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过我记得便是永远小时候看新闻说,什么东西我忘了,反正说的是可以让地球毁灭好多次! 真的有这么大的威力嘛。。

我的幻想朋友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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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位,诺怜,请问诺怜先生在吗?”  略显拥挤的候诊厅,仪表端正的服务员小姐一边看着名单,一边礼貌地叫号。  “在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我赶紧给客户发了条短信“交给我吧”,然后起身向服务员小姐走去。  服务员小姐再次确认一遍名单,微笑着点了点头:“这边请。”  “你今天来的方式似乎和以前不一样呢。”  过道里没有其他人,服务员小姐收起职业性的礼仪,跟我开了个小玩笑。  听她这么说,我不由得有些窘迫。我跟这位服务员小姐见过不少次,但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名字,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你之前都是躺着被送进来抢救,今天这么完好,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呢。”说着,服务员小姐抿嘴一笑,仿佛真的看到了很稀奇的事情。  “这样啊……”  好尴尬啊,气氛真的好尴尬啊。  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服务员小姐其实个自来熟?身为社交废人,我超不擅长应付自来熟的。  【那怜酱就乖乖呆在家里呀。】脑海里,一个活泼的声音吐槽着我的自找苦吃。  【闭嘴啦,你以为是谁害得我要来找巫医的?】我毫不客气地在心里回应道。  【是怜酱自己呀~~】  【……我竟然无言以对!】  幸好路不长,没几步就到地方了,服务员小姐也没在意我木讷的回答。  “好心提醒你一下,最好别超过十分钟哦。”她小声地对我说道,“和抢救不同,我们这儿问诊可是按分钟收费的,超——黑心。尤其是你找的这个混蛋,要是不小心,一两个月的生活费就飞了!”  咔擦。  有点少年白的巫医默默地打开门,推了推眼镜开口道:  “我说你是故意的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耳朵很灵。”  服务员小姐哼了一声,对年轻的巫医做了个鬼脸,飞速跑走了。  【现充啊……】我不禁在心里吐槽了。  【居然是对现充呢。】那个声音笑嘻嘻地回应道。  【你是在嘲笑我吗?】  听着那家伙的笑声,我感到莫名的不爽。  【岂敢岂敢~~】  【……嚣张吧,你就尽情地嚣张吧!你也就现在能够嚣张了!】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人家好怕哦~~】  这个家伙!  “说吧,什么情况?”  巫医让我坐下后,立刻进入了正题。  用法术治疗的医院和普通的医院差别很大,什么仪器都看不到,桌上只有一堆看上去就很不靠谱的奇怪玩意,比如灵符、圣水、水晶球什么的。若非是常客,我还真不敢相信这家医院的医术。  “上个月底,我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她会跟我说话。”我叙述着那个家伙的情况,她现在没有说话,但我隐约听到了偷笑的声音。  巫医认真地听着,手用力地揉捏着一块微微发光的翡翠,可能是在通灵吧。  “那个声音跟你说了什么?”  我稍微回忆了一下,很肯定地回答道:“只是普通的聊天,天气、午餐、工作,各种话题都跟我聊过,烦得要死。”  “有没有让你做什么事情或者干涉你的生活?”  “没有。”  “没有给你灌输奇怪的价值观?”  “没有。”  “最近遇到过特别幸运或不幸的事情吗?捡到钱,身体不适也可以算。”  “没有,和往常一样。”  “奇怪的梦呢?”  “也没有,我经常做噩梦,但跟这事应该没有关系。”  巫医皱起眉头,手也停下了,玉依然在发着微微的光。  “完全不像是妖魔鬼怪啊……你有没有去普通的医院看过?”  “上周去神经科检查过,结果一切正常,所以我只能来这儿了。”  这话有点失礼,可我不敢在巫医面前撒谎。会法术的医生啊,谁知道眼前的这位巫医会不会读心或测谎呢?  尽管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成了这家巫医院的常客,但现在可是二十二世纪啊!就算巫医再怎么如日中天,要选的话,我自然会先选科技医院。  不过呢,我现在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选错了顺序……  万幸的是这个时代像我一样的人有不少,巫医估计是见多了,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应该并不在意吧。  【哦吼吼,愚蠢的凡人哟,你这是在做无谓的挣扎!】  “……那个家伙又说话了,她在嘲笑我,还说我是愚蠢的凡人。”我嘴角抽搐着向巫医说道。  “难道是有恶趣味的神灵附在你身上了?”巫医眼睛一亮,露出了兴致满满的表情,把手里的翡翠递给了我。  “这是……”  翡翠依然发着微弱的光,什么变化都没有,我搞不懂这位巫医到底想干啥。  巫医见翡翠没有变化,赶紧拿回去又揉捏起来。  “也不是……真奇怪,不管是神灵,还是仙佛,但凡会治病的都说你根本就没有问题啊。”  巫医低头呢喃“到底怎么回事”,苦苦地思考着。  虽然没有出声,但我敢肯定那个家伙正在笑话我,说不定已经笑翻了。  “对了,那个声音有没有跟你说名字?要是知道名字,情况会好解决很多。”  ……要说吗?真要把那个家伙的名字说出口?我不会被笑话吧?  嘛,都到这儿了,就算什么问题都没解决,问诊钱肯定也是要付的,还是说吧。  “恋恋。”  “……你说啥?”巫医一脸难以描述的表情,手中的翡翠差点就要掉了。  居然还是个圈里人!不妙,羞耻感要爆表了!  但我已开口,没法回头了。  “恋恋,全名古明地恋。”  【啊哈哈哈哈!!!怜酱、怜酱你、哈哈哈哈——】  好吧,那家伙现在是真笑翻了。  巫医握紧翡翠,深吸一口气,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地球上所有的神佛异口同声地跟我说了一个绝佳的治疗方案。”  “请讲。”  我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  “珍爱生命,远离邪教!”  ……  总而言之,一个月的生活费换来现充宅的鄙视,这钱花得真值,真值!  说笑的,那位巫医确实鄙视了一下我,但还是看破了那个家伙的虚实。  那个自称古明地恋的家伙根本就不存在,她是我根据同名的游戏角色意外创造出来的幻想朋友,跟那个著名的游戏角色并不是同一个存在。  幻想朋友并非疾病,恰恰相反这是比较常见的现象,很多幼儿拥有过幻想朋友,只是很快就会在成长过程中消失,二十多岁才有幻想朋友的算是非常少见的了。  巫医表示我最好去看心理医生或者请顶尖的巫医修改记忆,他可以帮我联系,但我拒绝了。  反正没有危害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我已经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幻想朋友,而且很肯定那不是看心理医生或修改记忆就能彻底解决的。  【其实刚看到我的时候,怜酱就已经有头绪了吧?】  走出医院大门,我正翻看手机确认客户的委托,那个家伙又来打搅我了。  手下意识地握紧,深吸一口气,为了往后的日子,我认真地跟她交流起来。  【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而诞生的,我先跟你约法三章,你不要动不动就冒出来,好吗?】  【我拒绝!】  淡定淡定,别跟自己的幻想较真!  【那我退一步,工作和休息的时候别出来,可以吗?】  【我拒绝!】  淡定淡定,要是和自己的幻想开骂,那我就真是傻子了!  【别在会让我厌恶的时刻出来,这总行了吧?幻想朋友的话,这点还是能办到的吧?】  【准了。】  深呼吸,忍住,一定要忍住,这里可是公共场合,我可不想被抓进精神病院。  【我说,明明怜酱是为了自己才创造我的,怎么就这么不愿意和我说话呢?】  【这种事情我可不承认啊!】  【噫——死宅就是矫情。】  ……我真的能跟这个家伙长久相处下去?
