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氏群英谱八十年代末的一天，笔者在空气污浊的录象厅里首次欣赏了吴宇森的大作《英雄本色》，其中冷竣黑色的现代江湖，感人至深的兄弟情谊，激烈火暴的枪战动作，真令人震撼又感动不已。该片开创了英雄片的先河，掀起了动作类影片的新浪潮，也带动了大批打星的转型与新进人才的涌现，以周润发为代表的现代豪侠形象充斥银幕，历久不衰。周润发的小马哥玄衣大氅，风流倜傥，恩怨分明，义薄云天，一时成为当代青年的偶像；而张国荣饰演的小警察正气凛然，冲动率真又性感可爱，也为不少观众热心推崇。此后，刘德华、万梓良、梁朝伟、吕良伟和莫少聪等借此东风，叱咤于黑白两道，屹立于枪林弹雨，游刃于兄弟情仇，塑造了大量黑道枭雄或警界先锋，逐步成为影坛荧屏上的超级巨星。曾在功夫片中大展拳脚如今却力有不逮的老牌打星拜吴氏所赐，也有了新的机会和出路，这其中有不少都属于六、七十年代就走红的“邵氏群英”。所谓“邵氏”是指当时位居香港影坛龙头老大地位的邵氏兄弟（香港）公司。该公司于过去二十余年中，出品了近一千部华语电影，成为全球之冠。著名的大导演张彻、胡金铨、楚原、李翰祥、刘家良等都出自其麾下，更有明星云集光华璀璨。女星易老，如今仍活跃的人已经不多，但男星中却有不少历久弥坚的硬汉，影响一直持续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如狄龙、姜大卫、陈观泰、刘家辉、徐少强，而最有名的莫过于曾与发哥在《喋血双雄》中交相争辉的李修贤。　　　　九十年代初期，内地曾经公映了两部香港时装动作影片，其一是万梓良主演的〈风云再起〉，另一部是吴宇森与午马合作专为张彻从影四十周年拍摄的纪念作〈龙蛇争霸〉。在〈龙蛇争霸〉这部影片当中，几乎网罗了所有邵氏兴旺时代的武侠巨星，除了姜大卫、李修贤、陈观泰三位主演以外，还出现了狄龙、罗烈、杨泽霖、岳华、赵雷、谷风、秦沛、刘家荣等人的面孔，过去只当过群众演员的高飞、张午郎也粉墨登场，此外还有一位后来名满全球的人物加盟，戏不多也不很抢眼，他就是曾在邵氏大片〈龙虎斗〉中短暂出场的袁和平。　　　　　　张彻何许人也？竟有这么多前辈和名人为他捧场？笔者当时孤陋寡闻，只晓得他导演过〈大上海1937〉，却不知道他曾是邵氏的首席大导，是拳脚功夫片的前身硬派武侠片的开山鼻祖，上述那些人物当中有一半以上是他的干儿子，曾经主演过多部他的影片并成为大明星。也不知道吴宇森是曾接受过他耳提面命的晚生后辈，〈英雄本色〉根本就与他的作品一脉相承。　　　　　　笔者当时最感兴趣的是在《龙蛇争霸》中露面不多的狄龙。相比周润发和张国荣，狄龙在〈英雄本色〉中的表现更加深沉厚重，练达老成。或许是他人到中年，皮松发稀，尽管演技出色，却没有两位搭档风光无限。笔者将该片看过几遍，越看越觉得他更有味道，更值得尊敬。父亲般的眼神，兄长般的深情，受误解的痛苦，欲罢不能的无奈，由他演绎出来是那样的自然流畅，举重若轻。由于表演技高一筹，香港“金像奖”的评委们们没有受影迷的干扰，而将当年的最佳男主角奖给了狄龙，使得韶华不在归于平淡的他风云再起，咸鱼翻生。这样的角色怎么会如此甘于寂寞，在人家的影片中有角无名呢？　　　　　　后来，我了解了一些张彻的情况，发现狄龙竟然是他的干儿子，是在他的御用“五虎将”中排名第三的人物，当年的银幕处女作与代表作都出自这位影坛老将之手。狄龙在专门为他而拍摄的影片中友情出演，完全是执弟子之礼，表感激之情。　　　　　　由张彻、狄龙而起，笔者开始关注已少有作品面世的“邵氏”，猜想它必定有着一段少为我等内地人知的传奇，而绝不仅仅是拒绝李小龙的保守狭隘之名。李小龙曾经对自己返港前已有的武侠片颇有微词，而这些影片中的代表作大都出自“邵氏”，实际情况真有那么差吗？那为什么他在成名之后还想过与邵氏合作，曾在其片场中拍了许多威风凛凛的定妆照呢？　　　　　　带着这些疑问，我开始在录象带出租点和后来的影碟商店里寻觅邵氏出品的电影。正版的没有就找盗版的，看不到片头制作公司的名字，就按演员的名字找，先后看过陈观泰的〈铁马骝〉、姜大卫的〈刺马〉电视剧版、李修贤的〈钱王拳王〉、狄龙的〈仁者无敌〉和〈少林真功夫〉等，可那里面的他们要么老了，要么还太嫩，显然不是邵氏时期的最佳作品，或干脆和邵氏没有什么关系，都不可能提供合适的答案。多年过去，随着内地开放程度的增加，各种资料也多了起来，有关邵氏的介绍更加坚定了我的认识——他们一定拍摄有许多好的作品。可我怎么就找不到呢？　　　　　　时间进入到二十一世纪，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某日，互联网上公布了一则消息：　　　　　　“享负盛名的邵氏兄弟（香港）有限公司，于过去四十年出品了近一千部华语电影，成为全球之冠。星艺映画更于其中精选了亚洲影坛最具代表性及最受欢迎的760套电影——闻名中外的功夫片至史诗式巨片、惊悚电影、浪漫喜剧、激情动作片，甚至叫人难以忘怀的黄梅调名片，皆尽是经典中的经典——建立电影库。　　　　　　电影库内的所有珍藏，现皆进行最先进的数码影像修复过程，让影片的母片再现最佳画质。电影库的另一特色，就是其中大部分电影皆从未发行任何视像产品或公开于电视播放，有见及此，我们计划全球策略性推出家庭视像产品、更于**、收费电视或数码媒体平台播放。部分最具影响力的经典华语电影，我们更将以全新35毫米影片重现大银幕，以报答全球影迷。”　　　　　　原来，人家过去是有意藏珠于阁，不愿示人，怪不得找不到！　　　　　　760部影片被制成了DVD影碟，陆续上市与人见面，其中所有邵氏大导演拍摄的著名作品一应俱全，所有著名影星尽皆展现，规模浩瀚，五彩纷逞，令人大快朵颐。笔者如饥似渴，生吞活剥，只挑选上好的武侠片和功夫片优先欣赏，竟发现比预先想象的更加精彩。谁说李小龙是拳脚功夫片的祖师爷，主演〈天下第一拳〉的罗烈又算什么？谁说〈少林寺〉是首部传统武术的集合展示，〈少林三十六房〉就不让它专美！谁说〈拳霸〉是第一部泰拳功夫片，狄龙与陈观泰的〈拳击〉早就先声夺人！谁说周润发是影坛第一硬派帅哥，狄龙当年也不输他！张家班的强大阵容、古龙铁三角的悬疑唯美，如今谁与争锋？------为与同好共享，这里将就“邵氏群英”的表现与特点，结合其作品加以隆重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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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独臂刀王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李小龙从美国返港拍摄《唐山大兄》和《精武门》，一时间声威大震，少与争锋。这时，有一位英雄挺身而出，欲与狂龙试比高，他就是邵氏的当家打星，银幕硬汉王羽。如今，我们可以看到一幅二人有趣的合影，上面的李小龙面带微笑，却全身绷紧，满怀警觉；王羽的神情也好象不大自然，似与前者有意保持着距离。照片给人的总体感觉就象是泰森与霍利菲尔德对峙于拳王争霸的擂台上一般。事实上，当时有能力与李小龙分个雌雄的本埠打星也只有王羽，他冷峻的气质和利落的身手，以及在观众中的影响力，都对如日中天的李小龙构成竞争。　　　　确有好事者常拿二人比较，要将李小龙的截拳道与王羽的空手道分个高低，这种舆论使得他们在面对面时凸显几分剑拔弩张。　　　　　　王羽是内地的游泳冠军出身，身材健壮，气宇不俗，正因为这一点，他走上了邵氏的银幕，曾在不少武侠影片中饰演主要角色，如表现著名的“火烧红莲寺”故事的《江湖奇侠》，由张彻编剧的侠义英雄片《断肠剑》等。1967年，张彻导演开拍日后被称作“新武侠影片”开山之作的〈独臂刀〉，力邀王羽担纲主演，使其一举成名。在演艺的过程中，王羽学习了中国功夫和日本空手道，更增添了硬汉的本钱，而张彻看中他的独特气质，交予他饰演的角色都是抑郁严峻的男子汉，片片鲜血四溅、盘肠大战，尽显英雄本色。　　　　　　〈独臂刀〉中的王羽原本是位健全的青年，为人厚道，其父谷风为救主人“神刀大侠”田丰而被寻仇的歹人所杀。王羽自幼被田丰收养，练就一身好武艺，因身怀父仇，个性乖僻倔强，对师傅女儿汤兰花的爱慕视而不见，与两位妒忌的师兄也关系不睦。师兄不良，与娇纵的汤师妹定下计策，约他夜间在树林中比武。王羽被逼还击，反被羞愤失态的师妹将右手臂砍下，独自一人远走他乡。途中，他伤重昏到，被一良家女子焦姣救下。焦姣善良美丽，与残废的王羽相依为命，二人在一起憧憬着平静美好的生活。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江洋大盗长臂神魔杨志卿设计了一套独特刀法和器具，专门对付仇家田丰，首先将其弟子一一杀害，而后带领众多手下围攻其府邸。已甘于平淡的王羽为了防身，利用焦姣亡父留下的半卷刀谱，练成左手刀法，刚好可以破除对手毒招，当得知消息后，他不顾焦姣的劝阻，孤身涉入险境，与杨一场血战，铲除了众恶人，解救了师傅全家。“独臂刀”从此四海名杨。　　　　　　这部影片今天看来似无特别之处，但若对比当时的同类作品，譬如也曾享有盛誉的〈云海玉弓缘〉，便高低立现。〈云海玉弓缘〉的导演也是大家，就是后来主持拍摄〈少林寺〉的张鑫炎。武术指导也甚为了得，其中的刘家良在本文中另有介绍，而他的搭档唐佳同样是邵氏最重要的人物之一，曾导演狄龙的〈少林传人〉等影片，他二人共同设计的凌空击剑的动作已成为武侠片中的经典。〈独臂刀〉与之相比，不仅深沉凝重，充分障显张彻作品冷峻阳刚的独特风格，而且节奏紧凑，情绪激昂，打斗动作简捷逼真，质朴硬朗，其中的人物古风洋溢，效法汉唐，总体水平的确高出一筹。张彻因此开一代新风而成就大师地位，王羽成功演绎冷面英雄而笑傲同行，影片雄居新武侠电影鼻祖地位，完全是实至名归。　　　　　　《独臂刀》大获成功之后，张彻与王羽再接再厉，拍摄了续集《独臂刀王》。主演仍是王羽和焦姣；田丰与谷风改正归邪，饰演片中的反派，一个阴险狡诈，一个凶悍异常；同时增加了几个日后大有成就的演员，如狄龙、陈星和宗华等，都是正派阵营中的青年后生。