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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簰游戏 &时间继电器是一种利用电磁原理或机械原理实现延时控制的控制电器。1、它的种类很多,有空气阻尼型、电动型和电子型等。   2、在交流电路中常采用空气阻尼型时间继电器,3、它是利用空气通过小孔节流的原理来获得延时动作的。4、它由电磁系统、延时机构和触点三部分组成。   5、时间继电器可分为通电延时型和断电延时型两种类型。
多的是乐玩庄闲平。 乐玩棋牌游戏上有的
斗地主!干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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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世纪的硝烟弥漫在中土这片古老的大地上。没人知道,在遥远的西大洋沿岸,金戈铁马中,繁忙的商船上已载着变换天地的曙光。   1402年6月,大明朝,京师。  紫禁城,奉天殿,满地灰烬还未被清除干净。  帝国皇帝朱允炆最终不得不丢下祖父传下来的秀丽江山,出逃抑或自焚,无人确知。而其叔父——43岁的燕王朱棣则接管了这个庞大的帝国,开始了他22年的统治。  落日照大旗,照在大明朝南京城的弹痕上。这座由天下最有权势和最为富有的人合建的帝国都城终于没能抵得住人心的易变。有城自然有门,而有反贼就有内奸,城门挡得住外寇却防不住内贼。  内贼的可恨更衬托着忠臣的可悲。方孝孺就是众多悲壮的士大夫之一。  “先生切莫自责,本王乃是效周公辅政而已。”朱棣降座慰谕道。  方孝孺轻蔑的瞟了一眼朱棣,自觉好笑:“敢问如今成王何在?”  “他已自焚而死”朱棣淡淡的说。  “为何不立成王之子?”  “先生可知主少国疑,我大明需一年长君主。”  “又为何不立成王之弟?”方孝孺冷笑一声,追问道。  “此乃我朱家之事,先生不必多言。”朱棣耐着性子说到,“来人,备笔墨”。朱棣站起身来,下了丹陛,走向方孝孺,“诏天下,非先生不可”他本欲发怒,可又想起姚广孝临别时提到方孝孺说“倘殿下武成入京,万不可杀此人。”  谁知方孝孺求死心切,掷笔于地,边哭边骂:“要杀便杀,诏书决不可草。”  朱棣勃然大怒:“想死吗?偏不让你马上就死,你难道不怕诛灭九族吗?”  方孝孺慨然回到:“及夷余十族何如!”遂书“燕贼篡位”四字。  朱棣恼羞成怒,喝令左右剜孝孺之口,并抓其亲族、朋友、门生作为十族,加以诛灭,最后将其牵至聚宝门外加以极刑。  真是:  天降乱离兮,孰知其由?  奸臣得计兮,谋国内忧。  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  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  呜呼哀哉!庶不我尤。  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自缢而死,两个女儿年未及笄,在被抓过淮时投河自杀。  在朱棣的清洗中,被难者,尚有黄子澄、练子宁、景清等。  人的观念一旦坚定,想要改变是千难万难的。虽然都是朱家天下,但却有人宁死不愿改投他人。一朝天子必有一朝臣,天子不在,朝臣又有何颜面再立于朝堂。  似方孝孺、黄子澄、练子宁、景清等,所忠的是朱家天下?是朱允炆一人?恐怕都不是,他们所忠的,只是心中的君臣大义、嫡长子继承制的道统而已。这,便是士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不论庙堂之高、江湖之远,皆是如此,正因为如此,才有了那么多为了意见、立场的不同而非得争个你死我活的故事。  中庸、忍让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于是在你死我活的争斗中就有了得失。  天下纷争如此,尘世又何谈太平。得与失本身并无对错褒贬,有对错褒贬的只是人的认知。假若所有事情都能在不损害他人利益的前提下增加自己的利益,恐怕也就没有那么多的争斗了。生命本无价,但如果与生命个体的个人认知和实践联系起来,就有了高低贵贱之分,得与失也便在这种人们的认知和实践中被强化,被前赴后继地演绎,千古如此。
  难之役已过去了十多年,天下还是朱家的天下,随着朱棣的南征北伐,大明朝“永乐盛世”的光芒开始显露,纵然这是个窃取的皇权,但只要无害于天下苍生根本利益,老百姓还是拥护的。像方孝孺等忠志之士,史书中自有其位置,但永乐大帝的丰功伟绩,史书也不会抹杀,历史永远只记得自己需要的人,无论这个人是流芳千古还是遗臭万年,因为历史需要传承。  但是很多事情是难以传承的,只有传说,比如说江湖。  东昌府官道,一行五人正西向行去。其中一位长者,气质非凡,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葛色盘领衣,背手当先。另一年长者,头戴白色网巾,身穿白色大袖衣,手持铁骨纸扇,倜傥风流。后面跟着三位年轻人,其中两位少年,似是未尝远行,一路行来,玩乐不已,欢喜之色,溢于言表。  “一路行来腿甚酸,眼冒金星口也干。若得清茶来解渴……渴……”一年轻弟子歪着头吟到,却是一首歪诗还卡了壳,好不尴尬。  “渴……可怜天下师傅心啊。”那白衣长者笑道,纸扇砸了过来。那年轻人兔子般跳开,作委屈道“师傅,您哪里可怜了”。  “可怜老夫一世英名要毁在你这臭小子手里了,哼。”  “呵呵……长宣,就你心急,且向前行,必有茶亭。”另一长者道。  那个叫长宣的年轻人擦了擦汗。心道“要是有马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如此缓缓而行,着实无趣”。其实他们是有马的,只是下山后,不到半天的时间,五匹马居然几乎同时倒毙,细查之下,居然都被下了药,要不是急着赶去赴会,必查他个水落石出。   “走吧,师弟,师傅没骗你的。”另一弟子笑着对长宣道,他看到这师弟突然收了顽笑面孔,以为是不相信他师父说的话。在他看来,这长宣师弟可不算规矩。什么叫规矩?规矩就是师命如山,师徒之间界线分明,不得逾越礼数。这人年约四十不到,在三名后生中看起来最长,而一脸的沧桑更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定是阅历颇丰。只是他显然与这个师弟之间存在代沟,但他还是清楚这师弟是陆师伯唯一弟子,自幼得其宠爱,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说话间,五人已转过一曲突处,顿时,豁然开朗。一客栈号“泰隆”的赫然立于开阔地上,店面不大,生意却甚是红火。原来,此地是一岔路口,再往前,一路向西北,通于燕冀,一路直向西,达于河南,以至江淮,过往之人不少,店主瞧见这情况,起先开了个茶铺,慢慢地经营,至有此规模。  五人自泰山下来,行至此地,也已颇为劳累,遂捡了个桌子,点了几样酒菜吃将起来。  “大家快些吃完,我们还要赶路呢!”那当先长者平心静气地说到。他左后方的桌子上,四双眼睛已然烙在了他心里。虽然那四个人极为小心,但他们挥之不去的肃杀之气只要碰到了老江湖,就会暴露无遗。那杀气实在是天生的。  “师傅,我们就这样徒步去武当吗?听说武当离俺们远着呢,不会误了会期吧?”