  二十二世纪,科学繁盛的时代,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上个世纪末,也就是七八年前啦,因为种族、宗教、能源等无聊问题,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  我爸也上了战场,所以我全程关注着那场战争。惨烈,我只能这么评价。  新闻一直说很顺利,然而网络上流传的战地照片显然是另一种情况。我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担心爸爸出事,也担心自己住的地方被袭击。  幸运的是当战事惨烈到不得不动用核弹之时,大家没有昏了头,而是自觉坐到谈判桌上。  和平了,终于又和平了。  谈判让政客去头疼吧,我们这些提心吊胆的小百姓只要不用担心睡觉的时候被轰死就非常开心了。  全世界都在狂欢,我就读的学校也不例外,校长豪爽地出钱给全校师生开了一场大派对。  开派对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有重要东西落在防空洞,于是赶紧去拿,结果因此躲过了一场灭顶之灾。  就在举世同庆的这一天,隐忍了数百年时间的灵性文明终于向科学文明发起全面反攻。  站在防空洞门前,我亲眼看见伴随着雷鸣和大风,月亮渐渐变大变红,并浮现出奇怪的花纹,然后巨大的黑影遮蔽了月光。  呼啸声,爆炸声,惨叫声,我猛然意识到社会各界无数次演习以应对的情况最终还是发生了。  灵性文明先发动全球规模的禁电法术,随即泥石所化的魔像、水聚而成的战舰、引发天灾的召唤物席卷了全球。  现在对那场战争公认的评价是:精心策划两个世纪之久,孤注一掷的完美偷袭。  很难称那是一场战争,因为只不过是单方面的碾压而已。灵性文明一切战争准备都是针对科学文明的,暗地里演练过无数次,而科学文明早就忘了灵性文明的存在,把曾经击败的敌手当成故事书虚构的要素。  若非各国将士的拼死战斗,撑过了时效只有一个星期的禁电法术,如今全球恐怕都是灵性文明的。  就在禁电法术消失的当天,灵性文明给打算同归于尽的科学文明发了一篇公告,大致是说他们本来只想重新成为地球的大势力之一,自己也没想到亚洲以外所有地区居然都到手了,领土大得太离谱,已经没有必要继续打下去。与废墟无异的科学文明想打就只有使用核弹,法师早有应对策略,但废土没有统治的价值,于是打算停战,就此罢手。  如果灵性文明不知足,科学文明说不定真会来个鱼死网破,可一宣布停战,在以命出气和活下去两个选项中,人们给出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和平,这回是真和平了,可无论是留在灵性文明统治区,还是呆在科学文明领地的人们都很难高兴起来。  之后……之后那些破事不提也罢!  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我流落到了这里,太平洋上的人工岛国——红枫商业王国,敢在两大文明之间做生意的红枫财团建立的国家。  国家不小,可人口相当多,生存压力巨大。我得经常加班加点,拼命完成客户所有合理与不合理的要求,只有这样,我才不用排队领救济金。  这回客户是要我帮忙买东西,百分百跟我的工作毫无关系的事情,可她是我的客户里跟我关系最好,同时也是最有钱的,给的钱占我月收入的八成。除非想露宿街头,否则就是被打死,我都得去把事情办好。  【怜酱,你要不要去求求她帮忙?说不定能轻松搞定我哦。】  出租车上,烦人的家伙又开始啰嗦了。  求她帮忙?这家伙敢开口就说明她根本不虚,她很确定我的那位客户也搞不定她。而且我根本不敢找她帮忙,因为——  【除非我死了,被钉在棺材里了,否则我才不会去求死灵法师。】  要不是工作缘故,要不是关系不错,我真不想在那位客户家里多呆一秒钟。  与对灵性文明畏之如虎的人不同,战争前我就对莫名其妙的东西很感兴趣,现在也是如此。但正是因为有所了解,我才明白灵性文明从价值观上就和科学文明有着根本性的区别。  明明都是人类,可想法却完全不同,没有亲眼见过的人真的无法体会那种心底里往上涌的疑惑和恐惧。普通人当法师是怪物,法师当普通人是动物,双方的偏见都不是毫无道理。  就算关系再好,我也不敢打包票说明白她的思维方式。如果向她求助,我真不知道她会不会做些奇怪的事情。  【三头六臂怜酱?狮身人面怜酱?触手怪怜酱?】烦人的家伙在我的脑海放出了一些难以描述的恶心画面。  【住手!我明明特意不去想的!】  不知不觉中,港口已经近在眼前,我赶紧让出租车在偏僻的地方停车。  红枫商业王国的交通体系是全自动化的,除了官方和贵宾中的贵宾,街道只准有智能公共车行驶。幸亏如此,不然有司机的话,说不定还以为我要干违法的事情呢。  【怂什么?港口这么森严的地方,怜酱还怕有人找你麻烦?再说了,你哪有那么倒霉,每次都能碰上讨厌的家伙?】  【就算没人找麻烦,被人看着就很讨厌啦!】  【死宅真可怜。】  我躲在街角,偷偷观察港口的情况。  巡逻船,今天的巡逻船特别多,警卫也是,可能有重要的货物或贵宾来了吧。  联盟商船,有点讨厌啊,不过还好。  联邦商船……超讨厌!  联盟指的是灵性联盟,也就是灵性文明的国家,联邦则是科学联邦,残存的科学文明联合体。  因为战争和爸爸的缘故,我对联盟没有任何好感,但也因为同样的理由,我更讨厌联邦。  今天不会只有这些商船吧?  【怜酱可以等零售再买呀,没有必要来抢购的,反正她不急。】  好心的建议,听上去确实不错,但是——  【笨蛋,在这儿买的话,可以帮她省不少钱,这是表现的好机会!】  【哈啊……】恋恋叹了口气,【怜酱正在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呢。】  【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谁想从早忙到晚?谁想千方百计地献殷勤?谁想看病的时候还要担心饭碗?  凭什么我要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事情浪费时间?  但现实不是一口鸡汤或满腔热情就能改变的。只要把手机关机,随心所欲地休息两三天,我这份破得不能再破的工作绝对就会被抢走。  红枫商业王国不缺人才,反而多得能像白菜一样捡。主岛北面有块小岛屿,那里是最大的贫民窟,又被称为人才批发市场,随便拉一个就是国家栋梁。  如果不是当初幸运的意外,我这样无权无势无钱无貌的废柴连呆在人才批发市场的资格都没有。  【怜酱,你看那边。】恋恋突然把我的思绪从苦闷中拉了回来。  海平面的尽头,一支船队正在朝港口驶来,移动速度很快,没一会我就看得很清楚。  一艘航母和八艘护卫舰,被保护的是两艘比诺克?耐维斯号还要巨大的超级商船。所有船上都飘着同一面旗帜,红色主调,横着的,紫色阿拉伯数字八,这是原红枫财团的标志,现红枫商业王国的国旗——  安心与信赖的圣蝶印。
  “你真不知道我看你回来有多么高兴!”  热情得简直就像老乡见老乡,我握着红枫五号商船船长的手,就差要落泪了。  “我还以为又得硬着头皮去一趟联盟的船呢,真的超讨厌。”  “喂喂,你太夸张了吧……”船长尴尬地笑道。  船长郁金香看上去是一位只有十多岁的金发美少年,但不要被稚嫩的外表骗了,他是智能机器人,而且是作战型的,驾船只是副职。  红枫商业王国建国之初,正是他把我从海里捞出来带到这里,还帮我办了当时花点功夫就能拿,现在却万金不换的公民卡。  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淹死在冰冷的太平洋,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没有他,恐怕我会……  “你还在做那份工作?不打算换换吗?”  郁金香把我带进他的办公室,还给我沏了一杯茶。他自然没法喝茶,茶叶都是为我准备的。  办公室里流淌着德彪西的音乐,这是郁金香的兴趣,他是一个喜欢音乐的智能机器人,尤其喜欢印象主义和摇滚。  “还好啦,毕竟我笨笨的,你们肯收我,我就该谢天谢地了,辛苦一点也是应该的。”  【明明老是累得不行……】  【闭嘴!】  唯独郁金香,我不想让他担心我,这是被救者的义务。作为萍水相逢的过客,他为我做的已经太多太多。  郁金香没强求,他已经习惯了我的固执:“有麻烦就跟我说,我会帮忙的。”  “嗯。”  【我敢打赌,你就是要死了,都不会去麻烦郁金香。】  看来约法三章根本没用,这家伙好烦呐!  “你把东西和地址写下来,快的话,明早就能送到。”郁金香递给我纸笔,然后向门外走去,“你来得很巧,正好有份给你的快递,我去给你拿来。”  快递?谁会给我送快递?事到如今,会给我送快递的……  不会吧?!  【哦哦哦,开心吧,怜酱?你现在很开心吧?傲娇的妹妹终于肯联系你了呢~~】  【不,那不是傲娇!那绝对不是傲娇!再怎么抖M的死宅也不会认为把哥哥按在地上往死里揍的妹妹是傲娇!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有妹妹?】  【笨蛋,幻想朋友的话,能看记忆是理所当然的呀。】  我怎么这么不爽呢?我怎么就感觉这么不爽呢?尽管是幻想朋友,但记忆被窥视的感觉依然糟糕爆了。  真是的,我明明就不需要朋友!  【怜酱也是个傲娇呢~~】  【给我闭嘴!】  拿出手机,我认认真真地将委托购买的物品名字和数量抄下来。说实话,法师需要的很多东西在科技文明占主导的时代都是违法的,被发现是要被枪毙的,但现在却能明目张胆地买卖。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一个小人物能管的现实,我能做的只有假装自己是瞎子、聋子和哑巴。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民间企业都不愿意收我,我只能到财团出生的红枫官方求职。人事部分析我的知识能力后,给出了几份我这种笨蛋都能胜任的工作,我选择的是现在这份最不擅长,却能稍微远离残酷现实的工作,可也只是“稍微”的程度。  毒品、危险药物、有辐射的矿石、濒危物种的器官、孕妇尸体、刚出生的婴儿、特殊日期出生的活人……  我努力把精力放在写字上,不去想这些商品名背后的事情。不能想,更不能去管,否则我也会上这种名单。神佛都向现实妥协的时代,能自保就该跪谢命运的大恩大德。  恋恋很识趣,全程都没有出声,她肯定是明白的,这就是会让我厌恶的时刻。  老是要我学会忍耐和妥协,自己却抗争到最后的老爸要是知道我在做这种事,他该露出什么表情?  一直相信着光明和美好,最终被绝望吞噬的老妈要是知道我在做这种事,她该露出什么表情?  不知道,我只知道为了偿还郁金香的恩情,我有不能死的义务。  红枫五号非常大,直到我写完一长串名单,郁金香都还没有回来,估计还要点时间。我走到窗前,想呼吸新鲜空气,放松一下心情,结果看到了很不得了的东西。  那是一艘蓝色的战舰,体型不大,只比驱逐舰大一点,但她却让我不寒而栗,因为这船是用水做的!  苍蓝的霸主、无法沉没的海上要塞——魔导水舰!  这艘魔导水舰正和红枫五号的护卫舰在一起,难道是跟着船队一起来的?  很有可能,红枫五号这么大,魔导水舰在她背后的话,我根本不可能看到她。  港口里,红枫官方和联盟的商船还好,肯定早有通知,但联邦的商船炸锅了,我看到一些人连武器都拿出来了,还有人吓得直接从船上跳进海里逃跑。  超高移动速度,全自动驾驶作战,随时可以完全融入水中,无论怎么打坏都能再生,民间推测核弹也只能暂时将其破坏的最强战舰,她就是如此的可怕。作为少见亲眼见过其威力的幸存者,我认为再怎么丰富的辞藻也无法形容其恐怖之处。  【大事件的预感。】恋恋如此评价道。  联盟来红枫的商船有不少,但官方专用的魔导水舰来访还是第一次,今晚红枫和联邦的高层估计都没心思睡觉了。  为了筹备命运之战,灵性联盟严格遵守着保密主义,胜利后的今天也没有改变这一原则。  决定人类命运的一周里,科学文明连一名法师都没有见到,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和谁打,各国高层和人民都以为是外星人入侵,阴谋论满天飞,只有极少数人依据对方针对性的、高效率的作战方式,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场人类内战。  灵性联盟有多少法师?高层是哪些人?是谁在统治土地和人民?  不知道,就算是逃到联邦的人也不知道上头到底是谁,能见到的只有魔像和签了保密契约的新人法师。而这一次,魔导水舰来到红枫也就意味——  【联盟高层的第一次正式露面呢。】  魔导水舰上正在放下船梯,船上的人很快就要出现了。我打开窗户,把脖子伸得老长,想看个究竟,就在这时,一只手搭上了我的手臂。  “哇啊!”  我吓得差点掉下去,幸好那只手及时拉住我。  “真是的,你吓死我了!”我握着心跳加速的胸口,不满地抱怨道。  郁金香踮起脚尖,弹了一下我的脑门:“那你就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啊。联盟来的人都神经兮兮的,身上二十四小时开着致盲术,到时候你眼前一黑肯定掉下去,我手底下一笨蛋就是这样,害得我还要下水去捞。”  真是够谨慎的……  “你脸怎么了?”  这会我才注意到郁金香的脸花了,看这痕迹,似乎是被猫抓的。  郁金香欲哭无泪地指了指桌子上:“因为你的快递喽。”  桌子上,一只纯白色绿瞳的小猫咪舔了一口郁金香给我沏的茶,然后很嫌弃吐了出来。白猫和我对视一眼,不屑一顾地把头甩开了。  【嘿嘿,怜酱你被猫鄙视了耶!】恋恋趁机嘲笑道。  诺米尔,霸气四射的妹妹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呢。第一次见面就用强力的扑击和锋利的爪子击败我,然后被我妹妹从二十四楼扔下去还能毫发无伤,各种意义上都很厉害的小猫咪。  【哼!别看她对我态度这么差,我们的关系可好了!】  “两三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小啊。”说着,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后背,然后——  “郁金香救我!别挠,别挠啊!猫姐,老大,我知道错了啊啊啊!”
