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劫流氓驱动劫持清理工具拉极

进入地图以后按地图攻略线路前进就行,路上的小怪要慢慢清理,根据自己队伍的实力来考虑拉怪数量,要不然被灭团只是时间问题(装准备好的直接路过),里面怪物的攻击比较高,要注意保护自己,这里不是逞英雄的地方,安全第一劫灰谷
“劫灰谷”中的小怪伤害是极其高的,走位尽量靠边,能不打尽量不打,不然没个二十几万血,随便来一堆小怪都能让你团灭得死去活来,对小怪一定要谨记一字箴言“躲”,小怪过了接下来就是打BOSS啦,四个BOSS都各有特点,只要对症下药还是可以可以轻松过关的。
近日,游戏圈最高人气的UP主敖厂长微博发布了一组图片,盛赞参与极限游戏开发的少年们:“有想法、有内涵“,还表示自己”生不逢时”。而微博提及的“游戏极限开发“,指的是腾讯NEXT IDEA高校游戏创意制作大赛系列活动之一,72小时游戏制作夏令营现场。现场来自全国各地的数十名大学生分为不同小组,在72小时内进行封闭式头脑风暴和游戏开发,最终制作出一款可玩的游戏DEMO并展示。
??7月25日,《饭局的诱惑》节目官方正版授权、腾讯首款狼人杀APP《饭局狼人杀》全量上线,所有玩家都可前往微信、手Q、应用宝、腾讯视频及各大应用商店下载。和朋友异地连麦,随时开局,相爱相杀就在《饭局狼人杀》。更值得期待的是,7月26日至28日期间,还有马东携众葩们在游戏里上演陪玩活动,和喜爱的明星一起偶遇吧!《饭局狼人杀》开饭了!腾讯合作版今日上线腾讯代理《饭局狼人杀》 7.25开饭了7月12 ...
扫描二维码  专门接砖QQ  如果说跟风,也不避讳。随着《画皮Ⅱ》大卖,连破华语片10余纪录,成就华语片票房冠军,魔幻一时大热。《双城劫》可以借此东风,也不为是好运。此书共三部(各20、17、18万字)。      关于刘昶,多啰嗦几句——  他,是一名国家特情局的特工。仅仅,只是一名普通的特工。没有身怀绝技,不会杀人于无形,不懂七门外语,更没有能发射导弹的座驾,更别说惊艳的美女搭档。有时甚至可以说,他是一个龌龊的特工,这个他也不会狡辩。  可就是这么一个淹没于千百万高手中的平凡特工,在一次接手一项也看似再平凡不过的平凡任务后,他的人生竟在一夜之间变得绚烂。到最后,甚至可以毫不讳言地说,这个普通特工拯救了世界,对此,他也不会否认。从那之后,人们开始叫他海豚先生。  下面是他的原话:  我很普通,这个不必强调,这并非值得炫耀的事情。就是看公司的年终合影时,我也要花半天时间才能找到自己。既没有想名留千史的抱负,也没有想拥有亿万家产的野心,只是想好好把手头的事情做好,多攒钱,找一个爱我的我也爱的女孩谈一场平平常常的恋爱,然后结婚生子。  可是,自从接受那项任务之后,却偏偏接二连三地碰到一连串稀奇古怪的超出我所有想象的意义重大的事情。且在这一连串意义重大的事件中,我被赋予了责任。这到底是为什么?  有时,我甚至不得不认为自己原本可能是一个冥冥中被赋予了什么重大使命的不一般的人。可仔细一想,我遇到的这些意义重大的事情,我都不是主角,而只是充当了一个类似快递员的小角色。就像《变形金刚》里的男主角山姆一样,没有超能力,不会开坦克,不会驾飞机,只是在几大汽车人之间跑跑腿,传传话,为它们保管下东西,就成了男主角。其实,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能做,只是看谁碰巧碰上罢了。所谓时势造英雄,便也这么回事吧。  所以,我把这些故事写出来,并非炫耀。只是为了纪念。纪念曾经并肩的战友,和永远失去的英雄,以及我们之间曾经干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记得两年前第一次接触到孤舟事件时,有生以来从未那样举足轻重过,当时觉得浑身不自然,很不习惯。可到现在,竟开始有些了。我常想,也许很多人,甚至每个人都有过非一般的经历和藏着特殊的秘密,只是我们各自都非常谨慎地保护着,别人看不出来而已。  现在,2010早已安全着陆,2011已平稳过去,2012也将溜之大半,所以,有些事情,是时候拿出来说说了。其实,2010那一场无与伦比的上海世博会,差一点就陷入无可救药的混乱。2011,看似波澜不惊的世界,也差一点就面目全非。而这些最终并没有发生,全得益于……一言难尽,让我细细说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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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故事里的奇数章和偶数章,是两条线索,两个分故事。  第一章 喀城(塔克拉玛干)  塔克拉玛干的傍晚,太阳缓缓西沉,沉入最远处的那座沙丘。留下的绯红余晖,洒满没有尽头的沙漠,好像舍不得离去的孩子在沙粒与沙粒之间游离穿梭。  儿时的傍晚,永远也玩不够的游戏,就是追玩一只蚂蚁,也能半天地忘乎所以一直到它瘫软在地。妈妈的呼唤,通过曲折的小巷一次次反射,传到这边的草地。肚子早已饿得咕咕作响,也知道妈妈的饭桌上早已摆满了香喷喷的饭菜。可还是舍不得离去。笔直的回家的路,却喜欢跑着穿过一道道迂折的小巷,好像那样就可以挽留即将逝去的开心时光。  女孩望着红彤彤的沙漠,望着在沙粒间穿梭着的没有散尽的太阳的孩子,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小巷子里奔跑的情景,想起了妈妈的呼唤。妈妈?女孩双腿跪在热乎乎有点烫人的沙子里……低声地抽泣、轻轻地呼喊。妈妈?女孩捂着脸,眼泪从手指间慢慢渗出来,掉在红彤彤的沙漠里……  ﹠  2007年,夏末。  广阔无垠的塔克拉玛干沙漠,美丽传奇的楼兰古城。风起,细沙像被风托起的一块块绸缎,随风起舞,婀娜多姿。有些不幸撞向残存的古墙壁,瞬间支离破碎,散落下来,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怎么也想象不出,在这了无人烟的荒凉戈壁滩,在一千多个轮回之前,竟是人生鼎沸的繁荣古城。时间,太让人不寒而栗。同样,空间也是如此——  楼兰城下十米,一个直径八十多米、中心高度十米左右、呈扁圆形钢筋混泥土构造的实验室里,四十多名白大褂,正在奇形怪状的实验设备间来往穿梭。  两名荷枪实弹的特种士兵,守在实验室东面唯一的入口。那也是实验室唯一的出口。  一条钢丝网路,从空中横穿整个实验室。一位面色沉重,戴着少将军衔的长官,和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的白大褂老者,并排站在钢丝网路的中央。  将军五十多岁。高个头,不胖偏瘦。锥子形脸廓,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目光敏锐犀利。一对眉毛又粗又浓,眉梢向两边微微翘起。掺杂着几丝花白颜色的头发倔强地向后躺着。  白大褂老者则显得文质彬彬,一幅学者模样。年纪约莫六十岁上下。  “将军,实验必须终止吗?”白大褂老者略微抬起头,看着将军,不甘心地问。  将军比白大褂老者略高出一拳左右。  “必须终止,”将军望着脚下穿梭的白大褂们,神情坚定地回答,“你们尽快把数据压缩打包,保存在一张加密硬盘上,然后,把所有只要有过机密数据操作的电脑硬盘,全部物理销毁!”  说完,将军转过头,看着身旁的白大褂老者,深感遗憾地叹口气:“很抱歉,胡博士,不得不这样。”  “可是,”白大褂老者力争道,“一周之后,整个研究就可完全结束,现在实验一旦中断,以后再重启,花费大量时间不说,整个计划都可能要重头再来。”  “没有选择,必须这样,”将军压低声音说道,“您应该知道情况的严重性。”  “我知道,我也理解,只是……”白大褂老者不知怎样说下去,只得无奈地喟叹一声,然后,偏过头,望着脚下忙碌的实验室。  “对于这个决定,我也很痛心,但直到查出那个奸细之前,我们必须立即停止一切实验。否则,如果数据一旦落入他们之手,后果不堪设想,甚至整个社会都将为之混乱!”  “这个问题,也许超出我该问的范畴,”白大褂老者回过头看着将军,“但我还是想知道,到底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还没有查出任何可以判定的线索,”将军摇摇头回答,“他潜得太深,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推断,只能确定此人衔职不低,至少与我同级。”  “好吧……”听完将军的回复,白大褂老者知道已经没有选择,略微犹豫之后,低下头,轻叹道,“既然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我们必须于十九号之前完成,只剩下三天时间,希望您抓紧。”说完,将军微微凑到白大褂老者耳旁,低声耳语道,“那件成品怎么样了?”  “十九号之前可以完成。”白大褂老者同样低声回答。  “辛苦了!”说完,将军直起身子,紧紧握了一下白大褂老者的手。然后匆匆转身离去。  ﹠  十八号晚上九点十分,实验室里的白大褂们正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  全部数据通过局域网传送到胡博士的电脑里,然后由胡博士整理分类,压缩打包后,存储在一张移动硬盘上。然后再把其余只要有过机密数据操作的电脑硬盘全部拆下来,塞进压碎机。所有带文字的图纸也被送进碎纸机。  胡博士十分谨慎,小心翼翼地整理着这些数据。这可是他们四十多名研究人员三年来的全部心血,不能出一点差错。  而且这也是现在唯一的记录,一旦弄错或者丢失,将是覆水东流万劫不复。  在把数据从电脑硬盘剪切到移动硬盘上,显示数据粘贴完成的时间还有五分钟时,趁没人注意,胡博士俯身打开电脑桌下的那个绿色小保密柜。  保密柜里空空如也。胡博士却伸手进去,然后十指呈空心紧握状,仿佛在抓着某个我们肉眼看不见的东西。然后迅速收回手,塞进上身里面衣服的口袋里。  口袋随之鼓了起来。胡博士轻轻拍了拍鼓起的地方,再次确认没被人看见,然后关上保密柜。  这时,胡博士脸上流露出一种似欣慰非欣慰、似遗憾非遗憾的无法名状的表情。  屏幕上显示剩余时间还有四分三十九秒。马上变成四分三十八秒。  靠着椅背,微微抬起头,右手放在口袋鼓起的地方,胡博士轻轻吁了口气。这时,他不禁回想起三年前那些永远也无法让他忘怀的一幕幕。