刘家良和唐佳继续做武术指导，前者还粉墨登场，扮演了一个用链子飞刀的邪道高手。　　　　　　影片中的王羽退出江湖，在山中躬耕隐居，一日接到两名怪人送来的请柬，邀他前往争夺“刀王”的称号。原来江湖上近日兴起了一伙匪盗，号称“八大刀王”，占据霸王寨，横行不法，为了征服所有用刀的门派与高手，专门设下此计。被邀请的人如有不从，便遭毒手。王羽不为所动，将来人赶走。不久后，又有一伙青年人赶来求助，要求他搭救被霸王寨胁迫与囚禁的师长前辈。其中的陈星竟不择手段，将焦姣绑作人质。王羽为救爱人，决定挺身而出。陈星的行为不为宗华等同伴理解，独自出走，结果被霸王寨的刀手杀害。宗华等奋力救下落入敌人手中的焦姣，与王羽解除了误会，并在他的带领下勇捣敌巢。“八大刀王”沿途设下重重机关与陷阱，先是有一名美女故做无助，骗取同情，将狄龙等几个青年杀害；后来又有刘家良的链子刀、谷风的盾牌刀，会放毒气的忍者刀等出现，刀刀凶险，阵阵夺命，但都奈何不得王羽的独臂刀。他们杀进霸王寨，解救了所有被关押的武林各派高手。王羽因其功绩而被众人推举为“刀王”。这时，田丰饰演的无相刀王，也是“八大刀王”的盟主赶来，与王羽一场恶斗，最终不敌被杀。王羽在铲除了江湖匪类之后，将“刀王”的金牌抛掷于地，与焦姣相携而去。　　　　　　《独臂刀王》比之首部更加磅礴大气，却又杀戮无度，血腥残忍，充作血浆的番茄汁随着刀光剑影而飞溅弥漫，利刃洞穿身体，盘肠垂死激战的场面更是随处可见。王羽不再是唯一的刀客，有一群身穿白衣的后生围绕在他身边，各个视死如归，一往无前，使得影片中的打斗场面十分壮观。但王羽仍然能够主宰局面，不是因为他的武功，而是别人难以效法的严酷暴戾、杀气冲天。　　　　　　狄龙、陈星与宗华的出现，为影片增添了亮点。那时的他们年轻得近乎稚嫩，其中漂亮的狄龙长身玉立，潇洒倜傥，活脱就是片中那位轻信心软的任侠少年；宗华也是初登银幕，他一脸正气凛然而又少年老成的气质，注定会成为日后武侠片中的主演；与我们印象中反差最大的是陈星，这个《恶虎狂龙》中的老大，〈黑豹〉中拳击手，〈新精武门〉中的日本浪人，〈少林和尚〉中的武僧，〈达摩祖师〉中的达摩，以及无数影片中会打空手道的反派，凶悍狂野，虎背熊腰，唇上一撇浓黑的小胡子是他的标志，而这会儿竟是那样的年轻，虽然皮肤黝黑，但也算得上俊朗健美。他正义与邪恶并存的独特气质此刻已初显端倪，张彻安排他饰演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侠客也算慧眼识人。　　　　　　〈独臂刀〉是张彻导演电影创作生涯中的里程碑，〈独臂刀王〉则延续着这个辉煌，从而使得他对这一题材更加情有独衷，几年后，他又拍摄了一部名为〈新独臂刀〉的同类题材电影。该片弃用王羽，改以当红影星姜大卫担纲，狄龙做第二男主角。武术指导继续由刘家良、唐佳担任。故事情节与〈独臂刀〉全无相干，讲的是“鸳鸯刀”姜大卫为枭雄谷风所欺骗，剁下了自己的右臂，退出江湖后与铁匠女儿李箐互生情愫，又遭奸人迫害，幸得少侠狄龙相助，二人结为好友。狄龙与谷风交战不敌，惨遭杀害，姜大卫为友复仇，舍弃儿女情长，毅然单刀赴会，最终以凌厉的独臂刀法铲除奸恶。片中的姜大卫与王羽同样冷傲不羁，不同的是通篇只用左手，难度更大，与狄龙之间的兄弟情谊显然也比田丰王羽之间的主仆恩怨更加感人。〈独臂刀王〉中著名的狭路之战演变为长桥之战，姜大卫的一路砍杀较王羽所表演的更加惊险刺激，武打场面的设计比从前更加丰富多彩。无奈毕竟是翻版之作，整体水准虽有提高，却无法超越以往名作的地位。　　　　　　王羽在以后又主演了大量武侠片，有与张翼合演的〈侠义双雄〉、〈战神滩〉；与罗烈合演的〈边城三侠〉和〈金燕子〉；与成龙合演的古龙作品〈风雨双流星〉等。令他不解的是，自己作为健全人出现的影片都不及断胳膊的成绩更好，于是他干脆来了个将残就残变本加厉，从日本请来了胜新一郎，我断臂你瞎眼，合作了一部〈独臂刀血战盲侠〉。“盲侠”是日本最著名的电影人物之一，而胜新一郎是这个人物唯一的演绎者，和关德兴之于“黄飞鸿”一样，在观众心目中无以替代。“盲侠”座头市是个四处流浪的盲人按摩师，以一手“反手刀法”技压武林，行侠仗义，有关他的系列影片曾在香港引起轰动。独臂刀如今的影响力比之不遑多让，二者相逢一定能撞击出闪亮的火花，就象盲侠在本土曾遭遇另一大武士“用心棒”那样。这部影片的反响当然不错，大有再掀狂潮之势。王羽再接再厉，弃刀用拳，脱了古装入民国，又接着拍了一部〈独臂拳王〉。　　　　　　〈独臂拳王〉是嘉禾公司出品的影片，编剧和导演都是王羽，显然是在挖掘自己曾经作品的剩余价值。故事发生在民国时代的上海，王羽在一家看上去有点帮会性质的武馆学艺，因抱打不平得罪了另一帮派“铁钩门”。铁钩门的师徒各个手执铁钩横行霸道，很象是周星弛〈功夫〉中的斧头帮，为了报复王羽，他们特邀日本柔道、韩国跆拳道、泰国拳、印度武术高手和西藏密宗喇嘛前来相助。这情节在徐克、赵文卓的“黄飞鸿”题材系列电视剧〈八大天王〉中似曾相识。王羽的武馆不敌，霍元甲打扮的师傅被日本人击伤致死，师兄弟伤亡惨重。王羽断臂逃脱，被一游医所救，避入山中学医练武。游医用火烧断他残存左手的筋脉，传授他“残拳”之法，将手练成无坚不摧的铁拳。最终，王羽免不了与众仇人一场血战，先是象李小龙那样闯入日本道馆大打出手，然后击败泰国拳高手，又学海灯法师的“二指禅”打翻印度阿三和西藏喇嘛。日本人自然是报仇的最主要对象，空手道柔道都不在话下，古柔术的大师级人物也逃脱不了被干掉的下场。王羽独臂打拳的动作虽不够潇洒，却保留了用刀时的残忍，打得天翻地覆，鬼哭狼嚎，甚至比他在自己的另一部邵氏名片〈龙虎斗〉中还要富于震撼。　　　　　　〈龙虎斗〉是部拳脚功夫片，王羽正是因为主演了该片才被人们将其与李小龙相提并论。该片同样是王羽身兼编导演三职的作品，其模式影响了他以后拍摄的许多部影片，包括上面所说的〈独臂拳王〉和以马永贞事迹为题材的〈霸王拳〉，故事发生在说不清年代的民国时期，人们穿着颜色晦暗的裤褂，王羽在人群中特立独行，好抱打不平，经常是被对手打败，然后刻苦练功。敌对方或是帮派或是不良同行，以及他们请来的日本空手道或柔道高手。〈龙虎斗〉的武打设计由唐佳担任，而如今的“天下第一武指”袁和平只是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大群众。王羽这一次双手健全，年轻英俊。他的对手是武侠片时期的老搭档罗烈，还有已经变得面目狰狞的陈星。　　　　　　罗烈在影片中的形象有些超前，一头长发被染成了九十代才时兴的金黄色，而木纳呆板的神情以及打斗时的疯狂表现，却仿佛是七十年代流行电视剧〈姿三四郎〉中的人物。他带领自己的徒弟和为虎作伥的汉奸闯进王羽学艺的武馆，杀死年迈的馆长，将他那群怎么练也不成器的弟子们打得死伤过半，然后就在当地开起了坑人的赌馆。王羽在比武中被打伤，躲藏在师傅的家里，受到师妹的照顾，却时刻不忘报仇雪恨。这次无人教授他怪异的武功，全靠他独自领会师傅生前的教导，闭门修炼成一手过硬的铁沙掌。不久，王羽开始了复仇行动，捣毁罗烈的赌馆，烧毁他的房屋，打伤他的喽罗，剪除他的徒弟，最后邀约他在山坡上进行决斗。罗烈带领两个得意门生上山应战，暗中设下埋伏。王羽先杀死陈星二人，自己不慎中了汉奸的飞刀，不过一向长于浴血奋战的他还是战胜了对手，用铁掌戳穿了罗烈的肚皮。　　　　　　从该片中看王羽的真实功夫，可以发现他的最大优点是弹跳惊人，但腿上的柔韧性不强，很少有漂亮的踢法。他的亮相很象空手道，却无法与李小龙相提并论，所以被人们看好，实在是因为他的气势逼人。在〈霸王拳〉中他一人独斗数十人，凶狂剽悍，确有万夫不敌之状。他后来自组公司，大量制作拳脚功夫片，相继拍摄有〈黑白道〉、〈海员七号〉、〈英雄本色〉、〈双龙出海〉、〈龙虎金刚〉和〈直捣黄龙〉等，虽投资不及邵氏时期，却不改英雄本色。在〈黑白道〉中他与对手大战于城外荒野，小水沟中的打斗竟拍得如翻江倒海一般，所设计的火绳阵也令人耳目一新。而与许冠杰合演的〈龙虎金刚〉选择在泰国拍摄，风格与李小龙的〈唐山大兄〉相近。在〈双龙出海〉中与今昔非比的陈星合作，一冷一热，相得益彰。〈龙虎金刚〉是部时装片，王羽在其中的对手是第二任“007”乔志拉赞比和洪金宝，双方有打斗有枪战有追逐，还动用了直升飞机，已具现代动作片的雏形。后来，王羽摆平了真正的黑道，营救了刚刚崭露头角的成龙，与他合演了两部影片，分别是〈迷你特工队〉和〈火烧岛〉。在他导演的作品中也有启用别人主演的，如王戎就曾在他的〈青杉客〉与〈硬汉铁拳〉中担任主角，风格同他一般无二。　　　　　　王羽后转到台湾发展，并成为黑社会竹联帮的主要成员，曾一手制造了轰动台湾的莲花阁血案，名声受损，从此淡出影坛。笔者猜测是他的咄咄杀气与迫人威势折服了黑道中人，看他在〈火烧岛〉中的表现，一个身陷囹圄的黑道大哥，被他演得器宇不凡，威风八面，很难说不是他在生活中的真实写照。　　　　　　王羽与李小龙的对比在他主演过罗维的〈冷面虎〉后已见高下。他的角色原本是罗维为李小龙量身定制的，后因二人反目，李另组新班子去意大利拍〈猛龙过江〉，罗一气之下便找到王羽去日本拍自己的新片。“冷面虎”的称号与王羽倒很匹配，但罗维保守的导演风格还是使这部影片质量平平，反响一般，而王羽的武功也显现出与李小龙这条真正的过江猛龙差距甚远。　　　　　　综观王羽叱咤影坛的几十年，会发现他在武侠类影片中的表现要远远好于后来的功夫片。前者当中需要的是演技和形象，而后者则看重功夫的高低与深浅。王羽或许真能打架，但武功的根基浅显，挥刀弄剑尚不及姜大卫、狄龙和陈观泰，与李小龙和成龙相比更无法望其项背。在邵氏影片重见天日的今天，有不少人质疑他何以如此走红，说他相貌丑陋武功平淡理应不堪重任。其实，他的形象虽不漂亮，却也谈不上难看，而精神气质与当时观众心目中的英雄形象极其契合，最适合扮演张彻作品中的那些充满大丈夫气概的硬派人物。　　　　　　张彻最早刻画的男性英雄多模仿日本时代剧中的武士，在他众多的作品当中，有些甚至是对日本影片的临摹，象王羽、罗烈、郑雷（〈霍元甲〉中赵家拳掌门人的扮演者）合演的〈边城三侠〉，干脆就是丹波哲郎〈三匹之侍〉的香港重拍版，除了将时代背景与人物服饰改成明朝以外，其他都大同小异。