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急急急急,现在问道开科技怎么防封怎么不能多开了?开了一个再开就说已经有问道开科技怎么防封的更新程序在运行了,怎么回事?

对此,被甩掉的景善若展现新鲜新鲜&&不论老公若何渣,糊口仿照照旧要新鲜的,不是么?然则&&她与神仙老公的缘分,如乎并没有就这么断丢失?喂喂,那只新鲜展现在她临近的神仙,可不成以自重一点&&既然都成仙了,又口口声声不再记得前尘音讯,那就不要再来新鲜她的姻缘了呀!带着你那堆神仙妖怪亲朋友人归天上去吧!仙凡有别啊!
共获得金币 0
夫君成仙去  越家三少爷出走,是庚子年三月初九的事情。  说起来,那年四月初二是越家老太爷六十大寿,所以当时,三少爷跟书院的山长告了假,正不紧不慢往家里赶。  听随从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那天夜里地火旺,一阵赛一阵地暖,三少爷睡不着,起来开了窗朝着东方看。  同屋里服侍的是十二岁的书童,主人起身,他只好迷迷糊糊地伺候着,也没记得三少爷说了些什么。他觉着那星星没啥好看的呀,可三少爷就跟入神一般,眼都发亮了。  后来,三少爷突然急得很,跟书童讨文房四宝。  这深更半夜的,没啥准备,就算主人文兴大发,也得现磨墨啊!手忙脚乱的当儿,三少爷又说等不得了,便让小童捎话给家中长辈--  他说孩儿不孝,无法侍奉祖父母及双亲终老。  又说他原本仙家人,投凡胎下界十八年,如今尘缘已了,是时候回天上去,故在此叩谢越家生养之恩,还请众亲长尽享天年、莫要牵挂为感。  三言两语交代完毕,三少爷将披风搭在肘间,匆匆走了出去,连一个铜子儿也没带。  小童呆愣片刻,等门被风带上了才反应过来,大叫着追出客栈。此时哪里还能见着三少爷的踪影,人往哪里走的都不知晓了。  随行的几个人,包括赶车的,都打着火把,山前山后地寻了一通,待天亮时候又去报官,花银子请差役帮忙找人,但都没能把三少爷追回来。人是彻底丢了。  半月之后,下人失魂落魄地到了家,说话颠三倒四,个个都躺了半日才能下地。  三少爷要捎的话,那小童好容易记起来,扑在几位当家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长辈人厥的厥、叹的叹,厥倒的醒来时候数落着骂了一通,又心疼了一通,末了在场的小辈上前去,安慰并落泪感慨片刻,道木已成舟,也只能这么着了,且慢慢寻着,说不定来年在哪儿能遇上&&  众人缓过气来,这才想起一事。  那三少爷清楚明白地交代了&后事&,却不慎遗漏一人。他有一房妻室,新娶过门不足一年。这位少夫人芳龄十六,娘家姓景,闺名善若。  --他忘记安置了。  越大爷忙往厅里看了一圈:&善若?善若没在么?&  &欸,她还真的没到前面来,大概又在晒太阳&&&  越家众人急急赶往偏院,有丫鬟开了门,说三少夫人刚用过午膳,正在花苑里读书习画。可是,等她带人去苑中寻找的时候,众人却发现,少夫人画了一半的画还在石桌上,人却已然失踪了。
共获得金币 0
※※※  昆仑外界第一层距东海四万丈高,是仙俗相交的地界,相传在此潜修易得仙缘,又有人说,并非仙缘,乃是因此处天渊灵脉交汇、有助修行,故众家以此为灵台福地之首。  当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飞升至此的,更甭提占一块地皮来自家用了。  此间有一座仙山,名为昆仑堞,昆仑堞上有寺、有庙、也有杂教讲院。其中的道庙为女道士居处,住持的女仙别号竹簪,人称竹簪女冠。  这位女仙驭下甚严,是以,两位座前使女从不敢嬉笑轻佻。  但今日,她的使女躲在一旁,好奇地窃窃私语着。  &女冠大人今天自己下厨呢&&&使女之一悄声道。  另一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神秘兮兮地答说:&因为道君借住在观中嘛,嘻嘻!&  &听说道君还差一道仙脉才能飞升到昆仑第二层呢。&  &所以他现在还是凡人身?&  &对啊!不仅戒不掉吃喝之俗,恐怕还&&&  两人暧昧地对视,其一突然听见脚步声传来,立刻眼神示意对方,于是双双敛目静立,纹风不动。  竹簪女冠从偏院出来,手中提着食篮,姣好的脸蛋上冰冷一片,双目含威,扫向二人。  她朱唇轻启,道:&云英女佩、云华女环。&  两名使女心中一咯噔,躬身:&女冠,属下在。&  &随我来。&  竹簪女冠转身,朝道观后方去。  使女互看一眼,自觉侥幸地吐吐舌头,连忙跟上。  竹簪提着的食篮,盖着层黑漆的雕花木隔,内中不知放着什么好菜,香味四溢,连走在后边的使女嗅着了,也禁不住腹中馋虫乱钻,二人皆羡慕道君的口福。  三人出了道观后门,沿着蜿蜒的山路再向高处去,转过拐角,却有一处阴冷干燥的山洞出现。  &在此等候。&竹簪对使女吩咐着,想想,转身又道,&不许任何神仙妖怪靠近。&  &是,女冠。&  竹簪拎着食篮进去了。  两位使女好奇地朝内中张望,却只能见着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却说竹簪女冠踏入洞中,每迈出一步,洞壁上都跟着亮起一丝荧光,转瞬即逝。她径直朝深处去,只见过了最黑暗的关隘之后,洞内反倒渐渐宽敞明亮起来。  洞中另有石屋,屋外桌上有石盘,薄如纸张,表面光滑似漆。  将食篮放在石盘旁,竹簪女冠侧首,看向石屋的竹门。  门内有人,一道道白光如水般流泻而出,将地面铺得光华四溢,这光彩散发着馨香之气,触之却只觉温暖怡人。  &道君,&竹簪轻声唤道,&是时候用膳了。&  门动了动,随后轻巧地开启,从中涌出一阵香风。  竹簪道:&打扰道君了么?那竹簪晚些时候再来。&  &女冠多虑了。&一个声音应道。  随着这声回答,披着雪青色大氅的男子出现在门内。  &道君,&竹簪抬首,快步走到道君面前,伸手替他将大氅的系带重新拴过,一面系,一面轻言细语道,&不知道竹簪弄的饭食是不是合道君的胃口&&&  那道君有些尴尬地退了半步,对竹簪说:&女冠提供的膳食绝非凡品,在下能得一而尝,已经是三生有幸。只是--&  竹簪急忙道:&道君,请不用担心众仙友寻你不着,竹簪早派人通知各位仙官,告知他们道君已觉醒,目前飞升至昆仑第一层&&&  &不是的,女冠。&道君面有难色,解释道,&在下只是觉着,自己体内尘根不净,囫囵修行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呢?&竹簪女冠不解,&道君,你原本就是仙胎,非是凡人飞升而成的仙君啊!记得当年,你只是躬身拾起竹簪,便使竹簪受到点化,孕出人形。这份恩情,竹簪永世不忘!&  道君听了,神色更是为难。  竹簪女冠继续道:&竹簪苦苦寻了数千年,终于寻得道君下落,将你请回仙境&&这昆仑上好山好水好仙风,为何道君仍面露苦色?难道道君在尘世间还有何事恋恋不舍?&  &没有!没有!&道君立刻否决。  竹簪看着他的眼睛,含笑问道:&道君,你想回家么?&  道君急忙摇头:&不想!&  竹簪露出笑容,贴近道君,轻声道:&请道君莫要担忧,专心修行,你只差一脉仙灵,便可以飞升至上一层境界了。竹簪&&会一路陪着道君的!&  说完,她笑吟吟地将人拉到桌边,摆好饭菜,催促着对方进食。  待竹簪提了食篮离开,道君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除下道袍,匆匆换上一身书生装束,笨手笨脚地给自己绑好儒巾,然后从屋中翻出一卷经文,小心翼翼藏在袖中。&啊!扇子、扇子!差点忘了!&又从床边的包袱里找出一柄折扇,别在腰间。  打扮完毕,他从水缸里舀了碗水,薄薄地倒在桌上的石盘里。  水面浑浊了一小会儿,继而慢慢浮现出乡间景象来。  道君深吸口气,闭目伸手入水中。  只听&哗啦&水响,石桌边已再无人影。  书生打扮的道君出现在乡间小路上。  他左右看看,琢磨片刻,从足边的草丛里拎出一只蛐蛐,吹了口气。那虫子立刻摇身一变,化作十来岁的小书童,跟在书生后面。  &快些赶路了。&书生说。  书童咧着嘴可爱地笑起来:&是,少爷,跟着您呐!&  两人走了一刻钟,路上遇见担着柴火的村人,也远远地打个招呼。到了山腰上的岔路口,两人一前一后地拐向另一头,没出走一里地,就见到了独立在村外的农家小院。  那院子修了简单大方的篱笆,篱笆上晒着成串的干果,院里搭着个小棚子,权作炊间了,灶上似乎还煮着什么东西。  &咦,你嗅见什么味道么?&书生回头。  小书童用力吸了吸鼻头,点头:&是啊,好像有什么糊了!&  &唉呀!&  书生急忙推开篱笆门,快步赶到炊棚下。  他往锅里一看,不意外地发现,煮的粥已经变成焦糊大半的米饼了--中心的部分甚至都还没熟呢。  书生指尖一转,锅子凭空飞起,转了一圈,落到灶台旁。  此时,院内小屋的门&吱呀&一声开启,一名女子小心地探出头来:&有谁在外面么?&  书生回头:&是我。&  那女子小小地吃了一惊:&啊,百川,你几时回来的?&&我饭还没煮好&&&  &刚回来。&书生应着,回头给书童一个眼色,&愣着做什么呢,到后面看看柴火够不够!&书童衔命而去。  此时,书生打扮的越百川才松了口气,上前牵住女子的手:&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样早就下厨煮饭烧菜?&  &人家不知道你几时回来&&&女子怯生生地回答,低着头,偷偷看夫君的脸。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古怪的东西?&  越百川摸摸自己的脸颊。  他的妻子--景善若不由得脸红了,悄声道:&没有啦,只是白昼时分,很少与夫君这样亲近&&&  越百川一愣,看看自己拉着她柔荑的手,不禁也脸红了,急忙放开。  景善若绕过他,望向灶台:&咦,锅呢?&  越百川一激灵,幺指轻轻动弹,灶边滚出一个斗笠,将焦糊的米锅遮得严严实实地。&啊!或许是下学的小童顽皮,顺路端走了。我改天去村里问问。&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一个锅子而已!&越百川复又拉起她的手,将她带进屋去,领到桌边坐下,&娘子,饿了么?&  &有一点点。&景善若羞赧道。  &看我给你带了桂花糕!&越百川从不知何处摸出个纸包,解开系绳来看,果然是切得四四方方的桂花糕。  景善若捧着糕点,小心翼翼地拈起一块,放进双唇间。  &好吃么?&  &嗯,夫君你也吃&&&  &我刚在镇上吃过,这是给你留的!&越百川满脸是笑意,坐在桌对面,看着她一点点像蚕虫般秀气地吃东西。  景善若面上飞起红霞,小声说:&百川,你这样天天往外跑,书院的夫子不会责备的么?&  越百川一愣,随即道:&不会!我也没走多远啊,转个山头就是书院了!再说,我那些同窗,听闻我娘子跟来陪读,一个个都羡慕得要死,我每回离开书院,都要费老大的心思甩开他们的跟踪呢!&  &跟踪?&  &是啊!他们都想看看,我这位娘子究竟长得是怎样国色天香啊!&  景善若连耳朵都红起来了:&夫君,你分明是在取笑人家。&  &哪有?在我眼中,娘子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绝色佳人,才不给别人看呢!&越百川笑嘻嘻地凑近了,教景善若羞得直想找条地缝钻下去。  两人相处一阵,景善若又道:&真不知家中怎样了,你那天突然回来,拉了人家就走&&&  &哈,就是怕二老不许嘛。&越百川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既然会不许,那你我应该听老人家的话啊。&  越百川立刻摇头:&那怎么行,接下来我好几年都不回家的,你就不怕我回来时候带个小姑娘给你做姐妹?&  景善若低首道:&若是如此,也是夫君的心意,怕人家寂寞&&&  &你啊!&越百川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根本没有的事,别突然难过起来好不好!我都把你接来就近陪读了,敢问娘子大人,还有什么不满?&  &再戏弄人家,晚饭也不煮给你吃了。&景善若噘嘴。  --就你那凶残犀利的手艺?再吃一顿真会毒死神仙的啊!  越百川心中苦笑,面上却仍装可怜道:&那可不行,饿着了明儿怎么去书院啊?&
