腿呼呼地喘气。  因为一晚上没睡好,早操我迟到了。我没有站到我以前站的位置,而是远远地掉在队伍后面,盯着穿着深灰上衣的小腿看。他不是从不上早操的,今天怎么来了?是怕我迟到故意顶替我?我看着他像个木偶一样有气无力地摆着腿,突然就想去逗他一下。这么想着,我就偷偷地跑过去,双手猛地撑在他肩上。他一声惨叫,随即仰倒在地上。慢慢的,他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盯着我:“我日!你他妈的吓老子一跳!啊!我的脚……”  “啊!你不是小腿!”我也叫着倒退了两步,睁大了眼,是肉叉,心想着他怎么跟小腿穿一样的衣服?  “小你妈!我日!你看!”肉叉捋起他的裤管。  我看见他脚踝上有几道红迹。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浑身发抖,连声音都在发颤。  他还是恶狠狠地盯着我,一个劲地骂着。他的声音很大。很快,全班的人都围了上来,还有好多外班的。我看着他不停地说对不起,但他越骂越狠,左手揪着我的衣领,右手指着我的鼻子。我甚至感到他要大打出手,双腿抖得厉害,脑子也跟着飘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摸着口袋带着哭腔说:“走,到……到教室去吧,我有一包好烟放在抽屉里!”  刚说完,他就嘿嘿地笑了,拎着我衣领的手随即搭在了我肩膀上。我右手食指不停地在鼻尖上擦着,心想教室里哪有烟啊,只有去买一包了,于是陪着笑对他说:“干脆去买包更好的吧!”说着,我搜出裤袋里的钱,皱巴巴的几张,大概三四十块。他笑哈哈地直点头。  我带着他出了学校后门,才记起刚6点,太早了,天都没完全亮,到哪里去找开门的商店?要是找不到就完了!没办法,话都说出口了,只有硬着头皮找了。还算走运,在棋盘样的后街找了半天,终于在一条背阴小巷里找到了一家亮着灯的小店。店门上没有招牌,门前也没有灯箱什么的,卷闸门只开了一道口,一头多高的样子。我想店主肯定也刚起来,碰碰运气了。  “哎,哎,老板!老板!把门开大点啊,我们要买烟!”肉叉喊着就冲上去拍门,可他的手刚挨着门就弹了回来,像被什么尖东西扎了一样。他低头看手,我盯了一眼,手掌上渗出血来。  “我日他妈的破门!我日他妈的!”他低声骂着,好像忍着痛。  “天杀的哪个狗日的活得不赖烦了啊!瞎了眼!门被钉死了,要想进来就从下面爬!”一个阴沉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  我盯着满是锈迹的卷闸门看了眼,心想要进去就得整个身体得扑在地上,我瘦瘦小小的,估计挤挤就行,可肉叉那吨位,进去了也得刮层皮。  “我进去买,你在门口等我吧!”我看了眼肉叉。  “去吧,快点,老子等着要烟!”  说着,我扑下身,贴着满是湿气的红砖地面朝门缝里看,一股冷风扫过来,我赶紧闭眼,低头就往里爬。等整个身体过了卷闸门,我才睁开眼撑着手臂站起来。借着昏暗的桔黄色的灯光(后来才看清是一个挂在横梁上的老式线绳灯),我看见几个人正坐在柜台里打牌。靠近柜台的中年阿姨看见我,笑呵呵地问:“买什么啊?”我问:“有满天星吗?”她点头,随即伸手到黑漆漆的旧木柜(感觉小时候在姥姥家的小卖部见过)里搜。我把钱放在柜台上,另两个人就丢了手中的牌,有一个顺着柜台边的楼梯爬上了昏暗的阁楼。  “再买份报纸吧?可以刮彩券!”  没等我应声,站在阿姨身后的大胡子男人就拿出了一张。  我盯着他。他刮彩券的动作好慢,边刮边盯着看。他刮到一半的时候,我就看见铅影中的三个黑字:谢谢您。  “明天再买,一定会中大奖的!”肉叉大喊一声。我从门缝里把满天星塞给他时,他趴在地上探着头盯了我一眼,脸上乐开了花。  阿姨把零钱找给我后,也跑上了阁楼。我又趴在地上,像个爬虫缓慢地往外爬。我喊了句:“怎么不把门弄大点啊!”  阿姨听到我的喊声,又从阁楼上走了下来,走到柜台后的镜子前梳头。她每梳一下,枯黄的头发就跟着掉,脸上的皱纹也跟着长。“我们怕风怕光!”阿姨抓着枯黄的头发,笑呵呵地说,脸上瘦得好像只剩下眼眶。  
  5  我从门缝里爬出来,肉叉早就跑不见了。我匆匆地赶回学校,刚踏进教室,门铃就响了。早自习是英语,幸好没迟到。大胡子老师又像往常一样在黑板上抄着练习题。同学们趁着抄题的空,各忙各的事,有的在吃东西,有的打着各种暗语搞怪。我,一边抄题一边戴着耳机听英文歌。正抄着,就听见一阵嘈杂的乐音和怪叫声。听了半天,开始还以为是我的,摘下耳机,那声音更大了。  谁这么大胆?英语课上还外放?寻着声音,我朝一组后排的角落瞄了一眼,只见肉叉正在座位上摇头晃脑的,时不时地跟着嚷了句,那恐怖的声音估计走廊的人都听得到。没一会儿,连第一排的几个女生都不时地回头看。奇怪的是,大胡子一反常态(以前遇到类似的事立马就会发飙),像聋了样,仍旧一板一眼地抄他的题,整块黑板都快抄满了。嘈杂的乐音、肉叉的怪叫、大胡子粉笔的哒哒声,急速地在我耳边旋转旋转,我感到一阵眩晕,我感到今天有些不对头,我感到一定有事要发生。  果然,当大胡子的粉笔声哒地停止时,粉笔也飞了出去。他转身下了讲台,瞪着眼径直往一组后排冲了过去。他是奔着肉叉去的,可肉叉还在摇头晃脑,好像根本就没看见大胡子。