从名称上看似乎是胡金铨名作〈大醉侠〉续篇的〈金燕子〉，模仿日片的痕迹也相当重，其中王羽扮演的人物，其做派与神态，甚至拿刀的姿势，都象极了三船敏郎的“用心棒”，每当他杀过人后离开现场，响起的背景音乐都与〈穿心剑〉中一模一样。　　　　　　“金燕子”最早出现在《大醉侠》当中，是个惯使双剑英姿飒爽的男装女侠，扮演者是舞蹈演员出身的郑佩佩，她因此被誉为“武侠皇后”，红极一时。张彻的《金燕子》仅是借其之名行自己之实，继续大张男性刚阳之风。男主角王羽主导了整个影片，他白衣长刀冷面肃杀，到处以“金燕子”名义诛杀恶人，出手狠毒，一个不留，目的在于引出埋名多年的师姐——郑佩佩饰演的金燕子。郑佩佩此时正与另一位少侠罗烈沉浸在朦胧爱情的甜蜜美好之中，当仇家陆续找上门来，才知道自己已被人推向极其危险的境地，于是重出江湖，调查真相。罗烈为帮助红颜知己，也卷入了进来。二人找到了正与江湖最大帮派对峙的王羽，协助他击败对手。郑佩佩得知王羽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表示对自己的倾慕，内心大为感动。罗烈则认为王羽杀戮太重，更对二人之间的感情心存妒忌。王羽与罗烈的决斗不可避免，而意图报复的帮派老大杨志卿则想趁机收渔翁之利。罗烈不是王羽的对手，生死关头亡命一击。王羽原本可以躲开，却因注意力全在偷袭的杨志卿身上，不幸身受重创。杨贼殒命，罗烈惊觉，王羽也走到了终场，郑佩佩这时才恍然大悟——自己原来是爱着师弟的！罗烈懊悔不迭，望着恋人悲伤的背影暗自神伤。　　　　　　在与王羽合作的影片里，罗烈总是扮演次之一等的配角，在《边城三侠》中也一样，不仅武功不如，品格上也略输一筹，这或许与他的形象气质有关。罗烈生得浓眉大眼，器宇轩昂，身材虽不很高大，却厚实健壮，给人以魁梧的感觉。不足之处在于他总是微撇着的厚嘴唇，透出桀骜轻狂的味道，一笑之间正邪难分。其实，他在邵氏群英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六十年代就曾主演过拳脚功夫片《天下第一拳》，该片风靡全港并走向国际，是当年世界十大卖座影片之一，曾获英国本地的卖座冠军，在美国也有不小的轰动。说起来罗烈在功夫片领域中应比李小龙成名更早，还是因为形象问题，使他未能获得应有的声誉。　　　　　　罗烈后来常出现在古龙式的悬疑武侠片和刘家良硬桥硬马的功夫片中，他的演技适应各种类型的角色，尤其是反派人物，记得在录象带时期，有一部名为《玉蜻蜓》的古装电影，其中就有他扮演的阴险人物。他的武功根基扎实，足以应付不同形式的打斗，在刘家良导演汪禹主演的《烂头何》中曾有过展示，一柄关公春秋刀在手中舞动如飞，绝非一般现学现卖可以完成。进入动作时代之后，他依然十分活跃，多次与巨星合作，在他们的影片中扮演黑社会老大一类的角色，较为著名的是在成龙的《奇迹》中扮演帮派分子李一飞。八十年代，罗烈开始走向幕后，尝试制作或导演影片，曾经到内地拍摄了一部时兴的少林功夫片，名叫《少林禅宗六祖》，后因宗教界人士反对，改名为《南岭传奇》。九十年代初，他与自由搏击冠军出身的麦德罗、功夫影星张午郎一道再次进入内地，拍摄时警匪动作片《边陲威龙》，因病而显得过早衰老的他还在其中扮演了一名边防警察。2004年，罗烈因病去世，相比同年陨落的梅艳芳、张国荣等巨星，走得平静安详，波澜不惊。　　　　　　有人将邵氏时期张彻作品中的男主角称做是他的弟子，其中第一代主要包括王羽和罗烈；第二代又称五虎将，分别为姜大卫、陈观泰、狄龙、李修贤和傅声；第三代有戚冠军、郭追、孙建、鹿村等；第四代来自内地，是中国京剧院的一群武生演员，有董志华、徐小健、穆立新、贾永泉、王响伟和骆焕友。三十年多来，张彻这个歌曲“高山青”的词作者，典型的文人，带领着这一批又一批的男子汉，在银幕上拳打脚踢舞刀弄枪，血花飞溅盘肠大战，从武侠片到功夫片再到动作片，延续并扩大着《独臂刀》所创造的辉煌。如今俱往矣，张彻罗烈已成故人，王羽狄龙老态毕现，阿卫阿泰不复当年，连最小的董志华也身材臃肿，皮松发稀，英雄气概全在昨天！-------好在威武矫健尽留胶片，尚有光影可供怀念。　　　　
　　第二章 荡寇英雄　　“高山青，泉水长，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啊，阿里山的少年壮如山。-------”　　　　　　这首脍炙人口的台湾歌曲曾一直被人们误以为是高山族的民歌，其实，它是一部电影的插曲，因为曲调悠扬意境优美而被广为传唱，时间一久倒让人淡忘了它的出处。歌曲的词作者是张彻，就是那个日后成为新派武侠片大师的导演张彻。　　　　　　谁会想到能作出如此清新唯美奔放欢快歌词的人，竟是热衷杀伐崇尚勇力倾心铁血追逐阳刚到了及至的张大导啊！可事实的确如此，无须大惊小怪，就象历史上的名将儒帅或一代宗师那样，如曹孟德是文豪更为世之枭雄，赋满江红的岳飞更能披坚执锐上马杀贼，哲人宫本武藏同时也是日本的一代剑圣，张彻胸中藏锦绣，妙手拍电影，虽不及先人文韬武略，却是暴力美学的先锋，有文人的才气情怀，更有尚武者的胆识与霸气。　　　　　　张彻的霸气表现为如水浒宋江那样的凝聚力与号召力，几代打星都是他的弟子兼干儿子，在这些人的簇拥下他就如聚义厅上头把金交椅的主人一般。七十年代初，张彻将这一情景展示在银幕上，先后拍摄了《水浒传》和续集《荡寇志》两部影片，为聚拢在自己身边的邵氏群英进行了一次大盘点。　　　　　　影片一开始，就展示了梁山聚义厅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热闹场景。张彻不厌其繁地为每一位英雄拍近镜或特写，还在旁边打上字幕，标明演员姓名及其所扮演的人物。　　　　　　谷风的宋江、金锋的吴用、王钟的石秀、秦沛的花荣、午马的时迁、郑雷的王英、何莉莉的扈三娘等，------完全是邵氏的主力阵容，而最耀眼的几位明星则扮演着更为重要的角色，“豹子头”林冲在《水浒传》一书中地位显著，由因主演《大醉侠》成名的岳华饰演；“行者”武松在书中占有十回的篇幅，他的故事可谓家喻户晓，由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前途未可限量的狄龙饰演；“九纹龙”史进是书中最早进入读者视线的好汉，由武艺高强，形象俊郎的陈观泰饰演；“浪里白条”张顺武功平平，却是水中蛟龙，在《荡寇志》中的份量最重，由英俊潇洒的李修贤饰演；“浪子”燕青是个俊俏人物，乖巧伶俐，曾使得名妓李师师倾心不已，由童星出身的酷哥姜大卫饰演。　　　　　　影片《水浒传》截取书中大闹大名府打破曾头市的章节，主要表现梁山好汉营救卢俊义，力杀史文恭，为“托塔天王”晁盖复仇的故事。邵氏群英倾巢出动，群体发挥，使得场面十分壮观。而张彻犹嫌不足，还从日本请来了两位时代剧明星加盟，其中就有他临摹过的《三匹之侍》的主演丹波哲郎，在片中扮演卢俊义，另一位扮演史文恭。影片中打斗不断，长枪大刀，拳脚相扑，单打群殴，步兵马战，比以往的规模要大花样要多，但盘肠浴血的场面却因梁山好汉的完胜而无法过多表现，悲壮的死法只能用在反派人物身上，少了以往的震撼效果。燕青是该片的第一主角，他的作用显然被夸大，不仅机敏过人，难倒了智多星吴用，而且武艺超群，连林冲都对付不了的史文恭竟然被他丢了几个跟斗。其扮演者姜大卫虽无一般意义上的英俊，相貌却颇具个性，据说他咧嘴一笑就能引得影院中的女观众尖声惊叫，饰演风流浪子实在是恰如其分。他当时已取代了王羽的位置，成为张彻的新宠， 前后主演了《新独臂刀》等大量影片。　　　　　　《荡寇志》是表现梁山好汉接受招安后联手征方腊故事的影片。制作班底仍是原班人马。这回的故事最适合张彻的风格，因为片中的主人公死伤大半，大可以表现一回他最热衷的悲惨壮烈，弥补上一部影片中留下的遗憾。狄龙的武松、陈观泰的史进、李修贤的张顺、王钟的石秀、郑雷的王英都在激烈的交锋中上演了盘肠大战，剖腹断肢，血花四溅。姜大卫的燕青最后全身而退，带着悲伤与遗憾离开了尸体枕籍的战场。该片给人的最主要印象就是一个字——惨！极其刺激观众的感官，对于喜好动作和关注情节的人来讲并非上佳之选。　　　　　　上述两部影片中最可观的就是其明星阵容，张家班“五虎将”中就有四人出马，再加上与王羽齐名的岳华，还有资深的演员若干和日本的明星，可谓群星璀璨，相映生辉。张彻对这种奢华极其推崇，在他的《少林五祖》、《十三太保》和后期的《上海滩十三太保》中，都有类似情形。因为人物众多，这些影片多给以人纷繁杂乱之感，明星们各有篇幅，反倒模糊了故事主线，只是突出了一场接一场的打斗表演。相比之下，倒是张彻运用“双峰对峙”和“铁三角”的模式，拍出的影片更加耐看。　　　　　　所谓“双峰对峙”是指在一部影片中有两个份量相当的男性主角，他们或是兄弟，或是朋友，或曾经是对手后来又结成朋友，彼此相遇相知惺惺相惜，守望相助共同进退，携手并肩生死与共。在吴宇森的作品《喋血双雄》中，周润发与李修贤之间就是这样的关系。所谓“铁三角”是在上述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人，三人之间的关系较为复杂，但最后一定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比较典型的例子是《英雄本色》中的狄龙、周润发和张国荣。　　　　　　如今名满世界的吴宇森其实是张彻的衣钵传人，他首创的英雄片就是张彻作品风格的发扬和延续，连主角狄龙（英雄本色）、姜大卫和陈观泰（龙蛇争霸）都是从老师手里接收过来的。在张彻七十年代拍摄的大量影片中，由姜大卫与狄龙搭档主演的占了绝大部分。在谙熟京剧艺术的张导演眼里，姜是“短打”，狄是“长靠”，长短相济，相得益障，是最佳的组合。二人联手拍摄的古装武侠片有〈刺马〉、《保镖》、《新独臂刀》等，拳脚功夫和动作片有〈无名英雄〉、《朋友》、《年轻人》、〈拳击〉、《大决斗》、《死角》、《后生》等。一般情况下，姜大卫的戏份总比狄龙略多一些，排名在先。皮肤黝黑，气质粗犷的陈观泰有时会加入进来，与姜狄二人组成“铁三角”，位置排在第三。　　　　　　