另外一个弟子懵懂地问到,他满脸黝黑,虽身长仅五尺左右,但看起来颇为壮实。  “我们要去会客,但不能在这里影响别人做生意。”白衣长者呵呵道,他看起来比方才说话的那位还年长,但并不对其有何僭越。当然,那四个人的眼光也没能逃得过他的耳朵,他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天聪子——陆柯。  “会客?”长宣道,“不是去赴会吗?”  “就你小子问题多,快点吃!”陆柯的扇子又敲了过来,那叫长宣的年轻人这次却是没躲过。  五人吃罢沿西向那条路缓缓而行。  眼见着前面的路段穿山丘而过,众人放慢了脚步。山丘不高,但足以藏得住一些毛贼。  陆柯突然停下脚步,竖起铁骨扇示意大家停下。  莫不是遇见强盗了,那年长的弟子心道,眼神中却一点害怕都没有,反倒有些兴奋。而另两名年轻的弟子则在兴奋中带着一丝紧张。  果然,一炷香的时间,先是听见窸窸窣窣地响,然后几条飞影闪也般降落,将五人围了起来。定睛一看,却是方才那四人,前后左右,两黑两白、两胖两瘦,黑白中又是一胖一瘦,各个左刀右剑,杀气腾腾。  “哈哈……何九渊,碰到我们兄弟四个,你的掌门就做到头了”那四人中为首的黑胖者道。  原来这五人竟然是当今武林蒸蒸日上的儒教泰山派中人。那当先长者自然就是泰山掌门人、江湖人称儒剑书生的何九渊,而那白衣长者则是泰山派的名宿——何九渊的义兄天聪子陆柯,之下三位弟子,刘进阳乃首席大弟子;余长宣乃陆柯所收唯一弟子;最年轻那位乃是何九渊关门弟子铁涟。  “我何九渊掌门之位到不到头恐怕由不得你们幽冥四野说了算。”何九渊凛然道。  这“幽冥四野”的名号还是挺有杀伤力的,刘晋阳三人听后颇为震惊。  “说得好,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兄弟说话算不算数。”那人说话间,刀剑已至何九渊眼前。  何九渊唰地抽出游龙巨笔,只一挑一拨,架开了四野中抢先发难的黑胖者,而刹那间,陆柯的铁骨纸扇已在后方挥了两挥,与另一白瘦者缠斗在一起。与此同时,两侧的另两位也分向泰山三弟子杀来。刘进阳迟了半晌,但毕竟举剑护住了右翼。而左侧,合长宣和铁涟之力也算没有大碍。  这幽冥四野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杀手集团,在刺客行业中以凌厉的杀招和亲密无间的配合著称,他们常常在对手还没反应过来就削去了他们的脑袋。传闻四野乃是一母所生,他们只要有买卖就做,甚至有人传出当今皇帝也曾雇佣过他们。而他们曾经受雇于某义士杀了奸臣李景熙确是众所周知的。他们心里没有正邪,只有金钱。然而令人奇怪的是,他们如此十恶不赦,但赚到钱后,也偶尔周济街头乞儿抑或落难书生。他们既出入烟花柳巷,也行走官场赌场。唯一能解释他们善举的是他们在找地方花钱。幽冥四野横行江湖多年,未尝受创,在他们看来,做刺客不是为了存活,而是为了存在。当然,也并不是每次都能完成任务,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生意,因为以江湖之远,庙堂之高,这种生意从来都不缺东家。  一四一五斗在了一起。只见何九渊擎起巨笔,俄而飞沙走石,气势磅礴,俄而游龙戏凤,轻盈灵动。陆柯则一柄扇子呼呼生风,矫健犀利。而幽冥四野各持双器,仿佛幽冥八野,任何一人修为都不算低,又是肆虐江湖多年,对敌经验丰富。只有刘晋阳师兄弟三人,左支右绌,甚是吃力,还影响了两位师傅的发挥。  碰到这样的杀手,何九渊心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只是,铁涟和长宣二人初入江湖,应敌经验不足,万万不能有个好歹才是。  正打斗间,忽见北方天空升起一枚信号弹。幽冥四野相视一下,各自跃出战圈,顷刻消失在北方的山间。  铁涟斗得正起兴,大叫一声,拔腿就准备追上去,却被何九渊喝止了。  “师傅,他们就是幽冥四野?”铁涟不甘心地退了回来,以为这幽冥四野是被己方打败了,对何九渊的喝止莫名其妙。  “嗯,走吧!到了大名,我们去买几匹马,这一路上可不太平。”何九渊迈开了步子,却未回答徒弟的问题。还没出山东就遇上这些个事情,这一路恐怕不太平。何九渊隐隐觉得暴风雨就要来临。  “师傅,那些人为什么刺杀我们?又为什么逃跑了,难道是害怕我们?”长宣却知道这幽冥四野并非被己方挫败而逃遁。  “你问我啊?”陆柯指了指自己,“我是你授业师傅,又不是你的细作……”一张老脸就让破嘴这么给出卖了。  于长宣愕然地看着自己的师傅,仿佛在嘲笑一个白痴兄弟。  “我想,可能是有人雇请他们来对我们不利,但是临时有变,又把他们召了回去。”刘进阳分析道。  “嗯。”铁涟点点头,表示认同。  “废话,他们是刺客,来杀我们自然是受雇于人了,只是这幕后之人是谁呢?我们又不曾得罪谁。”于长宣向来说话不太客气。特别是对这位在他看来有点迂腐的大师兄。  刘进阳显然是丝毫不在意:“师弟说得对啊。”  铁涟都有点怀疑大师兄是不是没听到长宣师兄的“废话”,这种不尊不敬之语若是换做自己就改给他颜色看看了。  “唉……千里赴会为论经,半日风尘不解情。却还得见四爷面,真是无罪也受刑。”于长宣不知何时,也从袖口里抽出一把纸扇,学着师傅的样子摇头晃脑吟起一首诗来。  “你这小子……”陆柯又好气,又好笑,这吟诗虽是自己喜欢的,但作诗却并非自己强项,而这徒弟偏偏于此处上心,虽无佳句传世,亦足以自娱。  “我师妹若知有长宣这等俊秀没有拜入自己门下,恐怕要遗恨终生了,哈哈……”何九渊听罢捋须大笑。  “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阳川就不要取笑了。”陆柯可不认为何九渊能看好于长宣的诗才。莫说其师妹天黛仙姑杜晴岚有易安之才,便是何九渊,其诗才也不多让。于长宣虽可造,但其自幼跟随着自己这个半吊子,功底欠缺不少。虽知多半是自己要耽搁了于长宣,陆柯却并不感到愧疚,学那些有什么用?还不如学自己做个楚狂人。当初要不是看中这小子心性与自己相似,也不会单只收了这么一个徒弟。
  泰山五人是有惊无险,却让想要对付他们的阴谋家们感到受挫。大名镇北楼内,汉王朱高煦端坐上座,下首坐着一青衣中年人。  “刘先生,本王交给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朱高煦啜了一口茶道。  “正在行动,想必马上就会有结果了。”  正说着门外进来一人,本想直奔那刘先生,看了看汉王,停在跟前左右看了看,眼睛注视着刘先生。  刘静山会意。“杨风,有话直接说。”  “是,师傅,我们看到幽冥四野已经向北而去了。”  刘静山蓦地站了起来:“他们得手啦?”  “好像……没有,如果得手的话,按约定,他们会回来取剩下的酬金,但属下听闻他们直接往北遁去了,而且,他们走得甚是匆忙,像是有什么急事。”  刘静山塌了下来,看着汉王,一脸惭愧,却不知汉王的脸早就在嘲笑与失望间不知转换了多少次。  “刘先生,你知道幽冥四野的真实身份吗?你竟然请他们去杀何九渊!”汉王耐着性子道,深深地觉得这刘静山是扶不起的猪大肠。  “他们不是刺客吗?没想到竟会失手。”  “哈哈哈……刺客,你就一点传闻都没听过?我可知道他们是我父皇的秘密护卫?依本王看来,多半是父皇北征途中有急令传召他们。”  “啊?”刘静山大惊,“这……这在下倒是有所耳闻,只是没成想还真有此事。不过殿下请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何九渊死不死与我无关,总之,我只要知道你重掌泰山就行了,不管用什么方法。”  “是,在下一定不负殿下厚望。”刘静山眼中露出狡黠的凶光,又开始了新的谋划。  “那行,你先回去准备吧!”汉王摆了摆手。  刘静山退出去后,一名着金鱼服的锦衣卫快步走了进来,在三丈外跪禀道:“殿下,纪大人已先行到达武当,请问殿下何时启程,好安排迎驾。”  “唔……天台和五台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回王爷,纪大人都已按殿下的吩咐安排妥当,昙空等五位高僧都不会赴会。”  “嗯,好,那我们现在就起程。”   此时,千里之外的湖北,神农架山林中,一处不为人知的洞府,有着如出一格的情形。  “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一戴半黑半白面具,着黑袍的人厉声问道。  下面站着四人,皆是如那人一般装扮,只是面具都已摘下来挂在了胸前。  “回纵使,都已准备妥当。”右手边第一位回道。  “嗯,好,张亨,你去万州,苏利,你去南阳,庞元,你去趟河南,孙贞,你去襄州。”  四人齐声答“是”,领了成命,转身朝洞外走去。  “使尊,横使遣人相告说在襄州行事似有不妥,是否另觅佳处。”四人中有一人却是没有动脚,正是叫苏利的那人,听声音竟是个女子,细看之下,果然身形较为娇小,脸颊也更为柔嫩。  “哦?说说,怎么不妥了?”面具的眼洞中纵使的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  “据说‘盖蜂窝’就在襄州,他可是王肇仁岳父。”  “哼,庞元,你怕吗?”纵使向另一名属下问去。  “回纵使,庞元定拿王肇仁人头来回禀。”他听到苏利说起襄州的时候就已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苏利所说之事甚是不以为然。  “好,这才是我纵横弟子应有的气魄。”那纵使看了一眼苏利,转过身去,示意大家分头行事。  苏利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戴上面具退了出去。  细看这些人,面具左黑右白,下颌有一扇形,不一样的是,那纵使的黄色扇形上有五条似是扇骨的黑条纹,而下属四人皆是四条
  河南江北之汉口,是一座商业兴隆的大镇,南来北往的车船在此屯转。苏杭的锦绣、鱼盐溯江而上,川蜀的富商大贾在此开埠,南来的夷人夷货,北下的镖师迁客在此云集。而湖广地区本身又是鱼米丰盈之乡,加之汉水在此入江,可谓是八方通衢,得天独厚。  一座临江而建的酒楼,座无虚席。楼名:“江山月”  “好楼,好名!”刚上楼入座的一青衣长者赞道,眼神里的安详与这热闹的场景简直极不和谐。  坐下去的屁股还能感觉到凳子是热的,显然他们来得巧,后面再上来的恐怕要站着了。  “好江,好山!”对面坐着的一美貌女子道,手上已是端起了酒碗,准备往嘴里递的时候才想起这酒保还没过来招呼,碗里哪里有酒。遂自失地笑了笑,正要开口喊店小二,却被右手坐的另一男子喊了。她也就住了口,眼光瞥见那青衣长者的耳朵动了几下,耳郭朝着江边。  江边有什么?琴声。那隐隐飘过来的琴声,可不正是《梅花引》么?那可是师傅最钟爱之曲,怪不得刚坐下就竖起耳朵听了。  “哈哈……燕儿对的好!来,咱爷俩干了。”那青衣长者似乎顷刻间对这琴声不感兴趣了,举碗劝酒。  “义父,来!”那叫燕儿的女子答道,举碗一饮而尽。以她的冰雪聪明,当然知道这等曲艺,是入不了义父的“法耳”的。  同桌的义父和两位师兄似乎都已经习惯了燕儿的举止,丝毫不以为意,倒是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只见她一袭白色衣衫,唇红齿白、面若蟠桃、乌发盘头,却是个十足的漂亮丫头,明眸善目中自有一股高贵典雅之气,虽然与其举止极不协调,却让人生不起一点厌恶。  “看,黄鹤楼”,有人惊叹道。众人遂一起看过去。  燕儿看着黄鹤楼,眼神透着些许暗淡,幽幽道:“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不知在她被封存的记忆中,是否记得十几年前曾路过此处。  她义父怔了一下,忙撇开话题,“不用看了,等我们到了武当,就知道那里有多好玩了。”原来,这一行人却是奔武当而去的。  “原来这位先生也是去武当啊,那我们便是同路之人了”,邻座的人见色起心,心想与这么一个美人同行也不虚此行。  “这是搞么斯名堂,怎么这段时候这么多人到武当去?”有个站着喝酒看江的大汉道。浓厚的当地口音,更增添了几分热闹。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当今圣上扶信道教,这不,已是北建新都,南修武当,而今又在武当举行天下经论大会,由汉王亲临主持,说是天下诸学派,皆可参与此次经论会,获胜者所属教派将被尊为国教,掌教者亦可受命掌管天下教事。”另一人洋洋得意道。  “哼哼……恐怕没这么简单,国教岂是谁都能受的”说话的是一位坐在角落里的老者,一位不露锋芒的老者,好像这话不是他说的。  “噢?这倒要请教!”方才夸夸其谈的那位倒也不愠怒,抱拳道。  “依老朽看来……”那老者见问得也算不失长幼之礼,遂准备和大家分享分享。他抿了口茶,继续道:“依老朽看来,此次辩论结果已定,各位只当去瞧瞧热闹,万不可抱什么获胜的心思。  “此话怎讲?”众人被他勾起了兴趣。  “呵呵……我中土教派,最大者无非三教,儒、道、佛而已,儒家本无教,自宋朱子以来,有辩气理之说者,遂有气理二大宗,而五岳各派是在荀子思想上容墨法两家而成的教派,为在朝儒家所不屑,必不为当朝所容,且这在野之儒家,兴起只近二十来年,虽有五岳红极一时,亦难当佛道千年之积累,因此,经论大会极可能是佛道争雄之会。想必各位都听说过前朝的佛道大辩论吧!当时少林福裕大师等天下一十七位高僧与全真教李志常等一十七位高道论辩,最终以道家失败而告终,从此,佛学大盛。延至本朝,太祖皇帝龙兴之前也曾蛰伏佛寺。而当今圣上登极亦有道衍泰半之功。由此观之,今上应该大力扶助佛事才是”  不知不觉,楼上已是静了下来,大家都听着这位老者的高论。“是啊,是啊,道理虽如此,但事实上却不是这样啊!”  “说得好,事实上,当今皇上怀疑建文废帝并未自焚而死,而是遁入佛门了,听说有人在苏杭一带见其剃度出家,于是,便对当地众多佛寺佛徒予以清洗。”  众人面面相觑,将信将疑。  “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当今圣上以为,像道衍那样胸藏万斛珠玑,可颠倒乾坤的人,有一个就够了……后话我就不多讲了。”那老者讲完,颇为自得,又抿了一口茶。  “所以,举办这次经论会是为了扶正道家,打击释家?”有脑瓜子灵活的已想到了这一步,如是问到。  “那未必吧!那皇帝老儿怎知这些个牛鼻子能胜得了那些秃驴呢?”这人说的粗鲁,却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莫说传闻张真人尚健在,他的几位高徒亦非等闲之辈,就算没有他们,朝廷照样有办法。”那老者笑道,丝毫不觉得自己再次妄议朝政失言太过。大明的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  众人遂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想想若是能在武当沾一沾张真人仙气,那可是死也值了。  “义父,莫非真的像他所说?”