共获得金币 0
记一次失败的金屋藏娇  越百川翌日便回书院去了,说或许隔日来见景善若一次,主要看书院讲课的安排决定。  景善若被一个人留在小院里。  她想写封家书回去。  虽然越百川再三叮嘱,不可以将他俩偷跑出来的事情告诉双方家里人,但是就这么跟着外出求学的夫君离家出走,会被夫家人说成什么样呢?去向与安危也总得有个交代吧。  她从越百川留下的包袱里拣了些零钱,出门去。  沿着山路,往有炊烟的地方走,倒是颇行了会儿,才算进了村口。  她一开始都是跟着越百川来的,中途上了雇来的马车,人有些晕晕乎乎地睡着了,也不知道这儿离越家大宅究竟多远。  “我与百川也就只走了一两天而已吧……”她想着,向村民询问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谁知,对方用来回答的语言,她完全听不懂!  “咦?”景善若诧异,“这是哪里的方言么?”  她琢磨了一下,这儿总不能是世外桃源之类与外界脱节的地方吧?  排除以上猜测之后,她开始不安了,拾起树枝在地上写字,试图与人交流,可是村中竟然无人识字……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村中有几家人开了院门走出来,看到她之后,唧唧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其中一人大叫着跑开,从村子另一头带了批老年人过来,大伙儿一起围观景善若。  景善若越发莫名了,见众村民脸上并无友善亲切的神情,于是心底暗叫不妙,转身便走。  走出数十步,她略一侧首,惊见村人大多跟在她身后,而且还有少数人手里拎着农具!那锄头跟镐子的寒光一现,景善若心中顿时害怕起来。  她扭头,径直朝家里跑。  村人彼此递了递眼色,纷纷大呼大喊地追了上来!  景善若给吓着了,再加上不熟悉山路,好几次差点踩滑,摔进路边的沟渠里。  那些山民其实也不怎么敢靠她太近,多是拿器物敲敲打打,然后扯着嗓子大吼,当真追得紧了,跑在最前面的反倒缩着脚往后面钻,好像生怕被人推挤着过去碰到景善若一般。  景善若也没功夫去注意这一点,她一个劲地朝家里逃。  虽然这么多人追着赶着……就算逃回家里,那道观赏性大于实用价值的篱笆墙应该一点作用也起不到,可是,在慌不择路的时候,首先能想起的,还是只有那个能遮风避雨的小窝啊!  还好,村子离小院并不远,也就不出两里地而已。  景善若气喘呼呼地逃回院子,将篱笆门往后一带,随即冲进屋,把门关得严严实实地,整个身体靠在门板上,直打哆嗦。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听着外边的呼喝声,吓得捂住双耳,不敢起身。  但是不知为何,村民只在外面走动吵闹,并没有闯入院子里,更别提拍打门窗,砸坏屋子了。  景善若蹲了一会儿,听见院外没啥人声了,这才惊魂未定地爬到窗下,悄悄推开一道窗缝朝外看。  当真没人了。  她拍拍心口,随手整理整理头发,从屋里出来。  这时候已经过了晌午,村中升起的炊烟消失了,不过景善若记得村子所在的方向,心有余悸地朝那边张望张望。  她回过头,想着越百川送来的米还有很多,可以熬点粥,给自己压压惊……  景善若到檐下去,正预备搬走镇石、揭开水缸盖子舀水,却突然又听见村民唧唧呱呱的方言呼喝声!  “啊!”难道他们又来了?  景善若一激灵,急忙抱着水缸盖子转过身。  奇怪的是,那些村民咋呼着、扛着农具,打小院旁的山道就这么三三两两地走过去了。  景善若呆愣。  刚才这些人不是还追着她跑么?  现在为什么都好像根本看不到她一样?  景善若一头雾水,但是她知道,这里面必然有诡异。  她感觉身上一阵阵发寒,立刻放弃生火烧饭的打算,躲进屋内,专心等越百川回来。  越百川并没有说隔日什么时辰就能回家,他只是与景善若大概约了日子而已。  眼见天色转暗,景善若惊心吊胆地点上灯烛,将夫君留下的经卷翻了又翻,默默念诵,给自己壮胆。等到月亮快落下的时候,她才困了起来,吹了灯,回床上去眯一会儿眼睛。  这一觉竟然睡得晕晕沉沉,不知过去多久。  她睁眼时候,窗纸上映出的日光正亮堂,外边树叶沙沙响着,应是有风。越百川与书童好像在院里悄悄地谈话,正是这声音将景善若惊醒的。  她听着外边二人嘀嘀咕咕,具体的字眼听不真切,只是觉着心安:只要越百川回来了,她就是安全的。  她撑起身,将睡乱的长发松松挽起,又把被子粗略叠了叠,转头看看室内。  经书还留在桌面上。  她伸手去拿,谁知却意外地触了满指的灰尘。  “嗯?”  她抬头看看房梁--是上面有老鼠,弄落了厚厚的扬尘?  再仔细一摸,整个桌面都是灰尘。  回头摸摸床沿和被盖表面,竟然也是如此!  “……”景善若心中疑惑,抽了手帕擦擦自己的脸,随后开门。  院中二人转头,看着她。  越百川道:“娘子,你起得真早。”  景善若怯生生地答说:“我……睡了多久?”  “不知呢,我们也刚回来!”越百川随意应了声,吩咐书童去后面看看柴火够不够。  景善若挠挠头,她觉着这一幕好像有些熟悉,又彷佛有些什么被她给忽略了?  “百川……”她轻声唤。  越百川过来,拉着她的手:“怎么了?”  “我好像觉得怪怪的。”景善若悄声道。  越百川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他诧异地说:“怪怪的?你是指何事?”  “我、我也不知道。”景善若低头,“人家好像忘记了什么,待我想想……”  越百川注意着她的神色,在旁道:“莫不是娘子想家了?”  景善若原本想的不是这回事,可是,这个也很重要!她立刻放弃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抬头对夫君道:“啊对!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啊?”  “你难得陪我出来,不可以多呆几个月么?”越百川失望道。  景善若有些愧疚地说:“可是,这里诸多不便……”  “我还是替娘子接个丫鬟来吧。”越百川说。  “也好。”  其实景善若真的很好养,想到不用再独自一人守在家中等越百川,她就露出笑容,答应下来。  越百川松了口气,可是看到景善若全然信任的神情,又隐隐心虚。  待翌日,越百川离开二人小窝,走出去不到百步便瞥见路旁有人手持拂尘,坐在石山上,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唷,金屋藏娇哪!”那人笑道。  “岳卿!”越百川暗中心惊,回头看一眼小院,立刻上前,将那人拉住往路边偏僻处引,“你怎么会知道……”  被唤作岳卿的人抿着唇,看好戏般偏着头瞄他,道:“竹簪说你时常不见踪影,她怕你生气,不敢追,让在下查探查探。”  “她知道了?”越百川一时不知怎样回答。  “还不知。”岳卿收起笑意,道,“临渊道君,你好大的胆子,连竹簪女冠都敢欺瞒!”  “岳卿上人,你莫要信口臆测!我没有存心瞒她!”  “哼。”  “不是……唉。”  越百川为难地叹了一声。他拉着岳卿上人坐下,对其详细解释缘由。  原来从一开始,他是并没有觉醒的,他作为仙君,尚还要在自家灵脉上经一世,才能真正达成飞升的根基。不过,竹簪女冠没给他这机会,她不知从何处得知这一世道君的投生之处,用仙药与天音强行唤醒了道君。  所谓揠苗助长,越百川虽然觉醒,记起作为临渊道君的过往种种,却只有道君不到一成的神通。  而且最糟糕的是,他心中对家人和妻室的情感,还放不下。  岳卿上人看着他,道:“你这声‘放不下’,还真是说得理直气壮啊?”  “岳卿?”  “你是将责任全推在竹簪身上了。”岳卿上人一针见血。  “这……”  “你不想想,你出事时,竹簪姑娘几近崩溃,几千年才重新寻着你。她就算行事草率了些,你忍心责怪吗?”  越百川不言语。  岳卿上人冷冷道:“我看,你不是放不下你家□子,真正放不下的,是‘越百川’这一世的人生。临渊道君,你根本无心归位!”  “不是的!”  “哪来的不是?”岳卿上人哼道,“你若还有良心,无论是人或是仙的良心,都给我好好地回去,跟竹簪赔礼道歉,保证再也不会见你凡间的家人!”  “啊?”  “--当然,也包括你的妻子!”  越百川立刻站了起来:“岳卿,你过去是我好友,我不欺你。这话,我说不出。”  “你还翅膀硬了?知道归墟龙潭的神龙已经醒了么?”岳卿上人冷笑道,“就凭你那点皮毛把戏,是龙神的对手不?或者说,你已记不得自己跟龙族结下多大梁子了?”  越百川皱眉不语。  “就凭你现在这样子,除了连累你的亲友内人,还能做什么?”  岳卿上人见他不说话,便伸手拍拍他的肩头,放缓了语气道:“你也不要郁郁寡欢,待到你再进一步、坐忘凡尘之时,就算我捉着你来见你的亲人,你也不再觉着他们有什么特别了。”  “忘?”  “是啊,不将凡尘的牵绊淡忘,你怎能飞升到第二层呢?竹簪女冠去求仙丹,待你服下,再借此修习数日,便应达到坐忘之限了。”  “可是……”越百川摇头。  岳卿劝道:“就算是为了你凡间的亲人罢,你成仙,庇护苍生,他们也在其中。你被龙神所杀,他们必然也逃不过诛连,不是么?”  越百川闭目沉思,随后叹气道:“让我去与善若道别。”  “不用了,我替你解释,她才会听信。”  “我--”  见他还拖泥带水犹豫不决,岳卿上人拂尘一扫,说:“道君,你看,谁来了。”  越百川转头,只见竹簪女冠不知何时已立在了山路上。  她静静地注视着他,虽并无表情,但精致的脸庞上却堆满黯然的泪珠,令人望之不忍。  “女冠……”  越百川上前,两人对视却无语。  最后,竹簪拭泪,勉强露出笑容来:“道君,竹簪煮了些你喜欢的菜食,希望道君不要嫌弃……”  说完,她轻轻拉住了越百川的袖角,两人一同消失在山间。  ※※※  水盆里浮现的画面,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回放。  景善若默默地看完了。  龙!龙!龙!  “你看,就这么回事。”岳卿上人拂尘一甩,“你夫君几千年前欠下的情意,如今终于可以偿还。而你与他,应是仙凡有别,各走一边了。”  景善若道:“百川答应了么?”  “他没有拒绝。”  “他也没点头。”景善若转头看着岳卿上人,“你闯进我家,就为告诉我,你与那名女子合伙,绑走了我夫君?”  “呃……”岳卿上人一时噎住。  “若是焚香上告,可以要求你们将人放还,那我现在就去做了。”景善若起身,推门进屋。  “哎?等等等等!”岳卿上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去,攀着门框道,“嫂子、呃不、景夫人,你弄清楚,临渊道君与我都一样,是仙人!你何苦纠缠不放!”  “仙人又如何?我是越家明媒正娶的三少夫人,百川与我,在官府中有文聘,在月老跟前有红线。我是一定要他亲口给我个交代的。”景善若一面说,一面收拾了包袱,走到岳卿上人面前,“劳驾,带我去仲阳山九宫观,百川他奶奶在那儿。”  “哦……”  岳卿上人一时不察,被景善若的气势给镇住,乖乖地送她前往观庙之中。  越家老夫人出身高,跟老太爷不合,一直住在道庙里祈福,带着几个丫鬟过得很清闲。关于越百川的出走,她还没得到消息。  景善若刚一落地,就立刻打听了越老夫人住的厢房,哭哭啼啼地冲进去。  “奶奶!”  岳卿上人差点没给吓住,方才那么强势的女孩,转眼就哭得跟泪人似地,娇娇弱弱,说多可怜便有多可怜。  --竟然让他的愧疚感也悄悄地抬起了一点头。  “好厉害的女子,若是仙家,竹簪恐怕不是对手……”他摇摇头,将恐怖的想象甩掉,赶紧驾云离开。  景善若将事情挑拣着告诉老人家,虽然她自己一直在落泪,但却带着笑颜宽慰老夫人说:“由此,我才知道,他当真是做神仙去了。咱越家,往后是会有神仙福庇的呢……”  “就知道川儿有出息,谁知当真是个大出息。”老夫人叹道。  当初给三孙儿起名字的时候,越家老太爷是请附近道观的高人来算过的。人说这个名字虽然起得有些大,但合上八字一看,这孩子的命格倒还受得起这么强横的名,没坏处、只能更帮衬着鸿运,于是就定下了。  后来有游僧来说这名儿不妥,养起来艰险,被越家人当做胡说骗财给赶了出去。做母亲的又后怕,于是吩咐都只道三儿子小名川儿,莫要说全了去。  如今看来,这名字根本就不存在受不受得起的问题,因为越百川本身就是个神仙命啊!  老夫人不知该乐还是伤心,见景善若直掉泪,想到她新妇守活寡的苦处,便收敛起替孙儿欢喜的心情,好好安慰起孙媳妇来。  她让景善若在庙里多住一段时日,吩咐她写书信回越家报平安,景善若乖乖巧巧地答应下来。  不问不知道,她以为与越百川外出,只相处了三五日,谁知现在竟然已是秋冬交接的时候了。也就是说,越百川不知使了什么法术,她一觉睡过去也有两三个月的样子……  还好,有老夫人作保,景善若放下心来在九宫观小住片刻,预备过年前再回越家去。  却说,老夫人爱惜孙媳妇,匀了一个丫鬟给景善若使唤。  这丫鬟名叫阿梅,粗手粗脚,又有点犯懒,老夫人不甚喜欢来着。景善若接过来,好言好语带着,也不跟人前打小报告,两人对付着过了两三天,倒也和气。  一夜,阿梅在外屋铺了床,呵欠连天地睡下,景善若却还没有困意。她就着微弱的灯光看了一会儿经文,心思便不知飘到了哪里去,只是发呆而已。  --单想想,不知越百川是否已经越过坐忘的关卡,将俗世家人全都抛在脑后了?  片刻之后,她回过神来,发现窗外簌簌的竹叶声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你听听,是落雨了么?”她撑着桌沿站起身来,轻轻问外屋。  “唉呀,半夜三更还管它下雨下刀子……”阿梅嘟哝了一句,翻身继续睡。  景善若缩了手在身前,轻手轻脚地来到窗边,推开窗,一股清新的泥土草叶香气扑面而来。她索性端了灯放在窗棂内,看着那些循了光亮飞来的小虫,便觉着自己也是行善事,救它于风雨之间了。  不一会儿,雨点逐渐转密,甚至不时夹杂了电闪雷鸣。  “这么响的雷,真不像是将近小雪的时节……”景善若喃喃说着,因风吹进来几滴雨水,便抬手关了窗。  在窗扇即将合拢的那瞬间,天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将天际云端映得如同白昼。  景善若一愣,唰地重又推开窗。  --方才看见了什么?  她好像看到……有一道长长的黑影正横在空中?  抬头望去,天际一片漆黑,现在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心中纳闷着,景善若小心地悄声合上窗户,却在抽回手的时候不慎带翻了油灯。  幸好这灯出芯的口子开得小,没洒出来油,只是她反应太快,立刻伸手去捞,反倒捉住了滚烫的碟口,将指腹给伤着了。  “啊……”  屋内一声轻呼,惹得外屋的人也惊醒,但阿梅实在太渴睡,没起身,只睁了睁眼,便又把脑袋埋在被子里,继续睡去了。  景善若也不张扬,吮着指尖,灭了灯火,自己回床上躺着。  窗外暴雨急摧,树影不时被闪电映在窗纸上,如同鬼影一般。  景善若倒是不怕电闪雷鸣。她向来爱雨水,觉着雨声风声入耳既清冷又噪杂,格外有趣。  方才烫到的指尖还有些火燎火辣的感觉,也许明天早上起来,便会发现起水泡了。她将伤处轻轻拍在床沿上,用木漆的冰凉来缓解伤痛。  又是一道霹雳。  屋外骤亮。  --窗纸上赫然掠过一道巨大的黑影!  景善若给吓得立刻往被窝里一缩,片刻之后,才又探出头来,警惕地朝窗户望望。  漆黑一片。  闪电。  窗上树影无异样。  “……唔?”又是幻觉?  捉着薄被,她忐忑地又盯着窗看了一阵,直到困意涌上,这才渐渐地迷糊过去。  第二天,景善若开了窗朝外望,发现院后的树枝被齐刷刷地擦断了,地上一片狼藉。指给阿梅看,对方却认为只是风雨吹打所致、是少夫人大惊小怪。  大雨刚过,林中没有虫鸣鸟叫,静得古怪。  景善若坐在窗前,心中不安,手里的经卷也看不进去。  等日头慢慢转过一个时辰,到午后,窗口便被一道白光给直射着了,光线耀得人连眼也睁不开。  阿梅抱着做完的针线活儿,走过窗边,被晃得尖叫起来:“唉呀!这什么东西啊?”  “不知,亮了好一会儿了,我看看。”景善若拿扇子半遮着光线,吃力地朝光源处看。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头晕眼花地发现,造成日光折射的,貌似是树上一块金光闪闪的东西。  “阿梅,你随我过去瞧一瞧。”  出了院子,到近处一看,树上挂着的竟然是一块巨大的鳞片。那鳞片表面光滑如镜,中心引出一道朦朦胧胧的彩虹,直射出道观围墙之外。  “那边有什么稀奇玩意么?”阿梅好奇。  景善若望着那块足有铜盆大小的鳞,诧异地琢磨着这要是来自一条蛇--那它该有多大个儿?想到这里,她毛骨悚然了:“先回屋吧……虽然是白昼,可墙外就是山林,贸然出去总是不妥。”  “有什么不妥啊?都说是白天了,少夫人不去就回屋罢,奴婢去看看就回!”阿梅挽了挽袖子,兴致勃勃地沿着小道跑向道观后门。  知道自己叫不住她,景善若只立在原地观望,不见其人影之后,当真转身往回走。  没走出两步,墙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啊!”  景善若吓了一跳,难道出事了?  “阿梅?阿梅?”  没有回应。  景善若急忙朝道观后门冲去,到门口的时候顺手抓了根笤帚防身:路上没见一个道姑,要不也可以同行壮胆来着……  后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景善若谨慎地探头出去,左右瞄瞄。  毫无异样。  估测着方才叫声传来的方位,她一面喊着阿梅的名字,一面提着笤帚沿墙边走。  不一会儿,她就在墙头上找到了那道彩虹。  寻着彩虹的另一端往前去,尚未走出百步,就看见阿梅倒在山石边,景善若赶紧上前。刚要扶起晕倒的人,她却突然感到山石背后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在看着她!  猛一扭头,她看见了一对如铜盆大小的眼睛!  这眼睛是长在一个巨大的脑袋上的,那脑袋生着鳄鱼嘴、鳝鱼须、马的鬃毛还有一对鹿角!整个头比旁边一丈高的林木还大,犄角都伸到树冠顶上去了!  --是龙!  “啊!”景善若给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踏在石头上,滑倒了。  她双眼不敢离开龙头,一只手慌忙摸着地面,一抓到阿梅的手,立刻就把人拉到了自己身后来。  她试了试,自己竟然站不起身。  于是她鼓起勇气,对龙说:“你、你要做什么?如果你敢吃人的话……是会被老天降雷劈死的!”  顿了顿,见对方没有反应,景善若又道:“我夫君是临渊道君,你若是对我不利,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你、你还不赶紧离开!”  她话音未落,那龙突然双眼一睁,头部微微动了动,继而一蓄力,猛然翻动起来,顿时地动山摇!  天打五雷轰什么的  “哇啊!”  这下倒好,景善若再是腿软,也被吓得爆发出力气来了。她一把将阿梅的手横拉过肩,半扛半拖地,把人拽往后山门。  她跌跌撞撞地将阿梅拖到了后门附近,再也走不动了,摔在地上,人也坐一旁喘气。  此时庙里的道姑与住客被地震给惊动,纷纷涌出了厢房,有两三个小道姑跑向后门查看究竟,一眼就望着了她俩。  “施主当心啊,摔着了么?”小道姑上前来搀扶景善若,“唉,真不知这地动是怎么回事……”  景善若急忙告诉她们--后门外不远处落了条龙,赶紧报官。  庙里众人得知之后,住持先是不信,派人去后门外沿路查看。待消息当真报告回来了,庙中人全都给吓得六神无主,道姑们有的连忙飞奔下山去报官,有的去正殿烧香求神,还有几人搬了香鼎到后门处,远远地拜龙神……  景善若跟随老夫人去殿里躲着,连厢房也不回。  几个丫鬟围在老夫人身边,跟着磕头求神仙保佑。阿梅过半天也醒了,一醒过来就大哭,看来是给吓得不轻。  “奶奶,”景善若小声对老夫人说,“既然大伙儿都怕,不如咱先下山回家去吧……”  “那怎么成呢?”老夫人摇头,“龙也是神物,难道我等还忌讳它不成?又没有做亏心事!”  众丫鬟听了,也只好点头附议。  老人家似乎当真不怕,还拄着拐杖到后门外远远地看了看。景善若指着山林里隐约可见的龙角,告诉老夫人龙就在那里。  老夫人听了,一脸严肃地冲那方向喊:“龙王爷!