姜大卫身材瘦削，一副机智聪敏的小样儿，最适合饰演活泼顽皮的角色，但张大导没有过多发挥他这方面的长处，而是将他塑造成了冷峻忧郁的悲情英雄。1969年，姜大卫主演了一部叫做《保镖》的武侠电影，在该片中几乎就没有露出过笑容。他的搭档是狄龙，女主角是曾一道出演过〈新独臂刀〉的李箐。故事讲的是无敌庄庄主押解二十万两黄金去洛阳府，半途遭遇飞虎寨盗寇劫杀，游侠姜大卫刚巧路过，出手相助，因此结识了担任保镖的少侠狄龙与其恋人李箐。三人不打不相识，结为生死好友，而孤独落寞的姜大卫对李箐情愫暗生，而李箐也为他的痴情所动，但二人又不忍伤害狄龙，内心非常痛苦。最后，姜大卫在与盗匪的搏斗中牺牲，以自己的热血报答了恋人相知的心。　　　　　　姜大卫曾被人誉为是香港电影史上最具个性和演技最好的武侠明星，是香港第一个荣获亚洲影帝的演员。他生于影坛世家，其父严化，是三十年代女星周旋的第一个丈夫；其兄秦沛是著名性格演员，曾与他一道主演近期播映的央视大戏〈重返上海滩〉；其弟尔冬升是著名导演和演员，导演过影片《忘不了》和〈新不了情〉，还曾是古龙武侠片中狄龙的继承人；其妻李莉莉是香港第一流的动作女星。姜大卫的演技与气质，使他成为了许多女明星的终生偶像，据说演唱“潇洒走一回”的叶倩文就是爱慕银幕上的他而投身娱乐圈的。他虽未接受过武术的正规训练，但身手敏捷，在七十年代曾主演过多部地道的功夫片，如〈踢馆〉和〈贼赃〉等。因为这一点，使得张彻电影中打斗的风格为之改变，不再是王羽时期模仿日本武士那样的打法，而增添了中华传统武术的内容。　　　　　　姜大卫在邵氏时期还独自主演过《决杀令》、《七面人》等影片，但成绩都比与狄龙等人合作的影片略逊一筹，以他为首的铁三角最为出色的作品是1973年拍摄的〈刺马〉。　　　　　　〈刺马〉取材于一个真实的故事，曾被列为清末的四大疑案之一。狄龙少有地排在姜大卫的前面，饰演两江总督马新贻；陈观泰饰演没心没肺戴了绿帽子的黄纵；姜大卫饰演刺马的张文祥。黄与张原本是拦路剪径的强盗，打劫时遭遇书生剑客马新贻。马心存高远，胸有大志，劝说二人改邪归正，利用乱世博取功名。张与黄为马一番豪言壮语所感动，三人结拜为弟兄，共赴清兵与太平军殊死角力的疆场。马的文韬武略加上张黄二人的浴血拼搏，终于换来了飞黄腾达。马做了两江总督，张与黄分别在他的帐下做参将。张对大哥仰慕之至，尽心辅佐；黄却居功自傲，难以约束；马这时也变得自私贪婪，竟对黄的夫人，自己的弟媳心怀不轨。黄妻对马早存爱慕，又因黄的放荡不羁大感失望，孤单寂寥之中与马勾搭成奸。马欲独占黄妻，不顾兄弟情谊，设计暗害黄纵。张对马与黄妻的事情已有察觉，怀疑黄的死是马所为，调查确认后心如刀割，决心复仇。该片的导演仍是张彻，对于横刀夺爱，红杏出墙一类的情节无心大力渲染，而是把重点放在了刺马的最后一战上，继续宏扬他一贯的铁血作风。姜大卫的张文祥突然刺了狄龙的马新贻一刀，狄龙先是表现得很吃惊，镇静之后，两眼中闪露凶光，他挥退左右，带着刺入腹中的匕首与姜大卫单独较量。姜大卫的武艺不敌，被打得身受重伤，但绝望的愤怒与复仇的火焰，还是帮助他最终将仇人杀死。历史上的张文祥最后被凌迟处死，导演张彻喜欢这样的结局，将姜大卫绑缚到刑场，让他表现得慷慨激昂，当然最后割肉的场面只能意思意思得了，用个远镜草草收场。　　　　　　〈刺马〉中最出彩的是狄龙，将马新贻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得意中的自私狡诈，都表现得恰如其分，“标准大侠”的邪恶潜质被挖掘展示无遗。该片曾参加台湾金马奖的评选，狄龙凭他出色的表演，荣获当年度的最佳演技特别奖。姜大卫在影片前半部活跃轻佻，后边又回到了在张彻作品中的惯常形象，对角色遭受巨大心理落差后的状态诠释得非常准确。陈观泰其实不太适合扮演卤莽混沌的角色，表现与前两位之间存在明显差距。　　　　　　张彻、胡金铨等掀起的新武侠片热潮，直接带动了香港国语片的的振兴，古装题材与现代故事影片协同发展，共同构成了东方好莱坞的壮丽奇景。七十年代初期，拳脚功夫片因李小龙而大红特紫，拍惯了刀剑武侠片的张彻顺应潮流，也尝试进入这一新的领域，他给自己的弟子们穿上民国或现代的服装，让他们在镜头前练起了自由搏击、空手道、泰拳和中国传统拳术，形式虽然有变，但以往的风格却依然融于其中。姜大卫与狄龙的形象气质宜古宜今，陈观泰和李修贤更具现代感，他们此时的创作达到了高峰，走出奇幻瑰丽的武侠世界，又开始在近现代的擂台与街头拼搏角逐，以年轻的活力与一身武功，塑造了一个又一个充满魅力的现代侠义英雄。　　　　　　2005年在内地公映的〈拳霸〉是我们所看到的第一部表现泰国拳术的电影。其实，这种凌厉凶狠的异域技击功夫，早在姜大卫、狄龙、陈星合演的〈拳击〉中就有过展示，该片及其续集〈恶客〉都出自张彻的手笔，是当时功夫片中的绝对佳品。　　　　　　擅长泰国拳的狄龙和精通中国功夫的姜大卫是一对同父异母的兄弟，姜在香港做建筑工程师，狄在泰国当职业泰拳手。他们的父亲临终前要姜去寻多年不见的哥哥，于是就有了一次惊险刺激的异国之旅。泰国的拳坛火暴异常，黑社会分子趁机于中取利，拳霸陈星见狄龙人气飙升，便企图将其网罗麾下，作为赚钱的工具。血气方刚的狄龙当然不从，受到陈星的百般陷害。姜大卫经过观察，认定狄龙就是自己要找的亲人，便千方百计地帮助他化险为夷。狄龙顶住重重压力在比赛中战胜了有“重炮”之称的拳王谷风，与其背后的陈星一伙激烈冲突。关键时刻，姜狄兄弟相认，联手对敌，一番惊天格斗之后，将陈星的一条腿打断并交予警方处置。陈星有日本的暴力团做后台，在他们的策应之下越狱逃走，而后潜入香港对姜狄兄弟进行疯狂报复。狄龙这时已经随弟弟回港发展，接手父亲的武馆传授泰拳和功夫，姜大卫还做他的工程师，二人的生活安详平静。陈星首先从狄的女友井莉下手，将她挟持到了日本。姜狄追杀陈星再战江湖，却被一神秘的日本女子阻拦，并告知他们，只有到日本去见自己的大佬才能保井莉安全。姜狄无奈前往，面见暴力团大佬。大佬的目的是拉拢他们为己所用，遭拒绝后恼羞成怒，派手下围攻二人。姜狄勇悍过人，挟持大佬救出井莉，返回了香港。暴力团的新锐头目仓田保昭不肯罢休，追到香港寻衅，冲击狄的武馆，破坏姜的工程，最后与忍无可忍的两兄弟一场厮杀，结局当然是全面失败，只好羞愤自裁。　　　　　　这两部影片的武打设计仍是武侠片时期的老搭档刘家良与唐佳，他们屏弃了过去的冷兵器，一味表现拳脚的搏击，追求拳拳到肉的真实感。在《拳击》中屡次出现擂台比武的场面，完全是泰拳的打法，割踢肘膝全面运用，打得激烈残忍。《恶客》中多是无限制格斗，有时也用短刀和钝器，但主要是表现泰拳、空手道与中国功夫的比拼。仓田保昭当时正年轻，扮演的是个好色无耻又凶狠的恶棍，但开始的几下空手道表演还是很见功夫；狄龙显然受过正式的泰拳训练，赤脚踢碎悬挂的啤酒瓶的镜头实在令人惊愕，无怪乎有人会称他为与李小龙、成龙齐名的另一条龙；相比之下，姜大卫的武功就稍有逊色，尽管气势十足，敏捷灵动，工架却软了一些，缺乏扎实的武术基本功。　　　　　　或许因为狄龙的真功夫更适合拳脚功夫片这一新兴的片种，在与姜大卫的继续合作中，他的地位有所上升。在张彻的《大决斗》中，他成了第一主角，戏份超过了自己的老搭档。这部民国题材的影片可以说是张彻版的《英雄本色》，讲的是一对青年人参与了某地两大帮派的斗争，其中狄龙是“短刀”帮帮主的契子，姜大卫则是他们请来的打手，他们在与“斧头”帮的火拼中英雄相惜，结下友谊。后来，狄龙顶下本帮的罪名逃亡，日后却发觉帮派内部发生了变化，自己的干爹被害死，朋友遭驱逐，女友也被迫堕入妓院苟且偷生。这一切都缘于“短刀”帮内出了奸贼，阴谋篡位，排除异己，将帮派内搞得乌烟瘴气。狄龙与其决裂，反遭追杀，后遇姜大卫舍身相助，二人联手报仇雪恨。片中的打斗场面非常惨烈，充斥着浓浓的血腥气。狄龙的角色就是日后的宋子豪，而周润发的小马哥则是谷风与姜大卫的结合体。　　　　　　当然，如果影片中的故事情节比动作场面更重，那么领先的还是姜大卫，因为他的演技实在是好，既能冷峻深沉，也能幽默诙谐，还能潇洒多情，狄龙虽也是高手，但戏路比他还要狭窄些，凛然端正有余，松活自在不如，这一差别在二人合演的另一部张彻影片《无名英雄》中展示无遗。《无名英雄》的故事发生民国初年军阀割据时期，姜大伟与狄龙是两个身怀武功的无业游民，靠盗窃不义之财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却无意之中卷入了南方革命党劫夺军阀军火的行动，最后义无返顾，英勇牺牲。片中虽有大段的打斗，还有火车与骑兵追逐的场面，但情节复杂，布局精巧，对人物性格的刻画较为着力，更难得见到的还穿插了一段细腻的儿女私情。姜大卫一改以往侠客形象，扮演了一个市井无赖式的人物，泼皮游荡，满不在乎，站没站像坐没坐像，可熟悉他的观众不但不反感，反而欣然接受，不得不佩服他的“道法高深”。狄龙与过去的反差也很大，扮演的是个粗鲁蛮横的家伙，好赌不服输，还把人家的家当砸烂，实在有些混蛋一屁股泥的味道。说实在的，标准大侠演马新贻那样的奸雄可以，但下三滥起来实在让人不好接受，总让人感觉他与人物貌合神离。　　　　　　姜大卫与狄龙的组合持续了较长时间，后来因狄龙加入了古龙、楚原的悬疑武侠片“铁三角”，事业上有了进一步的提升，而逐步解体。但二人之间始终保持着深厚的友谊，在吴宇森的《龙蛇争霸》中，姜大卫将女友旷美云首先介绍给一群朋友当中的龙哥，虽是戏中的情节，却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生活中的真实。事实证明，他们之间的配合天衣无缝，效果无人能及。姜大卫曾与傅声合演过张彻的《朋友》，虽然傅声的名气不比狄龙小，武功也不一定差，但他也是张大导说的那种“短打”，无法与姜大卫相得益彰。陈观泰、李修贤也与姜有过多次合作，似乎都不及狄龙默契。狄龙后来自己导演了一部电影叫《后生》，特邀姜大卫领衔，扮演一名浪子，自己只是客串，开始是姜的好友，后来当了警察，二人戏内面临着情与法之间的选择，戏外互相抬举，重拾往日的“焦不离孟”似的交情。　　　　　　值得一提的是，姜狄组合加上陈观泰的“铁三角”，曾在张彻的带领之下，主演过一部迥异于《刺马》的校园青春片，名叫《年轻人》。