大胡子人还没到他身边,长长的手臂就伸了过去,一只大手狠力地扯掉他的耳机,耳机一溜线从窗口飞了出去,mp3由于拉扯过猛掉到了地上,随即一只钉着铁皮掌的大黑鞋哐地就踩了上去……  肉叉好像蒙了,瘫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没唱歌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桌子角。教室里一下安静得吓人。大胡子的额头青筋暴露鼓胀,好像随时都会爆裂一般。  “滚起来!”他咆哮着,可肉叉根本没反应。  他又盯着他看了两眼,不由分说一把抓着肉叉的衣领胀红着脸把他从座位里拽了出来,桌椅刺耳地翻在一边。紧接着,他拖着他往教室外拽,边拽边扇他耳光。肉叉本能地伸手挡在脸上。等到快被大胡子拖到讲台边时,他好像突然醒了一样,一只手挡住大胡子打过来的手,另一手攥着拳头朝大胡子的面门打了过去。大胡子显然没料到肉叉会还手,沉沉地挨了两拳,随即松了手转过脸去。班长见事不妙,一下冲了上去,从背后抱住肉叉狠命地往门外拖。局面一下又变成了2对1。肉叉挨了班长的黑手后,又反转身跟班长扭在一堆……  “刚刚怎么回事?胡老师在黑板上抄题时你们在干什么?”班主任假眼睛闻风而来,先把肉叉叫了出去,接着又把我叫了出去,罚我们靠墙站着。  肉叉咧着嘴指了指我。  我低着头,暗想着我犯什么事了,难道是戴耳机听歌?可我又没像肉叉那样影响别人。肉叉你个王八蛋!自个栽了还要告歪状!早操踩了你脚,也不至于这么报复啊!想着一股怒气瞬间冲上来,我偏头盯了他一眼。  假眼睛伸手揪着肉叉的耳朵,“又是你,走,跟我到办公室去!还有你!”假眼睛盯了我一眼,另一只手扇了下我的头。  “告诉你们,快到艺术节了,学校正组织文艺表演选拔赛,而且马上也快联考了,这个当口,你们少跟我添乱子!不然的话,就叫你们家长来把你们领回去!”  我心慌慌地跟着假眼睛往办公室走,肉叉也显出很老实的样子,低着头,一个劲地认错,还装作可怜兮兮地说愿意写保证书保证下次再也不犯。假眼睛发现淫威凑效,嘴角撇过一丝冷笑,揪着肉叉耳朵的手也松了。可我心里还是慌慌的,总害怕会出什么事。走出教学楼,刚转过假山,肉叉突然撒腿跑起来,朝着后门的方向一溜烟不见了。  “快追!”假眼睛冲我喊了一声。  我愣了愣神,追了上去,等我到了后门,肉叉早已消失在那条七弯八拐的老街里了。  
  第二章
招灵字条(6-9)  我跑过去接过纸条,一下愣住了。那是我给小独的,除了我写的问题,下面多了一行歪歪斜斜的字: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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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   (小独的字迹)    6  深夜。我躺在床上睡不着,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小腿坐在我床边,背对着我玩电脑。  “嗳,小腿!你对梦是怎么看的?”  “梦啊,除了大脑兴奋过度,没什么好解释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这两天我老是做噩梦,而且做了噩梦就倒血霉。”  “因为早上的事?都过去了啊!”  “那你相不相信梦跟现实有联系?”  “相信啊!一定的!”小腿噗地吹了下头发。  “我总感觉我倒霉就是因为晚上的梦,梦里有恶鬼追我,我白天就倒霉……对了,你说那些游离在世的魂灵,是不是都在暗处看着我,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你又想你妈妈了吧!”  “可是你告诉我的,鬼门已经开了啊!”  “你怎么就放不下啊!鬼魂是没有心的,只有记忆!”  “不会的!怎么会没心?”  “因为他们只是凭着记忆来到这里,没有心是因为心已经死了,心是不允许带到灵界的!”  “他们不忘过去,就证明他们有心啊?!”  “不是不是,你要知道,记忆也属于灵!”  “没心的人,怎么会念念不忘?”  “唉,怎么说好呢,这里我也没想清楚……有时候,比如说我在医院,我看见有浮游灵,也许她和我目光交错的一瞬间,我可以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大多数灵的回答都是不知道,能给我的只有记忆。”  “这只能说,她很爱以前的那个人!她忘不了他,所以只有记忆,对于陌生人就感觉像是没有心。对了,你说两个阴阳相隔的人他们要是见面了会怎样?”  “没办法,只能对看,什么都做不了,你碰不到她,她也碰不到你!”  “那她会在暗中保护我吗? ”  “会,因为灵也有意念。”  “她会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上为她做的事吗?”   “她知道,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你。”小腿突然回过头来盯着我,我吓了一跳。  “那我要是想知道她在干什么?该怎么做?”  “这个基本很难吧……不过也许有办法,以前我听人说过招灵的事……”  “招灵?”我盯着小腿的眼睛。  “嗯,不过不要随便招灵,因为那样只能招出邪灵,让我想想……你要知道你妈在做什么对不对?”  “嗯。”  “这个很难啊……我也没办法知道……”   “你刚才不是说有办法的?”  “有是有……不过,我也从没试过呢……”  “求求你告诉我吧,我真想知道,不然我安不了心!”