  “天气要变凉了,记得换厚衣服。要是太冷,别舍不得开空调。不管多忙,三餐都要正常吃,饿肚子对身体不好。缺钱的话,直接联系我,我会想办法的。”  “好啦好啦,又不是小孩子,我都知道了。”  不管联盟高层来访是何等的大事,不管会带来怎样的影响,只要别打仗,那都跟我这样的小人物没什么关系。  确认一遍货物的信息,我就向郁金香道别,跟诺米尔离开了。  没错,不是我带着诺米尔离开,而是我跟着她离开,这只猫真的一点都没变,一如既往的拽上天。  【据专家统计,死宅的平均战斗力为零点五鹅,连猫都打不过的怜酱成功拉低了平均值呢。】  【你很烦诶!】  谁说我打不过诺米尔了?我这是绅士风度!绅士才不会打猫呢!  【只会艹猫?】  【闭嘴!】  霸气四射的妹妹给我送来的不只有诺米尔,还有一封信,刚刚没打开,现在看看吧。  满怀期待和忐忑,我取出了妹妹的信,只见上面只有两个飘逸的大字——  智障  ???  这几个意思?亲爱的妹妹,您想表达什么?  【智障,意为智力障碍。简单明了的两个字用得极妙,蕴含着作者丰富的思想感情,表达了作者对智障哥哥的不满与惋惜之意。】  【你做个毛线阅读理解啊!】  尽管很想撕掉扔进垃圾桶,但怎么说也是多年未联系的妹妹寄来的,我姑且还是留着吧。  离开港口的时候,警备力量明显比之前又森严了许多,我被检查人员拖了好久。联邦的人正在和工作人员争执,真希望他们别注意到我。  伟大的喵星人对愚蠢的人类没有丝毫耐心,直接丢下我,自己跑了。  工作人员自然不想让没有经过检查的诺米尔离开,但因为红枫的规定,他们不敢对猫使用暴力,只能派几个人去拦,害得我向他们道歉又花了不少时间。  公众默认红枫和联盟有着很深的关系,主要是因为红枫建国后有一条法律实在是匪夷所思,被怀疑,哦不,根本就是神经兮兮的灵性风格做派。  这条法律是说:蝴蝶、猫、蛇、乌鸦和幽灵受红枫庇护,敢伤害者一律视为叛国者,允许直接处死,击杀者和举报者都能获得重赏。  保护动物还能牵强解释说是高层的爱好,禁止伤害幽灵就不得不让人怀疑红枫跟联盟有什么不可说的关系了。  万幸的是红枫从未就此表过态。如果真没什么关系还好,要是红枫宣布自己其实是联盟一方的,不说别人,首先像我一样讨厌联盟的国民会怎么想呢?  另外,联邦绝对是不希望红枫表态的。战败的各个国家都带着人民和残存的军队涌入亚洲,再加上基础设施和田地都遭到过轰炸,经济体系彻底瘫痪了。要不是红枫用从联盟那儿买来的粮食,跟他们换原材料和各种我不想提的东西,光是饥荒就足以毁灭联邦。  如果红枫站在联盟一方,那么联邦于情于理都不能再跟红枫做生意,只能靠自己应对内部的灾难。不用联盟出手,联邦就会自灭。  当然,红枫解决联邦燃眉之急这一点让大家,包括我都安心了许多。就算红枫和联盟真有关系,两边至少不是一条船上的。  想到这里,我看了一眼正在融入海洋的魔导水舰,无意义的忧虑又涌了上来。  我没有看到联盟的人,应该早就下船了。真希望他们的到来不要破坏微妙的平衡,否则世界只会比现在更糟。  遭受过联盟的袭击,经历过联邦的悲剧,目前生活在红枫的我敢肯定,这三大势力没有一个能跟正义善良等字眼沾边的。  ……  可怜的工作人员最终还是没能拦住诺米尔,只能看着她飞速离开的潇洒身姿欲哭无泪。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他们真的很无奈,谁让猫在红枫的待遇跟祖宗无异呢?郁金香那么强,也有点地位,连他都不敢拿诺米尔怎么样。  我倒是不担心诺米尔走丢,她一向很厉害。以前出去旅游,她跑错火车,我都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结果第二天在目的地旅馆起床,她正趴在窗口晒太阳,把我吓了一跳。  再说了,这里是红枫,古往今来唯一一个有公务员专职喂猫的国家,有什么好担心的?  顺带一提,想应聘喂猫岗位,至少需要兽医和生物双博士学位。  【红枫怎么对猫这么好?】  【谁知道呢?也许都是猫奴吧。】  圣蝶印的存在说明红枫最崇拜蝴蝶才对,官方的确把蝴蝶当成国家的象征,但就实际待遇而言,猫才是最尊贵的。  算了,不想了。灵性方面,比起逻辑,更重视象征意义和历史渊源,要是全能理解,我也可以当法师了。  尽管红枫一直没承认,但我总感觉红枫也是有法师的。反正成功预言三战和命运之战的某著名毒奶学家是这么说的,我姑且信了吧。  “嗡——”  ……不是吧?  【恭喜恭喜,又来财运啦~~】  财运你妹,分明是与工作无关,却不得不做的麻烦事又来了啊啊啊啊啊……  嘛,反正我已经习惯了,只要加把劲……  “嗡——”  一、一起来?喂喂,求求你们了,放我休息一会吧。  【真是的,我都有些同情怜酱了~~】  【你的声音里,我听不到分毫同情!】  一共两条短信,第一条还是那位有钱的死灵法师发过来的:肚子好饿,能不能帮我带份午饭?神户牛排和拉菲就行,买两份,算我请客。  望着渐渐落下的夕阳,想着银行余额,再看一看短信内容,我不禁泪流满面,有钱真好……  另一条短信是工作通知:全体员工请注意,无论你有多么重要的客户要接待,今晚十点必须抵达总部地下十三层的大讲堂。该短信在阅读后一分钟就会自动删除,禁止泄露短信内容,禁止缺席,禁止迟到,违者一律处死。  喂喂,以前都是卖萌送温暖的通知君今天怎么这么严肃?我很不适应啊!  【看来,怜酱的担忧不是无意义的呢。】  【……】  讨厌的感觉,超讨厌的感觉。  干了这么久,我还以为这份工作的讨厌事也就那些,现在才要告诉我还有更讨厌的吗?但是……  “处死”两个字让我心里一紧。侥幸活过空袭,逃离悲剧,又遭遇过海上的噩梦,对死亡的恐惧一直都在增强,就算我其实……  停下停下!为了郁金香,那些事情和想法都到一边去吧!  我要活着,我必须活着!  “喂,你这家伙愣住干嘛?要发呆就到一边去,别挡路!”  因为我是在港口安检通道出口看手机的,还稍微发了下呆,后面出来的人自然就生气了。  “啊,对不起,对、对……”  我赶紧让开路,转身道歉,但下一刻身子就僵住了。  黄黑相间的制服,象征救命稻草的核能标志,他们的隶属是——  联邦!
  颤栗,仇恨的颤栗,恐惧的颤栗。  造成我家破人亡的凶手有两个,敌对立场的灵性文明是一个,我出生长大的科学文明是另一个。  我讨厌灵性文明,讨厌联盟,但更憎恨科学文明,憎恨联邦。然而,站在联邦的人面前,恐惧还是忍不住往上涌。  我明白自己不能理解法师的思维,这是我恐惧联盟的根源。联邦的人和我出生在同一个时代,接受着同样的科学教育,我以为自己了解他们是怎么想的,结果惨烈的悲剧证明了我的错误。  他们无视我,一边咒骂着红枫和联盟,一边往城里走去。  不认识我?  也好。  “呼……”我舒了口气,感觉身子都要倒了。  说起来,联邦封杀丑闻一向不遗余力,更何况是这么严重的黑历史。老是碰上认识我的家伙,主要也是我太倒霉了吧。  就在这时,他们中有个人突然回头,指着我问道:“怎么感觉你有点眼熟呢?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也有毒奶能力?!  刚刚放松的身子当即就僵住了,冷汗刷刷地往下流。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眼熟诶。”  “遇到名人了?”  这下子联邦的人全都转身,好奇地看我了,旁边的路人见这情况也七嘴八舌地议论。  【别愣着,快跑啊!!!】  听到恋恋的喊叫,我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朝没人的方向拔腿就跑。  【笨蛋,回港口啊!!】  我跑错方向,但转身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加速冲刺。  “诶?那人怎么跑了?”  “他……”  “我想起来了!!是那个该遭天杀的狗杂种!!!”  “那是谁啊?”  “卧槽!那个畜生居然还没死去见他狗爹?!”  “追!别让他给跑了!”  “雪耻的时候到了!”  “谁给我解释一下到底什么情况?”  ……  狂奔,不顾一切的狂奔,就算力气耗尽,就算气都喘不上来,我也绝对不能停下。  不要去解释,不要去争论,对他们的期待和信任早就粉碎了。  只要停下,不死也得重伤,巫医院服务员小姐同情的眼神一次又一次见证了我的天真,不,是我的愚蠢。  砰!  枪声,手臂火辣辣的疼,心脏吓得差点停住。  【继续跑!!】  但恋恋的声音让我无心注意恐惧与疼痛,而是更加拼命地狂奔。  “把枪放下!你们全都被捕了!”  “滚开!”  “别碍事!”  “安检出口发生暴乱,速来支援!!”  “你们倒是解释一下,那人到底是谁啊!”  红枫的警卫及时上线,后面传来了凌乱的枪声。  转过街角,送我来的出租车居然还在,我激动得没稳住身体,猛地摔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冲进车里。  “去美食街,走紧急车道!”  跟AI说玩要求,车立马就启动了。  我没空管手臂上的擦伤,而是立刻打开手机,给郁金香发短信解释情况。  说实话,我不想麻烦郁金香,但唯有这事,我只能找他帮。虽然是个机器人,但郁金香人缘很好,没有他的帮助,我每次都要在局子里呆好久。  现在我要给重要的客户送饭,晚上还有绝对不能迟到的会议,实在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局子里。  【怜酱……】  “我没事,谢谢。”  真是的,凭什么我要活得这么辛苦?  就这么不肯放过我吗?  明明忘恩负义的是你们!  给我家带来灾难的是你们!  害我沦落至此的也是你们!  该被憎恨的是你们啊啊啊!  【怜酱……】  我已经惨到要靠做这种工作来过日子了,你们还不满意吗?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拼了命才能活下去的小人物,有必要让你们天天惦记着吗?  算我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怜酱乖,不哭不哭啊……】  “闭嘴!我才没有哭!”  “我已经是大人了!再也不会期待什么了!”  “就这点破事,我才不会掉泪!”  “我会活下去,就算大家都死光了,我也会活下去!”  “这条被郁金香救过的命比他们贵千万倍!”  【嗯嗯,怜酱最坚强了,把鼻涕擦一擦啊。】  ……  天已经黑了。  “晚上好,您的外卖到了。”  郊区,一栋豪华却有点阴森森的别墅门口,我提着比自己全部身家还要值钱的“午饭”,跟我最有钱的客户打招呼。  “你终于转职送外卖了?可喜可贺,要不要我开个派对给你庆祝一下?”  个头娇小,面容憔悴,有着厚厚黑眼圈的少女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看似嘲讽,其实毫无恶意的笑容。  “你要能忍受那么热闹的环境,我乐意奉陪。”  少女冷笑道:“你这死宅说话还挺搞笑的。”  “笑什么笑,你也是死宅!”  墨雏,眼前少女的名字,对我最好,同时也最有钱的大客户。  她出生于信佛世家,父亲喜欢道教,母亲信基督,哥哥是先知的追随者,还有个妹妹是优秀党员,她本人则对神秘学很感兴趣,而且行动力超强。战争前,她就以旅行的名义,去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调查,最终真的被法师看中,入了门。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我们以前是同一个神秘学论坛的会员,那个破论坛里总共就几个活人。