片中的姜大卫是学校音乐团体的灵魂人物，狄龙是篮球队的主要骨干，陈观泰则是中国功夫队的小教头。三人原本相安无事，孰料语拙的陈观泰却因为有个娇纵放荡又风骚漂亮的女友，使得形势复杂起来。这姑娘属于博爱英雄的美女，见学校里哪个帅哥出风头便不顾一切地贴将上去。陈观泰武艺超群却缺乏情趣，狄龙风流潇洒丰神俊朗，后者很快就得到了姑娘的青睐，使得二人与他们背后的拥趸剑拔弩张势同水火。姜大卫是武术世家出身，却远离暴力，极力弥合着双方的裂痕。一番波折后，大家前嫌冰释，结成好友，陈在搏击大赛中获得魁首，狄的篮球队也完胜对方，他二人更在校际赛车中支持姜夺得锦标。该片是极少数没有复仇与血腥的张彻电影之一，风格单纯质朴轻松健康，且贯穿着青春的活力与运动的快感。姜大卫的打击乐有模有样，陈观泰以东南亚搏击冠军的功夫驾轻就熟，狄龙在篮球场上的表现俨然就是一位优秀的运动健将。估计该片当时会引起小男生们的注意，因为需仰视之的大侠们在这里竟来到了他们身旁。　　　　　　姜大卫也曾与陈观泰、李修贤结为一组，演出了一部名为《七面人》的故事片。片中的他擅长易容，经常以不同的面目示人，做着行侠仗义的勾当。李修贤饰演一位镖师，与弟弟王钟一道押送一笔钱财，不幸途中遇劫。保安队长陈观泰认为他们有重大嫌疑，将王钟扣押。李修贤求助于姜，姜先后变换七种面孔，终于查清真相。原来竟是陈贼喊捉贼，与土匪勾结，做下惊天大案。于是姜设计将陈等绳之以法，救出王钟。　　　　　　当时的李修贤虽与姜陈狄傅并称邵氏张家班的“五虎将”，但独立担纲的作品比其他人较少，所主演的影片有《中国超人》、《猩猩王》与《包剪杳》等，他还被李小龙的情妇丁佩看中，在以影片《李小龙与我》中扮演李小龙。内地的观众熟悉他主要是因为看过他在八十年代以后的代表作，如〈喋血双雄〉、〈公仆〉、〈流氓公仆〉、〈东方老虎〉和〈龙蛇争霸〉等，却不了解他也曾经是个标准的功夫打星，所演绎的李小龙丝毫也不亚于特型演员一般的何宗道等人，拳脚刚猛遒劲，气势狂放逼人，只是不知为何没有进一步的表现。他后因〈公仆〉一片大火，曾荣获台湾“金马”与香港“金像”两大奖项的双料影帝称号，成绩与如今的名气都在邵氏群英中名列前茅。陈观泰与李相反，后来发展平平，年轻时却与姜狄不遑多让。　　　　　　陈观泰最著名的作品是与姜大卫在1972年合演的张彻影片〈马永贞〉。陈饰演到上海滩闯荡的山东好汉马永贞，姜则扮演当地的帮派老大谭四爷。马永贞身怀绝技，与朋友到上海谋生，先是在码头当苦力，因路见不平，与地痞流氓争斗，大获全胜，被人推举为首领。当时有洋人大力士耀武扬威，被他打下擂台，更被冠以民族英雄之名，从而引起潭四的注意。潭四极其讲究江湖义气，主动结交马永贞，给立足未稳的他提供了不少帮助，使其势力日益壮大。马永贞渐趋狂傲，变得飞扬跋扈。而他的对头“斧头帮”一直企图夺回被他抢占的利益，他们设计杀害了潭四，引诱他陷入死地。尽管他有万夫不当之勇，也难敌对方乱斧齐下，白灰泼面，最后倒在血泊之中，悲惨死去。　　　　　　当时正是李小龙的功夫片大行其道之时，有着大量拳脚格斗场面与为国争光内容的〈马永贞〉借此东风大红特紫，不仅成为该类型影片的经典之作，还为日后兴起的帮派电影充当了急先锋，黑衣利斧成为银幕黑帮的标志，“斧头帮”的名号更被人反复使用，最近一次就是在周星弛的大片〈功夫〉当中。马永贞成了黄飞鸿、方世玉那样的著名英雄，曾屡次再现银屏，先后由王羽、金成武、何家劲与内地的王华成功演绎。　　　　　　主演陈观泰自幼习练传统武术，刀枪剑棍无所不能，但对比刀剑武侠片，他更喜欢象〈马永贞〉这样的电影，因为他最擅长的是真打实战的搏击，当年曾在擂台上所向披靡，多次获得自由搏击的冠军，做了明星也敢与李三脚当面比拼。他的形象气质较为粗犷，面部棱角分明，轮廓刚毅硬朗，皮肤健康黝黑，身材结实健壮，非常适合扮演霸气十足的江湖豪杰，笔者以为扮演马永贞一类的人物只有他和王羽最为适当。后来，他在唇上留了一瞥精致的小胡子，一改以往的忠厚憨直，而变得宜正宜邪，成熟老辣，城府暗藏。　　　　　　主演功夫片〈大刀王五〉时，陈观泰还没有留胡须，但二目锐利深邃，举止大气张扬，谈吐斩钉截铁，背负一柄宽背大刀，已呈大佬霸相。该片由张彻主持拍摄于1973年，也是陈观泰的代表作之一，讲的是大刀王五为谭嗣同感召协助戊戌变革的一段传奇故事。谭嗣同由岳华扮演，与陈观泰的饰演王五一个刚暴一个激扬，彼此相互欣赏，共同谱写流血救国的壮丽篇章。最后，王五被敌人重重包围在屋顶上，他挺身扑向射来的枪弹，充分体现了侠之大者的至高境界。　　　　　　陈观泰后来也和姜狄一样离开了张家班，以后所塑造的角色有不少是帮会大哥黑道枭雄一类的人物，譬如与谢贤、汪禹、陈惠敏合演的〈贼王之王〉中反派，〈斩手指〉和〈危险深渊〉中的主角等。他还发挥自己的武功特长，主演了不少功夫片，其中有与嘉凌合演的〈决斗老虎庄〉，与孟飞合演的〈铁拳〉等。在内地流行录象带的时期，有一部名叫〈铁马骝〉的影片放映，其中的主角也是陈观泰，他从少林寺学得了一手厉害的猴拳，打败了清庭的高手。当时，见身材健硕的他打猴拳觉得很可笑，后来知道他的功夫出自一个叫“大圣门”的拳派，练的就是这种功夫。他在功夫片领域中的代表作还有刘家良导演的〈黄飞鸿与陆阿彩〉，他在其中扮演刘家辉的师傅陆阿彩，有不少精彩的套路表演。　　　　　　由于年轻时就不显面嫩，陈观泰老了也未见明显变化，在〈龙蛇争霸〉中扮演的枭雄大哥，仍然是那般神采飞扬，而同时的姜大卫和狄龙却已皮松肉弛呈现衰相。如今，据说他在内地经商，前些天竟发现他参加了中央电视台主办的〈全明星猜想〉节目，以武林高手的身份与台下观众互动交流，介绍当年拍片时的盛况。　　　　　　八十年代中期，红极一时的邵氏张家班三代弟子大都已到壮年，已过花甲的张彻老骥伏枥，壮心不已，将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组织在一起，拍摄了一部比〈水浒传〉和〈荡寇志〉还要壮观的功夫片，名叫〈上海滩十三太保〉。该片的故事情节很简单，主要表现江湖人士为争夺一份有关汪精卫卖国的情报而展开的连场激斗。演员包括张彻的第一代弟子王羽；第二代弟子姜大卫、陈观泰、狄龙、李修贤；第三代弟子鹿峰、戚冠军、江生、程天赐，还有常在他片中担任配角的王钟、梁家仁、陈星等。在众多英雄当中还有一张如今为半个世界熟悉的面孔，就是年轻的刘德华。这些人打得不可开交，精彩分呈，但前两代曾经的巨星莫不面庞丰饴，体态变形，显然韶华已去，勉力支撑，荡寇英雄时代的辉煌与风光无论怎样卖力打拼，也已是无可奈何花落去，只好待看刘德华这样的“学生”（影片中的绰号）了。　　　　
　　第三章 功夫高手　　在录象带流行的时期，已经有广东小英雄方世玉题材的电影流入内地，譬如《旋风方世玉》、《方世玉三打梅花桩》等，笔者当时对其主角的扮演者孟飞颇为欣赏，从此便对方世玉的形象有了个先入为主的印象——青春年少，英俊漂亮，武功过人，洒脱倜傥。后来又看过李连杰、寻峰、钱嘉乐、赵文卓、吴京和小侯饰演的同一人物，似乎都与我印象中的大体相当（钱嘉乐稍逊，小侯则是另类）。当邵氏大片的DVD出台后，才知道上述的那些都是后任，更早的还有一位，便是英年早逝的傅声。　　　　　　傅声没有孟飞长得端正，有台湾记者形容他“有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庞兼帶雅气又诱发成熟气息的矛盾感”，但依笔者北方人的欣赏习惯只能算作平平。在张彻的“五虎将”中，他却是倍受宠爱的一个，仅次于姜大卫。　　　　　　有人说傅声走红是因为张彻和他的父亲是好友，也有人说他任侠仗义人缘好，还有人说他的演技好，可以饰演古怪精灵的小子也能演绎郭靖那样的傻瓜，其实还有重要的一条，那就是他的武功好。在与姜大卫合演的影片《朋友》中，有他一段打桩练功的戏，连内行人看了都会点头称赞，因为他的南派武功绝对受过名师指点， 且日久年深，根基厚实。　　　　　　傅声的武功造诣使得他在张彻的拳脚功夫影片中如鱼得水，先后饰演了十多个少年武林英雄，后来又被刘家良挖掘，在银幕上大展硬桥硬马的真本领。其中较为著名的有《那吒》和《洪拳小子》中的主角，《射雕英雄传》系列中的郭靖， 还有“方世玉”系列影片中的第一男主人公。　　　　　　“方世玉”系列包括《少林寺》、《方世玉与洪熙官》和《方世玉与胡惠乾》三部曲。　　　　　　张彻版的《少林寺》与后来风靡全球的张鑫炎版《少林寺》全无瓜葛，讲的是传说中的反清复明基地福建九莲山少林寺中发生的悲壮故事。主演有傅声、戚冠军、狄龙、姜大卫、岳华、刘永、王钟和王龙威等，后来成为“张家班”第三代弟子的郭追、鹿风和江生也参加了演出。这些人当中许多都是当时的一线明星，凑在一起丝毫不亚于《水浒传》与《荡寇志》中的超豪华阵容。影片的故事集中了有关南少林与方世玉传说的所有主要内容，包括方世玉打木人巷，火烧少林寺等。人物涉及方世玉、洪熙官、胡惠乾等广东三杰；武术宗师严咏春、至善禅师与五枚师太；还有后世为洪帮和武林中人尊崇的“少林五祖”。傅声扮演方世玉，戚冠军扮演胡惠乾；姜大卫扮演五祖中的胡德帝，狄龙扮演蔡德忠，岳华扮演李式开，刘永扮演马超兴，王钟扮演方大洪；小眼睛的王龙威扮演少林叛逆马福俊。　　　　　　片中的少林寺是座专门从事反清复明地下活动的江湖豪杰大本营，以宗教场所为掩护，聚集天下英雄演兵习武，等待时机。因此引起了朝廷的注意，派遣了奸细打入其中。方世玉与胡惠乾等由于不同的原因登门拜师，要求习武。与此同时，郑成功的六位部将也因为失利渡海来到这里。少林方丈将他们收留，作为俗家弟子每日劳作练功。方世玉被安排在厨房烧火，见其他师兄弟们武功都有进步，气恼之下与六人中的马福俊争执起来，被打败后不服，回去独自苦练。他从劈柴中悟出练功心法，而每夜都能遇到一位蒙面的高人传授拳法，时间一久，功夫大进。这位蒙面人是他母亲的师傅五枚师太，此时正在少林寺内闭关修行，她除了亲自传授方世玉之外，还教授胡德帝、蔡德忠三节鞭与后来被命名为咏春的拳术。方世玉终于打败了对头马福俊，与之结下仇怨。朝廷的奸细趁机拉拢马福俊，分化俗家弟子。方世玉与胡惠乾误闯入木人巷，遭到奸细与马福俊的追杀，情急之下，方闯出杀机四伏的木人巷，胡却在小和尚的帮助下从狗洞中钻出少林寺，二人一道返回家乡，一个杀死了恶霸雷老虎，一个砸了被歹人霸占的机房。