烦请给川儿带个信儿,他奶奶身体好着呢,甭挂念!”  山间毫无动静。  景善若讪笑道:“神龙耳朵灵着呢,一定听见了。”  众人附和。  正说着,山林里突然一阵巨响,随后整个大地都抖了三抖,一条庞大的龙尾竖了起来,甩到对面的山崖上。“轰隆”山崖垮塌了一半。  “唉呀,快扶奶奶进去避避!”景善若赶紧与众丫鬟一起,将老人家搀回正殿。  老人呵呵乐了:“瞧,这才是听见了。”  景善若暗暗拭汗。  官兵来得很快,基本上,县衙里的人以及全体家属都来了--“看热闹看稀奇”的字样写在每个人脸上。  捕快马着脸出后门去查探虚实,没一会儿就屁滚尿流地逃了回来。  “大人,那龙是真大!真龙啊!”  那捕快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手舞足蹈地,景善若看了半晌,才将视线移到他们脚边的那一摞麻绳和扁担上。  --敢情他们原本还打算……拿那么一捆绳子就把龙给绑起来抬走?  景善若囧着脸看那根绳子,瞧那厚度,展开来顶多绑了龙两颗牙齿吧……  越家老夫人拄着拐杖,将地板瞧得“咚咚”响:“你们这些年纪轻的、知道冒犯二字怎样写吗?那是条龙神!是龙王爷!你们得好声好气地请它下山去,明白?这绳子--”她用拐杖拨了拨麻绳,连声道:“这是要做什么?这是要做什么!造孽哦!”  “奶奶……”景善若赶紧去拉住越老夫人。  县太爷与师爷狼狈地躲开老夫人的拐杖,拉着县丞一道去殿外商量。  景善若跟了过去,听他们悄声议论那龙会不会伤人,又听几人话题转到要怎样擒住那龙,不能让它给逃了,否则上面怪罪下来,大伙儿吃不了兜着走。  殿内老夫人还在吵闹:“你们都不给龙王爷上贡去!要是把他给气着了,指不定落雨发大水呢,真是没敬畏心的人!”  道姑纷纷上去劝着老人家,说龙肯定是吃肉的,庙里没准备荤腥,实在没办法。  正劝着,县太爷等人回来了:“头一个发现龙的是谁?”  “这有要紧么?”景善若轻声问。  阿梅立刻站了出去,连声道:“我!我发现的,好大好长的一条,一张嘴都比我高!”  县太爷瞅着她,点点头:“嗯,好,你再去一趟。”  “啊?”  “反正前一次神龙不也没吃你么?”老师爷笑呵呵地解释说,“姑娘你再去跟神龙说说话,问问,就说咱县老爷想知道,龙神下凡来是有什么事儿啊?或者,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好事啊?”  阿梅小脸立刻白了:“我、我去?”  “欸,就你。”  “我才要不去!好吓人的!怎么不让捕快哥儿去啊!”阿梅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  景善若见状,拍拍她的头,对县官众人开口道:“民妇去也是一样的,我第二个见着那位龙神爷。”  捕头看看她的装扮,为难道:“这……恐怕有危险哪,让下人去就好,这位小娘子何必自告奋勇呢?”  景善若低首笑笑:“请捕头大人与我同去,权作替小女子壮胆,如何?”  “那自然义不容辞!”捕头拍拍胸脯,“保护县民安全,正是本官职责所在!”  县太爷见在场人等没有异议,安排五名捕快随同二人前往,其余人等在殿中候着回音。  “这边请。”  景善若带着捕头一行人朝后门去。  捕头挠着后脑,道:“有危险自个儿跳出来的主人家,我还从没见过!”  景善若不好意思地微笑道:“大人这回不就见着了?既然是我屋里的丫鬟,除了我,还有谁会维护她呢?所以小女子只好挺身而出了。再说,有大人与各位大哥撑腰,我也不怕什么的。”  “哈哈哈,听见没?”捕头回首看看手下们,众人都笑了起来。  景善若又说:“那条龙动静挺大的,究竟听不听得懂咱这儿的话,尚且不明。大伙儿要小心,要是有什么不对,赶紧就逃啊!”  “嗯,多谢越家小娘子提醒。”  众人到了一开始发现龙头的地方,见那条龙还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原地,连脑袋的位置都不曾移动过。  捕快们惊叹着这龙头的大小,都不太敢靠近。  景善若倒是觉得奇怪:“为什么龙神爷一直呆在这里,并没有飞回天上的意思呢?”即使是被围观,对方也根本不睁开眼睛……  “我看啊,这条龙要死。”捕头大胆推测。  “咦?”众人都吃了一惊,“头儿,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你们看,那脑袋后面,一丈长的地方!”  景善若转到另一个方向,顺着山墙一样的龙体往后看,在龙头到第一对爪子之间,发现了一道焦黑的伤口。  “好像受伤了?”  众人议论纷纷,胆大的已经走了过去,踮着脚查看其伤处。  景善若在满地树枝狼藉中小心地落脚,走到龙头后方,小心观察,只见龙身上的伤口比她双手展开来还要长,中间裂开足有一尺宽,鳞片外翻,露出严重烧伤的龙肉来。  嗅嗅气味,她悄声道:“啊,好像焦糊了呢。”  “不知道龙肉什么味儿!”有名捕快说着,咽了口唾沫。  另一人质疑道:“哎,这该不会是给雷劈的吧?”  “真有可能呢!”  “要是雷劈着了,那还不死定了啊?”  捕头嘀咕着,抽出朴刀,走近龙头。  “等一下!”景善若急忙喝止,“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戳它一戳,看它死了没!”捕头理直气壮地回答。  “不要这么做比较好吧!”景善若皱眉道,“这是龙啊,怎么可以在它身上动刀子……”  “越家小娘子,你不知道吧?黑市上龙肉贵着呢!”一名小捕头笑起来,“指甲盖大小一块,还不知道是不是驴肉,都得要拿这么大坨金子去换啊!”  另几人跟着笑起来:“去你的,绝对是驴肉,这货真价实的龙天底下能有几条啊!”  又有人道:“听说吃了治百病,能长生不老,还有还有,吃了龙眼珠就能立马飞升成神仙!”  飞升?  景善若心中动了一动。  “难得的机会啊,跟这伤口地方割几片肉,谁也看不出来。”捕头说,“喂,咱哥几个可得保密,这肉分一块就少一块!县老爷他们拿去还不是雁过拔毛?”  “就是!”“就是的!”  捕头回首跟景善若说:“小娘子,你要是怕,就先回去,不要跟县老爷说就是了。回头咱分你一份!”  景善若摇头:“大人,真的别动它,它还活着的。”  “这不快死了嘛?雷劈着了能活多久?”  “活生生地剜一块肉下来,就算壮得跟牛一样,也会受不住的。何况这龙还伤得这么重……”景善若为难道,“大人,真不急这么一时,要说,就算它真过不去这坎儿了,县老爷也不能一人就把它整个儿搬走不是?迟早都要过各位大哥的手的!咱先缓缓,就当是……天有好生之德,小小的凡人也能放过神龙,积个德,好么?”  她说得条条有理,捕头等人听了略有动摇。  景善若又乘热打铁,劝道:“何况,它昨天还挣得挺厉害的,要是大人动手时候它突然回光返照,这动静大起来,惊动了县老爷师爷还是小事,伤着各位大哥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这下几位小捕快也站到景善若一边了。  原本他们还怕捕头想私吞,到分尸时候不排他们的班。但景善若提到这龙还是很有攻击性的,保不准一痛起来,垂死一挣,结果压死几人,那才是不划算!  救龙一命胜造那啥?  “也对,头儿,那咱再等等吧!”  “嗯,先回去禀报情况!”捕头颔首,“反正这龙活不了多久了,要它是蛇,天雷可不正劈到七寸上?”  “所以说,雷公劈得准啊!”  众人谈笑着往回走。  景善若心中惶惶,回头看了看那龙,突然发现其双眼似乎微微睁开了,正默默地看着她!  待她仔细看的时候,龙眼又阖上了。  县老爷听了捕头回报,失望地问景善若:“那龙当真什么也没说?”  “嗯,回大人的话,民妇到了地儿,就见龙神爷一直动也不动,像是……像是已经仙逝了一般……”景善若低首道,“要不是捕头大人胆儿大,亲手去试上一试,谁也不知道那龙神爷竟然还活着哪。”  “喔,师爷,你看这--”县老爷回头找师爷商量。  商量结果是就在道观里过夜,等第二天再看看神龙的情况。  天色暗了,众女眷先回厢房休息,男性就在殿里守更。  阿梅奔回房,赶紧着先点灯,然后给景善若打水、铺床、放碳壶。  景善若笑道:“阿梅,怎么突然这么勤快了?”  “三少夫人……”阿梅脸红了,“你对阿梅那么好,阿梅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就别取笑阿梅了。”  “哈哈,傻丫头。”  景善若隔空作势刮一刮阿梅的鼻尖,随后取了床头上的经卷,倚在桌边慢慢观看。  阿梅靠前来,道:“少夫人,要不要换一本经啊?你来来回回看这同一卷,都看好多天了呢!”  景善若笑说:“这看不腻的,不用换。”  “哦?”  “这是你家三少爷留给我的,哪里会腻味呢?”景善若轻声说着,摸了摸经卷的边角,“唉,改天拆了重新缝一遍吧,线头都起毛了……”  阿梅似懂非懂地点头:“嗯。”  “对了,阿梅,等会打桶水来。”  “啊?”  “放在房檐下面就好。”景善若道,“我还要出去一下。”  “啊?啊?”阿梅满头问号。  景善若说:“你好生睡觉就是了,不用担心。”  阿梅带着疑问在外屋铺好被盖,自己先睡了。景善若一直醒着,她默默读着经文,但心思早就飞到了另一处。  夜深人静时候,景善若拎着水桶出去了。  别看她平时该能干的时候能干,该娇弱的时候娇弱,这么一桶水,对她来说还是挺挑战的--毕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没担过重活嘛。  她连拖带提地把桶带在身边,悄悄来到道观后门,吃力地卸下横木,推开门,钻了出去。  “啊,忘记跟阿梅说还要个水瓢……算了。”  景善若拖着水桶,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缓慢前进。  多亏今晚有月光帮忙,云层也不厚,否则她是绝对走不到目的地的。  现在她站在龙头前面,准确地说,是站在龙的牙齿前面。  说实话,仰头看着对方的鼻孔,然后发现那鼻孔都能把自己给整个塞进去,这样的压迫感还是很强的。  景善若摸摸巨龙的牙齿,然后踮着脚摸向它的上唇。  虽然还是差一点点才能够得到,但是手指能感觉到温热的气流,也就是说这个庞然大物还活着。  景善若抱起桶,就着龙的牙缝往里倒了一半水。  “喝点吧,你都渴了两天了。”她小声道。  她转头看看龙身上的雷伤,月光下伤处更显狰狞。半天不见,焦黑的伤口下流出脓水,周围的龙鳞也虚浮了起来,摇摇欲坠。  景善若把自己的手帕浸入水中,拧了拧,拈出来。  她为难地看着龙体--本来是想替它洗洗伤口,但是……这患处未免也太辽阔了吧?别说她一张手帕,就算是一床被子全拿来擦拭,恐怕也是不够的。  “唉。”她回到龙首边,放弃地叹了口气,替它擦擦脸颊(如果那里能够叫脸颊的话)。  龙的眼皮颤了颤,吃力地抬起一半。  “啊,你醒了?”