在我努力灌水,成为论坛大神,却什么都没有学会的时候,还是小透明的她已经在热带雨林的遗迹里研究原始秘术。  这真的是一个非常悲伤的故事……  “你受伤了。”墨雏贴进身子,闻了闻包扎好的袖子,叹气道,“海与血,还有悲伤的味道……你没有必要这么拼的。”  “不。”我坚决地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墨雏付的钱一直都远远超过我应得的,我一直都很清楚。业绩跟我差不多或者稍好一点的同事,他们的月薪还不到我的三分之一,我怎么可能没发现问题?  如果不是顾及我的自尊心,她恐怕会给得更多。我跟她抗议过,但她总是说“你的工作质量值这个价钱”,财务部的管理机器人又是个超冷淡的家伙,时不时就要进医院的我也确实需要这笔钱,所以——  没办法,全力提高工作质量吧。  【一边想给点轻松的工作,照顾尊严,另一边拼命把轻松的工作变麻烦,你们嫌不嫌烦啊?】  【努力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智障。”  仿佛是恋恋的回答,然而说话者是墨雏。她这回露出的真是嘲讽的笑容,不过也没有恶意就是了。  “进来吧。”说着,墨雏接过“午饭”,眨了眨眼睛,“一份?”  我赶紧解释道:“因为某个说了就得死的原因,晚上有件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去办,所以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你只是不想坐在毒药罐旁边,闻着福尔马林和清新剂的味道吃饭吧?】  【就你话多。】  “哦,小心点。”墨雏很识趣地没多问。  “知道了。”我点了点头,然后问了一个有点在意的问题,“刚刚就觉得味道有点怪,不会有东西烧焦了吧?”  “那个啊……”墨雏脑袋一歪,神色有些失落,“实验大失败。我还以为起义军的女统领会比普通女人坚强很多,结果还是失败,好不容易开始增殖的虫子全部完蛋,她发狂咬死了自己女儿。彻彻底底的失败品,只能烧掉提取灵魂,多少挽回点损失。这对母女是稀罕货,我花了不少钱才从联邦高官手里买下来的,就算是我也有点肉痛呢。”  “哦、哦,这样啊……”  只要提到研究的话题,墨雏就会话多起来,但我真希望她别说了。  “对了,她们的灵魂还不错,我打算让她们在幻境中不断重复苦难的经历,炼成怨灵,然后磨碎了做灵药。那药可以防中暑治便秘,你要的话,到时候送你一份。”  “我是神圣圆香教会的虔诚信徒,这种异信之物请恕我严词拒绝!”  墨雏,有权有势有钱有貌,还有力量,而且很聪明的女孩子,虽然性格有点冷淡,不喜欢社交,但能合得来的话,就会发现她是一个很好的女生。当然,前提是——  她把你当人看。
  “总感觉今天心很累。”  下了出租车,我不由得感叹道。  【说得好像怜酱什么时候心不累似的。】  【睡觉的时候?】  【你觉得呢?】  【……】  短信所说的总部就是眼前这栋巴洛克风格的城堡,在寸土如金的市中心,它居然占了四万多平方米的地,而且高度仅次于王宫和鸦塔。其名为云梦堡,红枫三大销金窟之一。  像我这样得上门去服务的底层员工平时根本就不敢来云梦堡,就算是例会也不会让我参加的。有资格进去的只有红枫高层、高级员工和墨雏那样的贵宾。  我这是第二次来总部,第一次还是郁金香亲自带我来报道,顺便跟他朋友打个招呼。真要我一个人来的话,那压力肯定很大吧。  尽管还有一个半小时才到时间,云梦堡已经来了不少和我一样愁容满面的俊男美女,不用想也知道是同行啦。  【怜酱成功拉低了业界的颜值水平。】  【人艰不拆……】  跟人群靠近了云梦堡大门,我发觉情况有些不对。迎宾员、园丁、警卫全都不见了,客人就更不用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穿着红袍,见不见面容的可疑人士。  “你们是谁?其他人都到哪去了?”有人问出了无数人都想问的问题。  一个红袍人抬起头,向提问者望去,结果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他的面部居然被黑色的雾笼罩着,完全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用毫无特色、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进去。”  提问者愣了一下,重新发问:“我是问你们……”  “进去。”  同样的回应,红袍人完全没有解答的意向。  提问者涨红了脸,气氛很是尴尬,人群里开始议论纷纷。  “不会是联盟的人吧?”  “感觉好可怕……”  “亲爱的别怕,那条短信肯定是骗我们的,等会我们趁乱跑!”  附近几个仿佛在神游的红袍人看这边情况不对,默默走了过来,我们也紧张起来,顿时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喂喂,我怎么感觉很不妙呢?!  “大家冷静!大家冷静!”  就在这时,被同事们戏称为通知君,明明是主管却沉迷群发卖萌短信不可自拔的山下贤秀大叔从大门里小跑出来,气喘吁吁地对大家说道:  “不要误会,他们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提问者想问大叔问题,但被他挥手制止了:“先进去吧,这事很难解释。”  【红枫内部也不太平啊。】  明明是感叹句,恋恋的语气听上去却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嘛,总比上午百姓起义、中午暴徒作乱、晚上军阀混战,拿不到救济粮就得吃人,官兵都要抢劫才能吃饱的联邦安定多了。】  【怜酱的怨念很深呢……】  【废话。】  如果不是对灵性文明有着极深的恐惧,逃难的联邦人恐怕都不会来红枫,而是去联盟吧。尽管普通人在那儿是家畜的地位,但有“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想法的人可不少。  红袍人没说话就一动不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不敢细想,低着头,加快脚步进去了。  刚进大门,通知君就一把拉住我:“我有事让你帮个忙,其他人别乱晃,直接去大讲堂。碰上那些穿红袍的人或者红头发的女人,千万不要招惹。刚刚那个,对,就是你,想问我问题的那个,麻烦你呆在门口,告诉后面来的人别和那些人起冲突,直接去大讲堂。如果看到温莎大人来了,赶紧请到办公室,然后给我打电话。”  【为什么我感觉更加不妙了?】  【安心啦,事后郁金香肯定会找墨雏救你的。】  【你已经默认我要死了???】  【谁知道呢~~】  通知君带着我往一条小道走去,见周围没人便小声地开口了:  “抱歉啊,小怜,郁金香麻烦我照顾你的,结果竟然碰上这种事情。”  通知君虽然是主管,但毫无架子,据说还有过向我同事求种求本的事迹,大家都蛮喜欢他的。我不擅长交流,可对他也没什么抗拒的,毕竟是郁金香的朋友嘛。  “大叔,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不会是上头要整治我们这行当吧?”  三大销金窟之一,我可不信财团出身的红枫会舍得丢掉。  “如果是,那就好了!”说着,通知君拿出手帕擦汗,他的手居然在发抖。  “我们负责人都在讨论是不是能趁联盟使团来访做点业绩,好好表现一下,谁知道雍和大人突然就来了,还要我们把你们全部召集起来,我们都快吓死了。”  “雍和……”我呢喃着这个名字。  好像听过,是谁来着啊?  【怜酱真笨,郁金香不是跟你说过红枫有三个绝对不能惹的人吗?】  【!】  我记得郁金香当时是这么和我说的:你听好了,在这个国家有三个人是千万不能惹的,你要是不小心招惹了,就算我想尽办法也救不了你。那三人分别是我们的国王、国师和疯子雍和。  国王和国师,我自然是知道是绝对不能惹的,但雍和是谁呢?  据网上的传言,雍和是最疯狂的科学研究——人类再进化实验的成功品之一。她不老不死,有着完美的样貌和远超普通人类的智慧,但性格暴虐,喜好虐杀和食人。雍和似乎并非她的本名,她是为了昭示自己的强大,才以山海经中的恐慌之神自居。  但人类再进化实验本就是都市传说,是网民胡编乱造的阴谋论,光不老不死就不可能是战争前的科学能够办到的事情。  可既然郁金香说她也是绝对不能惹的对象,那我也就相信了,不过我一直没把传言当回事,以为她就只是一个长得很漂亮,性格古怪,地位很高的女人而已。  然而,她居然控制住了红枫三大销金窟之一的云梦堡,还让通知君惧怕到这种程度……  “小怜,你听好了。雍和大人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国王亲自请进门却根本控制不住的猛兽,视道德法律为尘埃。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不管她说什么,你都要一定顺着她。她就是打你骂你,你也要微笑着赞美她,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活下去!”  “这瓶香水是她喜欢的类型,非常难买的,我也就碰巧收藏了一瓶。你拿去尽管用,千万别舍不得,说不定能救你一命。你到大讲堂,记得要坐在最后一排右边第一个位置,旁边就是温莎大人,希望雍和大人多少会有点顾忌。你不要慌,我已经派人去找国师求救了。国师就算拿她没辙,雍和大人也会给他一点面子的。”  通知君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注意事项,我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我的天,国王和国师都不一定制得住的疯子,红枫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家伙?难道传言是真的?!  【“除非我死了,被钉在棺材里了,否则我才不会去求死灵法师。”】  【跪求反Flag!】  【今晚活着回去,怜酱就和我结婚吧~~】  【住口啊啊啊啊!!!】