  第二章 上海(东方邂逅)  2010年,夏初的某一天,上午十点。  上海,东方明珠电视塔。两百六十三米高的观光厅外,下着初夏特有的淅淅小雨。天空雾蒙蒙灰扑扑一片,就像年久失修没人照看的已落满灰尘的印象画作的背景。  这样糟糕的天气,很少有人愿意花钱跑来这里观光(即使在这人山人海的世博会期间)。很少有人,但总归有,只是少数。  世上总存在一些另类活法的人。比如说我。这样说,并非自我炫耀我有多么与众不同多么另类多么清高。我喜欢这样的时刻来这里,只因为我喜欢这样置身在朦胧胧的空中,不必分清东南西北,也不必分清江(黄浦江)左江右。只知道自己离地八百六十二英尺。当然,今天来这里,还另有他因。  其实,另类活法的并非仅我一人。从电梯出来,在观光厅绕了一圈,除了我,还有一个小旅行团。十来个花白头发的老人,一位长着娃娃脸的导游。老人们眯住眼望着窗外。可此时的窗外什么都是模糊一片。我知道,这群老人也是迫不得已,肯定是早已定好的行程。  真正高兴这么时候来这里的,恐怕就我和她了。  她,修长的身材,一米七左右。上着浅蓝色短风衣,下着有点退色的蓝色牛仔裤。脚穿灰黑色旅游鞋。左肩挂一个灰色挎包。笔挺挺地站在观光玻璃前。头发直直地从两侧、脑后直垂下来,盖住了耳朵。  她一动不动,似一件行为艺术品,很专注地望着窗外远处的灰蒙蒙一片。  很少见有像她这样望法的人。常人,一般都会注意脚下的黄浦江或者江对岸的外滩,或者远处人潮涌动的世博园区(天气好的时候),谁会注意那很远很远的远方呢?那里什么也没有。可她现在,就是这样望着什么也没有的远方。  从侧面看去(也只能从侧面去看,我不可能跑到她前面去看),她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但不是那种走在路上擦肩而过后还会让行人回过头来撞上汽车屁股的那一类型。她的神情和行为,给我的直觉(仅仅是直觉),她是一个孤独的女孩。就像一棵孤独的水仙开在密林深处,从没被人碰过。  几分钟后,老人们一脸失望怏怏不快地离去。偌大一个观光厅里,除了几位正缩在椅子里打盹的卖纪念品的工作人员,就只剩下我和她。  她还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那样望着朦胧的尽头。那样执著,好像似乎想从那朦胧的尽头里找寻到什么。  从她站立的位置判断,她望着的那里应该是大陆的西北方。茫茫戈壁滩。  十分钟后,女孩终于动了动。轻轻缩了一下肩膀,然后转身朝电梯口走去。从我身边走过时,她没有看我。好像准备想看我一眼的意识都没有。我的世界与她无关。  我跟着她走进电梯。我并非那种见到漂亮女孩子就流出哈喇子并像花痴一样追着想多看几眼的人。只是今天就只剩下我和她两位,我不想麻烦电梯服务员为我们两个人开两次电梯。何况我也该下去了。当然,同样另有他因。暂且不提。她的世界与我有关。  电梯里就我、她、电梯服务员三个人。我们三人成正三角形站立。她站在最里面,左手紧紧拽住挎包带,眼睛直直盯着电梯门缝。表情严肃得似乎太郑重其事,好像那门缝里正藏着某个事关人类生死存亡的重大命题似的。  电梯服务员则面带微笑,用双语给我们轮流说了一遍欢迎参观并希望下次再来之类的话,刚说完“See you next time”,电梯稳稳停住。  电梯门打开,女孩径直朝大厅出口走去。  出了大厅,在二号地铁入口附近进了公共厕所。  我在离公厕二十米外的一棵老槐树下掏出小笔记本,记下——09:40进电视塔观光厅。10:10出来。10:15进二号地铁入口旁的公共厕所。  八分钟过后,女孩还没有出来。我找到附近一位女志愿者,给她晃了一眼我的工作证。  一分钟后,女志愿者从厕所出来告诉我,厕所里没有我所描述的那位女孩。  “厕所有后门吗?”我问。  “有个小门。”她回答。  难道女孩发现被跟踪了?  不可能。  那何必走后门?  目标丢失,我只好坐上二号线返回蓝天小区。  在蓝天小区前的停车棚里,找到那辆半新不旧的小宝马摩托,驶回住所(一年前就从集体宿舍搬了出来,不太衷情集体生活)。  回到住所,喝下两罐冰镇啤酒。除了冰凉透骨,一点感觉也没上来。打开电视,正在播整点新闻,里面全是欣欣向荣的世博画面。关掉。真实的世界他们永远不得而知。当然,这并不是说画面上的就不是真实。就像静水深流一样,表面上的静水也是真实的静水。但我不属于静水,我已经沉到了底层。  仰面躺在床上,天花板上那个像古姐裸体一样的阴影还在那里。若隐若现。  看着这个裸体的阴影,想起那个从厕所后门逃走的女孩。她可能也与我一样,沉到了静水的底层。或许比我沉得还要深,还要远。她是孤独的。  同样,在这里,我也同样孤单!
  第三章 喀城(神秘征用)  三年前,那还是2004年雅典奥运会那一年。那时,胡博士还是西北喀城某工业大学的一名光学与纳米材料学教授。  一天下午,他突然被校长从教研室叫出来。被告知,他已被国防部一科研机构征用,现有国防部的人找他。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胡博士很惊讶。问校长是什么机构什么研究时,校长却摇头,他也不清楚。  校长办公室里,三位穿着夹克的中年人,正襟危坐在书桌前。腰杆拉得笔直。两只手臂也像两根木棍一样直直伸着,手掌放在膝盖上。  见校长和胡博士进来,夹克们嗖一下站起来,站得挺拔,动作整齐划一,就像被同时按下电钮的机器人一样。  “胡博士您好,”其中一位年龄稍长的国字脸夹克稍一停顿后,不快不慢地迎上前,与胡博士握手说,“我们是国防部ISM的职员。”  职员?怎么听怎么别扭。像这种国家机构,应该叫工作人员才对的吧,胡博士这样想着。  胡博士正想问ISM是什么机构时,国字脸夹克紧接着说:“我们正准备进行一项特殊装备材料的研究,通过全面谨慎考察,认为您是这项研究的最恰当人选之一。”  胡博士又想问是什么特殊装备材料时,国字脸夹克没容他插嘴的机会,继续说:“当然,这还需要您的同意。不过,在保留您的意见之前,先请您跟我们去一趟ISM总部。”  见对方如此居高临下,要是对方不是国防部的人,胡博士早就甩门而出。但这并不是说,胡博士就惧怕国防部的人。而是因为,那个一直深深隐藏在胡博士心底的梦——  胡博士出生在上海的一个军人世家。他的曾祖父、祖父和父亲,都曾穿过武服,驰骋过疆场。不幸的是,最后都战死疆场。  巧合的是,胡博士的曾祖父、祖父和父亲,最后都是战死于戈壁滩上。更巧合得有点像小说似的,曾祖父战死时,祖父刚满周岁;祖父战死时,父亲刚满周岁;父亲战死时,胡博士也刚满周岁。所以,不管是祖父、父亲、还是胡博士,他们都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父亲身穿武服的样子。其实,他们连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模样,都一无所知。关于自己父亲的点点滴滴,都是从各自的母亲口里得知。  胡博士的母亲是位坚强的女人。在胡博士还不能很好地听懂人类的语言时,她就常常给他讲起父亲的故事。说他是一个怎样的铁血军人,又是怎样的一位温柔丈夫。  每次讲起父亲,母亲泪水盈盈的眼睛里满是骄傲与自豪。  很小时,胡博士就梦想着将来也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于是,报考军校,是他上学后一直努力的目标。  可老天弄人的是,高二时,胡博士的眼睛突然一夜之间变得近视。没有任何征兆,咔嚓一下,一觉醒来,世界便从此模糊不清。  百般痛苦下,胡博士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梦想。最后,考入西北喀城某工业大学。  凭胡博士当时的学习成绩,完全可以留在上海上大学。可他最终选择了西部。一是因为去西部上学可以减免部分学费(减轻单身母亲负担);另一原因,就是因为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茫茫戈壁滩。  上学期间,胡博士经常跑出市区,骑着自行车来到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坐在稍高一点的沙丘上,望着茫茫戈壁滩,没有任何参考地,完全凭着从母亲那里得来的点点的破碎的记忆残片,用自己的想象把它们一个个拼贴起来。拼出当年曾祖父、祖父和父亲驰骋战场的情景。  大学毕业后,胡博士留校做了老师。后来就一直待在学校里。教学,娶妻生子。  现在,胡博士的儿子也已结婚多年。儿子儿媳都是市政府的工作人员,育有一个女儿,在念高中。  没有穿上军装,已成为胡博士这一生的遗憾。现在,虽然不是即将成为军人,但至少可以即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分子,与他们一起工作。这也已经让他感到很高兴了。  胡博士很爽快地答应了国字脸夹克。如果当时没有旁人,他甚至还可能上前给国字脸夹克一个大大的拥抱,或者狠狠给自己胸部一拳说:“老弟,让你得逞了!”  胡博士跟着三位夹克离开校长办公室,来到楼下。  只见楼前空地上停着一辆挂着政府牌照的黑色轿车。车身涂着光可鉴人的黑漆,从后视镜到排气管,无一污痕。车窗玻璃也是黑色,从外面看不见里面。  胡博士见到这辆轿车后的第一感觉是:一具硕大的棺材!  刚才一直沉默的两位夹克的其中一位,打开后排车门,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胡博士低头进去。另一位夹克打开另侧车门进去。胡博士被夹在中间。  国字脸夹克坐在前排副驾驶席。  从前面的反视镜里看见,司机是一位戴着黑色墨镜的年轻人。  注意到时,车已经开动。动静非常之小,给胡博士的感觉,比坐在正在空中仪表飞行的大型客机里还要平稳。  一路上,车内异常安静。三位夹克坐得笔直,连司机也都挺直着腰板。胡博士不禁对他们肃然起敬。  在越来越重的沉默中,胡博士越想越激动。最后甚至可以说是心潮澎湃。脸上也出现少有的红晕。不会是做梦或在拍电影吧?  “咳”,胡博士轻轻咳嗽一下。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不是做梦。也没人说“cut(停拍)”。
  第四章 上海(概念女孩/老人)  突然一段时间,每天晚上,我都会重复做同样的一个梦。一个恐怖但不害怕的梦。  梦里全是雪白雪白的头骨,各式各样而又大同小异的头骨。每颗头骨顶上都悬浮着一个乳白色的光晕。有的光晕大,有的小。有的还在微微颤抖。  头骨只有大小之分,没有性别年龄之别。它们以等间距整齐地蹲在一排排架子上,架子以等间距整齐地立在一个石洞里。这个石洞悬浮在浅海底,它的颜色比周围海水的颜色要深很多。  石洞里没有灯,但里面却像五月某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一样明朗。  也记不起来具体从哪天开始,就一直做这个奇怪的梦。有时在洞里,有时在洞外。梦见在洞外的时候,则是朦胧胧一片,看不见洞门,甚至是否就是里面存放着头骨的那个洞都辨不清。但肯定是这个洞无疑,梦里的我心里知道。  梦里的我,不是一个人,而只是空间里的某个点,具有视觉功能的某个点。  奇怪的梦!难道是谁想用这个梦向我传达什么不成?不知道,完全彻底地不知道。  不过,习惯就好。在CICA待过四年,除了智慧上的进步,脾性方面最大的进步就是学会了如何与莫名其妙为伍。  CICA,是这样一个地方——  A:大爷,您知道CICA吗?  B:不知道。  A:大娘,您知道CICA吗?  B:不晓得。  A:同学(大学男生),你知道CICA吗?  B:知道。  A:那你知道它是干什么的?  B:一所军事类院校。  A:同学(大学女生),知道CICA吗?  B:听说过。  A:知道它是干什么的吗?  B:可能是搞空间研究的吧。  A:同学(中学女生),知道CICA吗?  B:嗯。  A:知道它是做什么的吗?  B:听说是研究外星生命的学校呗。  A:同学(中学男生),听说过CICA吗?  B:知道,我还想考去那里呢。  A:那你知道它是一所什么学校?  B:伟大的太空战士学校!  