  “网上别人写的那些招灵方式你试过了么?”  “没有啊,这不是问你么?”  “可长老说了……那是很危险的事情!”  “长老是谁?”  “呃,是我以前呆的福利院里的一个90岁高龄的老人。”  “求求你了小腿,告诉我一个方法,让我看看我妈吧,只要看一眼就行了!”  “碟仙和笔仙其实都可以用,但我不知道成功率。两年前招出来邪灵,我差点没死掉……”  “邪灵又是什么?”  “他会让你在梦中看着他怎么折磨你的亲人和朋友的,你自己却无计可施。”  “那到底该怎么做?”  “一般人成功率很低的!”  “不要绕了,快说具体的吧!”  “那就说个碟仙吧!首先你要找一个女生,她的辈分在家里最小,而她的父亲也必须是她父亲那一辈里最小的一个,让她来跟你一起玩……”  “再呢?”  “她念你妈妈的名字,你想着你妈。找一张报纸或是满是字的纸放在地上,上面放上碟子,小的,白瓷碟,就是餐馆里用来装佐料的那种。”  “嗯。”  “上面用朱砂画个小小的箭头←,点四根白蜡烛,关灯。”  “然后呢?”  “然后把碟子放在满是字的报纸或纸上,你用力想念你妈妈,女生嘴里念叨:碟仙碟仙快显灵。等什么时候碟子动了,你就开始问你想知道的问题!记住,碟子是倒扣过来的,箭头画在碟子背面。”  “碟子会动么?”  “嗯。它会指字给你看!”  “那些字是什么?”  “那就是她的话,她会一个一个地指出来,把那些字连起来就是一句话。”  “你说的她是谁?”  “碟仙啊。”  “你看见过没有?”  “我说了,我上次招出来的是邪灵,我自己都差点死了……”  “我以前听人说,笔仙会自动写字?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啊,它是自己画圈圈,圆圈就表示是,除圆圈以外的线条代表不是。”  “地方要特别的吗?”   “黑忽忽的就好,在宿舍里把灯关了就行!当然如果能找到比较灵异的地方成功的几率就会随之增大!”  “时间呢?”  “午夜,子时。”    
  7  “这是第几节课?”我问小独。  “第二节。”她说。  “你家里就你一个吧?”  “嗯。”  “那你爸爸呢?”  “他也是独子,没兄弟姐妹。你问这个干嘛?”  “哦,没什么,总觉得数学课总是好长啊……”  我看着她的侧脸,她坐在我前面一排,正盯着课本发呆。该怎么跟她说招灵的事呢?我瞄了瞄老态的贾老师,他实在太老了,脸上满是皱纹,后背也驮得厉害,说话不仅慢而且还咳个不停。听他讲课,我的数学怕是越来越差了。刚刚那道题,我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等他走过来,再问问吧!  假眼睛站在一组第一排,正弯着腰跟谁说着话,好像是平头,假眼睛的驼背刚好挡住了平头的半边脸。我扬头朝前看了一眼,小独正看着我。她向我点了点书,我看见她指的正好是我那道题。“我等下去问老师!”她说。我想那我也等着吧。  可等假眼睛过来了,她问的却是另外一道题,一道极简单的题。假眼睛兴致盎然地细致地讲着,声音故意扯得老大,像是有意让大家再听一遍。小独一直露着可爱的笑容。讲完了,假眼睛转身又走回了一组的过道,我后悔刚没举手。  好不容易挨到最后一节课,可最后一节是班会,又要见假眼睛。  “蜜甜甜蜜甜甜,我们的生活蜜甜甜,怎么样?”戴着金色礼帽坐在第一排的平头隔着过道对着同桌的女生唱。假眼睛老师刚好转身看到了他们。  “贾老师!你说《蜜甜甜》怎样?”平头反应极快,刚好逮住了这个空。  假眼睛低头想了想,慢慢地踱到平头桌前说:“好,好啊!”  这时,在墙角边站着的文艺委员乌鸦跳了起来,她戴着面具,口张得大大的,双手使劲地拍着。  他们都是参加艺术节校园之星舞台剧比赛的。为了排练需要,除了第一排,课桌都堆到了教室后面,大家围成圈坐着,小独刚好坐在我右边。她问我:“今天不会被淘汰吧?”我说:“我刚看你比完的,结果都出来了,你忘了?”她盯着我笑得很奇怪,可我明明记得她刚被淘汰了,是我搞错了?  我看了星座预测的,这个月我的运气不好!她突然不笑了。  “不会的!快过节了,他们是为了图个热闹!”我顺口一溜,可想不起有什么节好过的。  “真的吗?我想肯定是的,不信你看!不怕不怕!”她的同伴推了推她,她抿了抿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给她的!”  坐在我背后的肉叉伸手递过一张纸条,“这是她的星座命理和今年的运程!”  我愣了一下接过纸条,上面满是歪歪扭扭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我边传纸条边纳闷:肉叉想干嘛?看字迹明显不是他的,他怎么突然弄这个?  “怎么样?是你的运程吧!很不错啊!”肉叉撇着他的油嘴露出一副媚相,他长着一张不赖的脸,家里也有钱,可我搞不清为什么他有事没事就围着小独转,他难道喜欢小独?  “该我上场了!”小独飞快地脱掉外套,套上一件长袖的舞衣,一只空空的袖子猛地打在我眼角,我突然想起第一次注意她的情景:  我和小腿在路上走,几个女生跟在我们后面。突然其中一个把小腿喊过去,然后给了他一个苹果。另一个,就是小独,走到我旁边,开始我低着头看也没看,自顾自地往前冲,她们都笑了起来。后来她追上我,塞给我一个桔子。等我再回头时,她已经跑远了,一只空袖子迎风飘着。  
  8  四根白蜡烛。一个白瓷碟。一张写满字的纸。  纸我拿的是小独的命理字条。  午夜。子时。  教学楼顶12层。  我没忘记今天是鬼门关闭的最后一天。当我把心事告诉小独时,她默默地跟着我就来了。之前,我一个人在操场上转着圈,心想着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她啊?是不是该先请她看场电影?或是吃顿大餐?可走着走着,我就碰到了她,我盯着她看了好半天。  十月下旬的夜晚,天有点凉,我们靠着墙肩并肩地坐在漆黑的走廊上,红绒外套搭在我们的膝盖上,这让我想起以前和妈妈靠在床头说话的情景。等到快零点时,我开始按照小腿说的步骤一一准备,先把四只白蜡烛点燃,然后把写满字的纸条展开,再把白瓷碟倒扣在上面,最后搜出红色丙烯颜料和画笔在碟子上画了个箭头。小独一直默默盯着我,左手紧紧地抱着膝盖,手心里攥着我给她的纸条,上面写着妈妈的名字和我想问的问题。一切准备好了,我闭上眼回想妈妈的样子,回想我跟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着我在心里问了好多遍的话:妈,你在那边还好吗?每天是怎么过的?你能看见我现在的生活吗?……  这么想时,我看见红色彩笔不停地在纸上转着圈。我盯着它,头开始眩晕,眼睛开始模糊,眼皮不自觉地网下垂。我想睁眼看,可是无论怎么使力也睁不开……  等我朦胧地看见周围亮起来时,我感到肩头发酸,头还是昏沉沉的。我盯着肩头长长的马尾辫看了半天,开始一直以为是妈妈,后来才渐渐看清是小独,她打着和妈妈以前一样的辫子。我试着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我确定真地是看见妈妈了,虽然是迷迷糊糊的,虽然后来还看见好多怪面人。但我能感觉到她的气息,我知道她在我身边呆了很久。我看见她瘦了好多,还把我的手贴在她脸上,反复地摩挲,后来又跟我脸贴着脸。她太瘦了,骨头疙人,皮肤又黑又皱。我一直看着她微笑,心里高兴极了。  “哎,两个小家伙!还在睡,快上操了,该起来了!”  老校工拿着扫帚盯着我们看,其实他刚上楼时我就看到他了,但仍假装着睡觉,以前为乱倒垃圾的事他吼过我和小腿好多次了,心里还是怕他会骂我们,把我们当成垃圾扔到垃圾桶里。可当我眯着眼看到他轻手轻脚的样子,我突然感到老校工的亲切了,后来连他喊我们的声音都变得轻轻的。我从地上跳起来,整了整衣服。小独也跟着爬了起来,她伸手把红绒外套递给我,眼睛还是红红的。  “快点把蜡烛和碟子带走!可不要让你们老师发现了!”老校工压低声音,那眼神,好像知道我们昨晚在这里所做的一切。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笑,拉着小独就往楼道跑。  “等等!还有这个!”他跟在我们后面喊,一张纸条在他手里飘着。  我跑过去接过纸条,一下愣住了。那是我给小独的,除了我写的问题,下面多了一行歪歪斜斜的字:  天
×   
白   (小独的字迹)