景善若吃惊得连帕子也脱手了,“别吃我,我没几两肉的……我这就走了,你、你自便……”  退后几步,她指指龙头后面的空地:“那桶里还有一点点水,你渴的话、算了当我没说吧……”  连给人家润嘴唇都不够的说。  “你要是还有点力气的话,赶紧飞走,不然县衙的人要把你锯成几截运去州府的!快逃吧!”景善若飞快地说完,转身,兔子一般逃走了。  龙一声不吭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离开视野,才又重新闭上眼。  第二天,龙不见了。  “原来那龙根本没事!”  众人惊恐万状,尤其是几位当官的,立马吩咐九宫庙里的住持开法场,请求神龙原谅小县招待不周的过错。  越老夫人则高兴得很:“龙王爷一定替老身给川儿带话去了!”  “是啊奶奶,哎,当心台阶。”景善若扶着老夫人从前殿回厢房,“眼看着也近年节了,奶奶还不预备回家去么?”  “今年不回了。善若,你带人回去罢。这里还有几封银子,替老身分给几个小的就是了。”一说到回越家,老夫人就满脸的不高兴。  景善若暗忖:老太爷做寿,老夫人也没回去,两夫妻到五六十岁还闹得女方住道庙,也算是互相膈应得厉害了。  她就没再劝,带了阿梅和一个赶车的,三人一行回越家去。  此时路上雪厚了,日子好一天坏一天,国道给铺得层层冰叠着层层雪,不怎么好走。所幸赶着回家团年的商人和长短工不少,路上多见车马和拉着板车携妻带子的行人,不算寂寞。  “县里大冬天的也有打雷闪电,据说是不祥来着,可这么大的雪,明年年景倒该是好过今年的。”景善若说着,将手里的道经又翻过一页。  车夫接茬道:“唉,少奶奶,你真是贵人看得远,却见不着这雪铺得牛都不好走了啊!”  阿梅立刻呵斥说:“少夫人说话,哪有你接嘴的份,还抱怨?再不快些赶路,等天色暗了,岂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看我不掐死你这好吃懒做的!”  “是是、阿梅小姑奶奶,小的这就下去拉着老牛走,成不?”车夫苦笑着跳下车,牵了牛嚼子,走在前面替牛把雪踏实。  “穿厚实些吧,别冻着了。”景善若轻笑道。  车夫乘机叫苦:“少奶奶你大好人啊,瞧梅丫头,根本不拿咱当人看待呢!”  阿梅恼火了:“还说,看姑奶奶不撕了你的嘴!”  三人笑笑闹闹地赶路,天黑之后又行了半个时辰,才抵达客栈。虽然临着大道的客栈早早打烊了,但拍一拍门,还是会给开的,三人总算得个地儿住下。  客栈伙计殷勤地招待客人,景善若等人进了房间,安顿下来。  这店里原本并不冷清,前面说了,赶着回家过年的人不少,穷人也不少。店里客房住不起,后面马厩没封着门、冻得厉害,部分人便花几个钱在堂里跟店伙计一样打地铺睡。  阿梅听见楼下人声热闹,禁不住心痒,在屋门里面转悠了几圈。  景善若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提醒:“别去凑热闹啊。”  阿梅噘嘴,给主人倒水。  “三少夫人,你听听。”她指指门外,“下面好像还有人唱曲的。”  “难道你要去点曲儿?”  “那哪儿能啊?阿梅也不想让少夫人破费,只是说,哪怕门儿开个小缝儿,给蹭着听个清晰点的,也好啊……”阿梅悄声嘀咕。  “哦,我知道了。小姑娘跟老夫人在庙里住太久,早憋得慌了?”景善若取笑道。  “少夫人……”  景善若继续翻书,笑说:“去吧去吧!门多开一点点,别出去,更不要趴在栏杆上听,记住了?”  “嗯,少夫人最好了!”  阿梅欢喜起来,乐呵呵地将房门拉开一道窄缝,好奇地向外张望。  从她这角度是看不见什么的,但门一开,堂里热热闹闹的人声就得了缝儿,涌入客房中。  那妖妖娆娆的小曲却是男人唱的,配的是碗筷和小琴,唱的是天上狐母九尾变,嫁了东海的蛟龙。两方本族都是水神,两方互不相让,却把姻缘坏了,成就对族人的责任。两人千年后各自化个小儿,在人间私会,互相试探。  要说这唱词,景善若也听过的。  记得是她才刚刚嫁了越百川没多久,越家大少爷喜得麟儿,请了三台戏对着唱来着,其中之一压轴时候就是唱的这出。  景善若看着经卷上的文字,随兴地跟着那唱词上哼:  --想天上神仙,不过是得了缘的凡人,却将那欢喜烦扰双双抛了,是值也不值?  --值一个长生不灭好华年,不值那恩恩爱爱俏佳颜。  她唱着,想到越百川,不由得摇摇头。  “唉,将自己看得太高,总是不妥。”何况他还有等了千年的美人在侧,忘却凡缘哪里不好?  阿梅在那前面,也学着身段踏了两步,抬袖指着烛火清唱:“学长生兮学长生,忘势利兮脱俗情。青松灵秀绿竹摇风,闲来观鹤舞,静时听鹿鸣--”(出自布袋戏台词)  “动静小些,别教外面的人听见了。”景善若轻声责备。  “少夫人,阿梅唱得可好?”  “挺好的。”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得外边一阵骚动。惊叫,笑骂,喝彩不一。  “怎么了?”景善若纳闷。  “那阿梅去看看吧!”  “嗯,当心些。”  阿梅趴着门框朝外看,继而壮起胆子,踮了脚尖去栏杆边,朝下看。  “那宝贝”在哪儿?  阿梅趴着门框朝外看,继而壮起胆子,踮了脚尖去栏杆边,朝下看。  --竟然是不知哪里的牛鼻子老道在玩傀儡戏,那傀儡是一副婴儿大小的白骨,不需要牵线,自个儿就能蹦跳乱跑。众人有被吓着的,有觉得精彩刺激的,还有胆儿大的,伸手去摸,被傀儡给躲开了。  阿梅看得入神,迟迟没有回房。  景善若唤了几声,又不方便提高嗓门,只好自己披着氅衣出来。  见了楼下的戏法,她无奈地拍拍阿梅的脑袋,道:“好了好了,进去休息吧,明儿还要赶路的。”  “可是少夫人,那傀儡不用系绳的?到底怎么回事?”  景善若取笑道:“人家吃饭的功夫,能轻易让你看明白么?看够了赶紧回屋吧。”  “唔……”  此时楼下的小傀儡已经爬上了饭桌,把几个碗放在前面,一板一眼地跪在桌上,做出焚香叩拜的模样。  老道在旁念说:“三香若平,则魂经五内,不去。三香若清,则魂游印都,浮虚。三香若降,则如何呢?”  众人只看热闹,哪里知道怎么接,都巴巴地等着老道士让傀儡继续动弹。  然而傀儡白骨定在原处不动了。  从老道一开始说话起,景善若就觉着那话耳熟,仔细想想,好像正是越百川给她的经书上的几句话。  貌似是召鬼驱使用的?  那后面是--  三香若降,则魂归离恨,夺杀。  想起这句话,景善若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她看看桌面上,那碗里并没有插着三炷香。所以只是玩傀儡戏说笑罢了。  正想着,她的视线突然扫过楼下的柜台。  柜台后面有个小小的神龛,平时大概挂着布帘遮灰,所以看不见,但现在是敞开着的。从景善若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龛里供着个穿白衣的不知道什么神仙像,要说是财神或关公,貌似那衣角都不太像。  引起景善若注意的当然不是这个不起眼的衣角。  她关注的是,神龛前面有三炷香。  而此时,香枝燃出的烟气,正是沉沉地往下降的。它像水一样从烧着的香头处流泻下来,落在神龛的平板上,然后从边沿继续往下坠。  景善若皱眉。  她拉住阿梅的衣袖:“回屋去吧,别看了。”  阿梅没有动。  景善若感到奇怪,低头望着阿梅的脸。  阿梅额头上全是冷汗,整张脸煞白,好像看见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东西一般。  “阿梅?阿梅?”  景善若暗叫不妙,她拉住阿梅摇上一摇,对方就像是冻僵了般,全身板结成一块整体。  景善若再看客栈内众人,竟然都没声息了。大伙儿全都时间停止一样地僵着身子,难得有水滴声,那也是吧嗒吧嗒下落的冷汗。  她望望傀儡偶,也就是不动了而已,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正惶恐着,她突然感到自己右臂上像是蚂蚁在爬般,鸡皮疙瘩全冒出来了。  朝右边一转头--  --惊见那老道正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侧,盯着她看!  “……你、你要做什么?”景善若退了一步,贴在栏杆上。  老道士阴森森地笑了笑,道:“小娘子不简单,吃过仙家饭?”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乖乖看着,不要声张,我就不弄死你。”道士说完,踮着脚尖下楼去,把掌柜面前的账簿翻开来,一页页地查看。  景善若看着他的举动,转头看看处于极度惊恐状态的众人,不知应当怎么办好。  她定了定神,出声问道:“这位道爷,你是要找什么?”  “找人。”老道埋头翻着,突然一把抓起账簿,将册子捏得跟丝帕一样皱,拎着就往楼上走。  景善若赶紧退回屋子,关紧门,隔着门缝往外看。  老道人路过这间客房的时候,知道她在里面,于是斜着眼望门缝里瞥了瞥,无声地咧开嘴,继续往前去。  景善若提心吊胆地捱到他走过这间房门。她飞快地检查了一下门闩,赶紧冲到桌边,翻开越百川留下的那卷经书。  她慌慌张张地寻找着方才有印象的那几句话。  虽然说经书一卷字数算是不少,但古书都竖排的,这又是抄誊之后装订起来的手抄本,其实一页上也没百来个字。  景善若找得匆忙,心中焦急。  可是她又不敢确定就算找到了,那文字记载真能起什么作用……  “啊,在这里!”她悄声对自己道。  纤指沿着文字一路往下飞快地移动,她已经找见了方才道士念的那段经文。  连同她自己记忆中的半句,也丝毫不差地找了出来。  她赶紧往回翻几页,检索这几段文字所属的条目。  “定魂散,第二阙……解法在……”  纸页哗哗地翻动着,景善若紧张得心都快吐出来了,生怕那老道士突然杀个回马枪。  “啊,解法在这里!”  她惊喜地将经卷捧得离灯火近些,可还没看到关键的做法(前面好多废话……),就突然听得外边一阵咆哮!  “去你母的!¥#%@!#!”此为脏话。  这声音挺吓人,跟带骷髅的老道士嗓音不同,更沙哑一些,就像是空口抓了一把盐往喉咙里咽的结果。  景善若惊得跳了起来,将经书藏在怀里,惊魂未定地看着靠走道的窗户纸。  一道人影飞快地冲了过来。  看得出是那老道,其边跑边回头,竟然好似是把脑袋转到了背后般。  他高声喊道:“不是你还有哪个?道爷我命盘都算定了!”  他身后那沙哑声音立刻又骂了一串难听的:“……(略)爷也是为那宝贝来的!你当只有你一家知晓?”  “我呸!”老道说,“老实交出来,你小儿到得早,东西绝对在你手上--哇啊!”  话还没吼完,他就被蹲在走道上的阿梅绊倒了。  阿梅当然也不是故意的,她那不是在脑子里什么地方被某种东西吓到了嘛?  说起来正是老道士自作自受的。  他这下摔得狠,立马磕了半颗牙,和着血沫吐出来。  “臭娘们!”他一脚朝着阿梅踹过去。  阿梅吃痛,骤然惊醒,尖叫一声,转头看见满嘴是血泡子的老道人,更是汗毛倒竖,手脚并用地朝后爬,一面叫,一面“咚”地撞在房门上。  “救命啊!救命啊!来人啊!”  