所谓的CICA,便是这个样子。具体后述。  梦一(概念女孩和老人)  今天,石洞里多了一个年轻女孩。  赤着脚。留着齐肩短发,穿着一身紧贴身体的薄薄的海蓝色潜水服样的衣服,显出婀娜多姿的苗条身材。脸庞却怎么也说不清楚。  是“说”不清楚,不是“看”不清楚。没有写错。她脸上好像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海水,但这并不影响看清她的嘴巴、鼻子、眼睛。甚至连眉毛都能一根根数出来。可是要我用语言把它们描述给第三者,我又深感无能为力。  后来,看得久了,慢慢地,我总算明白过来。原来,那鼻子是概念性的鼻子,嘴巴是概念性的嘴巴,眼睛也是概念性的眼睛。总之,那是一张概念性的脸庞。想用概念的语言来描述另一种概念性的对象,那肯定是无能为力的。于是,我给她取名叫概念女孩。  概念女孩站在洞里摆放头骨的架子前,双目紧闭,右手掌撑开,放在头骨顶上。头骨顶上那些乳白色的光晕,便像小幽灵一样在她的手指间不停地游来穿梭。几分钟后,再换上另一颗头骨。  概念女孩就这样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脸上始终挂着概念性的表情。  我作为一个点,既没有拉近,也没有退后,也没有转换角度,就那样以始终如一的视角注视着她。  接连几个晚上,同样的梦,同样的洞,同样的概念女孩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不同的只是女孩站立的位置,和她手心下被换上的不一样的头骨。一周后,一排架子上的头骨被概念女孩“抚摸”完毕。  接下去一个晚上没有做梦,什么也没做。入睡后至醒来的那一段时间,就像从我的时间长链中突然断节消失一样,咔嚓,醒来,已是大天亮。  第二天晚上我又重回洞里。洞里的架子上还是放着同样的头骨。只是可概念女孩不见了。出场的是另一位身着白色大褂,面色端庄的慈祥老人。  老人是具体的,有具体的眼睛,具体的鼻子,具体的嘴巴。额上皱纹也具体得条条可数。  老人闭着眼睛,重复着概念女孩的动作。只是每次抚摸头骨的时间比概念女孩要少很多。只两个晚上,老者便完成了概念女孩一周的活儿。  接下来的那个晚上,又是一个流失在时间长河里的七个小时。  我开始惧怕这样的时间的丢失。本来是属于自己生命中的一个组成环链,但在完全没有自己参与的情况下,自己的意识里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的情况下,“哗”一下,瞬间就过去了。可实际上过去的却是整整七个小时。  其实,这无异于缩短生命。与其这样一点意识都没有地熟睡,我更愿意做梦。梦里虽然莫名其妙,纵使有时在梦里还会不幸身亡凄惨死去,但那毕竟是在我置身其中的前提下发生的。我在我的时间里面。  不过,幸好丢失的仅是一个晚上。这个丢失的晚上之后的下一个晚上,我又重回梦里。
  第五章 喀城(ISM总部)  ISM总部,坐落在喀城的闹市中心。  所谓的总部,其实只是一栋很普通的四层楼房,呈“∑”形。楼房四周被两米多高的铁栅栏围着。  铁栅栏破旧不堪,上面爬满了叫不出名字的常春藤类植物,俨然一座绿色的围墙,遮得严严实实看不见里面。  大门口没挂任何标志,也没有任何卫兵把守。只有一个很普通的小传达室。  可传达室里坐着的,却是一个精神抖擞的年轻人。两只眼睛像两个小监视仪一样密切注视着进出的人和车辆。透过挡风玻璃,胡博士与他的目光相对时,就像大黑夜被电触了一般,两个肩膀差点没抖起来。恐怕连只进出的苍蝇也会被他记录下来吧,胡博士心里这样想着。  当身边的夹克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时,胡博士这才意识到车已经稳稳停住。每个人都如此专业,连司机的驾驶水平也无与伦比!  院子的地上铺着小碎石。走在上面沙沙作响。为何铺小碎石?胡博士没有探问。因为一旦第一个问题出口,势必有很多问题接踵而至。今天的疑问太多,还是先静观其变为好。  这时,胡博士无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一朵头骨样的浮云正停在头顶。  胡博士跟着国字脸夹克走进一楼大厅。很普通的大厅,白色墙上没有任何标语画报,其它饰物也一概没有。只在左边角落有一个侧门,右边角落里有一部电梯。正中间有一条直伸进去的走廊,大约五六米长的样子。  那两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夹克走进大厅后,进去左边的侧门。剩下国字脸夹克带着胡博士径直走进大厅正中间的那条走廊。  走廊尽头是一扇一看就便知很坚固的铁门。国字脸夹克走到铁门前,朝铁门左上方墙角的一个可能是摄像头的墨黑色小凸状物看了一眼。很快,铁门随之向两边拉开。  国字脸夹克回过头很客气对胡博士说了声请。胡博士轻轻点下头,跟着国字脸夹克走进铁门。在如此气氛里,胡博士也变得吝啬起自己的语言来。  刚进去,背后的铁门无声地合上。胡博士掏出手机想看一下时间,却发现信号消失得干干净净。  胡博士往下拉了拉领带。除了刚才的好奇与激动,还增加了一许陌生与担心。  铁门里面是一条长十多米,只容两人并排通过的狭窄走廊。走廊两边是普通的木质房间门。普通的铝制门把手。普通的门牌号从01一直排到08。胡博士跟着国字脸夹克在06号门牌前停住。  停住后,夹克用右手食指关节轻轻敲了三下门,然后站直候着。  五秒钟后,门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挂着少将军衔的长官。高个头,不胖偏瘦,锥子形脸廓像刀削般棱角分明。一对眉毛又粗又浓,眉梢向两边微微翘起。目光敏锐犀利,但不像刚才那三位夹克那样冷漠。掺杂着几丝花白颜色的头发倔强地向后躺着。  “胡博士,您好,很高兴您能过来!”少将长官伸出右手,紧握住胡博士的手不掩高兴地说。  见到将军身上笔挺的军装,金黄的肩章,闪闪发亮的领徽,一阵亲切感从胡博士心底油然而生。刚才的陌生与担心也随之消失得干干净净。  握着将军厚实的大手,胡博士的心里又开始澎湃起来。  “将军……你好!”话一出口,胡博士突然感觉很紧张,似乎比第一次上讲台还要紧张。  “我是ISM的负责人,田永升,”待国字脸夹克离去后,将军接着说,“请坐!”  将军边说边把胡博士让到房间里唯一的一张长桌左侧的椅子旁,然后自己走到长桌对面,与胡博士面对面坐下。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二十平米左右。白色墙壁,没有窗户。房子正中间摆着一个深红色的椭圆形长桌,桌面一尘不染,在头顶三盏日光灯的照射下,光可鉴人。长桌两侧各三把深红色木椅。旁边角落里蹲着一个一米多高的饮水机。整个房子干净简单,冗余物一律没有。  “这么唐突地把您叫过来,”坐下后,田将军看着胡博士说,“如有冒犯,还请见谅。先简单介绍一下,ISM是国防部第一装备材料研究所的一个下属机构,Institution of Special Material的缩写。本不想取这么个洋名字,但为了保密,同时也叫着方便,就用了。ISM现正在筹划一项特殊材料的研究开发。说起来,这项研究的起源,还得益于您的智慧。具体说,是受两个月前您发表在TES上的那篇论文的启发。”田将军说到这里,停住。  胡博士听到这里,也已经大概猜到了这项所谓特殊材料研究的大概内容。两个月前,胡博士在国际理工科最权威的刊物“TES”上发表了一篇题为“About Disappeared From The World”的论文。
  “我们从情报部得到消息,”田将军接着说,“美国军方对您的那篇论文很感兴趣,他们已经开始着手策划对您进行收买,或者策反,或通过绑架等其它方式得到您。然后再通过您的协助,让您的理论变成现实。”  听田将军这么说,胡博士不禁全身一怔。以前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一篇小小论文,还仅仅是理论设想的论文,竟引起了这么大风波。尤其自己还毫不知情。  身为将军,田永升不可能骗他,也没有理由骗他。  想到这里,在震惊之余,胡博士不免心生感叹:原来,现实世界眼前所看到的那一切欣欣向荣与风平浪静,都只不过是现实的一个表面,而且还是一个极不可信的表面。  “您在您的论文里最后写道,”田将军看着胡博士,继续说,“如果这个expectation能够实现的话,对社会来说,利用价值少于被利用价值。所以,您希望您的这个expectation,永远都只是一个expectation。”  “不错,”谈到自己的这篇论文,胡博士说出自己一直坚持的观点,“如果这种材料被研制成功,最大的利用价值,就是帮助警方维护一方平安,或者为了接近动物进行动物学研究。当然,基于它的特点,在军事领域的利用价值肯定也无可估量。但是,如果这种材料一旦落入不法分子之手,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胡博士看着田将军,略一停顿后,说,“恕我直言,不管何种技术应用于军事,最终产生的,都是破坏力。所以,这项研究成果真正有益于社会的,相比于它给社会带来的潜在隐患,少之又少。所以,我希望我的这个理论设想,永远都只是一个设想。”  “胡博士,您的社会责任心很让我敬佩,”田将军听完后,略微点下头,然后直直地看着胡博士说,“但是,您也知道,理论一旦成立,让理论成为现实,那只是时间问题。您也已经在你的论文里,论证了其成为现实的可行性。所以,这种材料的被研制成功,是将来的必定事实。并不是某个人就能阻挡其实现,也不是某个人不希望不愿意它出现,它就不会出现。所以,也恕我直言,您在论文最后提出的那个expectation,也只是在自欺欺人的一厢情愿而已。”  胡博士没有回答。他把视线微微放低,看着面前空荡荡的长桌面。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这时,田将军起身,从旁边的饮水机里拿出一个透明玻璃茶杯,接好一杯热茶后,放在胡博士面前。淡绿色的茶水里飘着七八根尖细的茶叶。  田将军为什么这时候给自己倒茶?如果要倒的话,应该在坐下之前,或在坐下之后谈话之前就给自己倒了。这个问题,胡博士也只是瞬间想到,并没有深想。因为,这还不成其为一个问题。  “现在国家需要您,”田将军坐下后,看着胡博士,诚恳地说,“据情报部得到可靠消息,现在至少有三个国家正在倾注巨资开展这项研究。这个趋势是无法阻挡的。我们,绝不能容忍我们的聪明才智在它国首先成为现实,并转化成战斗力。如果果真那样,将对我国的国防和和平发展产生巨大威胁。这样类似的羞辱案例,在我国历史上也并非没有过,当年的西方列强,就是拿着我们祖宗的智慧做成的钢枪大炮,对我们进行了长达百余年的不耻掠夺。所以,为了避免覆辙重蹈,国防部为此特别成立了这个专门机构,来负责这项研究。我们计划从全国共招募四十余名专家来完成,您是其中之一。当然,这纯属自愿。但是,还是希望胡博士您能以国家利益为重,希望您慎重考虑。时间紧迫,希望您明天早上八点之前给我们回复。”  胡博士听完田将军的这番大论后,并没有立即回应。没有拒绝的表情,也没有同意的意思。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就像一个穿戴整齐的火星人突然降落在他面前,说你愿意成为我们火星的荣誉公民吗?