  9  一男一女,中年人,惨白的脸,像戴着面具,咧着嘴一动不动的。“咚,咚,咚,咚,一,二,三,四……”我大声地哼着歌,想着这样他们就能听见。那张女脸在门边闪了下,就不见了,显得很慌张的样子。我感到在哪里见过她,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后来,我又看见妈妈脸色焦急地站在床头,她身后还有爸爸。  “妈,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已经走了的……”我又惊又喜。  她看了爸爸一眼,又微笑着盯着我。  “哎,菟伢!菟伢!”我突然听见有人叫我。  “哦……”我有气无力地应了声,迷糊地睁开眼。  “你爸爸来看你了!……他睡了一天,我跟他请了假!”我看见小腿正看着我,又朝后看了一眼。  “你,你怎么来了?!”我想起刚刚梦中的场景,心里慌慌的。  “你几个月不回家,也不打电话,打你电话也停机了,你叫我怎么不担心!后来只有打到学校办公室问,你们老师说你病了,我就跑来了,现在怎么样?”爸爸好像刚到,大口地喘着气。  “哦,还好吧!现在几点?”我盯着窗外灰暗的天问。  “快6点了!你都睡了一天!”小腿说。  “小独呢?她还好吧?”我突然记起昨晚的事。  “她还好,是我和她把你送回来的!你早上在操场上晕倒了!”  “那,那张……”我看了爸爸一眼,又停住了。  “这么大人了,还不晓得照顾自己!”爸爸沉着脸。他比几个月前又瘦了好多。  “我照顾得了自己,感冒发烧过两天不就好了么?”  “你爸爸还不是感冒,打了一个多星期的吊针才好!他刚好,你就病了!也不晓得你们两个是怎么搞的!他还说你呢!”说着,从爸爸背后又露出一张脸来。  是韩姨?!她也来了?!  “我又不是医生,他病了,我也帮不上忙。再说了,我晓得照顾自己的!你们根本就不该来!”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爸爸,心慌得厉害。妈妈一周年之后,他就跟韩姨结了婚。从她搬进我家后,我总共才见过她两次。  “小菟,你要晓得照顾好自己,我跟你爸爸来就是想来看看你,没别的意思,月底要是放假,就回家住两天吧!”  我没应声,他们在床边坐了会就起身走了。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突然觉得梦中的那对怪脸的中年男女就像她和爸爸。自从爸爸决定跟韩姨在一起生活后,我就越来越不想回家了。总感觉爸爸像变了一个人,见到他也没有以前妈妈在时那样亲密了,特别是他们在一起时,我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看着他们,心好像被塑料袋蒙着,我总是想到梦中的那两个怪脸人:他们匆匆忙忙地在房间里干什么?他们为什么那么慌张?这一切跟妈妈有关么?  小腿刚送我爸和韩姨出门,小独就来了。  “小独,那张纸条……?”  “哦,在我这里呢,放心吧!病好些了吗?”  “嗯,我没什么。是妈妈挨了我的,说出来就好了。”  “你刚才怎么那样跟你爸爸说话啊?我在走廊里都听到了!”  “嗳,我也不清楚,反正心里很乱,这些天心一直很乱,看到他我就想到了妈妈,想起以前我们在一起的生活……但,但他现在已不需要我了,那个家已经完全变了……”  “小腿叫我劝你,可我也不知该怎么劝,我总感觉你需要帮助,感觉你心里压着很多事,但又觉得除了你自己,谁也帮不了什么……听小腿说,你经常问他灵异的事。之前我还想劝你的,可经历了昨晚的事,我能体会一些了。可是……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说着,小独从口袋里搜出那张纸条。  “什么意思?”  “可能我担心的事要发生了……”  “什么事?”  “两年了,我一天都没真正地开心过。白天都是昏昏沉沉地挨时间,只有晚上在梦里才有短暂的快乐……我现在才明白,自从妈妈预感到她快死的那一刻开始,我周围的世界就开始变化了,接二连三地发生了我从未遇见过的怪事……而妈妈也一直没离开过我,她也看到了这一切……”  “菟伢子,快告诉我,那些字是什么意思?你担心的事又是什么?”  “你真想知道?”  “嗯,那字迹还是我的呢!多少跟我有点关吧!”她左手抓着右手的空袖子在空中转着圈。  “嗯,那就从我妈妈病逝时说起吧——”  
  第三章
妈妈之灵(10-21)  我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向妈妈摇手,她动了动嘴唇不能说话,就直愣愣地盯着我,目光柔和,面带微笑。为什么妈妈不等我就走了?她是不想让我看到她最痛苦的时候?她是想留给我永恒的温暖和希望?那一刻,她看到了什么?又感到了什么?    10  “我妈是两年前农历五月初一中午12点一刻左右在医院病逝的。她闭眼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听爸爸说,我跟三舅伯前脚刚离开病房,妈妈后脚就接着吐血了,吐了几分钟,就再也坚持不住了,连吐血的力气都没有了,口张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后来幺幺(我妈小妹)也跟我说:‘你妈开始一直不闭眼,喂的糖水也都流了出来,直到我说,你放心吧,菟伢我们会照顾好的,她才慢慢合上眼睛。我伸手到她鼻口,已经没气了,但口一直张着,眼角有泪……’  “12点20左右,我跟三舅伯匆匆赶回病房时,妈妈脸上安详而又不舍的表情就永远地凝固了。我走进去坐在床沿边呆呆地盯着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回想我离开病房时她的眼神和微笑,回想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快乐时光。我双手紧紧地捂着她僵硬渐冷的右手,想着她再次睁开眼睛,再次蠕动嘴唇……可是一切都不可能,一切都不再复返。我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妈妈,直到殡仪馆的灵车开来。  “几个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把妈妈包好后抬出了病房。家家(姥姥)、爸爸、小爷(我爸弟弟)、千亿(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五表哥)和我,按老辈的规矩留在房间里烧纸。烧完纸,我们就护着灵车去殡仪馆。家里的亲戚们考虑到家家的年纪太大,怕她受不了刺激就没让她跟去。  “灵车是一辆看起来很旧的中巴,我坐在司机边上,没注意他们把妈妈放在哪里,只是低着头抱着小爷去照相馆赶制出来的遗像,盯着车前灰白的水泥路。是那天上午?还是早些时候?家里亲戚们商量着跟我说要妈妈挑相片。我当时一听就火了,说他们这么早要妈妈挑相片干什么,但后来在亲戚们的劝说下我还是去拿了。我回到家里找了好半天,只找到两张有底片的。给妈妈看时,她思维很清晰,把两张相片翻来覆去地对着看,一个劲地摇头说不好。我也觉得那两张不好,就跟小爷说不要急我回头再去家里找。可没想到有那么快——妈妈早上还自己洗口洗脸的,中午就没了。灵车走的时候打了几次火都没打着,是谁说了句好好上路吧,灵车才轰轰地发动了。后来我把这些细情说给家家听,家家说这一切都是定数,说妈妈还是舍不得走。  “妈妈是舍不得走,中午我离开病房时她还盯着我微笑了好长时间,我想,她是在跟我告别。在此之前,她刚刚吐过一次血,时间大约有十几分钟。她吐完血,整个身体和脸都侧向窗口,大口地喘着气。几分钟后,幺幺来到病房换我和三舅伯吃中饭。我看到妈妈没有再吐血,神色也缓和了不少,就站在她身后笑着跟她打招呼。我说:‘妈,我跟三舅伯去家家那里吃饭,等下就回来!’她听到我的声音,突然自己转过身来(我当时就很吃惊,因为半个月来她身体就一天比一天虚弱,每次转身都需要人帮忙)。我一边往门口(门跟窗是相对的方向)走,一边向她摇手,她动了动嘴唇不能说话,就直愣愣地盯着我,目光柔和,面带微笑。为什么妈妈不等我就走了?她是不想让我看到她最痛苦的时候?她是想留给我永恒的温暖和希望?那一刻,她看到了什么?又感到了什么?”  