她话音未落,房门唰地一下开启,景善若飞快地出手,把她给拽了进去,“啪”,关上门。  “呜呜呜!少夫人!”  阿梅吓得一把抓住景善若,死死不肯放开。  “安静。”景善若用力关好门,拨了闩插牢实,一手抚摸着阿梅的头发,“别吵,别闹,那位道爷还在外面,你别叫得他恼火啊!”  门外适时地传来老道人的声音:“嘿嘿嘿……”  阿梅被吓得眼泪都下来了。  景善若立刻隔着门说:“道爷,您当心些啊,那边房里不还有个什么人么?”  老道人被她一提醒,这才唔了声,骂骂咧咧地下楼去,口中道:“臭小子爷整不死你!”  景善若连忙拉着阿梅远离房门,悄声对她说:“你别哭,别出声息,这事儿也不是哭就能办好的。先等等看!”  阿梅含泪点头。  景善若赶紧到了门对面的窗边,推开窗户往下看,虽然是二楼,但要是真有什么危险,就从这里跳下去,应该也摔不死人的。  此时楼梯又咚咚咚地响了起来,老道士嘴里不干净着,又路过这房间外的走道,往深处冲去。  映在窗纸上的是人头、道髻和他扛着的一面道幡。  景善若也不太认识这些道家的东西,看不出那是镇魂幡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只知道那玩意儿就算是威慑不了对方,拿来抽人应该也是很痛的。  那道士杀气腾腾地冲了过去。  走道深处立刻响起对骂声,还夹杂着木器、铁器互相抨击的声响。  “本事不如你爷,靠蛮力也不是爷对手!”  “少罗嗦!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一命!”  “不在你大爷身上!你大爷拿着的话不弄死你才算狠!”  两人打得正凶暴,听上去好像连牙齿也要上阵的样子,景善若拉起阿梅,悄声说:“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阿梅积极摇头:“少夫人,说不出来,就是……就是一看跟要了命似地……少夫人你为什么好端端的……”  “我也不知道。”景善若将经卷藏在贴身处,自己去收拾包袱,同时吩咐阿梅,“你把那床被子拉过来,绑在窗棂上,咱先出去躲躲。”  “嗯!”  阿梅立刻照景善若的指示去干。  景善若掖着包袱,竖起耳朵听隔壁几间房的动静。  道士跟那个还不知道是圆是扁的对手都没啥大响动了,偶尔听得楼板吱呀吱呀地被踏得直叫唤。  阿梅往窗下看了看,黑咕隆咚的一片夜色让她直哆嗦。“少、少夫人,咱从楼梯下去不成么?”她可怜兮兮地求着。  “你忘记店门已经关了?”景善若责备一句,“别怕,我先下去,我接着你!”  她正预备翻窗,突然听得走道上两男人又吼起来了。  “说不在爷这儿就不在!要哄你一个字,爷把祖师的墓碑扛背上一辈子!”  “我呸,那你说在哪儿?你拿盘出来,咱再测!”  “测啥!就楼梯口那屋!在小娘们身上!爷早八百年就看好了,提早来猫着的!”  什么?  景善若一激灵,差点没就着窗框边上滚下去。  阿梅自然也听见那两人的对话了。  她牙齿打颤,伸手指着这房门,悄声对景善若道:“少、少夫人……”  “嘘。”景善若示意她噤声。  但是阿梅抖得厉害,话也收不回了,哭着道:“咱、咱这不就是……楼梯口的房间么?”  快逃吧,小姑娘!  阿梅抖得厉害,话也收不回了,哭着道:“咱、咱这不就是……楼梯口的房间么?”  “多话!”  景善若拽住被子,试试结打得是不是够紧,翻身就越过窗棂,往楼下滑去。  落地之后,身边有什么东西被碰到了,摇摇晃晃朝旁边垮。  景善若赶紧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往那边拦,原来是摆在杂物架子顶上的一簸箕干黍子。  虽然落下了几束,但沙沙的声响可以忽略不计。  景善若抬头,冲楼上悄声道:“阿梅下来,快点!”  烛光中,窗棂上就出现了阿梅一只手而已,她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快下来啊!别怕,有我在,我接着你!快!”景善若急了。  这可不是磨磨蹭蹭的时候啊!  正在她盯着那只手着急的时候,一个声音出现了:“咯咯咯……你真的要接着么?”  景善若一惊。  紧接着,阿梅的手提了起来,然后出现的是她的脑袋和上半身。  可是,在她后领处拱起了一块尖角。  ——正是有人拎着她,把她往外提。  阿梅哭得连气都接不上来了。  景善若不敢说话,生怕那人把阿梅狠狠地摔下来。  “你要做什么?”她轻言细语地商量,“小丫鬟哪里冒犯了这位爷,小女子替她赔罪,请先把人放开,或者慢慢放下也好……”  “咯咯咯——”  那人从阿梅身后露出了半边身子。  他也爬在了窗坎上,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景善若看。  “小娘子,长得俊啊。”他说。  他驼着背,样子猥琐,整个脑袋似乎就挂在胸前了,讲话的时候带着奇怪的尾音。  景善若感到汗毛一根根地竖了起来。  她勉强挤出笑,对那人说:“这位爷,怎样称呼?啊,先把阿梅放下来,好么?我当真接着……”  “爷是蛊堡人,没听过罢?”驼背怪笑着,伸长了手,把阿梅往下边一掼。  “啊!”景善若赶紧去接。  冲撞力带得她踉跄,两人一道磕在杂物架上,那些叠在一起的簸箕和箩筐哗啦啦地翻了一地。  “阿梅,没事吧?”她轻声问。  阿梅抓着景善若大哭。  “没事、没事了。”景善若安慰阿梅。  然后,她抬头看蛊堡人,镇定地说:“这位爷,小女子从来不懂得神仙道长生路,除了请修道人做法事,也没多接触过各位仙家,不知您这是……”  “咯咯咯,你身上带着个宝贝,交出。”  驼背笑嘻嘻地说着,突然就跳了下来,咚地一声,四肢一齐趴在地上,蜘蛛一样地撑着。  景善若搂着阿梅往旁边让了让,手在阿梅背后,悄悄往墙边摸。  虽然摸到了不知什么长条状的东西,但一试手,发现是软的,这玩意儿无法拿来自卫。  “小女子愚笨,不知道爷要的是什么?”她说。  “一样仙家才有的法宝……”  景善若为难道:“爷,我不过是个肉眼凡胎,纵然天大的宝贝搁在面前,又怎么认得出?”  她看了看阿梅,在后者背上轻轻抚摸,示意其安静。  她继续道:“还请爷明示——究竟是什么法宝,长成哪种样子,或者有何用途,如此一比较,小女子才好查找爷要的究竟是何物啊!”  “何必费事?”驼背咧嘴,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来,月光下刀刃寒光一闪。  舔着刀口子,他森森笑道:“一刀一个,东西自然跑不了,留下尸身还可以陪爷玩玩……咯咯咯……”  阿梅惊叫。  说时迟那时快,景善若果断出手,扶住驼背的手腕使劲一送。  “唔呃啊啊——”  驼背的舌头立刻被割出了大口子,要不是他刀子松得快,这下准把他舌头切下半截不可!  景善若一把抓起刀子,也不顾忙乱之间握住的是刀身,另一手撑起阿梅的背:“跑!”  这回阿梅没有让她失望,呜啊啊哭着就往前冲。  景善若把身后挂着的半床被子往驼背头上一蒙,自己也赶紧跟着阿梅逃。  后院的门是关着的,阿梅冲到门前,用力拍了一拍。  想当然没有人会在外面替她开门的。  她大哭着埋头撞过去,院门应声垮下去一半,另外半扇门也摇摇欲坠。  阿梅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连滚带爬地奔出去。  景善若跟在她后面,顺手抓了客栈里人晾晒的衣物,连同衣杆一道掼在地上,用以稍微阻挡追兵。  驼背咕噜呜噜地捂着嘴,跌跌撞撞跟在后面。  “快跑,阿梅!别停下!”景善若急忙喊。  阿梅这冲出去,慌不择路,朝着客栈前面的大道逃,结果刚踏上黄土道儿,就被人给撞翻了。  撞翻她的正是从前门吭哧吭哧追出来的老道士。  ——他嘴角上挂着血沫,肩头还扛着幡呢!  阿梅摔在地上,大口喘气抬头看,脸上的眼泪和泥土都混在了一起。当看清是老道人的时候,她顿时感到深深的绝望,瘫坐在地,无力动弹了。  “阿梅!”  景善若转过墙角,就看见阿梅瘫在地上,老道人朝路边的脏水沟一个劲吐血沫子。  她眼珠一转,立刻把手里的短刀拢进袖子中,气喘呼呼地赶到两人跟前。  “道爷!你没事,太好了!”  她说着,指指后面:“刚才有个驼背的恶徒,追着我们主仆二人不放,嘴里一直叫着什么法宝来着……”  “哦?”老道人斜着眼睛,用眼角看她。  景善若继续道:“我实在没办法……他又有刀子,我只好把整个包袱给他了!道爷,如果你要的东西在我这里,小女子是真的保不住它啊——”  话还没说完,老道人就跟后摆着了火一般,嗖地冲向客栈后院。  景善若赶紧拉起阿梅:“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阿梅呆呆地点头,咽下一口唾沫,颤抖着爬起身。  “这都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哭丧着脸,失魂落魄地跟着景善若逃。  景善若引着阿梅往路对面的树林里钻。  她这时候得空,把五根指头松一松,换了只手拿刀。  握着刀刃的指根部分湿漉漉的,应该是流血了,暂时还感觉不到痛。  她甩甩手,把刀递给阿梅:“拿好,别伤着自个儿!”  “嗯!阿梅知道了!”阿梅紧张而僵硬地点头。  两人摸黑磕磕绊绊地逃,没跑出一里地,就听得后边轰隆巨响,整个大地都晃了晃,树上的积雪噗噗往下掉。  阿梅还好穿得不少,景善若连大氅都没来得及披,雪落进领口中,激得她一阵哆嗦。  “少夫人,后面好像什么炸了!”阿梅回头看看。  黢黑一片的天地间,就不远处的客栈那儿红火起来,眨眼时候又是不知何物炸裂了,伴随着像人又像野兽的怪嚎。  “不要管!快走!”景善若拉着阿梅,踏了雪地往前。  阿梅用衣袖抹抹自己的小花脸,泫然欲泣,问主人:“少夫人,咱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也不要管!”景善若掂掂怀里的经卷,道,“先走远些,再躲到天明!包里有银角,别担心。”  “啊!”  阿梅惊叫一声。  “怎么了?”  “少、少夫人……我把包袱丢那儿了……呜呜我这就去拿回来……”说着,她转身就往回走。  景善若一怔,随即拽住阿梅,道:“刚才太惊险,不怨你。我头上的簪子值几个钱,等到镇上当了就是,不要回去!”  “嗯。”阿梅抽泣着点头。  景善若摸摸她的脑袋,说:“吓坏了吧?再走走,别坐下休息。”  “少夫人,阿梅腿软……”  “我知道,来,我牵着你。”景善若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又说,“要是遇见什么野兽妖怪,你赶快把刀给我,知道么?”  阿梅抬头:“少夫人,你会用?”  “没用过,我只是怕你记不起用刀具防身。”景善若道,“山野林子,又是深夜,真不知道能遇见什么。要当心才好。”  阿梅认真地点头。  “会遇到什么?”  景善若应道:“难说啊,有狼、山狗——嗯?”  ——刚才搭话的……好像不是阿梅的声音!  阿梅埋头跟着景善若的脚印走,不料咚地撞到她背上。  揉揉鼻子,阿梅纳闷:“少夫人,怎么突然停下了?”不是说还要赶紧逃得越远越好么?  景善若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阿梅,刚才是你在问我会遇到什么?”  “不是,少夫人自问自答才对啊。”阿梅回答。  “我以为是你问的。”景善若简短地解释了一句,闭口不言语了。  “我哪有……”阿梅瞪大眼,刚分辩到一半,突然意识到景善若说这话代表什么。她冻得发痛的额头上立刻冒出了冷汗。  ——少夫人的意思是……还有别的人在她们附近?  她低呼一声,紧紧攥住景善若的手。  景善若单薄的身子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知是不是给惊吓的,但是她看起来十分冷静。  “谁在那里?”她并不看任何方向,只是闭着眼,扬声道,“出来吧,既然不想隐瞒自己的存在,又何妨现身一见呢?”  随着她看起来很有底气实际上虚张声势的呼喝,一道人影出现在二人面前。  竟然就在眼前,之前却完全看不见。  “越家少夫人,这是恼火了么?真不经逗。”那人影说。