他必须慎重考虑。  “到时怎么联系?”沉默了十几秒钟后,胡博士站起来问。  “时间到了,我们会主动联系您。”田将军也站起来。  迟疑了一下,之后,胡博士点点头。  田将军把胡博士送到门边,并亲自打开门。  在将军弯腰扭门把手的手时候,看到将军头顶更多的白发,胡博士在感激将军还亲自为自己开门的同时,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因为母亲曾说过,胡博士的父亲当年作为一个营的最高指挥官,日夜操劳,年纪轻轻就早生了白发。而这一刻心里的父亲,似乎比以往更具体了一些。  门打开时,只见国字脸夹克正在门外候着。看不出来是一直站在那里,还是刚刚过来。  “再见,胡博士,希望能等到您的好消息!”田将军伸出右手说。  “毕竟事出突然,请容我一些时间考虑。”胡博士轻轻握住田将军的手回答。然后,转身跟着国字脸夹克走进走廊。  来到走廊的铁门前,铁门这次好像认识人似的无声地打开,又无声地合上。  回到大厅,胡博士拿出手机,信号重新满格。这时,时间刚好过去一刻钟。  在这刚刚逝去的一刻钟里,周遭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大厅四周还是空荡荡的墙壁,大厅外停着的还是那辆棺材样的黑色轿车,司机也还是同样的司机。就连天上那朵浮云的形状,也还跟刚才一模一样。  可对于现在的胡博士来说,他所看到的这个世界,不管是眼前所见的现实世界也好,还是心里存在的那个理想世界也罢,也都已不再是一刻钟之前的那个样子了。一刻钟之前的激动与好奇,也荡然无存。  还与来时一样,胡博士坐在后排两位夹克中间。国字脸夹克坐在前排副驾驶席。  回去的路上,胡博士没有像来时那样左顾右盼。出院子大门时,也没有再看门卫一眼。  胡博士叫国字脸夹克把他直接送回家里。
  第六章 上海(精神/读精神)  梦二(精神)  这次,我在洞外。  只见无数巨大的蝌蚪样的幽灵,在围着洞顶打转,就像洞里那些小幽灵围着头骨顶打转一样。  我正看得出神,突然,一只短尾巴海豚快速从墨黑的远方游来,仿佛离舱的鱼雷一般,屁股后面还拖着一串长长的水泡。这只短尾巴海豚毫不停留地直接穿过洞壁,钻进石洞。这是一只可以遁形的短尾巴海豚。  不知多长时间后,短尾巴海豚又径直穿过洞壁游了出来。  这里的“不知多长时间”,确实是不知多长时间,并非故弄玄虚。梦里的时间不能用现实中的时间感觉来衡量。有时在梦里发生的只是一小会儿的故事,可在现实中却整整过去了一个晚上。而有时在梦里演绎了一段跨越世纪的恋情,在现实中却只仅仅过去半个小时。闲话休提。  短尾巴海豚穿过洞壁出来后,快速游向模糊的远方。  不久之后,它又游回来。这次,它的头顶上多了一个白色的东西。速度也慢下许多,似乎很吃力的样子。待游近后,才看清那是一颗头骨。一颗在海底沉睡了很长时间的头骨。头骨顶上都生出了许多头发样的海苔。  短尾巴海豚用头尖顶着这颗头骨,再次直接穿过洞壁进入洞里。头骨进入洞壁的瞬间,洞壁就像湖水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一样,漾开圈圈涟漪。  少顷,短尾巴海豚再次破壁而出,头上没有了那颗头骨。它这次彻底消失在海水里,再没回来。  我,作为一个点,游到洞边,也像刚才那只短尾巴海豚一样,破壁而入进到洞里。今天老人不在,又轮到概念女孩在重复上次同样的动作。我悬在概念女孩左侧与她眉同高的位置。  “你好!”我打招呼说。作为一个点,我开口说话。  “你好。”概念女孩一动未动地回答。声音就像闹钟报时一样中性(没有感情)——现在是晚上十一点。  “你这是在做什么?”我直接道出我的疑问。  “读精神。”依旧不包含任何感情因素的声音。  “读精神?”  “是的,就像你现在在读梦。”  “我现在在读梦?”  “是的,你在读梦。”  是的,没错,我是在读梦。可早上睁开眼醒来之后,晚上的梦一点也记不起来。  这样说也许不确切,因为白天的我根本就没有想到去回忆晚上的梦。这些梦都被白天眼前所有活生生的现实压在了记忆的最底层,怎么也逃不出来的。但晚上一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这些梦则轻轻松松毫不费力地从记忆的最底层浮现出来,就像必然要从水底浮出水面的小水泡一样轻而易举。  “这些头骨上怎么会有乳白色光晕?”我接着问概念女孩,“它们是什么?”  “死者的精神。”  “死者的精神?”我本想摸一下后脑勺,可马上意识到,我只是一个点,没有手,“能否解释一下?”  “也就是死者的灵魂。”  “那为什么不直接称它为灵魂?这样也更容易理解。”  “灵魂是一种纯粹的非物质存在,”概念女孩依旧用充满事务性的语素回答,“而精神则包含有物质的东西,比方说肉体。”  “肉体?”我看着那些竟包含有肉体的精神惊讶地问,“难道那光晕里面还包含有肉体?”  “是的。”  算了算了,记得作家村上春树这样说过,正经思考不正经的事情,纯属徒劳。  “那为什么有的精神大且厚实,有的小又虚淡呢?”我先接受概念女孩的解释,继续问。  “那些精神并不是自己出现存在,而是因为生者的原因。”概念女孩说完停住,没有继续往下说的迹象。  “能否再解释一下,不太明白。”我说。  “就像神的存在一样,”概念女孩没加思索地回道,“神并不是自己存在,而是因为有人相信它。如果没有人相信,神就消失了。这也是为什么有的地方有神,有的地方没有神,有的地方是这样的神,而有的地方是那样的神。归根结底,神存在于人的信仰中。人的信仰的有无和信仰的不同,决定了神的有无和神的不同。如果信仰泯灭,神也就消失。”概念女孩说完又停住。  “也就是说,”我套用概念女孩的公式,“死者头骨上的精神之所以存在,也正是因为有人信仰它的原因?”  “是的。但不是信仰,是思念。”概念女孩纠正说。语音里全是事务性语素,既没有因为我的终于开窍而包含赞扬,也没有因为我的反应迟钝而表示不满。  望着头骨顶上的那些精神,我突然想,如果某一天,我也成为白骨一堆的时候,我的头骨顶上,是否也有那样的精神呢?  就这样想着,整整一个晚上过去。  梦三(读精神)  第二天晚上,一闭上眼,我就开始慢慢变小,慢慢变小……最后浓缩成一个点。这个点穿过窗户,升到空中。越过上海上空,来到海边。钻进海水,穿过洞壁,进到洞里,来到概念女孩身边。今天又只她一个人 。  概念女孩还是如昨日一样,右手放在头骨顶上,那些精神在她的手指间不停地穿梭游动。概念女孩又在读精神,如同我又在读梦。  “你好!”我向概念女孩打招呼说。  “你好。”概念女孩回答。语气并没有因为我们昨天的相识而变化。  “你又在读精神?”  “是的。”  “脑子不怎么好使,理解不了读精神到底怎么回事?”  概念女孩没有回应。  “我这样问,你肯定也不知如何回答,”我想了一下,说,“我现在也不知怎样来确切表达我的疑问,就像我搞不清楚我也在读梦一样。我连读梦这点都还没有弄清楚,而你又在我还没有弄清楚的梦里读精神,所以,我现在无法准确表达出我到底想要问的那个东西。”  概念女孩还是没有回应。  难道,是因为我这段话是陈述而不是疑问的原因?  “不要把问题弄太复杂,”一会儿后,概念女孩终于开口,不急不缓地说,“你在读梦,而我在你的梦里读精神,就这么简单。”  “噢,这么问可能容易理解一点,”我想到说,“你读精神的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概念女孩很干脆地回答。  我有些失望。难道她刚才一直沉默无回应的原因,竟是因为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做这些?”我接着问。  “爷爷的吩咐。”  “爷爷?”我边问边转了一圈,洞里没有爷爷,“他在哪里?”  “在睡觉。”  “在哪里睡觉?”  “你梦里。”  她的回答好像有点在玩文字游戏,我直接跳过“在我梦里的什么地方”,继续问:“那我怎么找到他?”  “你找不到。”概念女孩依旧不急不缓地说。  “不是在我梦里吗,”我越来越迷糊了,“怎么又找不到?”  “你在睡觉,爷爷在你梦里睡觉,所以爷爷在你的梦里是空白,你找不到他。等爷爷醒来后,他自然会出来。”  “哦,”我用好像已经听懂了的语气接着问,“那爷爷什么时候醒来?”  “不知道。可能一秒钟之后,也可能一天之后。”  “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就回来!(《边城》里最后一句)”幸亏她没有这么说。  可是,直到我醒来,爷爷也一直没有醒来。我盯着概念女孩读精神又整整一个晚上。
  第七章 喀城(接受使命)  回到家里,站在窗前。三楼的窗前。以前每天下课回家后,胡博士总喜欢这样站在窗前。透过窗户看外面的世界——  天上飞过的大雁,停在电线上的小鸟,趴在墙头的花猫,墙角追赶的野狗,巷子里来来往往下班的公司职员,放学回家的学生,买菜归来的家庭主妇等等。他们或忙着一声不语往前赶路,或笑着与身边的同伴聊得兴趣正浓,或低头一下一下地踢着脚下挡路的小石子。没有谁注意也没有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正被身旁三楼上的某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时,胡博士感觉是他在看世界。他在暗,世界在明。  可现在,变了。他现在感到害怕。好像在他看不到的某个角落里,也正有一双眼睛正像他以前那样盯着楼下的行人一样,在紧紧盯着他。这样想着,他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感觉似乎太空中所有的侦察卫星的超长焦镜头,此时此刻也都在正对着他。现在,他在明,世界在暗。世界在看他!  胡博士心想,是不是应该把窗帘拉上。在他还没有作出决定是否应该拉上窗帘时,实际行动已先与他的思维把窗帘拉上了。  胡博士回到沙发上,从茶几下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没带滤嘴的香烟,点燃。然后猛吸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从他口中窜出来,上升到胡博士的眉心时,“啪”一声炸裂。胡博士确定听到了烟圈炸裂的声音。  在烟圈炸裂的瞬间,胡博士又突然全身热血沸腾起来。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重新拉开窗帘。  以前,在这个世界面前,仅仅在眼前这座城市面前,胡博士都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那么无足轻重,那么微不足道。对它们来说,他可有可无。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他受世人瞩目(虽然只是暗处的世人),一举一动都会引起波澜,甚至还可能引起惊涛大浪。  以前怎么敲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自己一篇小小的论文,竟会一夜之间把自己变得如此举足轻重。沉默了一辈子,平庸了一辈子,马上既快退休。