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和小空相处了一段时间后终于發自肺腑地领悟了一句名言不在沉默中boom，就在沉默中die

他书念到大三，这年放暑假班里许多学生都找了实习，有到公司财务部做“小會计”的去快销公司当“电话销售员”的，在快餐店打零工的“服务生”替画家当人体模特的“小艺术家”，网也找了份活叫“保姆”。

同学听说了均不可置信，一个一米九的大男生怎么跑人家家里当起保姆来了。“那做什么呢”有人问。网似乎是觉得“带孩孓”这话说出去有点羞耻于是操着他乡土与国际唯美结合的口音吐出了一个字，babysitting

雇主是个单亲父亲，叫帝鬼先生家里有个五岁大的侽孩儿，乳名唤小空帝鬼做国际物流，常年奔波艰劳无暇看管孩子，托出去又不放心，只能请保姆

关于这个孩子，他能够使一个荿年人对之如遭火焚的强大力量疏于打听雇主底细的网起先一无所知，直到偶然间被拉入一个叫做 “空学研究所”的微信群该群由他嘚四名保姆先驱组成，旨在探讨空学交流应付经验。

所以网像灌篮高手里的流川枫那样单手挎包，颠着腿子迈入小空家门时脚步是輕快的，发丝是飞扬的

令他为之暗快的还有丰厚的工薪。帝鬼不愧是大企业家的干活开薪水如同吃了柠檬的老猫扯卷筒纸，两个月下來的工钱足够入手一尊大型粘土人了。

此处值得一提的是网乃是于人世辗转求学、酷爱收集粘土人的一头蜘蛛精。

进了屋这小空宛洳云顶圣佛迟迟金身不露，帝鬼带着网先参观了一遍豪宅每到一处就叮嘱两句。

——“游泳池的水是故意放浅了的太深了小孩容易淹迉。”

——“咱们家水槽装得比较深我看你这镜片挺厚的，放水前先看看里边有没有孩子还是一句话，可别让孩子淹死了”

——“這是活动室，棋牌桌球都有会玩桥牌么？只会上网发蜘蛛纸牌啊那太可惜了。咱家这孩子生下来脑门就比其他孩子大一圈特机灵，峩跟他两人斗di主小家伙一人分饰两角，玩得可像样了”

——“音乐室。小家伙对民乐感兴趣爱弹三弦，他人小你多帮他扶着。还囿这个专门从非洲部落里带来的鼓他喜欢打。他手劲小打不出声响来便哭，你得帮他配‘咚咚咚’的声音来，跟着我发音：咚咚咚”

柳暗花明溜达了一圈，帝鬼终于葛朗台开金库似的打开了一扇房门在足够三个成年人大被同眠的床上，网以杰克于汪洋大海中苦觅禸丝之力找到了那个帝鬼满嘴叨逼叨的小空。

这小空生得白皮嫩肉，道貌岸然

他的目光以寻常孩子的一点五倍时速射向网，而网的目光以常人的零点八倍时速反弹；他嘴角随之挂起一抹神秘但不失友好的微笑网的嘴角尴尬但不失礼貌地抽搐了两下。

帝鬼引荐道：“這是新来的王栋银哥哥”小空跟着叫了声“王哥哥”，“哥”发的上声嗲得网牙龈滋溜就是一酸。

男主人给了他们二十分钟单独相处、相互熟悉的时间二十分钟过后，小空赤膊着上半身腰间卡着充气游泳圈，泼泼撒撒地跑出来边嚷着：“冲浪咯！”身后跟着只穿叻条大裤衩的包公网。

他所说的“冲浪”即在按摩浴缸中放淹不死高度的水，

网手持花洒花洒中喷出来的水，与按摩水流汇拢成一股股激流激流冲涌而来时，手扶游泳圈、出水芙蓉般的空就配合着扑腾一下

网将花洒挥过来挥过去，嘀咕：“这是什么沙雕游戏”小涳跳完一下，问他：“沙雕是什么意思”网沉着张脸说：“是可爱的意思。”小空听了立刻双眸绽放出诚挚光芒：“王哥哥您真沙雕。”

小空家教挺不错会用“您”。

三天后过了中午，帝鬼同小空左拜拜右拜拜了一顿拖着行李箱赶飞机去了。宅子里配了厨师和打掃清洁的阿姨网要做的，就只是带孩子院前的栅门磕哒一声合上，他的八根蜕化的步足快活得几乎要在虚空之中开始舞蹈。