共获得金币 0
 离、离婚了?  竟然是女子的声音。  发现对方不是男人,阿梅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她躲在景善若后面,不服气地说:“我家少夫人与你并不相识,什么逗不逗的!懂事不啊?”  “阿梅!”景善若喝止她,“怎么如此无礼!”  “少夫人……”阿梅委屈地应了一声。  景善若转头看着拦路的女人。  虽然有月光,又有积雪反光,可在黑夜里看人仍是看不真切的,尤其那人还站在树下、积雪的枝头挡住了月色,使其只剩下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  景善若隐约见得此人头上梳着髻,心中便又是咯噔一声响:难道这是今晚第三个?真是倒霉起来喝凉水也呛死啊……  她知道自己全身上下就一件宝贝东西了。  那便是越百川留下的经书。  虽然她看了没什么益处,但这是夫君的东西,夫君又不是一般人,谁知道经书被人拿了会不会对夫君有害?  景善若打定主意,尽力保护那卷经。  ——嗯,这个修道的人,要用一样的谎话骗过去么?  景善若正准备开口,对方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草梗,笑道:“这位夫人,贫道方才算过,有件好东西在你身上。你可想抵赖?”  “……”景善若无力。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动不动就是占啊测啊算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她放弃第一层哄骗,跟对方说:“仙姑,我还不知你所指是何物呢,从哪里来的抵赖啊?”  道姑干脆利索地回答:“一卷经书。”  “经书?那应当不算奇物吧?小女子夫家几位女眷都吃斋清修,要说经书古籍,可算是藏得不少。”  这是胡说八道,越家识字的女性除了她也就老夫人一位了,老夫人根本就不在家里住,那还谈什么收藏经书啊。  道姑耐心也好,只说:“施主,你好生想想,随身携带的书卷里,是不是有一本叫做《太息十二元经》的?”  “太息十二元经?”  越百川给的经卷是叫这个名字,不过……  景善若道:“小女子略认得几个字,说起来,确实有这本经书,只不清楚上边的记载是哪门哪派……”  “哪门哪派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这经卷若是留在施主身上,恐怕会招致大劫。”道姑说着,向前走了一步,从雪枝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她温和地说:“那卷经,原本是不属于人世的东西,若非仙人不慎遗落,定然不会出现在此,更不能引起轩然□。亡羊补牢不为晚,这位夫人,可以将经书割爱,转让予贫道么?”  景善若看着她,发现自己认得她的脸。  这是那位将越百川带走的仙姑。  景善若摇头:“恐怕不成。”  “为何?”  “此物乃是我夫君所赠,我怎能随意转交他人?”景善若坦然道。  竹簪女冠定定地看着她,片刻之后,轻哼一声。  “哈,贫道明白了。”她说,“眼下二位身后有追兵,贫道就不妨碍二位逃命了。请。”  说完,侧身让开。  阿梅呆愣地看看竹簪女冠,再看看自家女主人——怎么觉得两人之间气氛不太对劲?  景善若也不想跟竹簪女冠多说什么。她端详对方身段和面容,然后对阿梅说:“我们走。”领着小丫鬟继续在积雪中赶路。  竹簪女冠在原地立了一会儿,脸色仍是不好。  一旋身,她飞至在道边搜寻主仆两者的蛊堡人跟前,骂道:“你怎么办事的!本仙姑引你过来,难道是要看闹剧的吗?”  驼背蛊堡人乍见竹簪,竟然一改猥琐下流神色,慌张地跪伏在地。  “仙、仙女娘娘,小的一时不察,给那娘们使了阴招啊!”他伸出舌头,上面一刀割得可不浅,血还在流,舌尖都分成两半了。  竹簪女冠睨着他,脸上尽是极怒的冰霜。  倏忽之后,她怒极反笑,带着笑意恨恨道:“真是活回去了,姑奶奶是什么神仙人物,竟与尔等凡胎一般见识!去!”  话音未落,长袖一舞,驼背立时被飓风吹飞,轰然撞进客栈门内。  那老道士刚撤下傀儡戏法——顺便摸了堂中众人身上的银钱到自己兜里,正要出门呢,迎面就是一个驼背大汉砸过来。两人撞做一处,哎哟喂呀直叫唤,半晌没爬得起。  客栈众人尚不知变故,除了掌柜心疼门板之外,皆是指着两人哈哈大笑的。直到有人发现自己钱袋没了,这才声张起来。  老道士赶紧捂住包袱,可是,被驼背一撞,包袱皮已经破了,别人的钱袋啊扳指鼻烟壶之类哗啦啦地流出来,遮也遮不住。  这下可好,众人暴怒,笤帚条凳桌子什么的都举起来了。  “各位乡亲饶命啊!”  ※※※  “阿嚏!”  阿梅着凉了。  两人到天明时候绕回正道上,跟赶牛车的乡民商量,坐在人家车板上休息兼补眠。  一路搭车到镇上之后,二人典当首饰换了点钱,住进旅店。  阿梅借炊房给景善若熬了碗姜汤,自己却没有喝,结果到晚上就有点低热,后来烧得厉害了,休息两天才好。  “结果还是换我服侍你这懒丫头。”景善若取笑着,替她掖了掖被子。  阿梅嗓子痛得厉害,原本是一直没吭声的,此时禁不住说:“少夫人你真好……”  “现在知道了?”景善若笑起来,“既然老夫人将你给了我,以后你就一直跟着我了,只要别惹是生非,什么都短少不了你的。”  顿了顿,她又说:“我那院里,原本也缺一个身份压得住众人的好丫鬟。娘家跟来的去年又给嫁出去了。”  “莫说阿梅年纪小,就是大了,也是跟着越家各位奶奶的,只要少夫人不嫌弃,阿梅就不走了。”  “好了好了,多休息,少说话。”景善若说着,去桌边继续看书。  阿梅裹着被子想东想西,又出声道:“少夫人,有写信给家里让人来接了么?”  “已经发出去了。”景善若说。  老夫人清修的九宫庙离越家不远,算起来也不过就十来天路程。  她们路上遇到危险,跟车马失散,阿梅又病倒,还是就等越家来接的好。算起来,大概还等个七八天也该来人了。  这几日景善若基本就没出门,尽量避着人,专心研究越百川给她的经卷。  虽然她没有修道的根基,看也看不怎么懂,但既然这玩意是好东西,没理由不琢磨琢磨就搁那儿浪费不是?  要是回了越家,这事说出来,经书是一定会被家长拿走的。  ——这是越百川送给自家娘子的东西,可家里人才不会管那么多,一听说是仙家的宝贝,那肯定众人都抢着要看要留在身边的。说不定最后还会送进京里去讨封赏。  想到这里,景善若叹了口气。  她抽空誊了一册手抄卷在旁,但想必受人瞩目的还是原册吧?  “我听过那两人说‘法宝’,难道这卷经文,价值不仅仅是内中文字?”本身就是一种法器?  可是……  她完全不会用啊可恶。  “咚咚咚。”  敲门声。  “谁啊?”景善若到门后,手放在门闩上。  店小二在外回答说:“这位女客,前面有人找。”  “找我?”  “是啊,就是指名请溱南越景氏到前面说个话。”  景善若警惕心起,皱眉:“为何连籍贯都报得一清二楚,难道是贵店泄露住客消息?”  “唉呀,冤枉啊客官!您不知道,来的是当官的,带了兵马在店外面候着……”  没办法,景善若只得略作打扮,到客栈柜台前面去见见那当官的。  谁知,一见着那人的面,她就笑了。  “哥!你怎么来了?”  没错,来的人是她娘家兄弟,在州府里当差的景莅。  景莅官不大,是家里三代前曾经出过进士(后来一直连举人都没出过……)所以县里给举荐报缺、推上去的,现在负责看管草场。倒是因为他人好,所以场里差役都服他管,现在跟着他前来扎场子。可把店掌柜和小二给镇住了。  景莅带景善若到房内,悄声道:“你上哪儿去了?前半年越家人来闹,说你成亲没三年就跟人跑了,管咱景家要人,把娘给气得都病了一场!”  “他们真这么说?”景善若颦眉。  “岂止,让把作聘礼的地契和房产都退回去,不然报官呢!这叫什么人!”  景善若无奈附和道:“没法子,我夫家人大多没念过圣贤书,做事难免缺些周到。”  “娘的性子你也知道,闹翻就闹翻,能退的都退了。你前几月写信回越家,他们就把信搁着,前些天才送到咱家来。”景莅道,“所以我上山接你来着,谁知扑了空,越老夫人说你早几天出发回越家了,我就赶紧沿路找过来。”  景善若为难道:“所以,我现在算是与越家没关系了么?”  “还欠你夫君一纸休书,等他们送来,咱就上官府撤婚书去。”景莅哼道,“我原本就不赞成把你许配给越家,除了有财,还有哪里能挑拣出好瓜来?”  ——越百川人都当神仙去了,越家人上哪儿找他去?还不就是拖着拖着顺便看还能再讹点好处没……  眼见不一定为实  “……”景善若低头,“百川对我是很好的,越家老奶奶也是好人。至于越家那宅子,不回也罢。”  景莅忿忿道:“越家要是真有心,就把越百川报个因故身亡,免得将若妹妹耽搁才是!”  ——这个,成仙等于身亡么……  景善若道:“唉,不说此事了。我带的丫鬟最近病了,要是哥没有急事,就在镇上待个两三天,等丫鬟病好些我们再动身,行么?”  “何必,丫鬟也退回去吧?”景莅道,“反正越家也会来讨的。”  “这个不急。”  景莅道:“随你,你向来是很有主张的。”只是嫁到别人家里,少不得要看人眼色,定要委屈自己。  眼下是清闲时节,景莅说不急着回草场,就在镇上陪着景善若。  景善若与兄长是一起长大的,都在家里读书,拜自家老爹做夫子来着,所以她对景莅的人品很是信任,把经书的事情告诉了他。  景莅拿着经书翻了翻,也看不出玄妙之处,便说由先他保管着,谁也不会告诉。若是有机缘,去访得道高人什么的,经文中的奥秘自然会弄个水落石出了。  虽然说经卷放在景莅那里,景善若很放心,但是她仍坚持由自己保管。因为那毕竟是越百川给的东西。  两人争执了几句,景善若态度很坚决地把经书抢了回来,景莅只好依她。  四天后,一行人离了镇子,朝景家去。  