这边,方凌燕的思维显然被那位老者的高论给调了起来。  “这可说不好啊,这经纶大会本就与武林争霸不同,比的是文墨而非勇武,若非有经年历月地积淀,的确上不得大雅之堂,因此,佛、道、儒三家之争不无道理。至于说佛道谁强谁弱,据我所知,天台山,五台山的几位高僧都因寺内变乱无暇分身,不能赴会的,也许这其中确有什么玄机”  “可是,有少林在啊,一百多年前的少林可以率众僧论败全真,今天就不可以吗?”  “今非昔比呀,当时佛门除了中土各教派外,还有蒙古,乌斯藏等地的密宗高僧、交游甚广,且当时的道家只全真独秀,亦无今日之胜状。”  “那我们还去不去呀?”方凌燕直盯着她义父,生怕他说不去了。  “当然得去,不去你这丫头肯定又要找地方打架出气了。再说,我与你五位师叔已经十多年没见了,正好借此机会叙叙旧。”  原来,这四人竟是衡山派的,那长者自然就是衡山掌门弦动潇湘王肇仁了。他带着大弟子朱元浩,二弟子李如风以及女弟子,也是义女的方凌燕一路自湘江北上转洞庭,下武昌,准备溯汉水而上。  “嘿嘿……”方凌燕龇牙咧嘴的傻笑,“听说文宣哥哥的外公住在襄阳,我们是不是要顺道去拜访一下啊!”  “师妹,我都没听师兄说过,你怎么知道的?”李如风问道,一双眼睛时不时朝这边看过来,只是与其对话的时候却又马上别了过去,手撑下巴作思索状。  “文宣哥哥才不会和你说呢!哼……”方凌燕故意拿他寻开心。  王肇仁看着这两个徒弟逗趣,捋须大笑,又微微摇头,笑容中带着一种无可奈何。这两个年轻人的心思他岂会不懂,二人自然是衡山派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就算是自己从小培养的那个儿子王文宣也大有不及。外人看来,这俩人也算是天造地设了,但作为师傅的他岂不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燕儿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武当山又名太和山、谢罗山、参上山,传为真武大帝道场,乃道教第一名山。明季道教第一大派——武当即盛于此,号为天下“玄岳”,位在五岳之上。话说天下各教为经论大会,已是陆续云集武当,山下小镇,不知比平时热闹多少倍。因为明日即是经论大会,所以,能赶到的都在当晚之前赶到,但武当有规定,各江湖朋友旦日平明之前不可上山,因此,山下客栈爆满,不少教派和江湖客还露营在外。  夜虽静,人难定。一些门派彼此相遇,矛盾自然是不少,且江湖儿女,三两句话不对劲就动起手脚了,虽然武当专门安排了人手在山下负责接待,但这夜不免还是在喧闹中度过的。当然,也有些晚辈趁此机会交结朋友抑或寻觅钟情之人。  一氅大帐内,坐着二十来人,彼此谈得甚是欢欣。  “师兄,我们都有十几年没见面了吧!”只听一人道。  “是啊,自师傅归去后,我们只在十二年前有过君山之会”一女子道。  “是啊……这些年我们师兄弟都在忙着教内事务,现在总算江湖太平,小儿辈业已崭露头角,我们也该退居幕后了。”回话的正是王肇仁。  “嗯嗯……我们现在是应该好好培养下一代了,依江湖规律,每二十来年就会有新的武林高手出现,自师傅仙游、我等在五岳立足,已是二十多年了,如今的江湖又是年轻才俊辈出,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就享享福吧!”何九渊看着幕帘那边的笑脸笑道。  “师兄所言甚是!”说话的是华山掌门人曾玄英。  “我倒是觉得,名利都是身外之物,不要让孩子们像我们年轻时那样就好,现在想来,我们当初可做了不少错事。”嵩山掌门冯基哀叹道。此言一出,众人皆面露愧色,唯泰山何九渊,陆柯面不改色。  “各位倒也不必如此自责,其实各位也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只是当年太过相信武力了而已”陆柯说到。“大家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只是阳川用的方法不同。”阳川是何九渊的字,陆柯在与关系亲近的人一起时经常这么称呼他。  原来,这顶大帐内聚集的赫然正是五岳各派的精英。在里帐谈话的正是东岳泰山掌门人——儒剑书生何九渊及其义兄天聪子——陆柯,西岳华山掌门人——方圆子曾玄英,南岳衡山掌门人——弦动潇湘王肇仁,北岳恒山掌门人——天黛仙姑杜晴岚以及中岳嵩山掌门人——神算子冯基。除陆柯外,其余五人师出同门,当年号称琴棋书画算的儒家五侠便是他们。其中,王肇仁是为大师兄。后来,王、曾、杜、冯四人分别武力挑战四岳掌门人,各自夺得掌门之位,就此确立了儒门理宗在江湖上的地位,佛道两教则丧失了五岳主权,遭受大创,但经过十多年的争斗最终承认了新五岳的江湖地位。而陆柯与何九渊本是结义兄弟,当初,泰山为争掌门继承人之位斗得头破血流,最后掌门之位却落到了最不愿当掌门的陆柯上,陆柯随即让贤于何九渊。  再说外帐,年轻人聚在一起,本是师出同门,自然有得话说,于长宣多才、李如风风趣、方凌燕活跃、铁涟豪爽、景云鹏率真,一片热闹自是必然的。由于华山距武当较近,所以曾玄英是最早到的,还有宝贝女儿曾锦依一同前来,父女二人已在武当游玩多日。众人听锦依说起游玩的经历甚是欢喜,不觉游兴大起,便商量着怎么去游玩一番。  一夜的喧嚣很快过去,各门派慑于武当威名,倒也守规矩,没有提前闯山的。平明时分,山脚已是人头耸动,参会众人纷纷朝山上挺进。登完了上下十八盘,到得金顶,入了玉虚宫,来到场内,早有个高台在中间立着。正对着高台的上首方向,一檐主看台,三把檀木太师椅放地真切。檐前挑着“钦定大明诸教经论大会”,左右有联曰“博文强体,助大明国势。谈经论道,化四海邦风。”这一十八个大字写得遒劲有力,就算不识字的江湖莽汉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会场中间是辩经区,四围是观众区。观众区分为五大区,按所属广义上的教派而来,依次为“儒、道、佛、胡、散”。其中,“胡”指的主要是番邦传入的如袄教、景教、摩尼教(明教)等教会。严格地来说,佛教也是由外邦传入的,但经过一千多年的发展,已具有了本土特性,而明教其实已经本土化了,却又归入了“胡”类。“散”则指的是武林中那些没甚宗教信仰、以行业相同聚在一起的教派如丐帮、担行、漕帮等,还包括一些游侠散仕。  巳时,道观中钟声齐鸣,大会正式开始,会场内早已聚满了各路英雄。只见一队王府亲卫簇拥着汉王朱高煦登上了主持台正中位上。另一对着金鱼服的锦衣卫护着另一人登上了左边之位。会场上顿时炸开了锅,有欣喜的、有疑惑的,有愤怒的,有惊惧的。原来这左席上坐的正是当朝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此人果敢狠毒,办事高效,善骑射,又能迎合圣意,因而深受朱棣信任,私下里却是狐假虎威、作恶多端,与不少江湖败类狼狈为奸,构陷他人,弄权贪财。只见他上了台,滴溜溜的眼睛横扫了一眼会场,露出狡黠的笑容,一拂衣,坐了下来。  后头上来的便是武当派第三代掌教真人邱元靖,道号清玄真人,是武当开山祖师张三丰的得意弟子之一。他上了主持台,先是朝朱高煦和纪纲深施一礼,随后转过身来,往前走了两步,抱拳四周,唱了个诺,道:“列位,方今治世,教化大兴,天下各派,秉承传道布德之志,虽信仰不同,确是殊途同归。我武当派有幸沐皇恩,承圣令举办此次经论大会,蒙各路英雄豪杰不辞辛劳,前来助拳,蔽派上下无不深感荣幸。