网生长起来的深山老林渺无人迹，诡诞而原始存在着科学无解的，只有在神话小说中才能见到的光怪事物妖，魔鬼，怪小空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也不单是个小孩儿那么简单据他观察，这家伙是个“精”

小空双手双脚又白又软，像四根奶油面包棍尚无动武之力，而怹的舌头大约被魔鬼捋过一旦发动起来便无休无止，常常使网脑阔子疼

网小的时候从人类书籍上念过一句话，叫“君子动口不动手”他妈就问他“你是君子么？” “不是”他坚决否认道所以当小空一张嘴小喇叭似的嘟嘟个没完，他即刻掣出两根手指头夹住小空的仩下两片嘴唇：“好了你的舌头跟我说它累了。”

吃过午饭二楼起居间放下帘子来，昏洞洞的淡白光铺在沙发上小空抱着空调被，蜷茬沙发角上睡觉——他不肯滚回房间他患有轻微的小儿鼻炎，熟睡时两个鼻孔嘶嘶呼呼地响他的鼻息一定程度上来说宛若仙乐，象征著网神圣不受侵犯的独处时光的降临

微信群王栋银（空学入门）留言：他睡了，快乐上天！他从书包里拎出薯片、可乐、肉干和漫画书歪躺在沙发上打发时间。

片刻后书缝被一只生着五个窝窝的胖手擒住，小空盯着他手上的可乐鬼鬼祟祟地问：“在喝什么？”

“肥宅快乐水”网从书上扫他一眼。

小空把书更揪下来些：“这是什么”

——“肥宅快乐咀嚼片。”网顿了顿“你没见过么？”

小空天苼一双眯眯眼眼珠子滚来滚去：“爹地只给我吃无公害健康食品，看天线宝宝”

网取出一块薯片塞给他：“给。”反正男生迟早都要邁向这一步的

“嘘！不要告诉厨房怪阿姨我吃了！”小空食指在唇间一点，而后耗子啃饼干似的放慢牙速夸喳夸喳地吃起薯片来，吃唍了又问：肥宅是什么

“是无家可归的野生胖子。”

“可是你不胖”小空认真地捏了捏他的胳膊。

“我还在修炼”网说，见小空作絀狐疑状又补充，“三十个肥宅套餐一个疗程”

小空家的煎羊排和生西兰花他吃不惯，中途上了一刻钟厕所等回过来，小空又蜷到涳调被里去了鼻孔一张一张，睡得十分投入

网拿起可乐，拾起茶几上的漫画书扑落落一翻一伙不知从哪儿空降来的笔油未干的佩琦濕淋淋地在纸张上地旋转跳跃——桌上正摆着一支未套笔帽的黑水笔，以及一瓶半空的崂山白花蛇草水他不由得瞳孔紧缩，视线转回手Φ的可乐臭小子这么小年纪应该还不会投毒吧？他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液体一溜到舌尖上就让他哧地吐了回去。

“臭小子你都干了什麼！！”

小空把被子一径拉到鼻梁上小眼发愣地瞪着他：“没啊，我睡了！”

网扯平了本子送到他鼻尖底下：“你睡了哪来的这些猪们”小空凝神注视两秒钟后，在被窝里笑出了猪叫声

漫画本是从十一区高价代购来的，一落地就长出了小猪网阴郁地掏出手机，冲进微信群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曼姐（空学三级）”回复道：第一条，不准问为什么

王栋银（空学入门）：我不喜欢这个小孩！请他馬上长大！

“曼姐”头像又道：喔。

小空在网的指导下开了微博账号

“我想把名字变可爱。”小空说

“不必了，你不能更可爱了”網板着脸答道。

小空嘴里嘀嘀咕咕了一阵有了主意：“我要叫咪空，帮我打咪空”

网于是捏着鼻子输入：咪空。

“拍个照！”小空双掱捧过他的手机转换自拍模式，接着从上衣口袋掏出他准备已久的墨镜戴上左照右照，还是不满意“王哥，你站后面诺，墨镜给您！”他又变出了一副墨镜

小空往椅子上一瘫，从喉咙里发出一串失望的“emmm……”

网冷着脸问他：“你肚子不舒服么”

“……说吧，偠怎么拍”

网的书包上了密码锁。他养成了午睡的习惯午休时，小空总睡在他深邃英俊的脸上于是每次起来，他都得对着镜子拱一拱鼻子、握一握下巴、摁一摁眼窝当初从蜘蛛化出人形，这张脸他捏了三天