然而跟那老道士一样,自己掐算着来找宝贝的人越来越多了,有的根本就不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就拿着稀奇古怪的法器,在前后几个镇子、山间山脚的路上瞎转悠。堵着道儿开算命摊子的有,带了门下十来个弟子塞满整座客栈的也有。  景善若兄妹知道人家要的是啥,其他百姓就不见得了。  一路上的乡民都是人心惶惶,有的竟然也听说了一星半点儿的消息。于是等传言钻进景善若耳朵的时候,就变成了“你知道吗这附近山里挖出了石板说江山要改姓啦”“咦我听说的是河里出了驮着什么玩意的乌龟啊”这一类的东西,总之是限制级和谐级的谣传。  “不得了,官府应该快来人了。”景莅咋舌,“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景善若默默点头。  景莅看看她脸色,悄声问:“若妹妹,在想什么?”  “……带着这个,恐怕会给家里添麻烦。”她想到在竹簪女冠之前,已经有并非善类的人来抢夺这卷经了,现在又有更多人得知消息——没道理等她躲藏在家之后,这些人就会自动退散啊!  要是给娘家人带来危险,那就……  “你可别说你不想回去了!”景莅道,“要是那东西变成烫手山芋,就放在我这里罢!我是不怕修道人纠缠的。”  景善若点头:“嗯,我会认真考虑。”  不过……  如果真到了不得不处理掉的份上,她大概更愿意找一个正直可靠的修仙人士赠送之吧,至少没有暴殄天物。  马车停下来了。  因为有人横躺在路上拦住马车跟差役,待众人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当然女眷还是在车上没动),拦路的人亮出钱袋,晃了晃。  他的钱袋显得沉甸甸的。  “十两金。”他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众人不解。  “你们车上有好东西,我十两金子买。”这人真是十分地直截了当。  ——然后被官差当疯子赶走了。  众人当做笑话,嘻嘻哈哈地继续赶路。  景善若对景莅悄悄道:“哥,再来这么几次,你弟兄们也会起疑的。”  “……都是老实人,不会瞎想的。”景莅说着,眼光也不甚确定地瞥了瞥属下们。  景善若笑笑,道:“真要卖的话,十两金不够。要是那人再来,就说少于万两金子免谈。”  “你真是顽皮。”景莅摇摇头。  看她宝贝得那样子,就算人真拿出万两黄金来,她也一定不愿意换的。  两人正悄悄说话,马车外面突然铛铛铛地一串响。  撩开窗帘看看,原来是一位穿着黄色道袍的老人家。他坐在道旁的雪地里,可着劲地摇铃铛。  见景善若露出半张脸来,他就乐了,冲马车道:“嫁了仙人的姑娘家,老朽请你停下来听几句话,成不?”  “……”景善若不解地望着他。  景莅急忙拉了车窗帘下来,低声道:“别理那些人,不知会干什么的,快快赶路!”  阿梅坐在车门处给二人挡着寒风,没看见车窗外面的情况,好奇地说:“单从镇上出发两天,咱就遇见好多怪人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少夫人,该不会是咱俩从庙里出来的时候,真带上什么宝贝了吧?”  景善若看看她,取笑道:“哦?在你身上呢?”  阿梅急急道:“没有啦!我都是老老实实收拾包袱的,哪有卷上庙里的东西啊!”  “那你是怀疑我若妹妹偷了道观的东西?”景莅不悦道。  “没有没有没有!官爷误会了,奴婢绝对没有那个意思!”阿梅惊得连连摆手。  景善若无奈道:“哥,阿梅胆子很小的,你别吓她。”  马车轮子骨碌骨碌转着,走了约一盏茶功夫,铃声又响起了。  这回景善若没有掀开帘子张望。  窗外传来的还是那老人的声音:“里面的夫人,给他人行方便,有难处好商量,莫固执啊!”  “这人走得真快啊,都赶上咱坐车骑马的了。”阿梅感叹着,又扭头问景善若,“少夫人,什么叫做给他人行方便?”  景莅呵斥道:“你少搭理疯言疯语!再说话,就下去跟着车跑!”  阿梅委屈地捂住耳朵,缩成一团。  景莅重重地吸了口气,起身出车厢,坐到外面的横板上。  景善若急忙隔着帘子劝:“哥,还是进来吧,外边风大,你没官差大哥们穿得厚实的!小姑娘没大没小,你别计较啊。”  景莅回答道:“哼!我倒要看看,都是谁在装神弄鬼!”  拿他没办法,景善若只好随他去了。  没过多久,道旁再次响起了铃铛声,还是那个老人在劝景善若出去谈谈。  景莅当即火大,叫停了车马,带人扑过去,把老人家绑起来了。  “唉呀官爷,老朽一没杀人放火二没坑蒙拐骗,您这是要做什么?”老人瞪大了眼对着景莅。  “少故弄玄虚!”景莅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两个字:没门!再跟着我们,当心给你抓到官府去!”  “哎,官爷,老朽哪有跟着你们啊!”老人叫屈。  众人笑起来:“这不睁眼说瞎话呢?”“你没跟着咱们,难道还是……”  话音未落,大伙儿四面看看,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好像还是刚出镇子那条岔口吧?”  “我觉着走来走去好像没走出去几里地啊?”  老人家这才乐呵呵地对众人说:“这就对了,官爷,你们终于发现了啊!这可不是老朽存心捉弄,实在是连老朽也不敢明说,怕给摆阵的人报复啊!”  “摆阵?”景莅是听懂了了,他恼怒道,“谁在阴我们?”  “这要是说了,我可就难过日子啦。”老人笑嘻嘻地说着,也不需要别人松绑,自己动了两动,绳子就全脱开了。他把旁边的雪捧起来一捧,往系铃铛的杆子上抹了抹,权当是洗过一遍。  他站起来,冲着马车道:“夫人您看吧,老朽这边几个人,就是想跟你谈谈。”  “……”景善若在车内没有吭声。  阿梅好奇地用膝盖行到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  那老人继续道:“要不,夫人你就这么拖着,又能拖多久,这可是源源不断地来人的啊!现在只是道行高的几个先知道,想商量看怎么处置而已,要是等什么猫猫狗狗的都听见风声了,夫人你还真保得住它么?”  景莅不悦地叱道:“少嬉皮笑脸说话!”一面说,一面就抬脚想踹人,被躲开了。  车厢内,阿梅缩了缩脖子,对景善若小声说:“少夫人,景少爷好躁的脾气……”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景善若低声回答,“大概是场里过了几年,呼喝惯了——”  替兄长找的借口还没说完,她俩突然听见外面那老人扬声道:“哎,老朽是给你面皮,你可别动手动脚,不然当心丑相败露啊!”  “胡说八道什么!”  有差役直接拔刀了。  老人立刻大呼:“啊啊啊!动刀了,这下要见血才甘休咧!”  景善若一听,急忙掀开车帘朝外看。  只见那老人身形虽然枯萎,但动作格外敏捷,在刀光之下,竟然左躲右闪游刃有余。他一面闪避,一面戏弄般地叫屈、喊救命。最奇怪的是,无论他做了怎样大的动作,手里的铃铛皆是一声不响。  偷眼看到景善若又出现了,老人忙高声道:“唉呀夫人,我这是在替你挡劫呀!你倒是点个头,咱这几人好插手哇!”  景善若不明白他的话意,但眼下要紧的是——  她扶着窗口,对景莅喊道:“哥,哥!让官差大哥住手啊!别这样!何必动刀呢?”  “你少管。”景莅猛然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景善若吃了一惊。  她立刻条件反射般伸手,隔着衣物,握住那卷道经。  老人家还在蹦蹦跳跳地叫唤着:“越家的小媳妇咧,你好生看看,眼前的当真是你娘家人嘛?当真——都是人嘛?”  设法逃生吧  “少夫人,那人在喊什么啊?为什么都听不懂!”阿梅拉住景善若的袖子。  “我也不知。”  景善若拍拍她的手背,专心盯着窗外。  道边打得更激烈了,几位差役全都拔刀上阵,倒像是气急败坏的样子。按理说虽然那老人表现得近妖,但官差还是不能随意向百姓挥刀的吧……  ——这么一说,重逢以来景莅的表现是比以前要急躁一些,但家中情况大致上是没有出纰漏的。单凭那老人的几句话,就对兄长起疑,那更容易落入别人的圈套。  正想着,景善若突然见那老人绊了一下,动作一滞。  随后,他被当头劈成了两半。  “啊!”景善若惊得立刻转开视线。  阿梅没看见什么,她撑起身子来想看看窗外发生了什么事。景善若抬手遮挡:“不要看!”  “怎么了啊?”阿梅不解地望着外边,“那老头为什么不见了?”  嗯?  景善若再看的时候,老人果然消失了,雪地上别说尸首,连点血迹都没。  差役们纷纷道:“果然是妖怪!”  “这个时候要用骂的,骂越难听越好!不然还会跟来!”  景莅不耐烦地挥手:“别耽搁了,快走快走。”  他转身回马车上,掀开布帘之前犹豫了一瞬,随后仍是撩起帘子往里面去。  抬头看见主仆二人,他面无表情地对景善若道:“解决了。”  景善若小心翼翼地点头。  “你方才听见什么难听的了?”景莅明知故问,随着话语,脸上浮现出含义莫名的微笑来。  阿梅看得毛骨悚然,不由得轻呼一声,更紧地偎向主人。  景善若偷偷按住她的手,然后有些胆怯地对景莅说:“嗯……虽然那人胡言乱语,但官差大哥随意动刀兵,也是不妥的。后边我没敢看……没出人命吧?”  闻言,景莅面部的线条放松了。  他笑道:“没事,那八成是野道派的人做的戏法,吓唬人而已,已经被赶走了。”  “嗯。”景善若点头,说,“哥,你看,阿梅吓坏了。”  “呵呵。”景莅瞥了阿梅一眼。  阿梅只觉得全身的毫毛倒竖了起来,急忙捉着景善若的衣角,一个劲地拉扯:“少、少夫人……”  “好了,阿梅你先休息一下,睡会儿吧。”  景善若温和地劝着,解开包袱,取出一卷书来翻看。  景莅一见,眼便移不开了。  他坐在挡风的地方,随意道:“唉,这一路过去还得有三四天行程吧?”  景善若点头。  “若妹妹,你那卷经再给我看看,就当是消磨时日也好。”  “好啊。”景善若答应得干脆,往包袱里翻了翻,却没拿出什么来,“奇怪不是放这儿的么?”  “咦?”景莅吃了一惊。  景善若又找了找,道:“应该是卷在衣物里了,车里太窄,不方便摊开来找,算了吧。”  景莅道:“那怎能算了!”  “……怎么?”景善若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景莅振振有词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就算不拿出来翻看,至少也要确定是带在包里的啊!丢了怎么办?”  “可是找起来麻烦……”  “拿来我找!”景莅果断伸手。  景善若尴尬地抱住包袱,道:“这……恐怕不}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问道手游怎么多开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