家师因年事已高,且云游四海多年,不知去向,不能亲临到会,就由邱元靖在此代表武当对在场诸位表示至诚欢迎,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此次经论会由汉王殿下主持,下面请汉王赐谕。”  朱高煦起身抱拳四周,道:“诸位,本王受父皇所托,前来主持此次经论大会,有幸结实各位江湖朋友,幸会幸会。我大明自立国以来,内兴社稷,外服番邦,万国来朝,不但圣上英明,臣子忠智,亦赖黔黎修文习武,固本强身,此诸夷之未有也。今天下各门各派,谨守皇命、教化万民、布施行善,功不可没。皇上体恤各位传道布德之功,特举办此次经论大会,一来俯察教化之兴盛,二来辩通渡人之真理,三来嘉奖精学之楷模,四来鼓励忠诚之意气,诸位可尽展胸中丘壑。此次经论会以‘十三棍僧保唐王之与佛家教义有违否’为题,辩论终胜者将赠鸿胪大夫之爵,并受命统摄天下教事,其所属教派,亦将授田千亩,赐度牒万张。皇恩浩荡,诸位当尽显真本领。下面,请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大人宣读本次比赛规则。”  朱高煦讲完,纪纲便讲了规则。比赛先由各个教派派出三名代表组成辩经队,写出本门观点,然后由举办方根据观点不同将各辩经队冠字号写在纸条上分开,同一个字号会在不同的两种观点中各出现一次,随后由各辩经队代表抽签,抽中同一字号者即为一组,如此可保证第一轮辩论双方观点不同,一轮结束后再按此方法分组,直至决出终胜者,若最后对决双方观点相同,则启用其他备用题目。为了体现公平,辩论公开进行,裁判组由鸿胪寺及礼部官员、江湖名士和域外富商组成。有一点要求就是,只准动嘴,不许动武。武当所有弟子以及大量锦衣卫负责巡守。  由于要分教派出代表,而五岳各派本是同门,虽然可以各出代表,但他们观点基本一致,考虑到王肇仁博学、何九渊思辨、杜晴岚多智善变,便推举了三人应战,相约功成后度牒、田亩平分。  一上午的辩论很快结束,正如汉阳江山月酒肆中老者所言,儒道佛三教鼎立之势已现。然而,大家没意识到本次经论议题其实便是个圈套,乍一看论题,似乎是佛教占优,但要论十三棍僧,必论李世民,在对唐太宗李世民的是非,尤其是玄武门之变以及幽禁高祖的是非上,道教内部青城,龙虎和武当三派辩胜齐云、崂山等其他各派,统一观点为李世民此举顺天意,合时运,应民心,完全没错,因此十三棍僧保唐王更乃神授之举。此观点也深受代表朝中势力的欣赏,因为朱棣是打着奉天靖难的幌子登上皇位的。而佛教中,宗派纷繁复杂,天台宗、三论宗、法相宗、律宗、净土宗,禅宗、华严宗、禅门各宗之间观点不一,至今还没辩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以少林为首的北禅获胜几率较大,毕竟其实力雄厚,而南禅和天台等宗的名宿又不知为何没有到场。儒教中,本是除了理宗五岳各派外,还有横渠、竟陵、浙东、淮西等派,大家皆认为太宗篡位自立,于礼不合,十三棍僧口念阿弥陀佛,却干预尘世,为人所用,于法不容。但与新五岳实力悬殊,几个回合就被王肇仁三人击败了。  午饭时分,大家边吃边聊,都在讨论着上午的赛事,准备着下午的应对之法。  “师妹,依你所见,佛门中谁会胜出呢?”王肇仁问到。  “师兄想必是知道的吧,少林寺肯定会获胜。”杜晴岚笑道。  “但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少林寺所代表的北禅观点可能不合当今皇上的意思啊,如果少林胜了,那武当获胜的可能性不是大为降低吗?”  “师兄可别忘了我们的观点可是与少林对立的。”何九渊笑道。  “也就是现在的五岳,如果二十多年前的五岳可不会这么认为了。”冯基道,他看起来永远那么不苟言笑。  杜晴岚一凛。“我有点奇怪的是:天台和五台观点想必是与少林相合的,竟没来参赛。而九华,峨眉诸派势力也不小,恐怕少林是否会赢还存在悬念。”  “师妹说的是啊。可是,如果少林不赢,那我们的观点岂不是都一样吗?那还用辩论?”曾玄英道。  “但是,我们下午对阵武当,而且我们在太宗禁高祖一事上与武当派不合。在对付其他小门小派上我们绰绰有余,但对付武当压力不小啊。”  “我们上午都见识到了武当的厉害,武当派本身实力雄厚,还有其所属的三丰派七家的鼎力相助。而且其教义是融合了佛道儒三教之说,向来为皇家所尊崇,实是劲敌。”  长辈们在谈论经论会,年轻人倒是没什么兴趣,对于久居山中的于长宣、铁涟、景云鹏、方凌燕和曾锦衣等,只想出来见见世面,可没想过去参与辩论,而且以他们的水平也不够资格。江湖上多的是武林高手,但能说会道的可不多。琴棋书画固然是各有所好,但这种与朝廷打交道的事儿,大家都不喜欢。除了几位老实的、年长的弟子在师傅旁边侍候外,年轻的猴崽子便在陆柯的带领下到处跑。  下午的经论会更为激烈,进入最后几轮对决辩经队观点都有所不同,作为终极对决的双方观点刚好针锋相对,备用题目并没有启用。而少林的战败虽有点出乎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因为少林参赛僧人智清大师突然在赛程中晕厥,峨眉辩败少林又被南少林——武夷辩败。武当战胜儒教,代表道家决胜南禅武夷夺冠。
  经论大会谢幕,五岳众人纷纷作别,又不知何年何月再见,此情此景,自是不足为外人道。  王肇仁一行辞了武当,沿汉水而下,欲往襄阳去拜见老丈人赵孤舟。他这老丈人性格怪癖,有仇必报,武功高深,而且报仇时好将人玩弄于鼓掌间,虽隐居襄阳多年,却仍令不少江湖人闻名胆颤。江湖人言“宁捅马蜂窝,莫惹赵孤舟”,因此他便得了个外号“盖蜂窝”。  由于汉水沟通南北,取这条水路的南下北上的商人不绝于途。王肇仁一行四人坐的这条船上,便有几位貌似商人打扮的。同行的还有三只船,每船大约十来位旅客。但一路下来,王肇仁总觉得不对劲儿,是太不热闹了吧?也许是刚离开喧闹的武当山经论会吧!这样一想,王肇仁也就释然了。唤过李如风拿来古琴,调试几下,就开始独坐船头弹奏起来。非常之琴配非常之人,这琴虽不是名琴,却也是琴中上品。他们师兄妹五人号称“琴棋书画算”,琴,即指的是王肇仁了。他身为衡山掌门,最精的不是武学,而是琴,最喜欢的当然也是弹琴了。诚然,他的武学也全部都在他的琴音之中。  一曲《高山流水》奏毕,船上已是人人侧耳,纷纷叫好。而方凌燕等听得多的则一脸的骄傲。  日头西斜,反景入深林,清风徐来,令人不胜惬意。  王肇仁只待再弹一曲,正此时,周遭三船突然向王肇仁所在之船靠来,其中一艘,已是挡住去路。王肇仁一惊。只听“嗖嗖嗖……”本船其他人,包括船夫都掏开甲板,齐刷刷亮出了兵器,杀相毕露,恶狠狠地扑向王肇仁。王肇仁正坐船头,心下大叫不妙,本船贼人杀得突然,防不胜防,索性跳到了对面那船上。那些杀手没想到王肇仁会如此,只得重新营造攻势。这一瞬间,朱元浩,李如风和方凌燕反应了过来,背靠着背,作防守势。本船之敌本来意在一举击倒王肇仁,计划落空,便一齐来围杀这三人。那边,王肇仁落船时琴已挂后背,只见长剑在手,只一横扫,架开迎面两人钢刀。因为船小,王肇仁站立船头,一时反而免了遭围攻之势。但另两艘船上敌贼已经扑入战圈。王肇仁长啸一声,四围溅起一尺高的浪头,而随着浪头起来的还有几条黑影,皆是扑向王肇仁而来的。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儒教剑法,报上名来。”王肇仁长剑挥舞,将一贼手臂劈为两段。  这群杀手有二十多人,个个武功都不弱,却用的都是儒教理宗剑法。要知道,当今天下,基本上只有五岳诸派传承儒教理宗剑法。王肇仁不禁纳闷了,“莫非……?”他不敢想象,“这是不可能的!”  