  11  “也许她早就感到了这一切,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看着你微笑就是想让你感到她的爱永远存在!”正说着,小腿推开了门。  “也许吧。其实在她去世半年前,她就跟我说过几次她会死的事。那时每天晚上,我和妈妈都会头并头地仰在床上说话。记得有一天傍晚,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说着闲话,可说着说着,她突然就问我:‘菟伢,要是妈死了,你怎么办?’我笑着说:‘瞎说什么啊!’妈妈又说:‘我活不长了,我要是死了,你会可怜好多,这世上还有哪个这么爱你?’我说:‘放心,死不了的,不要乱想了……’  “‘哪有死不了的,是真的,我晓得我活不过你家家,说不定就这一年的事。上次跟你幺幺去找算命的,算命先生只跟你幺幺算,就是不给我算……我自己也晓得活不长。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你从来都没独立生活过,根本不会照顾自己,你性格孤僻,朋友也少。我不在你身边,你会好可怜的!’我转过身,盯着她笑着说:‘算命的话也能听?他不算就不算,反正我们永远也不分开,我走到哪里就把你带到哪里,你死了,我就把你的骨灰驮着……’  “妈妈听着听着就笑起来,不过很快又皱起眉,久久地盯着天花板不说话。那天晚上,她给我讲了一个她经常做的梦。她说:‘我夜里又看见有人追着打你,我看见你在我们以前的经理家里帮他搬煤,搬着搬着就跟另外两个人争了起来,后来他们把你追着满屋跑。我进去刚好看到了,就去骂那些打你的人。一骂他们就跑了。当时我看见你缩在墙角的样子好可怜,眼睛低着不敢看人。’  “后来又有一天,离她去世只有两个月吧,她从菜场买菜回来,进门头一句就问我头发剪得好不好?我盯着她齐颈的短发笑着说:‘好啊,看起来有精神多了。’但她撇着嘴皱着眉,说家家和幺幺她们都说不好,说不该剪。‘他们乱说,他们不晓得,他们一点眼光都没有!这剪了人也轻松了,免得像以前那样每天早晚都要盘头发。’‘嗯,是的啊!’她听着淡淡一笑,就走到我房间的穿衣镜前看,可看了一会儿,脸又沉了下来,‘菟伢,你说这剪了,以后再要想扎辫子就不行了……’我盯着她笑着说:‘怎么不行啊,要想扎还不是可以,等几个月不就长起来了!’‘可刚才一个卖菜的熟人一看见我就说我不该剪头发,还说剪了头发就是掉了魂魄……是不是真的不该剪啊?’妈妈仍盯着镜子满脸愁容。  “我走过去,伸手搭在她肩上,看着镜子里两个瘦瘦小小的人。‘她们晓得什么啊!你看,高个子(我们以前的邻居方姨,我跟妈妈一直这么叫她)那短头发不是蛮好的?剪都剪了,不然等到热天有多热啊。你不是说了,白头发太多了吗,这样染起来就简单了!’  “听了我说的,妈妈好像宽慰了一些,不再说话,双手反剪着把短发拢在脑后对着镜子反复地看。之后的一个多月,几乎天天,妈妈都要对着镜子看她的头发。每次看完后总是自言自语地说:‘什么时候才能长起来啊?嗳,真不该剪的!真不该剪的!’眼神中总是带着后悔。每次我听到了都要劝她两句,她也总是冲我笑笑,然后就静静地在房间里收拾我的衣服。当时我还想随着时间的推移,妈妈的精神一定会好起来的,可没想到到了三月底,妈妈就病倒了……”  
  12  “小独,昨天,哦……就是今天早上我醒来时,还把你看成了妈妈,她以前一直留着跟你差不多长的辫子!”说着,我抬头看了眼小独的马尾。  “嗯,我以前也听长老说过头发是寄灵物,它寄着人的灵魂,即使脱离了身体,依然与人体有同感作用,很灵异的,它也可以成为致病、为祟的根源,长老很珍视自己的寄灵物……”小腿突然插话,摇晃着他的伤腿坐到我床边。  “头发是寄灵物?”小独睁大了眼。  “嗯,不光头发,指甲、牙齿、血,甚至只要是人身体接触过的东西,如衣服、鞋袜等,都能寄灵的!菟伢,接着讲,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也许,剪了头发真的是跟妈妈的死有关……但使我真正相信有灵的存在,相信妈妈有灵,是在她死后的第三天。那天一早,我像前两天一样,先把灵堂的地扫了一遍,接着撒水,然后用餐巾纸擦水晶棺。擦水晶棺时,我一直看着妈妈化过妆的脸。她的口微张着,脸颊涂着胭脂。‘你看哪,你妈好像睡着了一样。’我想起群亿(我的三表哥,之前不喜欢他,老爱跟他吵)第一天守灵时跟我说的话。那天他说了好多有关妈妈的话,说晚上做梦还看见了她。那天守灵换他吃晚饭时,他说他不敢一个人留在灵堂,二哥也是。他们到底怕什么?难道是因为之前我和他们都吵过嘴对他们发过脾气吗?群亿不说,我当面骂过他不止三次,二哥呢?半个月前,为妈妈转院的事我们曾大吵过一架,当时我哭得厉害,甚至还抓椅子要打他。他们是为这些怕吗?我不知道。  “后来,听他们说,是妈妈曾交代过他们。有一次,我在妈妈身边时,她也曾跟我说过,要我改下犟脾气,不要动不动就跟人吵,特别是群亿和三舅妈(为家家跟她闹过两回)。那天妈妈很高兴,她拉着我的手跟我说:‘群亿说了等我病好了,就到我们家来看我,到时候跟你一起摘屋后树上的琵琶,你说到那时该多好啊。’妈妈说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远处,她是憧憬着那一天,可那一天还是不能等到。  “连续两夜,我几乎一刻也没眨眼,就坐在妈妈水晶棺旁的长条木椅上。我想就这样一直陪着她,看着她,永远和她呆在一起。可时间永远是无情的。当妈妈被推进火化间的那一刻,我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最开始,是爸爸和我独自坐在火化间外的长椅上等,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千亿、大哥、二哥他们都来了。我们静静地等着,感觉时间和空气都凝固了。又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妈妈火化快30分钟时,我突然连打了两个咳切,喉咙也突然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早上除了喝了两口稀饭,没吃任何东西),然后就不自觉地干咳起来。就这样持续了两、三分钟,吐了两口痰后,一切又恢复正常。当时爸爸就坐在我旁边,千亿坐在我对面,他们看见我咳得那么厉害,还以为我哪里不舒服,我摇摇头继续安静地坐着等。我自己也暗暗奇怪,但并没多想。  “20分钟后,当灵车开出殡仪馆的路口,我抱着妈妈的骨灰坐在司机台上茫然地望着灰白的公路时,我又突然连打了两个咳切,喉咙又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我突然想起以前妈妈发病时的症状就是这样(不停地干咳,想吐也吐不出),我想一定是妈妈。我对坐在身边的爸爸说:‘是妈妈,一定是妈妈在喊我,是妈妈想告诉我什么!’妈妈以前就很信这个,她曾跟我说过,如果一早打独咳切,那么家里一定会来客人,如果无缘无故地连打两个咳切,就一定是你最爱的人在想你。”  