一辈子就将这样无声无闻消失。其实,平日看似与世无争的胡博士,是十万个不甘心的。何况,他现在面对的,已不是甘心不甘心的问题。田将军说了,现在是国家需要他!  “国家需要我?”胡博士心里这样问自己,“国家需要我?”  他越想越激动。直至全身都开始发烫。似乎脚底下正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  “这不是某个人能阻挡的!”“这不是你不希望不愿意它出现它就不会出现的!”“你,这是在自欺欺人的一厢情愿!”胡博士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田将军的话语。  “国家需要我!”胡博士这次不是在问自己,而是在告诉自己。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胡博士来到校长办公室。  校长没有问他昨天被那些人接去了哪里,也没有问他国防部到底需要他做什么,只是激动地说胡博士能为国防部工作,是他本人的光荣,也是学校的骄傲,希望他以后有时间常回学校看看。  胡博士很奇怪校长怎么知道他已决定为国防部工作。但他没有问,连自己都还没有完全确信自己一夜之间就已推翻自己以前一直坚持的观点。对自己都无法解释清楚的事情,对别人的解释不可能听得明白。  七点五十五分,昨天那三位夹克准时出现在校长办公室门口。  胡博士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和校长紧紧握了一下手,然后转身随国字脸夹克离去。  同样的汽车,同样的司机,同样的路线,同样的门卫,甚至连门卫的眼神,都跟昨天一模一样!就像是在复制昨天。  汽车在ISM总部楼前稳稳停住。  进到大厅,这次,胡博士被国字脸夹克带进大厅右侧墙角的电梯。电梯里面就一个按钮。没有数字。国字脸夹克按下按钮。电梯没有上升,在下降。  大概四五秒钟后,电梯停住。  电梯门打开。只见,门外是一个有半个篮球场那样大小的会议室。八排沙发椅子上已坐满了十之八九。而且大部分都是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会议室顶上吊着一个大型投影仪,投影仪正对着墙上挂着的一块4×3m的雪白幕布。田将军此时正站在雪白幕布前清点在场人数。  见胡博士出现在电梯门口,田将军快步走上前,如释重负地紧紧握住胡博士的手说:“胡博士,很高兴您过来了!”  田将军把胡博士带到最前排,让他与一位和他年龄相仿的老者坐在一起。  “您好,鄙人邓浩辉。”那位老者伸出手,友好地一笑自我介绍道。  “您好,胡彦。”胡博士握住他的手回敬说。  “您就是胡博士?”老者面露喜色,“久闻大名,今得以相见,实在荣幸,您的那篇文章独辟蹊径,很有创意,看了后受益匪浅,希望这次我们能一起合作。”  “过奖了,雕虫小技罢了。”胡博士微微欠身道。
  “请大家注意!”这时,确认完到场人数后,田将军走到幕布前,开始他的讲演。  “今天,很高兴大家能相聚在这个特殊的地方。现在,人员已经全部到齐。首先,请允许我代表ISM总部,对各位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和由衷的感谢!”说完,田将军向众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其次,明确一点,我们即将成立的这个研究组织,既不是为哪个个人,也不是为哪个集团服务,而是为我们的祖国,为我们人民大众的切身利益服务。所以,能参加这项研究,毫不讳言地说,是在座诸位的光荣。再次,诸位将要从事的具体工作内容,虽然不是持枪驰骋疆场,但它的意义毫不逊于战场杀敌。最后一点,诸位的此次研究是保密的,是属于国家的绝密级研究。所以,即使将来诸位做出再大的成绩,做出再大的贡献,也只能默默无闻。没有夺目的鲜花,没有如潮的掌声,你们是祖国的无名英雄。但是,无名英雄,无尚光荣!不管将来风潮如何变换,不管时境如何变迁,只要我们的祖国还在,我们的人民还在,祖国就不会忘记你们,人民也不会忘记你们,你们的功勋将永载史册!我想,当你们将来看到我们的祖国因你们的付出而更加安稳,老百姓因你们的付出而更加乐业,那时,你们也一定会感到由衷的欣慰和自豪!”  听着田将军的慷慨陈词,胡博士的心血又不禁开始沸腾。这时,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父亲当年在战场上为国冲锋时,该是何种心情。可能和自己现在的心情差不多吧。  这是胡博士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以前的他只是以一个屏幕外观众的视角想象父亲在战场上会是怎样的一个外在形象。而这次,完全不同。这次他已身入屏幕里面,已身入到父亲的内心。为国家而战,为祖国人民而战,这到底会是怎样的心情呢?胡博士刚进入角色。  “诸位将要工作的地方,位于我们目前所处位置西北三百六十七公里地表下十米,”田将军继续说,“研究计划正式启动后,诸位每个月将只有两天休假时间。届时,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送诸位回家。路程远的我们将直接派直升机接送。为了安全保密起见,其余时间,我们则不得不断绝诸位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关于诸位的家人,大家可完全放心。我们会派专人保护他们的安全,并提供一切他们所需的帮助。如果家里有急事,我们也会尽快告知各位。总之一个目的,”田将军说着略一停住,然后提高音量强调道,“就是,让诸位在那里安心工作,不被任何干扰,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全身心地投入工作。”  说完,田将军轻轻呼出一口气。稍顷,恢复原音量,显出一副略带忧虑的表情说:“现在的世界,表面看似和平,其实在暗处,各国都在举全国之力发展自己的实力。尤其是在军事领域。大家都明白,一个国家没有先进的军事技术,没有强有力的军事实力做后盾,国家的发展就没有保障,老百姓的幸福也就无从谈起。如今,各国都在卯足了劲发展军事科技。我们决不能落后于他国。这次,我奉命组织大家进行的这项研究,其他军事大国也都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高科技决斗。我们这次的研究成效,将直接决定我国与其他军事大国的实力差距。如果这次我们成功了,我们将会赶上或者超过他们。如果失败了,我们与他们的差距则会越拉越大。目前,我们初步设想的此次整个研究计划的时间为三年。至于研究的具体内容,到工作地点后再详谈。”  说完,田将军静静地看着台下。大家都聚精会神听着田将军的演讲,没有人鼓掌也没有人提问。大家都与胡博士一样,都是第一次被授予这样重大的使命。  “散会后,”少顷,田将军背过手去,接着说,“我们将会以最快的速度送诸位回家。希望诸位回家后,给家里人做好思想工作,同时也请提醒他们做好保密。如有什么疑问或者困难的地方,请尽管与我们联系。我们定会竭尽全力为你们解决。当然,我以前没有给诸位详述过参与这项研究的具体要求,现在听了我刚才的介绍,如果有想退出者,我们也决不会以武力或者其他任何方式相威胁,这点敬请诸位尽管放心,也不会对诸位以后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刚才说了,还是希望诸位能以国家利益为重。明天中午十二点,我们将再在此处集合,出发。希望到时,我们还能齐聚一堂,一起为祖国的利益而战,为维护祖国人民的安居乐业而战!”  说完,田将军紧闭双唇,目光坚定地望着大家。台下个个面色激动,没有回应。两秒钟后,哗啦啦,这时,大家这才像刚猛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起起立鼓掌。  众人离去后,田将军把胡博士单独留下。  “胡博士,您今天能过来,我们的整个研究计划就可以正式开始了,”田将军再次紧握住胡博士的手,感激地看着他说,“我们总部已研究决定,请您担任此次研究任务的负责人。”  能被选中参与这项研究,胡博士已经是感到很意外很激动了。现在竟还被委任做此研究的负责人,不免有点受宠若惊。  但他还是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兴奋,反问道:“这么说,你们早已做好安排,如果我不加入,你们也打算像美国人一样绑架我了?”  “多虑了,”田将军收回手回答,“为了保证这项研究的绝对保密,你们今天过来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过我们详细的调查取证后而筛选出来的政治觉悟高人品信得过的专家。直至你们每个人的兴趣爱好,我们也都了如指掌。比方说您很少抽烟,不喝酒,却喜欢喝浓咖啡,喜欢听披头士,周末喜欢带着孙女去市外的戈壁滩上看落日,下班后喜欢站在窗前眺望窗外大概半个小时。”  听到田将军说到这里,胡博士不禁差点打了个冷颤。他们竟然知道得这么详细,更可怕的是,他说的竟与事实都完全相符!  胡博士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心脏的细胞就像突然缩了水一样,紧紧缩了一圈。原来,他们每个人都早已被调查得清清楚楚。在田将军眼里,他们现在就如同是一个一丝不挂地正站在聚光灯下被雇主挑选的奴隶。  田将军可能看出了胡博士的不快,紧接着解释说:“其实,我们也并不想过多介入各位的私生活,但我们这样做了,也是迫不得已。首先是为了征用到合适人选。毕竟这项研究事关国家军事机密,如有敌对分子或者意志不坚定者混进来,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其次,也是为了给参加这次计划的诸位提供更好的后勤服务。你们中有一位纳米材料方面的女专家,就很喜欢看法国的时装秀节目和时装类杂志。了解到情况后,我们特地为她安装了微型卫星接收机,她喜欢的时装杂志也会被定期送来这里。当然,我们也已为您准备好了上等的咖啡豆和咖啡壶,以及全部披头士的碟片。”  听田将军这么说后,胡博士刚才的不快这才稍微平消了些。他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并也开始理解,他们这样做也确属不得已。同时,对他们如此的细心周到,还感到由衷钦佩。  会后,胡博士匆忙赶回学校。他上个月刚接到一项新课题。  校长听说他明天就要出发,似乎比他还要激动,说胡博士只管放心去工作,未完成的事情自会有人接手,而且等胡博士完成任务回来后,学校还会继续聘用他。  学校的事情处理完毕后,回到自己家里已是下午四点。给楼上儿子家打去电话,叫他们多备一个人的晚饭,晚上他过去。