虽然衡山派在南方,但衡山这几人也就王肇仁和李如风习水性,若是长久斗下去,势必要水战,到时候可要吃大亏了,王肇仁心道。还得速战速决啊!心里想着,手脚可不敢怠慢,一招“峰峦如聚”阵阵剑气,洒向敌阵。逼退了敌方攻势,转身跃回原船,与三位徒弟合力防守,又一招“波涛如怒”顺势而击,剑气及处,敌人立毙。见王肇仁四人聚于一船,刺客们撑开三船,有功力深厚者击破四人所在之船,船上之敌也已翻身投入水中。  该来的还是来了,船破水入,而敌人还有十多名。王肇仁卸下背上的琴扔水里,飞身立在上面,向一艘敌船驶去,速度极快。那船上之敌欲避开已是来不及了,王肇仁飞身上船,独立船篷之上作抚琴状。那边,方凌燕三人之船已经没了不少水,不禁都着急了起来。只听琴声响起,一阵阵音浪吹去,王肇仁所在船上功力不够的都掉进水里了。王肇仁内息急运,琴声依旧,只不过音浪是向水里击去,由于是逆水,这样做虽能见效,却是颇费功力,好在还是接近破船了,江上水急,方凌燕等三人已没了下膝了,而另两船贼人早围攻了过来,又加上水里之敌,朱元浩已挂彩了,右肩上被砍了两寸长的伤口,血流不止。而方凌燕幸得李如风照应,算是无碍,但也不好过。见王肇仁驱船而来,敌人也不含糊,立时分了两拨,一拨想去阻滞王肇仁,而另一波则继续围攻其他三人。王肇仁没办法继续以琴音驱船了,只见他气沉丹田,双掌向两边击出,木船顿时向上窜出两丈来高,至顶时,王肇仁拔剑,继而继续向下运气,木船下压,下面便是一船敌贼。这一压,下面便感觉有一股劲风,让人喘不过气来。很快,下面的一船敌人便被压在了水里。方凌燕三人也被那水**出了一丈开外。王肇仁再次跃起,脚下之船向三人方向飞去,王肇仁落在了下面,正好踩在从水里面漂起的那船上。那船并没有破,只不过刚才被上面一船压下来,压进了水里,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上面之船一撤,下面之船迅速弹起,虽然里面进了不少水,但至少暂时不会沉下去。而此时,李如风看到了王肇仁运过来的船,便毫不犹豫地托着方凌燕的腰部,一下将她扔进了船里,转身再去拉朱元浩,谁知,此时,水面突然跃出了十数名黑衣人,全数带着面具,只见那面具左黑右白,下颌呈一扇形。黑衣人在跃出的一刹那只管向水里面射了一弓,每弓射出的却是三箭。李如风暗道不好,翻身跃入船里,虽躲过了一些箭头,但腿上还是插上了一支,再看水中,已然飘满了插着箭的尸体,其中一具便是大师兄朱元浩的。而那些下毒手的黑衣人又魅影一般没入了水中。  王肇仁大惊,而那些幸而没有丧生的杀手也是大骇。以王肇仁在江湖上四十多年的经历,这样的黑衣面具杀手,不仅水性极好,而且箭术出神入化,这还是头次见,而且以前也没听说过。这些人看来与先前四船杀手并无联系,但他们目的是什么呢?   这些已来不及多想,因为水下已经有了动作了。李如风感觉就像有不少大鱼向自己游过来,遂凝神聚力,只待敌人出来就拼全力出击,这样的杀手,叫人不得不小心。方凌燕,王肇仁,甚至所剩的先前的杀手也都如此,但水下却并没有蹿出什么东西,王肇仁一船,李如风和方凌燕一船,剩下五名杀手一船,三船一起向下游靠江边驶去。大约行了十来丈的距离,那水下却一直都是像大鱼一样游来游去,叫人甚是紧张,却又不敢放松警惕。那些人水性也真好,方凌燕想。突然,水面所剩三船都感觉有东西钻到了船底。看来,敌人是要先击沉乘船了。若是有艄公,也会快点,但王肇仁几人,特别是王肇仁一边防敌,一边又要驱船向岸边去,如此下去肯定要吃亏。刚才若是与燕儿他们并上一条船就好了,王肇仁不禁有些叹惜。现在,方凌燕和李如风所在之船在左前方两丈之外,只奋力一跃倒也不难,只怕敌人趁机杀出,中途受阻,那后果便不堪设想了。但这种情形,不跃是不行了。王肇仁凝神屏气,神测水下之敌游得稍远便叫了声“燕儿”嚯的一声向左前跃去,方凌燕会意,向前击掌,船只稍定。眼看王肇仁就要够到船了,水底飞快地钻出一条人影,正想挡在中间。岂料,王肇仁早有预备,他在飞跃的时候本没想一步到位,这中间一步刚好踏在了那杀手头上,继而跃进船里。这一步走得极为凶险,万一敌人不露头,或者是稍微判断错位置,那就势必掉进江里任人宰割了。  江岸已是越来越近了,先前杀手乘坐的那艘船已经从水底被击破了,船上之人马上遭到灭顶。而王肇仁三人所乘之船因为王肇仁的到来多了一层防备。王肇仁向船底释放着琴音,驱开了试图击破船底之敌。但此时,所有敌人都围攻了上来。只见水底之敌呈梯次游来,成两队。最后一名突然跃出,踏在前面陆续探出水面的同伴之首,冲向王肇仁三人。如此,很快形成了两个进攻梯队。而水底之敌也将杀气从四面铺开来。只见那些杀手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开始了强攻。李如风驾船,王肇仁和方凌燕展开全力反击,然而双拳难敌四手,而且那些杀手的招数甚是怪异,连王肇仁也没看出来是哪一路的。船终究是破了……  王肇仁以伤残之躯在水里面挣扎着,作困兽之斗。在他的嘱咐下,李如风不得不托着方凌燕悲痛地向岸边逃去。  一叶小船蓦地从弯弯的水道飘出来,一老者,一斗篷,一鱼竿。船上老者向这边的打斗看过来,不禁皱了皱眉“没用的东西!”老者淬了一口,船儿箭一般驶向打斗处,当真有乘风破浪之势。一根鱼竿有如神器,“唰唰唰……”立时有多人毙命。老者挑开众人,鱼竿伸向王肇仁,王肇仁一把抓住,虽被摔在了船上,却是满脸的感激。老者调转船头,向水道弯处驶去。众杀手还没回过神来,老者船已飘远。只听有人叫道:“哪里来的匹夫,敢破坏老子的大事。”又听一悠远苍茫的声音传来:“小子,不要命的就来追。”  众杀手还当真不要命了,也不管岸边远遁的李如风和方凌燕,只管向那老者追去。而那老者反而不跑了,横竿住舟。“哈哈哈……”那笑声让人瘆得慌。  这笑声在一些杀手们的脑海里生成了一个名字:“赵孤舟”然而,他们不是职业的杀手,他们只是听从上级命令的教众而已。所以,他们还是死守着信仰去挑战了那个在他们脑海里产生恐怖印象的老者,心里边一边默念着,眼前这个疯子应该不会是赵孤舟。  他们错了,眼前这疯子的确是赵孤舟,人称盖蜂窝赵孤舟,人言“宁捅马蜂窝,莫惹赵孤舟”的赵孤舟。当然,有关他的一切也只是传说,被他玩过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死了。而且,照目前看来,他们去追赵孤舟已经是一个比捅马蜂窝还错误的决定。  赵孤舟这次的玩法很简单,率先冲到的十三个贼人共享一种玩法,那就是他当渔翁,那十三人当鱼。他一鱼竿下去,钓到了十三条人鱼。只见那十三个贼人被他用鱼钩穿破了喉咙,像穿鱼一样用钓线穿成一串,拖在水里面。  他其实可不在乎王肇仁的死活的,他只在乎玩的爽。但是他还在乎他的宝贝女儿,如果他那宝贝女儿赵钧瑜知道他对王肇仁这么做肯定不会跟他善罢甘休的。