  13  “我也信这个!当时你妈一定就在你身边!她一定是想告诉你什么!”小腿盯着我,在我床边坐了下来。  “在灵车走前还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  “什么事?”小独抹了抹眼睛又抬头盯着我。  “为妈妈葬在哪里的事,我跟爸爸那边的亲戚争了起来。”  “这个怎么会有争执?”小独满脸疑惑。  “当时我坚持要把妈妈就近葬在殡仪馆旁的公墓里,可亲戚们却一定要把妈妈的骨灰带回爸爸的老家。”  “嗯,如果按老辈的观念,能理解,叶落归根啊。”小腿拿起我桌上的白杆画笔转了起来。  “但这里有个细情。从小我和妈妈就跟爸爸那边的亲戚很少来往,春节几年才回去一次,跟他们很生疏,我在心底不喜欢爸爸的老家。我老是想,妈妈要是葬在那里,以后一定会孤单。而且妈妈死前,对!就是她死的当天,我还跟她说过这个,她跟我想的一样,她不想葬在爸爸的老家。”  “嗯,你是从妈妈心里来想的,也没错。”小独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可当时没有一个人出来为我说句话,要么碍于亲戚情面不做声,要么就跟我对着吵。后来,爸爸老家的亲戚还当场威胁我说,如果不把妈妈送过去,马上掉头就走,一刀两断!现在想着当初真该一刀两断的好!直到现在我还想着哪一天要把妈妈从那里弄回来就好,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里一定很孤单……小独,你刚才问我怎么那样我爸说话,那是因为后来他的变化令我很吃惊。”  “什么变化?”小独把椅子朝我床边挪了挪,我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对妈妈态度的变化,有次回家我突然听到他说他的一生就是被妈妈害的,他还把家里所有妈妈的相片都烧了。单这一件事我就不原谅他。他和韩姨,就是你刚才进门见到的阿姨,也是我听到亲戚们的传言后追着问他,他才跟我说的……”  “他没告诉你他和韩姨的事也许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想找更好的机会呢,但是他真的那么恨你妈妈?”小独低了头,左手不停地绕着空袖子。  “我真希望他不是真的,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他难道一点感情没有么?嗳,那次回去前,我在学校给爸爸打了个电话,然后回家就看见他的右眼角到鼻子间有一段血痕,问他是怎么回事,韩姨说是我打电话时他不小心让拖把的铁钉刮的。当时我听了心里就一惊,想起打电话时我们好像吵过,他怕我回家又乱发脾气。看到他脸上的伤,虽然我心里也很难过,但感觉家里的整个气氛不对。所有的家具和摆设都变了,除了还保留着客厅的长木靠椅。我的房间也变成了爸爸和韩姨的,通向南面阳台的门也被封死了。而以前妈妈和爸爸的房间却空荡荡的,除了一张桌子,连以前的老席梦思床也卖了。我的房间被改到了靠北面阳台的客房,床是以前的一个旧沙发打开来的。  “印象最深的是放在客厅还是他们房间里的电视,我有点记不清了,那时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回家了。反正我记得电视一打开,就是个鲜红的喜字。这个对我刺激很深,当时心情本来就不好,看着那个喜字更是让我伤心和怨恨。之后的几天,过得很不顺心。开始好像是到韩姨家的一楼去吃的饭,这是我第一次见她,也是第一次到她的房子。我没说什么话,基本上是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中间有个她儿子的女同学和她妈妈来找她,给她送了年历。  “但晚上一回到家里,一切都变了。我先是在房间里翻上次妈妈周年忌日时我清的东西,我的相片本、两本我自己写的日记和一些以前买的书。书有些找不到了,问爸爸,他说可能清得卖了。照片本找到了,可是里面唯独少了妈妈的相片,一张也没有。我问他妈妈的相片在哪儿,爸爸开始含糊地说可能夹在书里卖掉了吧。我一下就火了,我说真是卖得巧了,快还给我!他又坚持说卖了,我问他什么时候卖的,卖到哪里了,他闷着头不做声。我站在房间里瞪着他吼,让他把妈妈的相片还给我。他也呆了,站在客厅靠近厨房的门边一动不动。接下来,就是我一个人在喊,重复地声嘶力竭地喊,边喊边哭。  “当时我冲着他喊:‘你把房子全都换了都不要紧,但相片碍你什么事了,我本来上次回家来清好的,准备这次带走,可你一下全烧了,连底片都没留……相片是我的,你没权利动!’突然,爸爸说了句:‘我不想再看你妈,不要她的所有东西,我的一生就是她害了的!’说完,他也哭了起来。  “印象里这是妈妈死后,我第二次看见他当着我的面流泪。上次是哪一天?忘了,好像是清明节。但他说的那句话,却像针一样扎痛了我。后来站在一边的韩姨小声告诉我是我爸爸烧了,她说她当时也不知情。‘那天,我从外面进来看见你爸爸在厨房的脸盆里烧东西,一边烧一边流泪。就问他在烧什么,他说是你妈妈的相片。我就拦着他说不能烧,可已经晚了。事后我也说过他,但是我感觉他心里也很苦。’  “‘相片是我烧的!’爸爸最后终于承认了,‘我就是不想再看见你妈,我恨她!’他边说边哭。我惊呆了,盯着他说:‘你说什么,你忘了,以前你住院做白内障手术的时候,妈妈是怎么照顾你的;你晚上回家晚了,妈妈是怎么在家等你的……好好,即使你不爱妈妈,不想看她的东西,至少也要跟我说声,把相片交给我,我可以带走……可现在,你,你……’  “那个晚上,我闹得很晚。韩姨看见我发脾气,坚持要回她以前的房子住。爸爸把她送走后,又回转来,冲我发火,说我一回来就把韩姨气跑了,说我是故意冲着她的。