  地下十三层,大讲堂。  之前看到短信上写地下十三层,我就感觉很不妙。上次和郁金香一起来,我是坐过这里电梯的,地下明明只有三层。  不过呢,那些穿着明显比我高好几个档次的同事明显就知道怎么去,跟我一个档次的同事都是跟着他们走的。也就是说地下三层还要往下的事情,我这种底层员工其实连知道的权利都没有。  【“算了,总比其他几个好点”,红枫还真有意思呢。】  恋恋的前半句是在重复郁金香的话,他知道我选择的工作后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当时我以为自己明白他的意思,现在真是细思极恐。  我本以为现在这份工作够糟糕的了,结果一看人事部给的其他选项——焚尸工、奴隶监管、拷问员,顿时就觉得它也没多糟糕嘛。但能跟那几个职业放在一起,这已经说明它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可惜我现在明白已经太晚了。  命啊,这都是命。  【怜酱愿意被命运操纵?】  当然不愿意!我怎么可能愿意啊!但是……但是……  【我还能怎么样呢?】  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没有任何错,要为我的灾难负责的是联盟和联邦,尤其是联邦!背信弃义的联邦!  唯独联邦,我是绝对不会原谅的!就算身体被火焰焚烧殆尽,就算血肉被磨成粥,就算灵魂万劫不复,我对联邦的仇恨也绝不会改变!  但我也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无力。再深的仇恨也无法化作利刃,再沉的悲伤也不可能成为力量,我只是一个小人物,不是权势滔天的重臣,不是手握兵权的将领,更不是呼风唤雨的法师。  我是愚者,没有天赋的,凡人中的凡人。  【想开一点,怜酱其实有一个谁都没有的优势哦。】  【请赐教。】  虽然我没有任何期待就是了……  【就是我呀。别人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而怜酱拥有的是双倍的力量与智慧!】  【……很遗憾,零加零依然是零。】  【太过分了,别把我和怜酱你相提并论啊!】  ……  足以容纳数千人的大讲堂里坐得满满的,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多同事。也对,国营的暴利企业嘛。  我挺喜欢坐最后一排,以前学校开会也是这样,要是大讲堂里的人能安静点就好了,真的太吵。  好久好久以前,我比现在的墨雏还要宅,对社交讨厌得要死。干了几年这破工作,社交能力强了不少,但内心对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更加抵触。  【怜酱你这样是交不到朋友的。】  【我说过好几次了,我根本不需要朋友。】  【郁金香会担心你的。】  【我知道,但办不到的事情就是办不到。】  “哟,你就是诺怜吗?”  正和恋恋说话,旁边突然有人叫了我一声。  身高一米七,金色单马尾,华贵得不像话的服饰,帅得让我自惭形秽的容貌,阳光温和的笑容,这位是……  “温、温莎大人!”  我赶紧起身行礼,被他止住了。  “无需多礼,你是郁金香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  【锵锵,未来岳父登场~~】  【岳你妹!等等,你怎么……该死,果然应该做掉你的!】  【嘿嘿,怜酱跟我还害羞什么?】  【住口!!】  温莎的年纪还没有我大,据说才刚满二十,但他是真正的天才,十多岁就开发出了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在红枫的支持下,他又在三战期间制造出高性能的机器人,让红枫赚到了一笔足以买下几十个个小国家的巨款。  郁金香是温莎亲手完成的作品之一,他可以算是温莎的儿子。这样的儿子温莎有近两百个,郁金香算是比较出色的一个。  和生活所迫才做现在这份工作的我不同,温莎是觉得好玩,想发泄一下工作压力才来云梦堡的。  大家都是拼命地奉承客户,唯独他被一群顶级VIP追着讨好。  “就你的事情,郁金香可是跟我提过好几次,前几年的新闻上也经常能看到你,不过像这样亲眼看到还真是第一次呢。”  落座后,温莎跟我聊了起来,可是话题好像有些让我尴尬啊……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啦,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前面几排的人也发现了温莎,声音小了不少,一个个都偷偷往这儿瞄,让我感觉真的超难受。  “你可别这么说。”温莎笑着摇头道,“当年若不是你父亲,现在也就没有联邦,更没有我们红枫。你是英雄之子,没有谁会认为你是小人物。”  温莎视线扫了一圈,周围人很识趣地把头转回去。  他拍着我的肩膀,接着说道:“我挺喜欢云梦堡,是个找乐子的好地方,你好像不怎么喜欢?”  “……不讨厌。”  对我来说,比起焚尸工、奴隶监管和拷问员,云梦堡的工作要好太多了,至少收到短信之前我还是这么认为的。  “郁金香那孩子一直想把你弄到他手下,可惜我送到人事部的小家伙是死脑筋呢,只认董事长和那个神经兮兮的家伙的命令,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董事长应该指的是现在的国王,神经兮兮的家伙……难道是指国师?  “你们不用替我操心的,我不想换工作。如果靠关系拿到不属于自己的职位,那我也就没有底气去直视联邦对我的污蔑了。”  不管工作多么糟糕,不管生活过得多么惨,我至少是靠自己的努力活下去的,我还有资格告诉这个混蛋世界——我没有认输!  “……”温莎沉默地盯了我一会,弄得我都紧张起来了。  “嗯——那些事情以后再说吧,贤秀跟你说过雍和的事情了?”  “说过,好像是一个相当可怕的人呢。”  “不是相当,而是极其可怕。”他认真地否定道,“想法疯狂,思维冷静,智商极高,力量强大,她根本就是移动的天灾。”  所以说,为什么红枫会放着这么麻烦的家伙不管啊?!  “不过,应对方法其实很简单,只要别违背她就行。”  “别违背?”  温莎郑重地点头道:“绝对不能违背她的意愿,这也是我必须要来,还不敢带护卫的原因。她已经要求云梦堡全体员工都到场,如果我不来或是做出让她不满的举动,就算那个神经兮兮的家伙有办法把她劝回去,她也不会放过我。”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现在拨打热线,即可免费获得墨雏研究室的病床一张!不但如此,我们还附赠全套的复活手术,外加人体改造、器官移植,全部免费!全部免费!】  【安——静——啦——】  “雍和大人……不会是法师吧?”  法师其实是一个统称,只要拥有灵性力量,道士、僧侣、巫师、阴阳师、魔法师、神职人员、狂信徒、异能者等等都可以称之为法师。  “是,也不是。”  “嗯?”  【搞什么?都这年头了,居然还有人卖这么老套的关子?】  【你就少说两句吧。】  嗒嗒嗒——  大讲堂帷幕后面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两排红袍人拉开了帷幕,一位红发的女性在红袍人的拱卫下走上讲台。  美?  确实美,但感觉很异常,简直和现实世界是两种画风。  【喂喂,这不是比温莎还年轻吗?估计都还没成年吧!】  【怜酱的性取向又正常了?】  【一边玩去!】  明明隔得很远,我却看得很清楚,仿佛她就是世界的中心。  如同玩偶的精致身体,枫叶一般美丽的长发,饱含生机的墨绿色瞳孔,以及看似纯真,却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她是比法师更恐怖的,法师的造物!”
  “太奶奶怎么还不醒?”  “她、她已经……已经去世了。”  “去世?”  “就是……就是死了。”  ……  “这孩子老发呆,玩都不玩,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去去去,哪有说自己孩子有病的?”  “他前几天还问我生啊、死啊,还有世界之类的问题,我总感觉怪怪的。”  “你想多了,他才六岁,怎么可能会想那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  “最后面有个位置,你就坐那儿吧。”  “那个、那个,你好!”  “谁允许你跟我说话的?”  ……  “转学生一动不动的,该不会是被打死了吧?我们要不要去叫老师?”  “别管他!要是被他们知道,下次就欺负我们了!”  “可是……”  “别可是可是的,他就是死了也不管我们的事!再说了,领头的是那人,连校长都不敢管,叫老师有什么用?”  ……  “真恶心。”  ……  “好啦好啦,别担心了。你爸我就是个小通讯员,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早点回来啊……”  “嗯。”  ……  “空袭!!!!!”  ……  “你TMD给老子滚过来!全校那么多人怎么就你一个活下来了?说!你是不是间谍!”  “这位先生,我了解你失去孩子的心情,但你不要冤枉无……”  “滚开!”  “我家宝贝生前跟我说过,这个贱种从来都不和别人玩,这就是证据!”  “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不然别想走!”  “哭什么哭!小小年纪就当间谍,看我不打死你!”  “他跑了!这个杂种果然是间谍!别让他跑了!”  “打死他!不要放过害死我们孩子的贱种!!”  ……  “爸……”  “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看模样这么惨,至少……至少我还活着。”  ……  “打回去,我们必须打回去!只有反击才能祭奠数亿惨死的亡魂,才能夺回失去的一切!”  “你们都冷静一点,好不容易才停战,再打下去,真的就什么都完了,我们根本就打不……”  “住口!都是你们这群没用的老兵打了败仗,我们才落魄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们竟然还有脸来参加集会!还敢阻挠我们!你们这群失败主义者,人类文明的叛徒!”  “养条狗都比你们这群饭桶有用!”  “肃清失败主义者!打败叛徒!”  “废物吃屎去吧!”  “你们就该全死在战场上!”  ……  “叔叔,快!”  “别管我,我一残废肯定是跑不掉了,你快回家,带着你的妈妈和妹妹跑吧。去红枫,联盟也行,总之不要再呆在这里,这些人早晚会害死你们的。”  “叔叔……”  “你是你家最后的男人,现在正是家人需要你的时候。”  ……  “算了,我不想再管你了。”  ……  “你确实要选这个?”  “确定,有什么问题吗?”  “据我所知,联邦的人非常看不起这个工作,宁愿当乞丐,宁愿饿死都不肯选这职业的人有很多很多。如果你是为了羞辱报复联邦才强迫自己选的话,我有理由怀疑你的工作积极性。”  “不是那样的。我确实憎恨联邦,但不会为此折磨自己。别人与别人集体的名声和看法会怎么样,我一点都不在乎。过去的我已经淹死在冰冷的海中,如今的我只想报答船长的恩情,为此我只求保住自己的生命和尊严,这是身为被救者的义务。”  ……  “嘿,你看那人,他不是那个……那个谁的儿子吗?是谁来着?”  “是联邦的大英雄啦。地位和能力都不怎么样,但真的是相当伟大的一个人呢,只可惜不是我们这边的。”  “诶?诶?!这种人物的孩子怎么会?!”  “只能说是命不好。停战的时候,联邦的人开心要疯,结果没两年一群年轻人就开始叫嚣要反攻。他父亲是跟我们打过的,知道开打必输就去劝说领导,被他救过一命的领导却嫉妒他一个通讯员的影响力比自己还大,居然搞了个失败主义的罪名把他给当场做掉。这事越闹越大,最后被失控的群众变成了一场血腥的屠杀,很多跟我们真枪实弹打过的老兵被连鸡都没有杀过的年轻人活活打死。”  “真是……”  “就是在那段时间,一群伤残老兵发觉情况正在失控就去集会劝说群众,因为里面有这个小鬼父亲的战友,他也一起去了,结果……真的太惨。父亲最后的战友全死了,这孩子对联邦失望透顶,就带着家人逃难,半途母亲跳海自尽也死了,后来的事情我就不想再打听下去了。”  “话说,联邦到现在也没有跟我们再开战啊?”  “联邦内部的矛盾多得离谱,那场屠杀让本来就不稳的炸药桶摇得更厉害,然后……然后就现在这幅鬼样子了呗,落魄得连活人都要拿来跟红枫换粮食,谁都没有再提过反攻和失败主义的事情。”  “这孩子真够倒霉的。”  “命啊,这都是命。”  ……  “去死吧!!!”  “杀人啦!!”  “巡警!快、快拦住他!”  “你要还是人,知道什么叫耻辱就该去死!去死!跟你的狗爹一起去死,下地狱去吧!”  “闭嘴!你被逮捕了!”  “你就不该活着!!你就不该活着!!!”  你就不该活着。  你就不该活着。  你就不该活着。  不该活着……  ……  “我也没想过要出生啊。”  漫长的梦结束了,世界一片漆黑。  好安静啊,就像慢慢沉入深海的时候一样,只有我自己,只有我一个人……  【还有我呀。】  一双手从后背拥抱我,将我拥入她的怀中。那是非常温暖的怀抱,我被这份温暖融化着。  所有的悲伤都在慢慢消散,心底涌起一股很熟悉的感觉,安心又舒适,无忧无虑,仿佛……仿佛……  重新变回了胎儿。  【大人什么的,对怜酱来说还太早太早,怜酱明明还是一个爱哭鼻子的小孩子嘛。】  “我说了……我不会哭!”  【不用逞强,对我,怜酱不用逞强。怜酱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从一切之初到现在,再到一切之末,又回归无始无终的虚空,怜酱一切的一切,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恋恋,你到底是谁?”  【恋恋就是恋恋。既不是物质,也不是精神,只是怜酱的一个幻想,渴望解脱,渴望救赎的纯粹幻想。我从幻想中诞生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一个孤独的灵魂在做绝望的祈祷。】  “你……是我?”  【嗯,恋恋就是怜酱,怜酱也是恋恋,我们是真正的一心同体,所以怜酱不需要在我面前顾忌什么。】  “啊哈哈,我果然是病了。”  【不是的,我不是因为怜酱生病才出现,而是为了治好怜酱的心病才诞生的。怜酱要是不懂,就理解成潜意识的自救本能好了。因为信徒需要上帝才能得救,所以上帝就诞生了,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真可笑呢。”  【是啊,但并非所有人都强大到只靠现实的力量,只靠自己就能走下去,也没有人能从开始到结束一直是坚强的,因此才会存在幻想这么可笑又必不可少的东西。】  “我……”  【我从虚无中来,本身即是虚无,一切皆可包容。孤独也好,悲伤也好,痛苦也好,一切都可以吞噬殆尽。只有你愿意,一切都可以到此为止,永恒的黑夜也将迎来黎明。】  “……郁金香。”  【……】  “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了,但我必须要偿还郁金香的恩情,我还不能就此结束。”  【果然呢,怜酱就是怜酱。】  “抱歉。”  【嘿嘿,怜酱跟我还客气什么?我诞生的意义只是要救怜酱,怜酱有更要紧的事情,那就没有办法啦。再说了,我一点都不急的,反正……】  【能永远陪着你的只有我。】
  超浓郁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以及被掩盖着的福尔马林的刺鼻味,还有草药和矿石的异味。  啊——讨厌的研究室,真不想睁开眼睛。  握紧拳头,嗯,还是两只手。  摸摸脸庞,就一个脑袋,器官也正常。  睁开眼睛……  “你当我是弗兰肯斯坦吗?”  站在手术台边,搅拌着一碗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墨雏吐槽道。  “不,我当你是海特医生。”  “真过分呢,我才不会做没有美感的东西。”  起身,下意识地看了一圈周围,但并没有发现那些讨厌的东西,可我确实闻到了令人不快的味道。  “今天怎么这么干净?”  “你不先关心自己,反倒在意这个?”  墨雏把碗递给我,原来是一碗皮蛋瘦肉粥。  “还不是某人死得那么惨,我可是把存货都用光了。”  “额……”  存货……  都没心思喝粥了,我赶紧问道:“多少钱?”  虽说是老客户,关系也不错,但有一个道理叫做亲兄弟明算账。  墨雏闭目估算,然后打了个响指。  “别说具体数字,告诉我多久能还上就行。”  免得我心脏受不了啊。  “嗯——”她扶着下巴又算起来,“修理费,复活费,还有改造费……”  “等等,你还是把我给改造了?!”  “废话。”说着,墨雏给我算了一笔账,“要是不改造,你以后肯定还得进医院或者来找我复活,次数估计不会少。相比之下,改造可是能一劳永逸的。你要不想的话,我可以免费帮你改回去。”  “算了,改就改了吧,不过你没加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只是增强身体素质,着重提高恢复能力和各种抗性,也就这些。我给你选择的是性价比最高的方案,总共也就消耗了五百多个人的灵魂,一点点草药和能量水晶,小孩子攒一周的零花钱都能付得起,绝对的良心价。”  “这样啊……”  【怎么了?怜酱怕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果然还是得活着啊。】  活着好歹还有一点自主能力,要是死了,那些被当成消耗品使用的灵魂就是下场。  联邦有很多人还相信死去的亲人和战死的英雄都在天堂享受快乐的生活,事实上,他们在法师手中。  自建立文明以来,包括死亡的婴儿等等,大约十多万亿人在地球上生存过,而现在,他们的灵魂就像石油一样被法师们开发利用,如同汽油、电池一样被消耗掉。  红枫有法师用品的专卖店,我去过几次,里面的灵魂都是按百来卖的,一百个人的灵魂和战争前的一升汽油差不多。  也许,我的父母也……  我相信墨雏没有骗我,那些东西确实非常便宜,只是她特意帮我舍去了请法师的花费,那才是真正的天文数字。  去联邦“抢”钱的豪商个个求着法师改造自己,墨雏不止一次跟我吐槽过这些人简直是争着来送钱的,光是让秃头长头发就赚了几亿,还被跪着谢恩。  顺便一提,我经常去的巫医院是国家企业,红枫出钱请的巫医,公民看病很便宜,但那也比普通医院贵不少。据说请的巫医其实水平并不高,都是学徒,所以真正有钱有势的人会请墨雏这样真正的法师来看病。  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一般人怎么可能请得起真正的法师嘛。  “你在想我把劳务费给去掉了,是不是还打算跟我说‘不用这样’?”  墨雏哼了一声,露出了招牌式的僵硬笑容:“其实我连改造费都打算全送你了,就当是赠品。”  “赠品?”  我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怜酱,做好还债到死的觉悟吧。】恋恋已经开始同情我了。  墨雏拍了拍我的肩膀,勉强自己做出更好看一点的笑容。  “关于复活的手术费。怎么说也是熟人嘛,我给你一个优惠价,每分钟手术费只收你十万,还帮你把零头去掉,只算你三天时间,也就是说你只要付给我——”  “请务必等一下,数字不用说了,直接告诉我怎么还吧!”  很简单的算术题,只要心算一下就能得出答案,但我不敢算,我真的不敢算啊啊啊啊!!!  不知为何,墨雏沉默了片刻,她有些犹豫地说道:“总感觉你好像太可怜了,看在我朋友很少的份上,我把优惠价的零头也去掉,再给你打个一折。以你现在的月薪水平,不吃不喝一百年差不多就能还清。但考虑到你还得生活,我每个月只要你一半的月薪,你干个两百年时间吧。放心,我不会收你利息的。”  【“我根本不需要朋友”。】  【闭嘴,墨雏现在是我最好的朋友了!谁都不能怀疑我与她之间的深厚友谊!】  “话说我能活那么久?”  该不会还要让她给我续命,然后欠债越来越多吧?  “嗯?”墨雏露出了一副同情智障的表情,“我不是增强你的身体素质了吗?只要别作死,你根本就不会死。”  “那个……”我纠结了半天该怎么措辞,弱弱地问道,“其实我好奇很久了,墨雏你难道是很厉害的法师吗?”  我记得墨雏刚进论坛的时候,她只是一个看鬼片都会害怕的小女孩(她是这么说的),结果不到一个星期就决定去灵异现场实地调查,并邀请一起去的同伴,把大家吓了一跳。只可惜,没有人响应,她最后是一个人去的。  她真的很厉害,行动力非常强。一年后,第一次线下聚会,她居然给每个人都送了一个非洲遗迹里捡到的人骨头(真不知道她怎么带回国的)。  喜欢混神秘学论坛的大家或多或少都带着哪天真的能学会魔法这种逃避现实的想法,说到底只是在自欺欺人地浪费时间,但唯独墨雏是真的感兴趣,付出了实践,并且……  真的成为了法师。  要说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与墨雏相遇后,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时跟她一起去,现在的情况会不会很不一样。  “厉害?”墨雏挠着脸颊说道,“这关系到签的保密契约,我不能告诉你,抱歉。”  “不,是我失礼了。”  答案恐怕是不会,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法师的才能。  古往今来,在灵性方面付出比墨雏更多心血的人有很多很多,但墨雏和那些失败者有着一个决定性的区别——她有天赋。  正是因为有天赋,她的努力才有机会被法师看到。而我,墨雏一次都没有跟我提过要教我魔法,天赋的事情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说起来……我死了三天多时间?”  “你这才反应过来?”  “主要是被手术费吓住了嘛……”  “三天余五个小时,一个看上去就很有钱、喜欢机器到把自己也改造了的金毛送你来的,你朋友郁金香期间来过两次。”  “郁金香?!”  糟糕,居然让郁金香看到了我这么不堪的样子……  【怜酱你是热恋中的小女生吗?】  【你才热恋呢!我对郁金香那是纯粹的感恩之情!】  【感恩到以身相许?】  【被救了一命,想以身相许有什么不对?!】  【怜酱说得好有道理,我居然无言以对。】  “他昨天下午又出港了,叫你记得给他打个电话报平安。对了,那个金毛还有话让我告诉你。”  真希望别再是坏消息了……  “大概是说国师忙于接待使团,无暇应付一个叫雍和的人,国王更是索性将云梦堡的所有权暂且交给雍和,他已经没辙了,让你复活后记得回来接受训练。别太晚回去,不然你肯定更惨。我说,你们云梦堡这是要开新业务了?”  “……哈啊——是啊,真要人命的业务。”