  第八章 上海(互相需要/分工合作)  梦四(互相需要)  下一个晚上,当我缩成一个点再次穿过窗户升到楼顶穿过夜空来到海边,钻进海水穿过洞壁进到洞里时,只见概念女孩还是如昨晚一样在专心读精神(时间在这里似乎并没有推进)。  我绕着洞壁飞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也没有撞着正在睡觉的爷爷。  “你好,”我最后停在概念女孩左肩侧,问,“爷爷还没有醒来?”  “是的。”概念女孩回答。依旧很中性的声音。  “你这样读精神不觉得累?可连续好几个晚上了。”  “没有连续,在你没有读梦的时候,我也没有读精神。”  “那你在干什么?”  “停止。”  “停止?”我想了想,说,“就像暂停一样?”  “不是暂停,是停止。”  “那你们去了哪里?”  “哪里也没去。”  “那你们总该以一种状态存在的吧?”  “不存在。我们只存在你的梦里。当你睁开眼醒来忘记我们时,我们就不存在。瞬间消失,哪里也没去,什么也没干,就这样。”  “哦。”关于他们,我似乎又明白了一些,如同《小王子》里的“我”对星外来客小王子的认识一样“little by little,everything was revealed to me(一点一点,事情渐渐明朗)”。  “那如果我从此不做梦了?”我说,“那你们岂不永远消失?”  “不会,你不会不做梦。  “又是为什么?”  “因为你需要我们,我们也需要你。”  “呃?你们需要我什么?我可是渺小得用太空望远镜也看不出来的。”我故意有些调侃意味地说。  “不知道。”概念女孩却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  “爷爷知道?”  “是的,爷爷知道。”   “那爷爷什么时候醒来?”  “一秒钟之后,也可能一天之后。”概念女孩还是如昨日那样没有掺杂任何感情因素的同样的回复。  无奈,我又陪着概念女孩读精神整整一个晚上。  梦五(分工合作)  下一个晚上,又是同样概念女孩一个人在读精神。  “你好。”我有些失望地招呼道。  “你好。”她同样回答,但没有显出失望。  “爷爷还没有醒来?”我明知故问,就像明明知道邻居刚从外面回来,可是还是要再招呼问一声“回来了?”。  “嗯,还没有。”概念女孩回答。“嗯,回来了。”邻居回答。  我知道,关于精神这个问题,是再问不出什么内情来了。这时,我突然想起上次看见的那只短尾巴海豚。  梦,一般都是杂乱无序天马行空,不存在任何逻辑。可在我的这个梦里,我的意识却很清醒,甚至比白天还要清醒。除了梦本身无法理解之外,梦里所发生的一切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且我也是在用A=B,B=C,所以A+C可能不等于A-C,但可能等于C-A这样逻辑很强的思维来联系思考我所看到听到的一切。所以,我还记得那只短尾巴海豚。  于是我问概念女孩:“我上次看见一只短尾巴海豚,用头顶着一颗头骨游进了这里,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概念女孩反来问我,“你是问我是否知道你看见一只短尾巴海豚用头顶着一颗头骨游进了这里,还是问我我是否看见有一只短尾巴海豚用头顶着一颗头骨游进了这里?”  “后者。”我回答。  “知道的。”  “那是怎么回事?”  “你问得太笼统了。”  想了几秒钟后,我说:“就是说,你认识那只短尾巴海豚?”  “认识,我们是朋友。”概念女孩回答。  “那它是一只什么样的海豚?”  “找精神的海豚。”  “哦,那这些头骨都是它找来的?”  “是的。但不是它,是它们。”  “就是说,还有很多那样的海豚?”  “是的。它们负责找精神,我和爷爷负责读精神。”  “分工合作?”  概念女孩没有回答。  “那是谁安排你们这么做的?”我接着问。  概念女孩还是没有回答。  “这个爷爷知道?”  “嗯,爷爷知道。”   “那爷爷什么时候醒来?”问题出口之后,我马上接着说,“可能一秒钟之后,也可能一天之后。”  “是的。”  “那么,”我望了一眼头顶的洞壁,说,“那天,我看见的那只短尾巴海豚,是直接穿过洞壁进来的,那它是怎么进来的?不是一般的海豚吧?”   “和你一样,”概念女孩以反问来回答我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罢了罢了,梦里的事情,较真不得。
  第九章 喀城(胡博士一家)  胡博士与儿子儿媳同住一栋楼,但没有住在一起。他在三楼,儿子儿媳在四楼。  自从十五年前,妻子因车祸离去后,胡博士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没人打扰地生活。  其实,也并非完全地没人打扰。每个周末,孙女就会过来陪他。  孙女叫胡依祎,也是一个爱静的女孩。一到周末,她就跑到爷爷家里懒得回家。因为爷爷不会像父母那样问这问那,也不会逼着她去学习。但在爷爷家里,她总是很主动地做功课。每次做完功课后,就与爷爷一起喝咖啡、看书、听音乐、聊天。  胡依祎也很喜欢听披头士。但爷爷喜欢披头士里面的约翰?列侬和林戈?斯塔尔,她却更喜欢里面的保罗?麦卡特尼和乔治?哈里森。原因是她觉得麦卡特尼和哈里森的作品永远是那么的丰富且具独创性,仔细聆听,就会感觉到隐藏在音符里的很纯朴的画面,就像置身在英国美丽的小乡村里一样。  胡依祎的第一次失恋,没有告诉父母,而是把伤心偷偷告诉了爷爷。然后,与爷爷一起听了披头士的《昨天》。  胡依祎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跟着爷爷去城外的戈壁滩上看落日。  起先,只是觉得好玩。可后来去得多了,慢慢的,她也喜欢上了那样的旅行。  因为地处内陆,很少有阴雨天气。所以,基本上平均每两个周末就可去一次。  静静地坐在戈壁滩稍高一点的小砂石丘上,选一块没有石块,只有细沙的地方。坐在上面。屁股下面不垫任何东西地坐在上面。这时,胡依祎总喜欢抓起一大把细沙,使劲握紧,然后让细沙从手指缝间一点一点地溜出来。她最喜欢那种细沙从手指间渗出来时滑溜溜的感觉。  戈壁滩上的黄昏特别长,太阳走得异乎寻常得慢,就像玩了一天还舍不得回家的孩子。那时的太阳也不会那么耀眼刺目,而是像一个暖烘烘的红色小火球。那种很温柔的红色,毛茸茸的红色。  胡依祎总喜欢那样直直地看着那些毛茸茸的小火球,一直看得眼睛隐隐作痛。然后揉揉眼睛,再睁开眼。这时,整个天空都满是毛茸茸的小火球了,就像小时候在游乐园里看的万花筒一样。  不过,这比万花筒好看多了,因为这里的火红是有温度的,四周天上地下,目力所及之处全都是温暖的火红。连呼出的空气、说出的话也似乎都被染成了火红。  而且,这里没有游乐园里的嘈杂,四周除了呼呼的风声,没有一点杂音。在没风的时候,都可以听见脚后跟血管跳动的声音。如果两肩放松,微微屏住呼吸,把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眉心窝的地方,甚至还可以听见太阳落山的声音呢。  在胡依祎眼里,那是一个开心,浪漫,让人高兴的地方。欣赏戈壁滩的落日,胡依祎的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微笑。  爷爷则不是。爷爷很少正眼去看落日。他常望着的是远处连接地平线的那一线戈壁滩。  虽然爷爷与胡依祎身处同一个落日下,同一块戈壁滩上,但他们各自看到的却好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每次爷爷的脸上都是一种亦非欢欣亦非悲伤,亦非轻松亦非严肃的表情。爷爷心里到底在装着什么,在想着什么,眼睛到底看到了什么?胡依祎不知道。只有爷爷自己知道。也许,连爷爷自己都不知道。  晚饭时,胡博士把他已被国防部征用的事情告诉了儿子儿媳,但没有告诉他们工作地点和工作内容。当然,胡博士自己也没有被具体告知。  胡博士的儿子儿媳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也都是市政的国家干部,很快就理解了父亲的处境,也没有过多询问,一致表示支持父亲的决定。等依祎周末回家后,他们也会把实情告诉依祎,免得他挂念(依祎寄宿住在学校,只在周末回家)。  晚上简单收拾好房间后,清理出几套换洗的衣服。虽然田将军说了,他们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披头士的全部碟片和全套咖啡器皿,但胡博士还是把他那只与他相伴了十多年的有大拇指厚的纯褐色咖啡杯,和一叠披头士的碟片,塞进包里。  晚上躺在床上,胡博士久久未能入眠。心里就像被打翻了的感情调料铺一样,兴奋、激动、忧虑、担心、当然还有不舍……什么感情都一股脑儿搅在一起。最后,连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感情了。  眼前也像闯进了染料铺,红、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甚至连从没见过的颜色也出现了。最后搅和在一起,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颜色了。  人有好多种感情,也有好多种视觉,当它们同时纠缠在一起,变为一种离别之情的时候,心里就成了一团乱麻。
  第十章 上海(爷爷醒来/我并非具有特殊功能)  梦六(爷爷醒来)  下个晚上,当我再次化作一个点穿过窗户穿过夜空穿过海水穿过洞壁进到洞里时,整个洞颤抖了一下。不是洞颤抖了,是我这个点颤抖了(我一激动就会颤抖)。因为,我看见了爷爷。  爷爷终于醒来。此时,爷爷正闭着眼读精神。概念女孩不在。  我在老人左侧上方停住。  “您好!”我很恭敬地招呼道。  “你好。”老人闭着眼回答,好像早知道我在他旁边似的,语气平静得就像深夜无风的湖面。跟概念女孩一样,脸上也是没有任何表情。  “您在读精神吗?”我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得到这几天积累下来的所有疑问的解答。  “是的。”老人不紧不慢地说。  “如果这些精神是由生者对死者的思念形成的话,”我直接开门见山把这个我还没有完全弄懂的命题当作已知的假设条件说,“那您和那个女孩在这里读精神,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精神,应该只是某个存在物的一个载体吧?”  “是的,你不笨,”老人回答(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精神只是一个载体,就像文字只是一个载体一样。人们通过读文字了解作者的思想,我们通过读精神来了解精神所传达的内容,和你现在在读梦也是同样的道理。”  “呃?”我惊愕(整个洞又颤抖了一下),“就是说,这个梦也在向我传达什么?”  “是的。”  “那它到底想向我传达什么呢?”  “我不是读梦人,你是读梦人,这需要你自己去读。”老人依旧闭着眼回答。  这个莫名其妙的梦到底想向我传达什么呢?我问自己。罢了,先把梦里的事情弄明白再说。于是,我接着问:“那您从精神里面读出了什么?”  “故事。”  “您是说那些光晕样的精神,向您传达了故事?”  “是的,”老人回答,“精神之所以出现和存在,是因为生者对死者的思念,所以从这精神里面,可以读出他们生前的故事。”  “那您为什么要读精神,理由是什么?不可能仅仅是为了满足好奇吧。”  “存在即理由。”  存在即理由?太形而上,没办法一下子把它转换成形而下的解释。  