我说我不是故意冲她的,我说我是为了相片的事,我说:‘不论你对妈妈的看法怎样,可能以前妈妈很要强,你觉得很窝囊没有自由,但妈妈至少对我很重要,她不是完人,她有很多做得不对和过分,包括以前对你。可是,不论妈妈怎么坏,她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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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原来有这么多隐情!”小独低下头好像在想什么,左手仍缠着她的空袖子。  “其实,我觉得爸爸也很可怜。我能感到他内心也很痛苦。以前我从没看见过他流泪的,可妈妈死后,他当着我的面哭过好几次了。而且他也一天比一天瘦,精神也不好,所以刚刚看到他,我心里很矛盾。我心里是希望他能跟韩姨都好的,也希望他们以后能互相安慰和照顾,但我又觉得他说妈妈的那些话过分了,让我感到这个带我长大的人越来越陌生,我难以相信接受不了,而我自己也感到越来越孤单……爸爸希望我能接受这个新家,可在我心里妈妈是无法取代的,说句心里话,要想我像对待妈妈那样对待韩姨我真的做不到,我心中最完美的家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我只好逃避,只好不回家,就让他们平平静静的一起生活吧……”  “所以你现在越来越思恋妈妈了是不是?”  “嗯。说来很怪的。妈妈刚死的那段时间,我是逢七就梦见她。梦见她在厨房里炒菜,梦见我跟她在街上并排着走路,梦见她夜里挨着我的脸,我看见她的皮肤又黑又皱,瘦得骨头疙人,就像昨晚一样……那时最恐怖的一个梦,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怎样的梦?”  “梦里我感到妈妈挨到了我的手,就站在我房门边。但我看不到她的脸,于是就喊她,但还是看不见,喊着喊着,我就哭了起来。这时,窗外刚好有几个学生经过,大声地说着话。他们走过去后,我听见其中的一个说:‘他是在跟鬼说话呢!我敢肯定!’接着,我就听见他们跑掉了。后来我又对着妈妈喊了两声,我想看她的脸。但这时坐在我床边的不是妈妈,她不见了。我看到了一个苍白的面具,张着口,没有表情。突然,窗外又来了一队人,他们都穿着橙红的消防服,背对着窗口站成一排。有个领头的人在一边喊:‘一定要快!救人为主!要杜绝一切事故发生!’正喊着,靠窗口的一个消防队员猛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想他们听见了我在喊妈妈?就在我想的时候,有两个已经从窗口翻了进来,看见我就问:‘有没有丙烯?’我想说,可喉咙像火烧一样的干咳,一个字也说不出……”  “啊,白脸人?想想就可怕,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记得?”  “因为那些场景我后来又梦见过好多次!”  “还有你看不到妈妈的脸,她又不能说话,你怎么知道是她?”小独一个劲地追问。  “动作、气息,还有说不出的感觉……”我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想起问过小腿的那个问题,“不晓得你信不信梦?”  “有时信,有时不信。不过我不像你那样对梦那么敏感,很多梦我做过就忘了,很少记得的。”  “我信。而且妈妈也信。她在时,几乎每天我们都会躺在床上说梦。不怕你们笑话,直到妈妈去世前,我还经常跟她睡同一张床。我熟悉她最细小的动作,她也熟悉我的。哦,对了,说起这个梦,我想起另一件灵异的事——妈妈去世前半个月的一个晚上,我在家里看到了她的魂魄。”  
  @yuej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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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我只看了她一眼,就再也忘不了她的眼神——静冷的但又带着几分神经质的慌乱,像是从另一个陌生的世界突然闪来,带着那个世界幽幽的光。  虽然已过去一年多了,但那眼神却像魔咒一样一直潜伏在我脑海里,只在幽暗的梦里倏地闪过,现在它又清晰地重现在我眼前,我一下定住了。  “哎,哎,你怎么了?”那双幽幽的眼睛在空中晃着,接着就变成了一只手。  “噗——你魂被勾走了啊!”小腿猛地推了我一把。  “哦,怎么了?”我愣了愣神。  “小独问你呢?都快成蜡像了!”  “眼神。”  “什么眼神?”  “我见过。”  “菟伢子,你是说我的眼神?!”  “嗯。除去梦里的,这是第二次看到!”  “那你以前还见过?是谁的?”  “我以前的同学。”  “你们就见过一次吗?”  “嗯。不过那次之后我就忘不掉。而且后来……”  “后来怎么了?”  “跳湖……发疯……”  “啊,什么发疯跳湖的?到底怎么回事?噗——”小腿吹了吹头发盯着我。  “许寿春!……还有那个房子!……丙烯!……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盯了眼小腿手里的白杆画笔。  “你倒是明白了,我们越听越糊涂!你又想起什么了?”小腿说着又转了转画笔,小独也瞪大了眼。  “宿命的眼神。许寿春。丙烯。房子。妈妈。突然一瞬间,这一切好像一下都串起来了。也许能解释妈妈留下的字条!”  “不要慌!你先跟我们讲讲这个许寿春,他(她)是谁?他(她)跟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  “长话短说吧。许寿春是我爸爸老同学的女儿,也是我以前学校的同学。四年前,她从乡下考来城里,因为从小体弱多病,又没有妈妈,爸爸疼她如命,于是跟她一起在我们实验初中旁边租了一个500元一月的两室一厅的房子,照顾她的生活。那时,她爸爸曾带她到我家来过一次,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她,那时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后来,也就是大前年,妈妈为了能让我安心备考,也到学校旁边租了间房。我们搬进那个房子几个月后的一天,我们才知道之前许寿春父女俩就租住在这里,而且还听到了一条难以置信的消息……”  “不会是她出了什么事吧?”小独问着又把椅子朝我床边挪了挪。  “嗯,而且现在越想越可怕……”  