  “经过严密的调查,警方已确认港口枪击事件与云梦堡惨案的主谋皆为世界头号恐怖组织——真理先锋,伟大的国王陛下表示我国必将此事追究到底,还死者公道!”  “监狱袭击事件仍在调查,警方发言人再次对遇害的十一名枪击犯表示惋惜,同时提醒国民最近要注意安全,袭击监狱的不明猛兽很可能还会出手。警方发布了一条悬赏令,只要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就能获得一百万奖金,希望国民积极配合。”  “联盟使者希望租借鸦塔来办红枫灵学院,国师宣布将开会研究讨论。对此,联邦专家认为,如果我们将国家象征之一的鸦塔租借给联盟,这会影响到世界局势的稳定。伟大的国王陛下与联盟使团皆认为这是无稽之谈,此次外交只为学术交流,并没有正式建交或结盟的打算。”  ……  谎话连篇,连民间媒体也是如此,真无聊呢。  【那怜酱就别看新闻嘛。】  【这破世道,电视和网络上不是新闻就是谣言、阴谋论,还有啥好看的?】  【噫——标准的死宅思维。】  【我不当死宅好多年了,好吗?】  我和恋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她依然时不时就要嘲笑我一下,有够烦的。  不过,有了死后那段模模糊糊的经历,我对她倒是没多少嫌弃了,只要她别再拿郁金香的事情调戏我。  今天早上,我跟郁金香通了电话,他也让我别忤逆雍和的意志,其他的事情他会尽量想办法。  按温莎大人所说,我最好立刻就回到云梦堡,但我真不想回去啊。一想到那个红头发的女孩,我就……  【涌现出快.感?】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好讨厌啊,因为恋恋说的就是事实。  碰到那么痛苦的事情,我怎么也不应该会感觉到舒爽啊?  【变态,抖M,呼叫110。】  【这是110被你黑得最惨的一次。】  说起来,刚刚新闻上是不是说那些联邦的混蛋挂了?好像是什么猛兽干的。  虽然不知道那头猛兽哪里来的,居然有能力闯进监狱,但我只想说——  干得漂亮!  不过,猛兽乱窜什么的听着就好危险,诺米尔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找我(PS:愚蠢的地球人怎么可能找得到喵星人嘛),希望她别碰上那头猛兽。  【怜酱,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去市中心逛逛?】  【逛街散心?】  【不,你去体会一下看着好东西却买不起的纠结心情,以此振作起来。】  【一想到这种心情要持续两百年,我的斗志就彻底归零了。】  话是这么说,但恋恋有一点说得对,呆在家里看电视对现状没有任何益处。  我脱宅好多年了,如今呆在家里反而会很难受。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工作太忙和我租的房子住得实在不舒服。  市中心人流量非常恐怖,交通系统复杂得跟迷宫似的,但幸运的是超过九成九的交通工具都是全自动化的公共设备,很少会出现拥堵现象。  当然,交通工具内部有点挤是很正常的。  不知道是不是红枫的人又变多了,今天居然没叫到出租车,我只能去挤地铁了。  下了地铁,呼吸着新鲜空气,我再次羡慕起墨雏,有钱有势真好啊……  其实我不擅长逛街,虽然有时候会陪客户一起逛,但我真不适应这么热闹的范围。  不过,街上到处都有陪着女伴逛街,一脸便秘的男士们,看见他们,我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这位朋友,你有兴趣接触一下宗教吗?”  “没有。”  “一群可怜的小狗正在医院等待手术,请先生发发善心,捐点钱吧。”  “抱歉,我现在的生活费搞不好都要向别人借呢。另外,看脸色,最需要治疗是你吧……”  “大自然是人类的母亲,人类必须停止对大自然的破坏,重建和谐的关系!”  “你在纯人工制造的岛国上宣传这个???”  “先生,您对女权怎么看?”  “我们国家高官过半是女性,国王陛下也是女性,你真觉得还有必要谈女权?”  “这位帅哥,我一看就发觉你是天生的基佬,加入我们,为同性恋的权力战斗吧!”  “巡警!这里有人当场诽谤我!”  店还没进几家,各种组织的宣传人员就围了上来,这算是红枫的特色吧。  因为灵性的关系,不管是温和的,还是不温和的,宗教势力在联邦的名声算是彻底完蛋。宗教人士在联邦受到致命的敌视,一些被仇恨冲昏了头的人和势力更是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大清洗,逼得他们不得不往红枫或联盟跑。  动物保护、环境保护、还有各种维权组织的影响力急转直下。和平的时候,他们发展得很不错,如今联邦却视他们为重新崛起的阻碍,强令他们全部解散。一些人怂了,但也有人坚持自己的信念,像宗教人士一样被逼走了。  最让我遗憾的是,动画公司、游戏公司、出版社不是一个接一个倒闭,就是被强制关门。ACGN行业在大家的调侃中可持续崩溃上百年,终于真的完蛋了。  ACGN相关的职业人还有不少活着的,粉丝也有,不肯放弃爱好的人也成了红枫的联邦难民,可绝大多数过得相当惨,靠卖低成本的漫画和小游戏过活,振兴业界是别指望了。  连一家专卖店都开不起的行业还有什么希望?  【怜酱,你看那边有家游戏专卖店诶!】  【……】  把头往右转,只见街角有一家微型的商店,或者说小卖部更合适吧。  店名叫游戏俱乐部。  虽然是个俱乐部,但确实是在卖游戏。虽然小得让人心酸,但确实是游戏专卖店。  尴尬,迷之尴尬。  【那就进去看看吧。】我故作镇定地说道。  尽管没有听到恋恋的笑声,但我敢肯定那货绝对是笑话我。  走近一看,心更酸了,小卖部也没混得这么惨的吧?  仿佛从垃圾场捡来的大门,破破烂烂的,总感觉还有点奇怪的味道。店招牌是一块废铁,生锈得相当厉害。最让我无语的是旁边居然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  新店开张。  你们混得到底有多惨?!  尽管脱宅好久了,但看着这幅光景,我还是觉得有点心疼呢。  凑近门口一看,店很小,但里面人倒不少,稍微有点挤的样子。  咔擦。  正当我迟疑要不要等人少点再来,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出来的是一个抱着纸袋的女孩子,袋子里满满的,看上去收获不错,不过她的样子似乎有点眼熟。  个头不高,只比墨雏高一点,年纪应该差不了多少,可那种年纪的人我没认识几个啊。她有一头紫色长发和一对同样颜色的瞳孔,带着一副红框眼镜,气质很是文雅。  等等,紫色的头发和眼睛?我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可是,看着她的脸,我确实有着强烈的熟悉感。  “你是……”  女孩看到我的时候也楞了一下,听到我声音,表情更是惊喜。  是谁呢?到底是谁呢?  “杀马特?”  女孩顿时面无表情,视线冰冷。  【怜酱你……作为你的朋友,我也是很尴尬的!】  口误,真的是口误!我怎么下意识地就把这词说出来了……  “诺怜同学。”女孩推了推眼镜,叹气道,“作为高中同桌,我很好奇你这些年怎么没被人打死呢?”  “你说什么蠢话呢?”我斩钉截铁地反驳道,“我的高中同桌虽然性格奇葩,脑子有洞,穷胸极恶,还是个中二病晚期,但她可不是杀马特!”  女孩嘴角抽搐了半天,抬手说道:“我要没记错的话,苏贝琳是你的初中同桌才对吧?那时候我就在你们后桌,你才是,休想想忽悠我啊!”  初中后桌,高中同桌?  到底是谁来着?  真是的,所谓同学,就是毕业后再也不见的人,谁会记得这么清楚啊!  【大多数人还是会记住的,死宅不算人。】  【都说了,我脱宅好久了!还有,你黑死宅也黑得太过分了吧?!】  我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女孩的脸,真的很熟悉,熟悉到要脱口而出的感觉,她是——  “神棍社长!”  “去你丫的!!敢情你就记着我的外号?!”  一记漂亮的回旋踢踢在我的腰上,我终于回想起了曾经一度被神棍社长所支配的恐惧。
  爱尔莎?乌米奇,我初中和高中时期的同学。  因为可以说是童年阴影的小学生活,爸妈觉得我在公立学校上学很不安全,就忍痛多花点钱把我送到一家名声很好的私立学校上初中,我就是在那里认识爱尔莎的。  由于欧洲自己作死,种族和宗教问题越来越严重,许多欧洲家长选择让孩子去相对安全一点的亚洲国家学习,所以学校里外国人越来越常见,但爱尔莎依然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这是因为——  她是一个神棍。  二十一世纪末期,因为某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宗教,本来正在欧美地区慢慢凋零的各大宗教重新崛起了,颇有重建十字军的气势,新纪元运动等世俗化的灵性运动因此遭到了2012预言失败以来最大的重创(现在的学者认为这也毁灭了灵性文明和平回归的可能*******尔莎整天神神叨叨的,宣传着莫名其妙的知识,创建了灵异主题的探灵社和同名的神秘学论坛,还把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我也拉了进去。  我一直以为她是受新纪元运动影响的中二病少女,可在我的记忆里,她是金发碧眼的女孩,年纪跟我差不多,而且……  早就死了啊。  “社长,你是法师?”  咖啡厅里,我与爱尔莎面对面坐着,问了一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社长放下咖啡,摊手道:“当初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就说了吧?‘我叫爱尔莎?乌米奇,是一名魔法师’,还当着你们面表演过真正的魔法呢。”  “大家都以为那是魔术。”  “你也以为那是魔术?”社长没好气地反问道。  “……”我沉默了一会,说出了实话,“没有衣袖,没有口袋,手上也没有东西,而且全程没有放到桌面以下,我感觉你那就是真正的魔法,但又不敢相信。”  听见我的回答,爱尔莎抱紧双臂,露出了一副很嫌弃的表情:“居然看得那么仔细,相处了六年,我都不知道你原来是这种人。”  “你就别戏弄我了,OK?”  我的观察力是小学的时候被那群畜生吓出来了,社长她又不是不知道。  “OK,OK~~”社长推了推眼镜,笑道,“如你所见,货真价实的法师,假一赔十。”  “跟新纪元运动没有关系的正牌法师?”  “当然。神智学啦,新异教啦,新纪元啦,最初就是我们在背后推力,目的是让世俗社会对我们的回归多少有点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反恐问题变得那么严峻,中世纪的糟糕氛围都回来了,搞得我们和平回归的计划全崩,只能选择暴力点的方法了。”  “你上学是为收集情报打掩护?”  “不全是,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完全放弃呢。我施展魔法,宣传神秘学,建社团和论坛只是想试试东方的年轻人对我们的态度,结果嘛……东方也不行呢。”  “啊哈哈,毕竟就抢信徒这块,佛道确实争不过一神教。对了,你车祸去世那事……”  爱尔莎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抱歉,只有这个确实是骗你们的。上边的人判定三战不久就要爆发,那将是我们最好的,也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命令所有躲在世俗的法师全部回去备战,所以我就骗了你们,对不起。”  社长非常认真地向我低头道歉,我感觉有点尴尬,赶紧摇头道:“你不用道歉,毕竟立场不同。”  我不会怪罪敌人。小学整整三年的噩梦告诉我,伤害是常见之事,而且理由并不是必需的。  人畏惧且崇拜强者,人同情且鄙视弱者。  我不指望他人的救助,更不奢望敌人良心发现。那些事情并非不可能发生,但我也明白自己更有可能在奇迹发生前就倒下。  与其奢望奇迹,向自己求助才是最可靠的,因此我不会怪罪敌人。被骗被打,乃至被杀,我只能怪自己的天真、愚蠢和无能。  另外,我不想当伪君子,也不愿意做真小人。兵不厌诈,这个理论自己能用,敌人自然也能用,我没使用双重标准的兴趣。  