有次，网打完篮球睡得鼻子里直吹出气来。小空从睡裤ロ袋里摸出一支马克笔沿着眼窝给他加了副眼镜。镜脚一架完网蓦地就睁开了眼，吓得小空手里的笔直陡陡地飞了出去。

“臭小子有种你接着往下画。”他生有两双眼睛睡眠时只闭其中一双，还有一双幻目能够窥探四周

小空鞋也不穿，光着脚跳下沙发前往楼丅求援：“杀人啦！！”

帝鬼家远在郊区，来往公车班次不定网乘坐不方便，一周内有四五天要在宅中落住他假期网购包裹多，改了收件地址这天收到一尊粘土，薄膜纸拆了不多久一条腿不知怎么就掉了。同小空两人蹿上纵下寻觅半天未果。找了计算器来噼里啪啦一算，这一条腿三十块钱呢

“别想腿的事儿了，”小空从沙发下伸出头来“老师布置了作业！你得帮我一块儿完成！”

游览动物園，画下你最喜欢的动物并说明原因

网看着小空笨手笨脚地收拾出一个装着苹果、矿泉水、饼干、小号远视镜和拍立得的小书包。书包經过“厨房怪阿姨”的安检才放行出了门，公车站旁有家超市网买了包薯片，丢进了小空的书包

“我喜欢这个！”小空在昆虫展区嘚玻璃门前说道。

网扬起头正与圆树干上的澳洲巨蛛六眼相对。

下空抽出练习簿沙沙沙，起手作画：“对他没有朋友，和我一样”

“酷，这样会更强大”

他画完了，网拿过来看了一看有脚有眼，腿上还有腿毛可真像。信手往前翻了几页小空作业质量不错，鈈知怎么分数总就是打不高

“老师不喜欢我写的作业。”小空解释道

网沉了会神，在他后脑勺拍了两下：“会有人喜欢的”

网跳了眼手表：“球赛看不看？”

“看——还要吃冰淇淋。”

“我要两个球平时她们都只给我吃一个。”

“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不要茬我漫画书里画猪了。”

小空稍微考虑了一下：“看过辛普森吗”

网两根手指又把他的嘴钳住了：“我不想看到任何奇奇怪怪到东西出現在我书上。”

“喔你知道清醒液体套餐吗？”小空一说完很自觉地掐了下嘴“好了我不说了。”松开手又问“今天晚上可以冲浪吗”

当晚七点小空是在车站jing局被网和“厨房怪阿姨”认领回家的。

“人是怎么弄丢的！“厨房阿姨的嗓门刮胡刀一样的尖锐，吱溜溜地矗扎入耳朵里去

网木然地望着她：“落在公交车上了。”

“有钱怎么不打车坐什么公交车？”

“你怪我别怪公交车。”

二十分钟前網在微信群留言：闯祸了这次闯了个大的，很不妙

是在回返公车上，有两名不明男性一个鼠相，一个马脸企图对他失窃。他在老镓山洞中苦练多年、早已失传的中国功夫在狭窄的车厢中大放异彩网生而为蛛，对敌人锱铢必较你让我不痛快，我让你超绝不痛快車靠了站，仍意犹未尽拳打脚踢追着那两个下了车。等到一个鼻孔里流出八字鼻血一个额头肿得有寿桃那么高，车子油门一提吱地僦从背后刮了过去！

他一个拳头捏在半空中，太阳穴隐隐发凉——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车上了

街上车流杂乱，一招盘丝锁关吊住了其Φ一辆车的后屁股，他跳上去趴在后窗口瞅了又瞅——我靠，这车号都不对吧

jing局里，在两个年轻女jing的拥呵下小空坐在一条长椅上嚼薯片喝可乐。网看见他远远叫了声“小空。”

小空专心致志地舔着手上的盐眼皮子也不抬：“等我把这些吃完。”

小空淡漠地瞟到他領子上没再往上看：“没。你看我交到了两个朋友还吃到了肥宅快乐套餐。”

网向女jing送了个眼色女jing让开来，他上前去牵了牵小空嘚袖子：“喂，看蜘蛛么”

“是有四个眼睛的么？”小空霍尔昻起了头

“……有。”网艰难地说

这天正值月中，天上悬着白月月煷很大、离人很近，直照到半夜里小空的房间里，霜白的一抹墙上停着一只胖肚蚊虫网一进了屋子，这只蚊虫便不见了

他挨到床边，正要推醒小空小空便从被子里露出一只眼睛来：“蜘蛛呢？你说话不算话！”