清庭认为时机成熟，发动大兵围攻少林寺。方与胡得到消息，急忙赶回报信。奸细下毒解除了方丈等高僧的战斗力，带领清兵杀入寺内。正邪展开了一场大搏斗，少林弟子伤亡惨重，整个寺院被火焚毁。这最后的大决战与十多年后的同名作品中的场面倒有几分相似，拳脚刀枪，捉对厮杀，各显其能，打得天翻地覆。方世玉、胡惠乾、洪熙官与胡德帝等五人死里逃生，前三位回家乡广东发动群众，后五人北上中原星火燎原，共图反清复明大业。　　　　　　这是傅声首次扮演方世玉，他本人活泼顽皮的特点与人物非常契合，表演得十分成功。他与戚冠军在其中大打南派拳术，狄龙则展示了他的入门功夫咏春拳，姜大卫第一次舞动起了少见的三节短鞭，郭追表现了他翻腾跳跃的轻功，奇怪的是岳华、刘永、王钟只是贡献了几个特写，从头到尾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结束了张家班的集体亮相，张彻又连续运用“双峰对峙”的模式拍摄了两部方世玉影片，第一部由傅声对陈观泰。第二部由傅声对戚冠军。　　　　　　陈观泰饰演的洪熙官是与方世玉齐名的南少林英雄，据说是流传在岭南的最著名拳术“洪拳”的创始人。日后，李连杰、甄子丹都曾扮演过这个角色。在《方世玉与洪熙官》中，清兵火烧了少林寺，洪熙官突围逃生，被朝廷收买的武林败类追杀。方世玉与洪素未谋面（与《少林寺》中有悖），在路上刚好看到他与几人火拼，以为是强盗行凶，便见义勇为，将负伤的同门师兄擒捉。后方世玉遭遇同道冷落，方知是自己卤莽铸成大错，后悔不迭。屡次营救不成，方世玉独自闯进敌巢，将正在受刑的洪救下，二人联手对敌，大打出手，最终虎口脱险，逃出生天。片中陈观泰精健威猛，傅声矫捷英勇，气质上一个冷峻成熟，一个年少冲动，相映成辉，相得益彰。　　　　　　戚冠军饰演的胡惠乾也是与洪、方并列在“少林十虎”中的人物，传说他曾是位书生，因家中的染布机房被有武当道人做后台的恶霸强占，据理力争而被打伤。方世玉将他救下，二人相携到少林学艺。因资质稍逊，胡在与方一道闯木人巷时未成功，只得从狗洞钻出，成了一名少林寺的肄业弟子。内地有武术运动员赵志刚、李志洲曾扮演过他。他回到家乡后急于报仇，打死恶霸，夺回机房，并将方世玉卷入到与武当派的大决斗中。《方世玉与胡惠乾》讲的就是他二人与强悍的对手在郊野决战的故事。该片采取的是间中插叙的方式，边表现二人战前的等待和战斗的进行，边插入故事的起因与二人之间的友情。影片中充斥着搏击的残忍与杀戮的血腥，背景是空旷的荒野与残阳的余映，氛围惨烈并凝重。片中的反派有梁家仁，日后是袁和平版《霍元甲》的主角与电视剧《天龙八部》中的乔峰，本文中“龙虎斗香江”一篇中会将他专门介绍。　　　　　　戚冠军是个魁梧健硕的“肌肉型”打星，他的洪拳功夫非常了得，在银幕上最典型的形象是双臂套满铁圈打拳，这为他在刘家良的功夫片中谋得了一席之地，二十多年后，他又出现在刘的《醉猴》与徐克的《七剑》当中，饰演的都是反派人物。与其他同时代的打星相比，他不但功夫不减而且艺术之路常青，人也一点不象年过“知天命”。他在张彻手下处于第二代与第三代弟子之间，代表作有《马科波罗》，后来又主演过表现台湾人民向往大陆的《铁脖子李勇》，当香港全面进入功夫片时代后，他的作品有《双形鹰爪手》等。　　　　　　在这个时期，张彻的作品中更多地表现拳脚格斗，因此所使用的演员都有一两手真功夫，其中最得力的不再是姜大卫，而是上面提到的三个人——陈观泰、戚冠军和傅声。邵氏因此为这三人拍了一部短片，让他们在镜头前专门表演了一套南拳，制作水准比今天大量拙劣的武术教学片高多了。　　　　　　傅声于1983年遭遇车祸身亡，成为与李小龙之死份量相当的世纪遗憾。因为生前个性刚强率真，嫉恶如仇，喜好抑强扶弱，被人称做“小霸王”，深得同行爱戴。据说在他去世一年后，公司员工同吃年夜饭时，有人提到他的名字，竟引来哭声一片。在邵氏片场，傅声生前所用的化妆台上设有他的灵位，摆放着他的遗照和剧照，还有祭拜用的香炉，同事们经常会奉以香火和食物，以示追怀与纪念。由于他的死因离奇，还被传为是神祗归位，而前世的身份就是他曾饰演过的那吒三太子。　　　　　　影片《那吒》的主人公是位中国古代神话中的战斗神，所以该片不单单是部神话片，也同时是部功夫片。　　　　　　做过了神仙，傅声继续游历在虚幻世界，主演了一部科幻功夫影片，名叫《第三类打斗》，讲人类在与外星高智能生物直接接触过程中发生的故事，是跟风好莱坞流行时尚再嫁接本土特色的应时作品。　　　　　　张彻后来离开邵氏，到台湾另起炉灶成立了长弓公司，傅声也随之前往。台湾是他与歌星甄妮恋情的发祥地，那里能够唤起他对以往热恋的怀念并由此带动创作的激情。当年，张彻再招旧部，邀请狄龙与陶敏明、姜大卫与李琳琳两夫妇，以及孟飞、戚冠军、王龙威等人，与傅声一道联合拍摄了一部少林题材的影片，名叫《少林五祖》。傅声就是那时经狄龙夫妇介绍认识甄妮的。　　　　　　《少林五祖》可以说是“方世玉”系列三部曲的续片（拍摄时间在前），影片再度重现了荡寇群英时代的壮观。其中的主人公依然是方世玉、洪熙官那样的南派武林传说中的人物，分别是李式开、胡德帝、蔡德忠、方大洪和马超兴。他们在清兵火烧少林寺的劫难中死里逃生，在民间隐姓埋名，继续从事反清活动，同时将少林寺不传的武功传播四方，从而被传人后代尊为“五祖”。内地的观众对他们的了解来自李连杰的《新少林五祖》，而该片的主角是洪熙官，“五祖”只是几个乳臭未干却身怀重任的小孩。　　　　　　张彻的《少林五祖》仍不失他长桥大马，血气刚阳的惯有风格，主角都是仪表堂堂的男子汉，分别为狄龙的蔡德忠，姜大卫的胡德帝，戚冠军的李式开，孟飞的方大洪，傅声的马超兴。日后以主演《少林三十六房》闻名的刘家辉也在其中露了几面。该片的编剧与“方世玉”系列三部曲的作者虽同为倪匡，但因为拍摄在前，有些细节还是衔接不上，譬如“五祖”的身份不再是郑成功的部将，武艺也平平，好象从遭劫的少林寺逃生纯属侥幸；他们的对头是在《少林寺》中已经被姜大卫杀死的马福俊，演员仍是王龙威，其他饰演清将的还有梁家仁和冯克安等。故事紧接着《少林寺》发生，“五祖”北上中原，分别去联络反清的民众，经历了一番波折，终于将追杀他们的叛逆与清将全数杀净，带领众人齐聚后来成为洪帮圣地的“红花亭“。五人中表现最出色的是戚冠军和傅声，只是角色身份虽已改换，但形象、服饰、表演、武功都与方世玉和胡惠乾如出一辙，难以区分。　　　　　　傅声后来也拍过一些时装动作与喜剧片，曾主演《朋友》与《好事多磨》等。他的形象日趋成熟，似乎更有现代感，与仍痴迷于古装与民国题材的张彻渐行渐远。八十年代初，他开始尝试执导演话筒，拍摄《南斗官北少爷》，却因演员受伤而暂停，最后又因他的意外车祸而胎死腹中。　　　　　　张彻在弟子们陆续自谋发展之后，于七十年代末期再组“张家班”。这一回他选择的演员大都缺乏明星气质，却各个武功超群，极其适应功夫片全面兴起的大形势，而缺乏独立担纲的能力与条件。笔者猜测这或许是他吸取过往的教训使然吧！　　　　　　“张家班”第三代弟子中间主要包括郭追、鹿峰、罗莽、孙建、江生。郭追今天已改名为郭振锋，极其擅长纵跃翻腾；鹿锋形容冷峻，功夫全面；罗莽浓眉大眼，肌肉发达，拳法犹胜；孙建生着李小龙似的的下巴，擅长腿功；江生长于器械，敏捷机灵。这几个人的外貌用广东话来说都属麻麻，也就是马马虎虎，平常无奇的意思，要说区别就是郭追面含正气，鹿峰显得狠毒，罗莽健壮魁梧，孙建一板正经，江生稍显文静。其代表作有两部，是被人称做姊妹片的《五毒》和《残缺》。　　　　　　中年一代的功夫片影迷或许看过张彻的晚期作品《西安杀戮》，其故事情节与他中期拍摄的《五毒》大致一样，主角的名字也叫何远新，差别在于他在前者中是民国的侦缉队副队长，在后者中是古代的捕快小头目。　　　　　　《五毒》中有五位擅长独特武功的人物，分别是“蜈蚣功”鹿峰，“蛇功”韦白，“蝎子功”孙建，“壁虎功”郭追，“蟾蜍功”罗莽。江生是他们五人的师弟，奉师命去寻找师兄们的下落。他们是五毒门不同时期的弟子，彼此都不认识，学成后离开师门，各自闯荡。他们有一位师叔，保存着过去藏匿的财宝，在一个县衙中隐姓埋名。鹿峰与韦白受一名神秘人物的指使，找到师叔夺宝不成，将他全家杀害，而藏匿财宝的地图却落入神秘人手中。郭追与孙建也在县衙中当差，奉命调查凶案。与郭追互知底细的罗莽协助他将线索引向鹿峰和韦白，却在案情接近大白时，被知县王龙威擒捉，抵抗中被神秘人物杀害。江生找到郭追，二人继续追踪，并练就克制鹿峰和韦白的绝招。由于线索全被神秘人物掐断，郭追与江生只好直接打上韦白的门。孙建也随之前往。一场恶斗不可避免，四名师兄弟展开搏杀。就在郭追将占上峰之际，孙建突然出手，原来他就是那个似乎无处不在的神秘人物。郭追与江生一鼓作气，上下配合，终于将三个对手击毙。郭追二人夺得藏宝图，表示要将财宝散予百姓，以洗刷“五毒门”的恶名。　　　　　　此时的张彻作品已经没有了早期的长河落日，大气豪情，对于兄弟情谊也不太热衷，而是致力于展示打斗，铺排拼争，有时也效法楚原制造些悬疑与惊竦。武打场面都经过精心的设计，怪异的武功全靠导演的构思并交演员付诸行动，不求合理但求有形。他的新弟子们各个卖力，扑跌滚翻，踢打翻腾，充分显露真功。他们显然擅长传统武术，似乎也有京剧的底子，连串的空翻与高飘的旋子，全然不用替身也能高质量地完成。整个武打过程中充斥着张彻一贯的激烈残酷，也不乏花巧与舞蹈成分，能让人赏心悦目又热血沸腾。　　　　　　《残缺》中也有五位人物，其中鹿峰饰演的是武林好汉陈观泰的儿子，因幼时被仇家所伤，失去了双臂。陈观泰从此心性大变，逐渐成为一方恶霸，他给鹿峰配置了一双铁手，父子俩开始对健全的人们进行疯狂的摧残。郭追因为说了句公道话被刺瞎眼睛；罗莽因打抱不平被弄成了聋哑；孙建受牵连断了双腿；江生前去报复被打成了白痴。四人为报仇雪恨，投到江生的师傅门下，在他的指点与训练之下，结合自己的身体特点，扬长避短，练就了厉害的武功，然后相携向仇人挑战。陈观泰手下的管家王龙威为了效忠主人，请来江湖高手助阵，却屡次受挫。最后，四位“身残心不残”的好汉战胜了“心残”的陈观泰父子，为自己讨回了公道。　　　　　　该片的特点与《五毒》基本类同，只是没有了悬疑紧张的气氛，仅表现最简单的复仇故事。