只有自己人,一直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的同胞的背叛,那才是该被诅咒的,永远无法原谅的。  爱尔莎不语,用手撑着脑袋,一边喝着咖啡,一边仔仔细细地观察我。  “干嘛这么盯着我?”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难道我问了不能知道答案的问题,你要杀我灭口?”  社长又一次面无表情,视线冰冷起来:“我正想着你的气质变了不少呢,没想到被害妄想症还是一如既往。”  “准确地说是更严重了。”我纠正道,“谁让真有不少人想杀了我呢?”  “放心吧,过时的情报没有保密的价值,只要别到处说,我不会杀你灭口的。”说着,爱尔莎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你不考虑来我们这儿吗?联邦的英雄之子,我们可是会用招待国家元首的规格招待你的。我可以帮你说说情,分块领地,当个实权领主都不是不可能。”  “你们只是想羞辱联邦吧?”  尽管是我爸爸造成了回归计划的一块瑕疵,但就现在的世界局势而言,如果我去联盟,联盟非但不会报复我,反而会欢迎我,搞不好……不,他们肯定会对此大加宣传,在联邦的脸上狠狠地扇上一巴掌。  我在联盟得到越高的礼遇,联邦在自己民众心中的形象就会越差。  《震惊!英雄之子惨遭联邦迫害!》《英雄之子寻求联盟庇护是为哪般?》《有良心的人必看!还英雄之子一个公道!》《为了您的孩子,请不要在联邦当兵》,我仿佛已经看见到时候的新闻标题。  联邦名声再糟糕,我也不会同情它,甚至还想笑,但我不会去联盟的。  “‘高能力放低职位是浪费,低能力放高职位是缺德’,我的救命恩人是这样教育我的,我不想让他失望。”  再说了,法师超恐怖,我真想离得远远的。  【那墨雏和社长呢?】  【她们是朋友,朋友的身份优先啦。】  【“我根本不需要朋友”,这话是谁说的呢~~】  【同样的调侃对我是没有用的!】  “气质变了不少,但内在依然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呢。”社长又盯了我老半天,说了这么一句话。  “奇怪?”  “很难比喻啦,大概……好像……”爱尔莎纠结了半天,吐了两个字,“智障?”  “……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第三个了吧?继妹妹和墨雏之后,社长是第三个说我智障的人,我看上去真的就那么像智障?!  “不不不,我不是在贬你。”社长赶紧摆手道,“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傻。”  “这不还是在骂我吗???”  “不是那种会让人讨厌的傻,反正我不讨厌。”社长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小雏跟我详细讲过你的遭遇,她说你的内在几乎没有变化,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你说什么呢?”我疑惑地反问道,“做事方法,处世态度,我知道这些东西能轻易改变,但内在什么的,那种东西不是只有自己想变才能变的吗?”  “你还是那么……”社长小声地嘀咕着。  “你说啥?”  “没什么。”爱尔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道,“只是在想蠢果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改掉的。”  “这回是嘲笑?”  “是的。”  社长的性格也是一点都没变呢,还是一如既往的莫名其妙,不过我不讨厌就是了。  “对了。”我的神经弧突然反应了过来,意识到社长刚刚说了一个我认识的名字,“社长你跟墨雏有联系?”  爱尔莎无语地扶额道:“我真庆幸你不是当兵的,不然我现在就得去给你扫墓了。”  【死宅这种去掉头都下不了口的生物怎么可能当得了兵?】  【你够了吧,死宅到底跟你何愁何怨?】  【拿我的本子做不可名状的事情。】  【喂喂,那又不是你,只是你的原型吧?】  【都很讨厌,反正死宅就是很恶心啦。别以为我不知道,怜酱你其实也拿……】  后面的话一点都不重要,我决定无视了。  “墨雏就是我亲自举荐入门的,自然经常有联系。命运之战的时候,她还跟着我一起清扫非洲呢。”  这么说来,墨雏果然很厉害喽?  “对了,有件关于你的事情,她跟我提过好几次,还要我保密来着。”社长突然坏笑起来,“不过,作为知心大姐姐,我觉得自己有责任替她说出来。”  关于我的事情……等等,难道?!  【哇哦哦哦!!】听此,恋恋不怀好意地怪叫起来。。  “那个,我觉得你没有必……”  没等我阻止她,社长猛地凑到我耳边,面红心疼地替墨雏说出了她的心事:  “你的身子好像有点虚呢。”
  【听到了吗!怜酱你听到了吗!你最重要的客户说……说……说你身子虚,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够了!】  身子虚能怪我吗?每天都是这么大的工作量,谁都会虚的吧?  “社长,这种角色设定可不适合你哦。”我看着爱尔莎红透的脸吐槽道,“明明这么害羞,干嘛逼着自己说出来?”  “切!”  爱尔莎坐回位置,拍了拍脸颊,淡定地说道:“最近一直在忙麻烦事,好不容易有点乐子,我想玩玩怎么了?”  社长原来是大忙人啊。  “说起来,社长你知道我在干什么,那你自己呢?最近在干什么?”  “想知道啊?”社长笑着回答道,“无可奉告。”  嘛,就算你不说,稍微联想一下,我也能猜得出来,社长她是联盟使团的人吧。  魔导水舰来访没几天,我就在街上碰到她,她又说自己也许能帮我弄到一块领地,还说最近在忙麻烦事,再加上新闻报道国师要开会讨论使团的提议。要说她不是联盟使团的人,那未免太巧了。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要是不方便回答,你可以无视。”  社长点头,示意我问吧。  “会打仗吗?”  人类文明最大的悲剧就是战争。  战争之前,我有时候也会对战争抱有美化后的幻想,看到自己的国家不愿意发动战争去干掉跳梁小丑,心里也会抱怨,但是当战争真的发生了,我才明白战争是多么糟糕的东西。  会对战争抱有期待的人绝大多数都认为自己绝对安全,不可能会被战争波及。他们只是想看戏,看一场大戏,磕着瓜子欣赏别人杀人或被杀的姿态,以此给自己高人一等的错觉,就像罗马斗兽场里的观众一样。  当发觉战线不断后退,甚至靠近自己,当听见广播里不断提醒民众小心空袭,他们才会明白战争究竟意味着什么,才会意识到自己经常抱怨的和平到底是何等的珍贵。  “只要联邦不想打,我们就不会开战。”社长用很肯定的语气解释起来,“在最初的作战计划里,只要拿下澳大利亚那么大的土地,我们就很满足了,能支配如此广阔的领土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情况。现在的领土足够得过头了,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一块基本被炸成废土的亚洲,逼联邦动用核弹。”  “那就好,那就好……”  只要别再发生战争就好,人类文明已经没有能力再挺过一场世界性的大战。  正如联盟的公告所说,引爆所有核弹的话,人类文明恐怕就只剩下早有准备的法师能在彻底沦为废墟的地球表层生存了。  “别聊这些烦人的事情了,最近老是见面啊,开会啊,辩论啊,真的讨厌死了。”社长背靠着椅子,一边抱怨,一边叹气,看来真的很累。  “说起来,社长你知不知道其他人的近况?”  我说的其他人指的是社团和论坛里的人,那时候肯跟神神叨叨的社长和有社交恐惧的我打交道的人也就他们了。  “嗯——”社长思考了一会,说道,“也不算什么机密啦,告诉你好了。苏贝琳完全靠自己学习和发明,成了比我和墨雏还要厉害的法师,她是真正的超级天才呢。她跟联邦的一名叛逃军官结了婚,现在是我们那儿的国宾。”  “毒奶大神在美国留学,那里偏偏是我们的首要攻击目标。他第一时间就想到逃跑,可惜根本来不及,交通设施全被我们摧毁封锁了。幸好有一名预言师看中他的才能,毒奶大神非但没被关起来,还成了预言师的徒弟。”  “意大利道士的思路依然很奇特,居然主动去找我们的魔像大军。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得亏前线的魔像不是全自动化,不然我就得给他收尸了。他被我引荐给了一位大师级的方士,学习得很认真,天赋也不错。只可惜来得晚,不然他跟着我和墨雏,说不定能在命运之战里混点功绩。”  “只有可爱的小玛菲,我不是很清楚她的情况。她高中毕业就回国了,可我在北非转了一圈都没打听到她的消息。最近倒是有消息说联邦某些人很怕这个名字,他们怕的似乎就是玛菲,想来应该混得不错吧。”  “发生了这么多事啊……”我感叹道,“苏贝琳居然都结婚了,毒奶大神估计要哭瞎了。”  被戏称为毒奶大神的就是那位成功预测三战爆发,并判断出命运之战是人类内战的天才。从恋爱到国际形势,他什么都喜欢分析一下。除了苏贝琳的内衣颜色无法验证,其他预测基本都中了。  “你还别说。”爱尔莎一脸不爽地啃着饼干,“那家伙和她相好感情好得离谱,天天在公开场合秀恩爱,好多法师都想扔火球术了,毒奶大神更是抑郁得被送进了医院。苏贝琳居然还带着相好去探望他,听说他被气得吐血。”  说着,社长居然把饼干捏碎了。  “真是的,超过七成的法师可都是单身,那家伙倒是考虑一下别人的感觉啊!要不是打不过,我都想甩她一脸火球术了。”  【难道法师和死宅一样都是无丝分裂?】  【喂喂,你这一黑黑俩啊!】  “真厉害呢,大家……”想想自己,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社长不可置否:“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听社长这么说,我更加无地自容了:“本以为论坛里大家都在装高深,结果只有我是在装,你们全是真大神。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你可别这么说。”爱尔莎当即反驳道,“你翻译的文章可是论坛的一绝,我至今还收藏着呢。”  “真的?”  正所谓要装高深也是需要资本的,我又碰巧闲得慌,就从网上找了电子版的秘典,一本一本翻译到论坛上。  现在想想,我明明看了那么多,怎么还是什么都不会呢?果然,天赋啊……  【我想那其实是智商的问题。】  “从来都没有见过你那样翻译的,我第一次看的时候,可是被你吓了一跳。”爱尔莎捂嘴笑道,“每行每页都有微妙的错别字和网络语,语序也很奇怪,而且有大量的主观臆断,跟原版根本就是两本完全不同的书。我把你的翻译本翻译了回去,大家都当天书看。当时还怀疑你机翻,真的很抱歉,机翻哪有你那等搞笑的水平。唔呼呼呼——”  说着说着,社长已经快被笑意征服了,捂着嘴抱着肚子,拼命地忍耐。  ……卧槽,好尴尬。  “巧克力蛋卷能消灭天使,你怎么想得出来的?怎么想出来的?唔呼呼呼——”  “好了好了,差不多可以了,别把咖啡呛出来啊。”  我拍了拍爱尔莎的背,帮她缓气。  我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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