于是,我把它换成形而下的问题,继续问:“那您这样做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年轻人,心里不要存这么多疑问,”老人依旧闭着眼,不急不慢地回答道,“太阳有太阳存在的理由,月亮有月亮存在的原因,你的存在也自有你存在的目的。但我若问你,你现在为什么要存在?”  我为什么要存在?为了喝足吃饱?为了满足各种欲望?还是为了前言上写的那些个伟大理想?太假太假。  “年轻人,世界是一个大窟窿。大窟窿里面有无数个小窟窿。我们之所以出现的原因和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这些小窟窿填满。如果你不出现,自然会有人出现。你不做你现在所做的事情,自然会有人来替你做,但是,”老人仍旧不紧不慢地说,“如果硬要说出一个暂时目的的话,我现在读精神,就是为了读出精神里的故事,然后通过这个梦把故事传达给你。至于我这个行为的最终目的,也就是我所在的这个窟窿存在的最终目的了。而你,读懂这个梦之后,你也就开始了你之所以存在的目的之旅。你的目的完成后,你把完成的目的交给下一个窟窿。这样一个窟窿连着一个窟窿,一直延续下去,最后组成一个大窟窿。至于这个大窟窿存在的目的是什么,也许只有这个大窟窿自己知道,”老人说完略一停顿,之后,接着说,“也许,连这个大窟窿它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它所知道的,仅仅是它造出了那么个大窟窿,然后用小窟窿把它填满,仅此而已。”  老人说得实在太抽象,听得我一会儿好像理解了,可仔细一想,又糊涂了。  算了算了,这么终极的问题,绝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明白的。何况此时的我,还身在不明所以的梦里。  这时,老人轻轻吁了口气,收回手。两秒钟后,向右跨出一小步,把手放在另一颗头骨顶上。始终闭着眼睛。  “您刚才说,您要把精神传达给您的故事再通过这个梦传达给我,那精神在向您传达什么故事呢?”我想出又一个比较接近形而下的问题,接着问他。  “还在读取中,”老人回答,“一个精神里面包含的可是死者一辈子的故事,不是一两个晚上就能读出来。”  “哦?”在哦的同时,我又想起来另一个问题,“您说,这精神是由生者对死者的思念形成,那不就是说每个人死去后,只要他不是孤家寡人,头骨上都会有精神存在,是吗?”  “不是,”老人很干脆地回答,“并非所有的思念都会形成精神,这思念必须是非常强烈的思念,必须是大爱大恨。”  “大爱大恨?”我重复一遍说。  “是的,大爱大恨是感情的两个终端,只有包含这样强烈的感情的思念,才会形成精神。”  “难道大恨也是思念?”  “这里的大恨,并非指生者对死者的恨,而是恨摧残死者或者妨碍生者和死者在一起的那些外在的阻碍。只有怀有对死者的大爱,才会有对那些外在阻隔的大恨。”  “明白了,”我说(这次是真的明白),“但是,”我继续问,“既然都成了白骨,说明死者已经死去很长时间,思念他/她的生者多半也都不在人世。既然人都不在了,思念肯定也就消失,那精神为什么还存在?”  “精神是思念者在死去之前就已存在,即使思念者后来死去,精神也不会消失,而且死去的故事还会在精神里永存。”老人回答。  这几个晚上积累下来的疑问终于全部得到了解答(虽然有些解答跟问题本身一样难以理解),可我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因为,刚才老人说他在读精神,我在读梦,精神向他传达出大爱大恨的故事,这个梦也在向我传达出某个意旨。可这个梦到底想要向我传达出什么意旨呢?  不知道。我什么也没有收到。至少到目前为止,什么也没有收到。我还准备再问点什么,一阵清脆的鸟鸣声迫不及待地把我吵醒——闹钟响了。  醒来这一刻,我没有睁开眼睛,我隐隐约约记得我在做一个奇怪的梦。我努力回忆、努力回忆,可最终,还是于事无补。随着大脑越来越清醒,那个梦也离我渐行渐远。最后,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梦七(我并非有特殊功能)  按部就班过完并非忙碌亦非轻闲的一天,晚上九点,洗漱完毕。四肢叉开躺在床上(这样的姿势使我感觉跟大地相距最近),熄掉床头灯。  一闭上眼,我又隐隐约约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而且,梦越来越清楚。很快,我就沉入了梦里。自从开始做这个梦之后,我入睡速度惊人得快。  进到海底的洞里时,发现老人还依如昨日站在架子前,闭着眼睛默默地读着精神。没见概念女孩。我在离老人左耳二十厘米处停住,想起昨晚还没来得及问的那个问题。  “前天您在睡觉时,”我免去客套,直接问,“那个也在这里读精神的女孩告诉我,你们只存在于我的梦里,果真这样?”  “是的。”老人依旧如昨日平静的语调回答。  “那在我没有做这个梦之前,你们存在于哪里?”关于这个类似的问题,概念女孩曾经给过我解释,于是,我紧接着说出我的猜测,“难道你们一直存在,只是像一个密封的盒子一样没有被开启,盒子里面的一切都是停止,后来因为我做了这个梦,盒子被打开,你们就开始了读精神,是这样的吗?”  “不是,”老人很爽快地否定了我的推测,“我们现在是只存在于你的梦里,你没有做梦时,一切停止。在你做这个梦之前,我们存在于别人的梦里,在别人的梦里读精神。同样,在你读完你的这个梦,完成这个梦传达给你的任务之后,我们就会离开,去下一……”  “您说这个梦在向我传达任务?”我急忙打断老人问。  “是的,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什么重要任务?”  “昨天说过,我不是读梦人,你是读梦人,需要你自己去读。”  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自从进DD公司以来,每天接手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无聊琐事,现在终于迎来一个“很重要”的任务,难免激动。同时,也有些许紧张。  我问:“那为什么选择我来读这个梦?”  “不是选择了你,”老人回答,“是选择了你所在的这个窟窿,只不过你现在恰好填在这个窟窿里面而已。”  老人这么说,我深受打击。我本以为他们选择了我,是因为我是一个具有某方面超越凡人的某个了不起的具有特殊功能的人。  “那我什么时候能读明白这个梦呢?”我有些失望地说,“这个梦又到底想向我传达什么呢?到目前为止,我可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不要急,”老人依旧不紧不慢地回答,“梦和现实是同步的。现实在一分一秒地向前发展,梦也在跟着现实在一分一秒地向前推进,这需要时间。只要找到那个精神,并把它读出来,你就能读懂这个梦。”  “找到那个精神?您是说您和那个女孩每晚在这里抚摸头骨,就是为了找出那个精神?”  “是的。”老人回答。  问到这里,我已一时想不起还有什么可问的。于是,我们便沉默着。  其实,沉默,只是我们没有说话,实际上我们都在干着各自的事情——老人在读精神,我在看着老人读精神,即我在读梦。  我们就这样,又各自读了一个晚上。不知道老人最后是否读出了什么,反正我是什么也没有读出来。就在我又有一个疑问想问老人的时候,一阵悦耳的流水声把我吵醒——闹钟又准时响了。
  第十一章 喀城(进驻孤舟)  第二天,老地点集合后(一个都没有少),整装完毕,四十余人坐上一辆大巴。  大巴两侧的窗户玻璃都是磨砂玻璃。从外面看不见里面,从里面也看不见外面。当然,前面的挡风玻璃是透明的。所以,每个人都伸长脖子,瞪大眼睛,望着前面挡风玻璃外的那块世界。  那都是他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街道和建筑,偶尔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而对于此时车里的他们来说,那好像已是另外一个地方。  出了市区,上高速。一路疾驰。大约一小时后下高速。驶上一条简易的柏油马路。半小时后,柏油马路没有了。一条土路。  土路两旁越走越荒凉。开始还有几间低矮的小平房闪过,几棵小树立在小山丘上。可渐渐的,什么都没有了。到最后,四周尽是一望无际的茫茫戈壁滩了。  大巴循着戈壁滩上两条模糊的车轮印,一颠一跛地向前行驶。前半程路,胡博士还很熟悉,这是他常带着依祎去看落日的地方。可再往前,就陌生了。全然陌生。越走越遥远,比他曾经看到的那条地平线还要遥远。  天,逐渐暗下来。  在戈壁滩上颠簸了大约近两个小时后,前方远处隐隐约约出现一栋小楼房。被高高的围墙围着。  大巴径直朝那栋楼房驶去。看清楚后,那是一栋普通的三层小楼房。用红砖筑成。从砖的成色判断,已筑成应不下二十年。  最后,大巴在围墙的大门外停住。下了大巴,每个人都睁大眼睛原地打圈。  此时已是下午六点多,远处看不太清,只见隐隐约约好像有低低的小山丘。四周都是那样的小山丘,只留下一个缺口,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耳麦。  脚下及四周都是被风化了的碎石头。远处那些小山丘上肯定也满是风化了的石头吧,胡博士心里这样想着。  围墙的大门外,早已有几位穿着军装的高级军官在那里候着。见到田将军,他们迎上前,互敬了军礼。然后把大家领进大门。  门内门外两重天。门外是荒凉的戈壁滩,门内却是别有情调的小院。一条用鸡蛋大小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连接大门。鹅卵石铺得极仔细。波浪状一条一条层层向前,一直通到一楼的大厅门口。  小院里的空地也被鹅卵石小路分成四个小花坛(据说里面的泥土都是他们千里迢迢从外面运进来)。说是花坛,其实真能以花相称的,只有月季。其余的都是常青植物。  可见到这些个以前看都不屑多看一眼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植物,在这里却给人一种格外的兴奋和亲切。  每个花坛的中央还插着一块类似公园的“请不要践踏花草”的木牌,上面东南西北依次写着:去年今日此院中;人面月季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月季依旧笑孤舟。  这里的人介绍说,这栋楼别名叫“沙漠孤舟”。以前是一哨所,驻守官兵每年一轮换。这些都是以前驻守官兵留下的杰作。  沙漠孤舟的一楼是食堂,二楼是活动厅,三楼是宿舍。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布置和设施,怎么也看不出,这里会是进行绝密研究的地方。  在一楼食堂吃完晚饭,外面已经漆黑一片。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黑得很厚实,就像水泥墙一样厚实,似乎伸出脚一踢,它还会“嘣”一声发出回响一样。  晚饭后,田将军把大家召集到二楼的活动厅。  活动厅两边的窗户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田将军站在主持台上的投影幕布前,大声说:“现在,我带诸位去参观一下你们即将开始工作的地方。”  