  发现贴掉了15、16  后续补上
  15  “那段时间妈妈住在一个三甲医院,爸爸为了生活方便也搬到了我和妈妈租住的房间。我的床在房间正中,他的床靠窗,跟我的当中隔着一人来宽。那天晚上爸爸从医院回来得特别晚,估计是9点过了,之前都不超过8点的,我感觉在床上听了好长时间的英语。为了不打扰他,我没跟他说话。过了一会,就听着他轻手轻脚地躺上了床。  “后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听见房间里悉悉簌簌地响,像是人的脚步。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朦胧中只见一个黑影在门口一晃,只一眼我就认出是妈妈。她走路的样子,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好像在一周的当中,虽然每天我都会跟她打电话,但却不能像以前那样朝夕相处。突然看见她,我顿时清醒了不少,于是睁大眼,盯着她轻轻地从门口走进来。走了几步,我才发现她手里提着一个开水瓶。这时,我已晓得她是来给我的杯子加开水的。以往在家的时候,她就常常这样。我看着她的影子不自觉地伤心起来,假装闭着眼,暗自借着月光偷偷地看她。  “但当时的光线非常暗,而且窗外还有树影。柔弱的月光从树叶的间隙里洒下来,星星点点,我还是看不清她的脸,只看见她弯腰倒水的身影。这时,我只要一伸手就能挨到她,但我没有,我想她肯定怕吵着我。就在她放好杯子,转身要走的一瞬,我突然记起她此时应该在医院里。于是我一下从床上弹起来伸手去够她的袖子,我感到我明明抓住了,可那袖子却空空荡荡。  “我又惊又怕,盯着往门口走的妈妈,大声喊爸爸。我喊:‘爸,爸,妈回来了,妈回来了!’可爸爸睡得很沉,一动不动,鼾声轻一阵重一阵。妈妈出了房间,就往厨房的方向走。我家厨房有一扇小门通着外面,平时走小门比走正门还多。我担心她要出门,就从床上翻下来,打着赤脚追了出去。这时,她已走到了厨房门口,我急急地喊了声妈,刚喊出口就感觉声音发颤,她一下就停住了。  “我看见她的那双浅红塑料鞋带旧白底的拖鞋贴着地悬在半空。是她的。就在我想要走近她的时候,拖鞋不见了。等我跑进厨房,我看见她已经在拉小门把手。我冲过去,抱着她的脚就哭了起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反正第二天早上,我起得好早,头昏沉沉的。一起来,我就跟爸爸说晚上的事,我问他听没听到我喊他。他说好像半夜听到我嚷了的,但具体嚷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这个我信,我小时候就看见过我表哥的魂魄,后来过了几天他就溺水死了。”小独点头说。  “嗯,按长老的说法,人要死时七魄先散,然后三魂再离,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看到。”小腿说着,又转了转手中的白色画笔。  “菟伢子,你讲了这么多,跟那张纸条又有什么关系啊?”小独瞪大了眼。  “你还记得纸条上的字吗?”  “当然,我都看了一天了,除×和数字8一共10个字:天发眼丙死系杀边西白。”说着,小独把纸条摊在床前的桌上。   “你想过把它们连成有意义的话么?”  “连成话?”  “嗯。先试着组词。”  “我想想……”  坐在床边的小腿欠着身拿过纸条看。  
  16  “天。天边。西边?发。白发。眼。白眼。死。杀。杀死。×、8、系、丙……不对,连不起来啊……”小独低着头,左手抓着右手的空袖子上下打着。  “猜得出的,你先把动词找出来,再想下特殊字符,每个字符都影射一个人。”  “杀死?难道我们身边有人要死?”小腿突然斜了我一眼,眼神带着惊异。  “嗯。”  “啊!……?”小独伸手蒙住了口。  “难道8就表示你爸爸?”小腿接过话小声嘟噜。  “嗯。×就是肉叉,眼就是假眼睛。”  “啊,菟伢子,别说得这么恐怖!”小独整个上身都直了起来。  “剩下就是天边、白发、西、丙、系了,这些又是什么意思?这个只有你心里最清楚吧?”小腿停住手中的笔,吹了吹头发。  “可我只比你们多清楚两点,而这两点我刚刚跟你们都说过了。”  “说过的?白发?”小独又盯着我。  “嗯,妈妈的白发,小独还记得我写的问题吧。我问妈妈现在在那里?”  “白发系天边?”  “对。昨晚,还有今天睡着的时候我都感觉到了。她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她没回鬼门?!”小腿也突然睁大了眼。  “嗯,我想一定是这样。”  “还有一点呢?”  “丙烯。这点我也是猜的。如果把已用过的字都排除掉,就只剩下丙、西两个。而昨晚我带去的纸条,是肉叉抄给小独的星座命理预测,那上面根本不可能找到烯这么一个生僻字,于是碟仙就用这个西字代替了!”  “嗯,有道理,难道是用丙烯……等等我查下就知道了。”小腿飞快地打开电脑。  “白发系天边。杀死8×眼。丙烯……”小独低着头反复地小声念着。  “找到了。我念给你们听:丙烯是一种常温下无色、无臭、稍带甜味的气体。它是一种单纯窒息剂和轻度麻醉剂,仅在极高温度时有生理影响,临床上丙烯引起中毒的病例较为少见。急性中毒:人吸入丙烯可引起意识丧失,当浓度为15%时,需30分钟;24%时,需3分钟;35%~40%时,需20秒钟;40%以上时,仅需6秒钟,并引起呕吐。慢性影响:长期接触可引起头昏、乏力、全身不适、思维不集中,个别人胃肠道功能发生紊乱……不至于毒死人啊!你妈妈到底要干嘛?”  “越说越可怕了!小腿!你不要瞎说!菟伢妈妈不会那样的!”  “我也不知道……我的头痛了一天,到现在还是。小腿!我了解妈妈,她个性极强,平时脾气也很大,家里家外,除了我,跟她打过交道的人很少有没挨过她骂的……我想,她也许只是想单纯地保护我,不想看见我受委屈,她的心还是很软的……可根据纸条上的这些字……”  “菟伢子!莫说了!我相信你妈妈!一定是恶鬼邪灵……”  小独抓了抓我的袖子,我猛地一惊,盯着她的眼睛,那眼神让我突然想起另一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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