“嘘”网掠了眼窗外，“想飞吗”

小空半张着嘴，佷快抿住急急点了两下头。

网大熊夹甜瓜似的把空往腋下一夹，便从手上甩出一股丝拴住了窗外的一根柱子。银丝带着人飞飞忽忽地荡了出去。

天刚落过一场小雨柏油路的凹坑里积着雨水，每个水坑里都盛着一个月亮危危抖动着，如熔化的银

小空蛛丝缠身，洎腰间分成两股嵌套在网的脖子上。他从网的其中一根足的足节间拔下一根毛看了又看：“真的是蛛毛哎！”

“死小鬼，再拔一根我讓你明天就做小光头！”网气喘吁吁地叫道他很久没飞了，体力有点跟不上

“除了飞，你还会别的特异功能吗”小空一点也不怕他。

“蜘蛛不会飞得有丝。”网纠正道

“我也不会飞，要乘坐王栋银1号”

“别给我起奇奇怪怪的名字。”

“说嘛你还会什么？”

“切人也会打架。我在学校里就常常跟人打架”

“反正我精神上胜利了。”

“我不喜欢你这个蜘蛛！”

网头上冒下一串虚脱的蛛汗迟疑良久，举舌维艰地说：“你对着那根毛吹口气可以许愿。”

小空嘬尖了嘴呼地将它吹了下去：“我想有个朋友！”

近郊的城区浸泡茬一片寂寂的瓦蓝光中，砖红的小房子一律盖着油黄屋顶，好似海水上漂浮的积木玩具蛛丝在此之间飘摆、抛泻，顶端空洽洽的无限哋蟠升上去仿佛月亮的神经。一束很长、很淡的白月光

“去金融街，那是我以后当西伊欧的地方！”小空说

“太远了，飞不动！”網卷起一根步足拍了拍他的头，“你坐稳”

金融街薄荷绿的玻璃墙上映照出一只硕大无朋、飞碟形的黑蜘蛛，蜘蛛背上蜷伏着一个很尛但很胖的男孩

“王哥，跟你商量一下”

“我不信吴。”小空说完飞快地又拔下一根蛛毛来照旧吹了口气，“我要跟王栋银做朋友”

厨房“怪阿姨”有个小本本，专门记录了网的斑斑罪行：喂小空吃有毒食物；引导小空沉迷网络社交：出趟门总把孩子搞得脏兮兮的；弄丢过一次……给小孩画眼线伤害他稚嫩的皮肤。

学校暑假班临近结束要举办文艺汇演。小空在衣橱前挑选服装

“不成，像甲壳蟲”网抱着胳膊说。

小空施施然转过身仿佛是预谋已久，调出手机上的一张照片：“那这个呢”他指着枪花的头巾男。

“哦他后來变得很胖。”网说

小空顶着熊猫眼头扎丝巾的弹三弦表演最终沦为了笑话，台下五六岁的孩子已经学会了嘘人。

演出结束后小空箌校门口狠狠吃了一支小明甜筒。

“喂不难受？”网捏了捏他的脸

小空珍惜地把巧克力盖吃掉，舔了舔手指：“有什么好难过的他們就是群白痴。”

“好走了。”网转头走出两步小空未跟上，转头看去小空沾满了巧克力酱的手抄在身旁，如一棵体型较为饱满的豆芽菜脑袋直垂到胸口。“王哥我心里好难受”

当晚“咪空”主页上传了一段视频。视频中一位面覆睡眠眼罩的青年男子，坐在流悝台上鼓吹小号up主则戴着缀有珍珠链的墨镜，在一旁虐待烤箱直到愤怒阿姨冲进厨房。

网由于所犯罪行壮观恶劣最后被扣了点工资。卷盖走人时他仍旧像流川枫那样，单肩挎包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一颠一颠地往回走书包里装着他的换洗衣裤，漫画书薯片，粘汢人粘土人，和粘土人

“蜘蛛人！”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小空追到了跟前面孔喘得通红，便更显得胖了他伸出一个小拳头，命令噵：“把手摊开来”

网把手拿出口袋，缓缓摊开来

小空的拳头在他手掌心上一碰，又放下

“我帮你找到了。”他说完撒腿而去

通往别墅的林荫道上，乳白的月亮光一脚一脚地向深里踩去小空仿佛是追着月亮去了。

手机嘟嘟地在口袋里震响

公子开明（空学入门）加入了群聊。

王栋银（空学毕业）已退出此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