引人注目的还是片中的打斗与练功，残疾人运用自己的短处反倒能克敌制胜，与以往大易其趣， 让人耳目一新。郭追、鹿峰等扎实的功底在此更显作用，一些高难的动作，没有对自己身体高超的掌控技巧，几乎是不可能做出来的。　　　　　　《五毒》与《残缺》的公映再次引起了轰动，“张家班”重现辉煌，在功夫片热潮中另树一帜，连创佳绩。原班人马再接再厉，又拍摄了《南少林与北少林》、《唐人街小子》、《广东十虎》等影片。　　　　　　《南少林与北少林》一片使张彻与少林寺再续前缘。故事描述南北少林受清军离间而相互残杀，籍此表现同宗一派两大功夫的较量，制造刺激场面。值得一提的是张彻使用第三代弟子拍摄的作品，都是由一位年轻人担当武打设计，他的名字叫梁挺，是咏春派大师叶问的关门弟子，是著名“讲手王”黄淳梁和“功夫之王”李小龙的师弟。　　　　　　功夫片潮流减弱后，“张家班”第三代弟子散去，各寻出路。他们没有王羽的地位，没有狄龙、姜大卫的演技， 以往全靠团队合作，个人无法一支独秀，所以大都转向了幕后，有的学做导演，有的立足所学做武打设计。其中郭追的成绩较好，在九十年代兴起的动作电影和更新一派的武侠电影中，常见到他的设计作品。其次是鹿峰，这个长着一副凶手面孔的敦实汉子，后来曾在周润发与梁朝伟合演的《枪神》中露面，扮演一个黑社会的打手，戏份不少。其他人到今天已经不知所综了。　　　　　　令人佩服的是张彻的执着，无论外部环境怎样变化，他都坚守自己的风格，甚至连运作的方式都很少改变。相对沉寂了一段时间后，他又深入大陆挖掘新秀，从中国京剧院中挑选了徐小健、董志华等京剧武生，通过拍摄《大上海1937》等影片，组建了第四代“张家班”。八十年代后期，他与这批年轻人在内地再掀功夫片的新高潮，让英雄不倒，盘肠大战的场面在自己的晚年又持续震撼了一段时间。　　　　
　　第四章 龙门客栈　　前三章提到的大多是张彻先生的作品以及他影片中的演员，他一生拍片近百部，先以《独臂刀》开新派武侠片之先河；后以《龙虎斗》《报仇》等带动拳脚功夫片风气；再以《马永贞》创立江湖纷争的帮派片新模式；还曾以《方世玉与洪熙官》等挖掘少林故事成就日后该题材影片的洋洋大观。他是当之无愧的动作片一代宗师，在中国的电影史占据相当重要的地位。而在该领域与之旗鼓相当的还有一位大师级人物，他的名字叫胡金铨。胡金铨的作品仅有张彻的十分之一稍强，由邵氏出品的只有一部，但他的成就却眩目斐然，其作品曾获1975年戛纳电影节最佳综合技术奖，1983年意大利科幻电影节最佳导演奖，本人曾被评为世界五大导演之一，素以精雕细琢，巧营意境，兼顾艺术追求与商业利益的创作风格享誉影坛。他的主要作品有《大醉侠》、《龙门客栈》、《迎春阁之风波》、《侠女》和《空山灵雨》等。其中《大醉侠》是与《独臂刀》同样被列为开山之作的武侠影片。　　　　　　《大醉侠》拍摄于1966年，比《独臂刀》还要早些，是胡金铨代表作中唯一在邵氏公司完成的一部。故事发生在明朝，讲述掌刑律史张步青在押解犯人途中，被山贼玉面虎劫击，身陷匪巢。玉面虎欲将张作为交换被捕匪首的人质。朝廷得知消息后，派张步青之妹女侠金燕子前往营救。金燕子改易男装，只身闯入被山贼占据的古庙，奇袭不成，反中毒镖。危机时刻，幸得暗中跟踪的大醉侠范大悲相助。范大悲平素以乞丐身份做掩护，专门除暴安良，他用嘴为金燕子排除毒液，治疗伤口，并主动加入到救人杀贼的行动中来。这时，玉面虎等贼人为增强实力，特意请到以了空和尚为化名的恶盗刁敬塘助阵。刁与范是同门师兄弟，且与范有恩，使范陷入两难的境地。金燕子救兄心切，化装成烧香的少女再次进入古庙。范大悲在是非面前排除了感情的干扰，也跟随前往。二人联手大破山贼，将玉面虎与执迷不悟的刁敬塘一网打尽，救出危在旦夕的张步青。最后，大醉侠告别金燕子，孑然一身唱着山歌离去，继续他行侠仗义的流浪生涯。　　　　　　胡金铨与张彻一个明显的不同在于，他影片中的主角多是女性。《大醉侠》虽以男主人公的绰号为名，但篇幅多在女侠金燕子身上。金燕子的扮演者是初出茅庐的郑佩佩，她是舞蹈演员出身，身手矫捷，行动干练，形容俏美又有昂扬英武之气，男装的扮相似乎比演回少女更加有味道。她靠本片在影坛确立了“武侠皇后“的地位，当时的影响比今天的杨紫琼不遑多让。男主角大醉侠的扮演者叫岳华，正气凛然，英俊潇洒，非常适合扮演古装的武侠，在该片中他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装疯卖傻却不掩机警敏锐，这种大巧若拙的气质，使得他日后常在古龙的影片中扮演神秘莫测的角色。从银幕上的表现来看，岳华的武功明显高于同时期的王羽，能将打狗棍舞出许多花法。扮演玉面虎的叫陈鸿烈，年轻时多演淫贼恶棍一类的反派，老来改邪归正，曾在电视剧〈南拳北腿〉中饰演黄飞鸿父亲的师傅陆阿彩，也是个武功高强的人物。　　　　　　日后，郑佩佩和岳华又合作了一部由罗维执导的影片〈影子神鞭〉，其中郑佩佩仍比岳华地位重要，是位使鞭的女侠，随着叔父田丰隐居在白雪皑皑的北国乡下。岳华扮演一位误解了田丰的少年镖客，他找田去寻仇，却发现阴谋的制造者其实另有其人，经过一番波折，三人前嫌尽释共同对敌，终于将劲敌击毙于影子神鞭之下。岳华在该片中的形象与他在自己的大部分作品中一样，挺拔英武溜光水滑，与美貌和功夫并重的郑佩佩刚好相配。胡金铨的〈龙门客栈〉大获成功之后，他紧接着主演了一部跟风之作〈青龙客栈〉，在里面拳棍飞舞地一通狂打，更让人见识了有着传统武术根基的他。　　　　　　郑佩佩后来远嫁美国，八十年代才又重出江湖，在徐小明的〈霍东阁〉中扮演角色。这时的她已经年过三十，少女的娇俏不存，而多了几分大姐的城府与和气。九十年代初，有人拍摄以洪金宝、成龙等“七小福”故事为题材的影片，邀请洪金宝扮演其师于占元，而女主角——一位与于师傅有缘无份的舞蹈教师，就是由郑佩佩扮演的。那以后，郑佩佩活跃在香港和内地的银幕与荧屏上，演出了大量中老年角色，但本色不改，都是性格刚强的人物，如《唐伯虎点秋香》中的相府夫人，与周星弛一道对着镜头大做毒药广告；《杨门女将》中的佘老太君和《花木兰》中赵文卓的母亲，丰仪绰约，母性感人。她在李安名片《卧虎藏龙》中扮演的碧眼狐狸颠覆了以往的形象，却赢得了比以往更为广泛的关注。　　　　　　岳华在邵氏的发展很是顺畅，不仅在张彻作品中露面，也出演古龙与楚原的影片，还在李瀚祥的巨作中担纲，如《瀛台泣血》中的谭嗣同。因为演技出众，身怀武功，当功夫片兴起时，他依然活跃，曾扮演过《江南八大侠》中的雍正。在该片中与他合作的是胡金铨的御用女演员徐枫。　　　　　　徐枫与郑佩佩相比，清纯俏丽不及，却更多女侠严峻冷酷的气质。她的代表作有胡金铨的名片《侠女》、《空山灵雨》和《迎春阁之风波》等。　　　　　　《侠女》摄制于1972年。当时，胡金铨已经离开了邵氏，独自到台湾去发展。这一阶段，他作品的风格比邵氏时期有了一些改变，在情节铺排与武打的场面上摆脱旧有模式的影响，而更加注重意境的营造，技巧的创新与理念的糅合，突出中国传统文化特色与历史的真实感。《侠女》取材于《聊斋志异》中的同名故事，并在情节线索上大胆扩展，增加了特务式的追打暗访，制造悬念。冷暗的光线与荒凉的背景，加上奇诡的音乐，使得影片充满悬疑又紧张的气氛。胡氏电影从来都有明确的时代背景，而不象其他人那样淡而化之。《侠女》的故事发生在明朝，东厂与锦衣卫特务的出现交代了这一点。他们奉魏忠贤之命追捕东林余党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镇，其小头目田鹏还结识了当地一名卖画的书生。书生石俊的陋室与一座废弃的古庙毗邻，一日发觉古庙中有人居住，竟然是位美貌的少女。石母想纳少女徐枫为儿媳，却被娩拒。石俊发现徐枫行动诡秘，与镇上看病的大夫和算命的瞎子过从甚密，便细心观察跟踪。徐枫对石峻有意，暗里与之结交，却不肯正式嫁给他。田鹏通过石俊找到了徐枫，原来徐正是他追捕的朝廷钦犯——东林党党魁的女儿，大夫苗天与算命瞎子白鹰都是他的同伙。田鹏与徐枫等大战不敌，派人到镇外去搬救兵。徐枫、苗天、白鹰半途劫杀，于是双方上演了一出影坛上最早的竹林打斗戏。观众们这时可以看到，所谓李安的《卧虎藏龙》与张艺谋的《十面埋伏》绝对是在向前辈胡金铨致敬，那林中弥漫的轻雾，透过竹隙的光影，还有借势飞升，凌空下击的动作，全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出处。搬兵的特务虽被杀死，但东厂与锦衣卫的大队人马还是来到了镇上。石俊出于对徐枫的爱情，加入了他们的抵抗行动中，运用熟读兵书所获取的知识，布置了一个机关重重，鬼影憧憧，杀气腾腾的迷魂大阵，自己全当诸葛亮坐在城头观山景，指挥徐枫等将敌人尽数杀净。次日天明，他看着自己的战果得意洋洋，却也被杀戮后的惨景吓得心惊肉跳。而徐枫将与石的儿子生下后决然离去，投入空门隐匿。石俊不舍，四处寻找，被接踵而来的锦衣卫大头目韩英杰紧追不舍。徐枫受高僧指派下山救助石俊，最终将韩英杰击毙。影片终结时，山坡上出现了高僧背阳端坐的庄严影象，有人说这是胡氏在有意表达他的“禅学”思想。笔者浅陋，实在不能有所领悟，但这无碍于对该片的欣赏，因为胡大师的电影就是这样，看得懂的会看，看不懂的也爱看。　　　　　　该片中的演员都来自于台湾，其中的田鹏日后是武侠片中的大明星，头戴斗笠、一袭长衫、不近女色、出手必杀是他的典型形象，但他的功夫忒弱了些，那些用一个招式斩杀数十人的场面看上去实在过于装模作样。石俊是胡金铨的御用男主角，在其主要作品中都曾出现。白鹰也是胡金铨喜爱的演员，他气质宜正宜邪，即可以演出算命瞎子这样的正义之士，也能将《龙门客栈》中的大太监曹少卿塑造得惟妙惟肖。此外，他的武功也是当时台湾演员中最好的之一，到香港后曾大显身手。韩英杰于胡金铨就如张彻作品中的唐佳和刘家良，他熟悉京剧中的武打技巧，所设计的武打场面有板有眼，与胡氏的要求很是契合。同时，他也擅长北派的武术，即使需要表现实感较多的打斗，也应付自如，不然就不可能在《唐山大兄》和《精武门》中驾御得了“功夫之王”李小龙。饰演高僧的乔宏方面大耳，身材魁梧，让人丝毫不怀疑他佛缘非浅，他确曾扮演过许多得道的僧侣，最著名的是在李小龙主演的《龙争虎斗》中扮演少林方丈。