说完,田将军按下身旁电脑键盘上的向上指示键。随之,他身后的投影幕布快速向上卷起。露出雪白的白色墙壁。  幕布卷至顶端时。田将军走到白色墙壁前,把右手掌整个按在白色墙壁上。顿时,田将军手掌按着的地方,立刻裂开一条约两米高的细缝。随后,这条细缝从中间缓缓向两边拉开。最后形成一个宽高各略两米的入口。  “诸位请随我来。”田将军手指入口说。  入口后面是一条向下的楼梯。较陡,至少六十度以上。却相当宽,可同时容五人并排上下。  每节楼梯有十二个梯阶。转折走完三节楼梯之后,楼底便是一条与楼梯同样宽的走廊。不长,也就七八米的样子。  走廊两侧的墙内每隔一米便嵌有一条长形壁灯。把整个走廊照得很亮堂。  走廊尽头是一堵银白色的铁门。田将军走到铁门前,回头看了一眼众人,好像在再次确认什么。  确认完毕,然后转回头,如先前一样,把整个右手掌按在铁门上。瞬间,铁门也像刚才楼上的白色墙壁一样,从中间向两边缓缓分开。  在铁门分开的刹那,门内刺眼的白光像冲破堤岸的洪水一样势不可挡地冲破铁门裂缝,涌进走廊。耀得人睁不开眼。  铁门完全打开后,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扁圆形空间。灯火通明,就像科幻电影里一个巨大的UFO的内部。这就是实验室!  作为一个单间的实验室,这个实验室未免显得过大。直径至少八十米,中心高起码十米。里面全是崭新的奇形怪状的实验设备,在头顶和四周壁灯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一条由成年人大拇指粗的钢丝网铺成的两米宽的钢丝网路,从铁门口像一架悬索桥一样,直接穿过实验室的正空中,一直延伸连接到对面的墙壁。  几位白大褂,此时正在钢丝网路下的那些实验设备间穿梭巡查。从他们露出的衣领和裤腿看得出来,他们都是军人。  “这就是以后诸位工作的地方,”田将军把大家全部带上钢丝网路(钢丝网很结实,四十多人站在上面一点都不觉晃动),环顾四周后说,“这里,以前是一个小型军事基地,一个月前我们把它改建成现在这个样子。这里面都是超一流的实验设备,完全可以满足诸位的智慧需求。”  胡博士早就听说,不管是哪个国家,最先进的科技总是诞生在军队,并先应用于军队。看来此话一点不假。  田将军朝脚下那几位还在设备间忙碌的白大褂喊道:“老谢,有什么问题?”  “没有,一切完好。”一位年龄稍长的白大褂抬头大声回复。  作为整个研究小组的负责人,胡博士在这个实验室里拥有一个专门的办公室(整个研究小组就只有他有这特殊待遇)。办公室很小,只有四平方米,就像在实验室墙壁上凿出来的一个小洞,摆下一张电脑桌后,就只剩下转身的空间。  办公室再进去还有一间小休息室,与办公室差不多大。休息室与办公室用铝制板隔开,中间留有一小窗户。作为小组负责人,肯定比其他组员需要更多的时间处理更多的事情,加班到深夜也是常有的事。所以,胡博士也就常常在这个小休息室里过夜。  休息室里摆有一架简易床。床头一个40×40cm的小茶桌。茶桌旁边是一个内嵌的100×180cm的壁柜。为什么要在墙上凿出这样一个壁柜?似乎没有这个必要。而且偌大一个壁柜(相对于这小休息室来说),里面只挂了一件胡博士换穿的白大褂。  这是后话,暂不提。
  第十二章 上海(精神的温度/接到私侦任务)  梦八(精神的温度)  下一个晚上,当我再次穿过洞壁进到洞里时,只见整个洞里第一次空空如也。爷爷不见了,概念女孩也没有出现。  没事可做,我便停在洞中央的架子上。一个一个地盯着看那些光秃秃的头骨。  头骨除了大小颜色深浅不同之外,模样都大同小异,也不知是男是女。  盯着这些头骨,我不禁心想,这些头骨可能是几十年前,甚至上百年前死去的人留下的吧。他们生前是什么样子呢?他们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呢?是富家子弟还是贫苦人家?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是披甲将士还是文弱书生?他们生前快乐吗?有过相爱的人吗?做过后悔的事吗?死去的时候,他们痛苦吗?  他们的头骨上既然都有精神,那他们的离去一定伤透了某些人的心。这么说,他们应该是幸福的。因为,曾有人那样强烈地思念他们,他们生前的故事还存在于他们的头骨之上。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猛一阵冰凉——如果我现在突然离去,除了爸妈家人,谁还会这样强烈地思念我?谁还会记得我也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实实在在地活过……  这些精神里面到底包含着怎样的大爱大恨呢?看着这些头骨,我禁不住想像老人和女孩那样,抚摸一下这些精神。可我没有手,我只是一个点!  我,一个点,向最近一颗头骨顶上的精神飞去。慢慢的,我感觉到有一股暖流开始包裹我。  原来,这些精神是有温度的。最后,当我置身在这个精神之中时,我已经感到相当热了(但也并非那种热得让人受不了)。  精神是虚空的,我可以在它里面飞来飞去。最后,我停在精神的最中间。奇怪的是,精神最中间的温度竟比周围要低。甚至可以说还有些冷。一会儿过后,越来越冷,我似乎感觉快要有点冷得受不了了。我逃了出来。真是冰火两重天啊!  老人说,那个能破译我的这个梦的精神,就在这里的某颗头骨顶上。于是,我从上往下从左至右,从每一颗头骨面前滑过。  可最后也没有感觉出哪颗头骨给我不一样的感觉。我反过来再依次仔细做了一遍,还是没有收到任何信号。  我决定从每颗头骨顶上的精神中穿过去再试一次。深吸一口气,按刚才的顺序依次从每颗头骨顶上的精神中穿了过去。穿过最后一个精神时,除了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之外,仍旧没有任何其他感觉。  我累了。停在一颗头骨的左眼窝里。这时,我想起老人的话,急不得,梦跟现实是同步的。可现实中,我又在做什么呢?  虽然现实中的我对晚上的梦毫无印象,可梦里的我对白天的所作所为,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  每天早上六点半,闹铃准时把我叫醒。起床洗漱,然后打开窗户,在阳台上做一套颇似广播体操的瑜伽。这个习惯自从在CICA里形成之后,已经坚持了四年。这也算是在CICA的那几年里我最受益的收获之一。  每次做到后仰动作时,一架巨型大肚子喷气式客机必准时出现在前方五百米外的十二层楼顶。没有声音。缓慢飞来。划过我所在的楼顶上空。消失。最后,只留下声音。  飞机每次都飞得相当低,好像刚起飞不久。天气好的时候,都可以看清飞机侧身上航空公司的标识。天气特别好的时候呢,甚至可以透过飞机窗户上的玻璃与空姐互致点头问候——这倒是说谎了。  做完运动,在楼下的小面馆里纯属应付地吃完早饭(对这个城市的清淡饮食一直习惯不来)。然后,跨上小宝马,驶向单位。正式的一天便正式开始进入倒计时。  我现在一家私家侦探公司上班。  私家侦探最早源于国外,为了显得专业,公司取了一个洋名字:Dolphin Detective,简称DD公司。其实,公司的真实身份,是国家特情局的一个下属分支。因为私家侦探这一工作性质能很好地掩饰其本来工作的特殊性。  DD公司里一半人在P部(Private私人的),从事真正的私家侦探业务,另一半人在C部(Country国家),为国家服务。如果哪方人手不够而另一方又有多余时,可以相互补充。但总的以服从C部需要为首。  CICA毕业后,我就被直接分到DD公司(这样的很少,我的大部分同学都被分去了边疆)。在公司的P部做了一年私家侦探后,转入C部。在C部,工作方式都是点对点式,即上面某位长官与我们直接单线联系,下达命令,中间不经过任何第三者。所以C部的人到底在做什么,连我们的老总豚sir都不知情。  简单说下我的工作内容。在C部,在没有接到上面任务的情况下,平时上班主要是整理下面报上来的情报资料。我们下面有一个强大的ICS组织,技侦情报和人力情报都有。每天,ICS把搜集到的有价值的情报汇集到我们这里。我们通过分析研判,把有重大价值的情报通报给上级。余下的分类保存,以供正在执行任务的人员(P部或C部)调用,或留作资料备用。  由于近段时间没有接到上面任务,我便又被借到繁忙的P部帮忙。  刚到P部的第二天,就接到一个任务:一位名叫林利斌的古董公司的大老板,看上了一家小古董店的小老板,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叫杨菲的女孩。林老板几次三番献殷勤都被拒绝,约她吃饭或者旅游也都碰壁。今年情人节,林老板特地送她一副明朝遗留下来的价值上百万的翡翠玉镯。女孩竟看也没看一眼。  可女孩越是顽固不化,林老板对她越是痴情不改。为了弄清女孩的身世来历,尤其是她的脾性爱好,林老板找到我们公司,要求我们对女孩作出详细的调查。不过他的详细,详细得有些变态,竟详细到女孩每天上厕所的次数及具体时间。  豚sir就这个任务简单说了这番后,我猜那林老板想必是个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的四十来岁的大肚子财主。可第二天在办公室见到林老板时,发现我的“想必”刚好反了。
  原来,林老板竟是一位三十出头,一米八大个头,俊秀脸庞,不胖偏瘦的颇有绅士模样的帅小伙。好像还有点混血儿,再加上那一身整洁的名牌行头,说他是来自韩国的某个新星偶像,我想十之八九的人也不会怀疑。  可他一张嘴,这一美好形象顷刻间土崩瓦解。  “Young brother,要是you give me a详细的report,我一定big big赏你!”  我忍住,问:“林老板为什么对那个女孩这么痴情?是不是长得异常迷人?”  “非也,”林老板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回道,“这你就不understand了,man汉怎么能这么没品位呢?俗话说,海水不可碗量people不可貌相,你这种以貌取people的认识可是no的。这女girl嘛,不仅脸蛋要长得beautiful,还要有个性。越是那种冷酷的女girl,我就越感兴趣。这样才能体现man汉的征服feeling!你玩过how many女girl?”  man汉,女girl?这位兄台可真不是个凡人,这么开心的词也能想出来,可惜当时没有把这段牛语录下来,不然准成为这年的十大牛语之首。我努力忍住,想必脸都憋红了。  “你看看,young brother还害羞了啊,”林老板看着我,摇摇头,然后带着怜悯意味地说,“现在的年轻people,就是不open啊,就这样定了,最迟two周后我来拿your report。”  林老板离去后,我才得大呼几口气,差点就晕过去了,真是不能以貌取people啊。  但是,听林老板这番说后,我对那个并非超级漂亮的女孩倒生出几分好奇。于是当天下午来到庙前街。  庙前街,是一条专门卖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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