徐枫的女侠扮相很英武，但她的一双大眼睛配上厚厚的嘴唇，看上去有些凶狠，这让她不必象郑佩佩那样要等待几十年以后，才能扮演反派角色。在胡金铨的《空山灵雨》和《迎春阁之风波》中，她就扮演过女贼和杀人不眨眼的女恶魔。　　　　　　《空山灵雨》拍摄于1979年，片中充满禅学的意韵与空灵的妙玄，在构图上的大胆解放更营造出一种特殊的美感。在静态的环境当中，矛盾、阴谋、窥视、争斗接连不断，又有隐忍的宽厚、智慧的包容穿插其间，并主导推动着影片的故事发展。这是一部集胡氏美学特点之大成的作品，据说叫好不叫座，赚彩不赚钱。徐枫扮演的角色是个绰号“白狐”的女贼，与助手协助道貌岸然的孙越，企图盗窃某寺院珍藏的大乘经典残卷。这部残卷据称是玄奘亲手撰写，被收藏于寺院的藏经阁内，觊觎这件无价之宝的还有当地的官员田丰和他的帮凶陈梦楼。徐枫与孙越一进入寺院，就与陈梦楼明争暗斗，围绕着藏经阁展开争夺。影片中徐枫的奔跑，与陈在经楼走廊上的闪进疾退，其助手的悬梁倒挂，双方相遇时的短瞬对搏，都在有疏有密的配乐下进行，胡氏擅用的京剧响板伴着人物眼神的快速扫视，或者镜头的弥漫与跳跃，营造着“三岔口”式的紧张气氛，令人揪心之余又怡然悦目。就在双方不可开交之际，又有一位重要人物加入进来，他的饰演者是身材胖大的佟林。佟林因其兄被陈梦楼所害，自己也受到牵连，被迫遁入空门。方丈见他有佛缘，不仅破格剃度，还安排他看守藏经阁。这位佟林似乎天生就对禅学领悟通透，不仅容忍了陈梦楼的旧仇，还原谅他的加害，身受诬陷代人受过也毫无怨言。方丈这时已经九十多岁了，在对包括石俊和秦沛在内的嫡传弟子们一番考察后，竟不可思议地将接班人选定为佟林。佟林答应孙越，可以残卷做抵押化缘一万两银子，而每年捐助寺院十万两银子的孙越却不知为何，竟然继续令徐枫铤而走险。陈梦楼抢先一步得到残卷，被徐枫、孙越发现，双方又在一片树林中展开了一场“竹林大战”似的追杀。佟林将盗窃者团团包围，最后，孙越失足身亡，徐枫后悔不迭，剃度出家。佟林将带来无限麻烦的残卷焚烧，声言只将其精神留下。田丰贪心未逞，悻悻离去。　　　　　　该片中的武打不多，与求真的《龙门客栈》与《侠女》中相比，更加套路化、舞蹈化，以藏经阁中的一场犹甚。动作中以奔跑最多，不亚于好莱坞的《疾走罗拉》，与环境动静相间，使节奏张弛有度。徐枫的表演可圈可点，既有女贼的粗鲁，又见女人的心软，很有立体感。她显然不是杨紫琼那样的动作高手，挥刀舞剑时缺乏力度，徒有外形而不见神韵。　　　　　　《迎春阁之风波》是胡金铨在1973年回到香港后与嘉禾公司合作的一部影片。故事发生在元朝未年，朱元漳率众起义，其部下沈天松叛变，企图将他的布兵图献给蒙古王爷李察罕。李察罕率一干高手前往陕西接头，住进了当地的迎春阁客栈。反元志士追踪而至，与迎春阁主人万人迷设计对策，乔装改扮，准备捉拿内奸，夺回布兵图。李察罕由田丰饰演，徐枫扮演他的妹妹李婉儿，其他演员有李小龙在《龙争虎斗》中的姐姐茅瑛；《精武门》中的翻译官魏平澳；《唐山大兄》中的毒贩韩英杰；《猛龙过江》中的侍者金帝；《龙门客栈》中的太监白鹰；《侠女》中的高僧乔宏；还有著名的“骚星”胡锦。迎春阁客栈设在陕北的窑洞当中，服务项目却非常多，有餐厅有客房，还有赌博的设施，最独特的是风骚的老板娘外加四个女跑堂，引来客人无数，也惹来许多麻烦。李察罕兄妹入住后，将客店全面封锁，不让任何人出入。沈天松赶到后向李察罕献图，打入敌方的乔宏与化装以待的白鹰随即将其除掉。绰号“黑牡丹”的女侠茅瑛前往李察罕处盗图，却误取了另一文件。其同伴“小辣椒”在将文件放回原处时被李婉儿发现，残忍杀害。李察罕查觉有异，深入查问，软硬兼施，分化离间，使得局面异常凶险。双方斗智斗力，最后图穷匕现，短兵相接，展开一场鏖战。徐枫在这一场里大打出手，十足的狠毒凶残，将茅瑛干掉后自己也被万人迷用箭射穿。　　　　　　〈迎春阁之风波〉的故事主要发生在古代客栈狭窄的空间里，在其中表现尖锐的矛盾与剧烈的冲突是胡金铨的拿手好戏，〈大醉侠〉、〈龙门客栈〉与这部〈迎春阁之风波〉被人称做是他的“客栈”三部曲。　　　　　　内地观众最早看到与胡金铨有关的电影是徐克用新瓶装旧酒的《新龙门客栈》。新片大火之后，人们才通过录象带完整地看到了老版旧片。该片开始时表现东厂太监曹少卿杀害忠臣于谦，其场景与徐克新版中的非常接近，但接下来差异就大了，龙门客栈不在荒凉的大漠边关，里面也没有风骚的老板娘，更没有脍炙人口的三角激情。看过〈迎春阁之风波〉，才悟到新版原来是两部老片的糅合，将其人物、情节与场景进行了精心的重构与合并。营救忠良之后的故事主线仍取自〈龙〉，片中的风情万种的金镶玉，客栈里闹闹嚷嚷鱼龙混杂的小环境，飞土扬尘的塞外风沙与由远及近的独行侠影，都效法这部名声并不大的《迎》片。　　　　　　《龙门客栈》中也有徐枫的身影，1967年时的她还小，只能扮演于谦被迫害的小女儿，披头散发，在几名差官的押解与保护下，在山野河谷中戴枷而行。该片的女主角是台湾的上官灵凤，她有着比郑佩佩更结实的身型，比徐枫更淳厚的面孔，男装扮相最为出众。她扮演的侠女因同情于谦，而与青年剑客石俊等先后加入到了营救其后代的行动当中。东厂太监曹少卿为了阻截于谦儿女与差官一行，派得力手下大档头与二档头，抢先占据了位于要道之侧的龙门客栈。龙门客栈是间北方地区常见的餐馆加旅店，平时只有过往客商歇脚打尖，这天突然涌来了许多外地莽汉，一个个飞扬跋扈，无法无天，为了几个脚钱，竟然将脚夫残忍杀害。客栈老板不在家，只有帐房和跑堂的敢怒不敢言。石俊应客栈老板之约赶来，与大档头的手下冲突。大档头不愿节外生枝，将石俊打发走了事。石俊与客栈老板、侠客苗天以及上官灵凤汇合，共同策划一番后返回客栈，从东厂一伙人手中救下于谦儿女和尽心职守的差官。在石俊的掩护下，上官灵凤等一行偷偷撤离，东厂一伙随后紧紧追赶，双方一路搏杀，逐渐迫近边关。曹少卿没想到手下办事如此无力，只好亲自前往阻拦。深山密林之间，一场恶战难免，石俊与上官灵凤等虽伤亡惨重，最终还是战胜了邪恶，踏着夕阳凯歌而还。　　　　　　依今日的标准看，《龙门客栈》实在一般，剧情平淡，矛盾简单，人物不突出，打斗也不精彩，与徐克新版的水准相距甚远。但它确实是部曾获得过大奖的国际名片，当年曾大破港台东南亚的票房纪录，收入高达200万元。新旧两版时代不同，无法更多地横向比较，只能说新版天马行空刺激新鲜，老版则更多历史真实之感。　　　　　　上官灵凤的侠女与后来林青霞所饰演的角色相近，二人都是从此而在武侠的世界中大放异彩，林青霞抛弃了玉女的矜持，长袖善舞飞针夺命，塑造了东方不败的经典形象；上官灵凤主演了《忠烈图》等武侠电影，成为当时红遍港台的一线女星，更在随后的功夫片时代里，凭借敏捷的身手与虎虎生风的气势，不让须眉，昂然步入硬桥硬马的“打星”行列，她这个时期的作品有与仓田保昭合演的《大小游龙》等。　　　　　　综观六、七十年代的武侠片女星，在热衷男性同盟的张彻影片里再好也只是花瓶，而胡金铨作品中的女性凶悍超过男子，反倒给人的印象更深。在他的御用女演员中，数徐枫的成绩最佳，做演员时技压群芳，走向幕后专司制片后也收获颇丰，得意之作有秦汉与林青霞合演的《红尘滚滚》与陈凯歌的《霸王别姬》等。　　　　
　　第五章 侠客独行　　一辆巴士飞驶在香港的盘山公路上。一个留着“蘑菇”头的青年从一侧的山坡上直冲下来，拦截了一辆轿车，横阻在公路当央。巴士迎面开来，似乎要撞碎敢于阻拦的一切。青年毫不畏惧，从腰间掏出手枪，朝天劲放。巴士受到了惊吓一般，在距离青年只两步之遥的位置戛然止住，同时前档风玻璃被撞碎，两个大汉从里面扑将出来，跌翻在坚硬的柏油路面上。　　　　　　勇悍无比的青年不管不顾，迅速冲上了巴士，将枪口对准了车上的一位老年绅士。老人轻轻一笑，打开了手中的保险箱，里面露出了一叠叠崭新的钞票。青年似有所动，接过了箱子。　　　　　　老人用力地点头：“聪明！”　　　　　　但话音未落，那青年又冲他举起了手枪。　　　　　　------　　　　　　这是动作片历史上最著名的影片《警察故事》中的一段戏。青年是天皇巨星成龙，那位被逮捕的老人在片中叫朱滔，是个无法无天的毒枭，他的扮演者叫楚原，有个绰号叫“楚千万”，只不过那是过去的事情了，当时他是武侠片的大家，这时只是个普通的演员。　　　　　　看到影片中两鬓苍白的楚原，不熟悉他的人无法想象出他曾经的辉煌，不知道他在邵氏时期是与张彻、胡金铨、李翰祥齐名的大牌导演。武侠小说的巨匠古龙是他的搭档，“标准大侠”狄龙在他的指挥下表演，他三人曾被誉为悬疑武侠片的“铁三角”，共同创造了一段脍炙人口的银幕传奇。　　　　　　楚原的第一部武侠片是1970年的《龙沐春》，虽然是牛刀小试，但曲折的剧情与流畅清爽的技法拍出了与主流电影完全不同的趣味，令人刮目相看。其后，他又以《爱奴》一片，震撼了整个影坛，无论是题材，还是气氛与节奏的营造在当时的港产电影中都前所未见的。这种对武侠题材的探索式发挥，树立了他有别于张彻与胡金铨的独特风格，从而在武侠片领域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爱奴》以黑白片方式开场，雪花从天井飘落至尸体上，随后岳华饰演的官差进入，使气氛骤然一变------整个段落寒意逼人，拍出了神秘莫测的韵味。岳华将凶杀案的疑点锁定在何莉莉饰演的爱奴身上，引出了一段爱恨交错的缠绵悲剧。今天人们最多谈论的是片中表现的女子同性恋，这在当时的确非常罕见，而爱奴凭借美色和奇特的武功向摧残折磨她的恶势力报仇，以及岳华陷入情与法冲突的两难，还有贝蒂的残忍变态又情义拳拳，才是楚原所要表现的重点。该片在香港与英国都获得了好评，也成为了楚原式文艺与武侠题材紧密结合的典型。但直到拍过《流星蝴蝶剑》和《天涯明月刀》，他所热衷的奇情、诡异以及文艺气氛，才因古龙小说而找到了最为契合的载体。从此，银幕上吹过一阵清新之风，武侠电影再不仅仅只有那种以武功高下决定江湖地位的老套路，“斗智”与“斗志”成为其中最引人入胜的元素，浓厚的悬疑色彩和变幻莫测的电影技法开始形成潮流。　　　　　　久困于张彻男性同盟式电影中难以自拔的狄龙这时加入了进来，成为今日葛优之于冯小刚，梁朝伟之于王家卫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