  河南府界,一间破旧的山神庙掩映在半山中的松林里,寺中的山神雕塑手臂残缺不全,头上落满了灰尘,蛛网从耳朵上一直牵到另一只手握着的法器上。清晨的露珠湿了瓦片,几滴露水从瓦缝里滴了下来,落在地上的泥坑里。鸟儿扑腾着翅膀,从巢里出来,扇走了露珠。一缕阳光越过山峦,穿过树丛,走过鸟鸣,透过瓦缝,照在庙堂内破败的山神雕像上,仿佛回光返照。  角落里,于长宣和铁涟两人扶起躺在枯草上想要坐起来的何九渊,陆柯则在旁边似是闭目养神。四人虽不是满脸污秽,但脸上的血痕依稀可见,身上的衣衫也多出破裂,一看就知道是经过几番奔波。几番恶斗,辛苦非常。特别是何九渊,显然是内伤严重,气息不均,面色发白。  “师父,我替你疗伤”,铁涟说着就准备在何九渊背后盘腿坐下。  “不用了”何九渊摆摆手,用微弱的声音说到。  “阳川”陆柯看了过来,脸上挂着无奈和愧疚的表情。  “大哥,你别说了,我知道你也伤的不轻,那一掌……若非大哥,我恐怕已经当场丧命了。”  何九渊挣扎着说着这些话,已经非常吃力。  “长宣,扶我过去。”  于长宣噙着泪,扶着陆柯坐在了何九渊对面。  “阳川,你我之间,就不说这些了。”  何九渊点了点头,道“大哥……你我这么多年……情同手足……今日,我恐怕是……是无力回天了……泰山一脉……唯有托付给大哥了……这掌门指环……也请你……请你戴上……如此……也不枉我们……相交一生。”何九渊哽咽着、在众人的急促中说完了这些话,又摘下了掌门指环,递给陆柯,又眯了眯眼睛。  “阳川……我也不说什么了,这指环我收下,泰山一脉,我替你照看就是”陆柯说完,已是泪如泉涌。像陆柯这等人,早已看惯了生死,对于何九渊的死,他的确不需要什么言语了。自何九渊十八岁行走江湖,他们相遇,相斗乃至相交于洞庭湖君山,如今已经有四十年了,那是,何九渊还是孓身一人,在陆柯的帮助下才得见恩师罗倚。二十二年前,他们叱咤江湖,共同创下了今日的泰山基业,而今,如梦幻般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漂泊江湖的岁月。他的才能并不逊于何九渊,但这么多年来他甘于当陪衬,他只要朋友,只要一颗真诚的心便足够了。而今,何九渊走了,他却不能继续过他的笑傲江湖的生活。他要对泰山派负责,只为了不负挚友。  何九渊微笑着,将头转向了铁涟。“涟儿……为师与你父亲……有过数面之缘……你父亲……如此信任于我……将你交给我……我实在……有负你父亲之托……你八岁进泰山……我没有子嗣……一直将你……将你当做亲生儿子……如今……我要走了……没什么留下……只有这支笔……希望你……好好珍惜……平时……多多请教……请教师伯,为师……也就……也就……死而无憾……。”何九渊咳嗽着、挣扎着、断断续续说完这些话,气息愈加的微弱失调了,到最后,声音已经细不可闻,看样子,魂归之期已近。  何九渊走了,死得不明不白的,那么多的疑问,等着陆柯、于长宣、铁涟他们去寻求答案。  这一切来的太快了,就在他们回山路上,刘静山带着几个被收买的师弟迎接师傅师伯,突然从后面出手,集中刺伤了何九渊和陆柯,然后伏兵四起,当场就殒了刘晋阳。四人拼死突出,又遭到高手一路追杀,逃到此地。  “师伯,我们杀回泰山,找刘静山报仇。”铁涟还是摆脱不了失去师父的悲愤,像一头狂怒的狮子。  “糊涂”,陆柯一把拉回铁涟,“你这是去送死。你以为这事是这么简单的,告诉你们,刘静山并不仅仅是为了复辟,跟随他一起的有众多高手,其中有些可能还是锦衣卫,这里面肯定有朝廷在插手。”  铁涟一惊,旋又道“我找的就是朝廷”,说完又往外闯。  “师弟,你冷静点。”于长宣挡住铁涟,“我们听师父的”。  “你听师父的,我听谁的?”铁涟怒道,说出话来已经失去了理智,用力推开于长宣,拔腿跳出门外,谁曾想,“咚”的一声,倒了下去。  原来陆柯挣扎着冲了过来,从后面击晕了失去理智的铁涟,而他自己也一阵气血翻涌,呕出血来。  “仇当然是要报,但不是现在。朝廷既然要对付我们五岳,其他几个门派想必也遭殃了。现在我们好不容易躲开了追杀之敌,当务之急,是把伤养好,然后设法探得其他门派的消息,再决定下一步行动。”陆柯似是在对铁涟说、似是对于长宣说,又似是在对自己说。
     此时的李如风尚不知这些变故,他护着快虚脱的方凌燕上了岸,只见师傅被一老渔翁救走,也不知道是谁,只好循着那个方向去寻找,却又不得不到处防备,到处躲藏,因此行路甚是缓慢。如此行了十来天,方凌燕倒是渐渐复原,而师傅依旧是无踪无迹。李如风跟方凌燕一合计,弃了水路,准备循陆路去衡山,一路并没遇到什么危险。二人思量应是没什么大碍了,想那贼人定是奔着师傅而来的,不禁又担心起来了。近日听到越来越多的传言,说的是五岳掌门人遭遇刺杀以及门派被灭之事,衡山派自王文宣以下全部罹难。难道,这是一场惊天大阴谋?李如风和方凌燕无从得知,只能等回到衡山才知道。  那日晚,二人正待寻个借宿处,却忽见一妇人背着一个大布包袱疾飞而过“你何苦死追着我不放呢?”大概是那妇人说的。后面追上来一位气喘吁吁的翩翩公子,一幅不服气的样子。碰到方凌燕她们,点了点头,继续拔腿去追。方凌燕最看不惯这种人了,“死追着人家不放,这算什么事嘛!”话说完,也不管李如风的制止,直挡住了那公子的去路。  “你说什么?”那公子莫名其妙。  “叫你别耍流氓阿!”方凌燕怒道。  “有病,你知道她是谁吗?”  “是你夫人又怎样?你也不能这样对她。”方凌燕翘着嘴说到。  那公子急了,看了看消失在路径深处的那妇人,猛地推开方凌燕撒腿就跑。  “嘿……”方凌燕被这么一推,几天来的怨气被激发了,拔剑直刺向那人。  那公子只觉后背发凉,不得不回身布防。“喂,你讲不讲道理啊,我在追黑心蝙蝠”那公子一边还手一边道。  “黑心蝙蝠?那你就是黑心郎了?”方凌燕说完不禁莞尔一笑,住了手。黑心蝙蝠的故事自己是知道的,眼前这人绝不是传说中黑心郎的模样。若前面那人真是黑心蝙蝠之黑新娘,自己也该去凑个热闹追一追了。  那公子哼了一声,也不答话,见对方住了手便又转身继续追黑心娘去了。  方凌燕像是想起了什么,“师兄,你先回衡山看看,我有事!”说完也追了上去。  “师妹,你……”李如风叹了口气,不知道这师妹又是要干嘛。想想衡山派有师母和文宣师兄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难。而且,这江湖上也没有传说衡山被灭了。而师傅既由高人搭救,想来也必能护得周全,这几日想来,那高手多半就是师傅的老丈人赵孤舟。现在自己需要担心的唯有这师妹,虽年龄不小,但自从上山来师傅都没让她出过山门,性子又直,可不敢让她一个人在外。想到这一节,李如风便也追了上去。  那黑心娘被人追着已跑了不近的路,而且还扛着个包袱,虽然她的轻功是这追她的几个人无人能及的,但时间久了,又有方凌燕这一轻功也算不错的追上来,便也渐渐缩短了距离。不多久到了德安府界,总算是追上了那黑心娘。方凌燕一直都忘不了那副面孔,跟杀害他家人的那些面孔一样的可怖又可恨。  “黑心娘,没想到我今天终于找到你了,拿命来。”方凌燕怒气冲冲,三尺凌烟剑直取黑心娘命门。黑心娘一凛,想是遇到哪个冤家了,这样逃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不跑了,不如在此了结也罢,想取自己性命也还没那么容易。见方凌燕剑刺过来,她一扭腰,向右闪,躲过了这一剑,两只手各抽出月牙刃,“呀”的一声向方凌燕扑去。  那黑心娘轻功了得,没想到技击也不差,约十个回合下来,方凌燕已落了下风。她也不急,因为她知道,那位公子还在后面。  果然,不多时,那位公子和李如风相继赶到,三人一起围着黑心娘斗了起来。黑心娘武功虽是不弱,然而终究是以轻功见长,平时为恶遇力斗时多由黑心郎出手,如今却要自己担了,眼见如此斗下去定是要吃亏的,心想这次买卖还真是亏了,这已经折了黑心郎,我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心一横叫了声“住手”扔了左手的兵器。  方凌燕等见势也收了手。  黑心娘左手快速取下包袱,右手月牙刃顶在包袱上。“你们几个小子追了老娘这么久,无非是要这个孩子,现在你们再敢动我就杀了他。”  方凌燕等面面相觑。  “放了孩子,不然杀了你。告诉我,你几天前抢的那个女孩儿在哪里?”那公子气势凌人地问道。  “女孩儿,哪个女孩儿?”黑新娘一愣,没想到这人追自己还有其他的事。  “你不会这么健忘吧?为了那个女孩,华山派有人追了你九天,昨天才被你杀死。”  “你是华山的?”方凌燕好奇起来,没想到这公子是自家人。  “在下嵩山冯延朗。”那公子拱拱手,眼睛却没离开黑新娘。  “在下衡山李如风,这是我师妹方凌燕,刚才多有得罪。”李如风道,而方凌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低下了头。  “原来是大师伯门下的师兄师姐,幸会。”冯延朗略微吃惊地别过头看了一眼,淡淡地笑道,然后又转向黑心娘;“快说,那女孩儿在哪里。”  “原来那女娃是华山的,想必那老头子就是曾玄英了,怪不得这么厉害,本想乘人之危捡个便宜,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黑心娘心道。“哼,他杀了我相公,我岂能放过他女儿。”  “你把她怎么了,快说,不然休怪我不客气。”冯延朗闻言大怒,剑指黑心娘。  “没怎么,卖妓院了。”  “那你就纳命来”,冯延朗提剑刺过去,黑心娘一侧身用那装着孩子的包袱来迎。  冯延朗一惊,忙收了手。为了大人的事而伤害一个孩童,这是他不可能做出来的,他不想让别人也像他一样无辜。  “快放下这孩子,不然让你也见黑心郎去”方凌燕秀眉微蹙,与李如风一起将黑新娘围在了中间。竟然拿小孩作挡箭牌,着实卑鄙。  李如风却突然出剑刺向黑心娘。因为他在冯延朗出剑的那一瞬间捕捉到了黑新娘眼睛里的担忧。他是衡山有名的快剑,爆发力强,这一出手,冯延朗和方凌燕想要阻住已是不可能的。  黑心娘本是举起那孩子,又待效法方才那一幕,逼李如风收手,没想到李如风眼都不眨一下,继续送剑。  冯延朗和方凌燕都不忍看那孩子就此死于非命,但是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了,心下不禁埋怨李如风鲁莽。  谁知,黑心娘一惊,心一横,一侧身,用自己的身躯挡了过去。  李如风就在剑锋刚抵黑心娘衣服之时住了手,嘴角微微扬起。  “好,你有种”,黑心娘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杀伐果断的,只得如实说“她被我卖到黄州府的罗田了。”  冯延朗略作思索道:“想你也不敢骗我,不然我让你们黑心蝙蝠从此在江湖消失,说,卖到哪家去了?”  “这我可记不清了,你们自己找去吧,干我们这行的从来不问买主底细。哼……老娘要先走了。”黑心娘嘴角上扬,把孩子一抛,欲拔腿离开。”  “慢”,方凌燕接住孩子,李如风很有默契地身子一挪,挡住黑心娘去路。  “黑心娘,你可记得十二年前你们黑心蝙蝠在淮南掳走了一个小女孩?”  “十二年前?十二年前我们卖的女孩多的是,我怎么记得”。  “那你总记得你那黑心郎的腿是怎么断的吧!”方凌燕道。  “你……你就是被王肇仁救走的那个?都这么大了……说实话,当初我还蛮喜欢那小女孩儿的,本想留着她的,可那该死的黑心郎非要卖了,最终还是卖了,不过,卖到哪里去了我可不记得了,只记得在汉口的一间客栈交接的。”黑心娘目光黯然,想是忆到了伤心处。  “你真不记得?”李如风威胁到,他知道,这涉及到方凌燕的苦难经历,是她内心深处最敏感的东西。  “杀了我也不知道,老娘这辈子抢人卖人无数,现在也可以歇歇了。”黑心娘笑道,不知为什么,刚才自己以身躯救那小孩童时看到的冯延朗、方凌燕的眼光让她有一种愉悦的感觉。她确是已将生死看开了,一副求死的样子倒是叫众人吃了一惊。  “黑心娘,你们黑心蝙蝠夫妇作恶多端,现在是偿债的时候了。”李如风朗声道,剑早已举起。他向来嫉恶如仇,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替人打抱不平,虽然每每被人一顿海扁,却依然越扁越勇,直到遇到了王肇仁,才开始了他常常海扁别人的生涯。  “慢……李师兄,是非因果,终有报应,这黑心娘虽是作恶多端,但终究未曾想过害人性命,据传她亦是因为自己孩子被人偷走了才如此行事,而且,刚才还舍身救下那孩童,还请师兄暂且饶其性命。”  “呵呵……没想到啊,你小子竟然有副菩萨心肠。师兄可要多多学习哦”方凌燕听完这话觉得这冯延朗倒是与自己很对口味,立时乐了。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大多已为人妻了,她却还尽情地玩耍,她也知道自己的脾性,知道这辈子怕是嫁不住去了,索性便由着性子,逢着年轻的小伙子,便唤别人作小子,俨然一副大姐的样子。  “好吧!就依了师弟之言。我也做回好人吧!”这冯延朗跟李如风虽都是儒门五岳子弟,依例,王肇仁乃大师伯,此刻又没序年齿,因此李如风便称冯延朗师弟了。  “不敢,谁不知李师兄是敢打敢杀,不拘小节的大侠啊。”冯延朗的话说出来却有一股酸味。
  李如风三人领了那小孩童,放了黑心娘离去。询问之下,方知冯延朗离开嵩山后在途中碰到黑心娘在跟一个人打斗,救下了那人方知他是华山弟子秦和。秦和与师傅曾玄英以及曾锦衣刚出武当不久就被一伙戴面具的人截杀,后来又被黑心蝙蝠趁机夺了曾锦衣。打斗中,曾玄英打死了黑心郎,却也被追上来的杀手困住。曾玄英和其他弟子拼死护得他逃脱,要他救回曾锦衣。秦和便一路追查黑新娘,没想到等他找到黑心娘的时候曾锦衣已不知所踪了,而黑心娘正在抢夺一个孩童。他受伤已深,打斗不过,又兼多日劳累,终于一命呜呼,临死时恰遇冯延朗,便托付他帮忙追回曾锦衣。  这一说,李如风和方凌燕又是大吃一惊,遂叙述了他们遭难的经过。  冯延朗的表情则颇为怪异,终于还是告诉李如风和方凌燕,五岳已经大乱了,泰山可能已被刘静山窃据,恒山也被泰山派带人占据。听说四师伯杜晴岚被两伙人围攻,以她那么好的修为,竟然被一根绣花针从左脚跟穿到头,死得极惨。”这话说出来大家着实吓了一跳,因为杜晴岚在武术造诣上算是个奇才,她一女流之辈,不仅轻功奇好,而且内力深厚。  “如此说来?杀害四师叔的也是刘静山了?”  “那倒未必,据说四师伯已经知道有人要与自己作对,一路上就留了个心眼,这才逃过了第一伙人的截杀,结果半路上杀出刘静山的人马,杜师叔只身逃出,再次遭遇伏击,这才殒没了,那刘静山却打着泰山的幌子提前上了恒山,出其不意地攻下恒山。”  “那头一伙人呢?是帮助刘静山的?”方凌燕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不是,他们与刘静山在恒山打了起来,结果官军赶到,那伙人撤走了。”冯延朗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似乎于己无关,只是他没察觉自己说的话似乎比平常多了许多,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其实代表着自己很在乎这些。  李如风和方凌燕则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问衡山的事。  “华山据说也是被你们说的那伙戴面具的毁灭了,二师伯惨死。而你们衡山……”冯延朗停了一下,低下了头,又抬眼看到方凌燕急切的眼神,咬了咬嘴唇,继续说到:“衡山也没了”。  “什么?”李如风和方凌燕大惊,“这怎么可能,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我爹早在你们还在武当时就安排人下手了。”冯延朗低下了头。  “你爹?冯基?这么说是他带人去了我们衡山?”方凌燕闻言近乎疯狂,这事太突然了。  “不是……是”,冯延朗也不知如何回答,就在五岳诸派在武当论经之时,冯基便暗中指使门下弟子前往衡山发动突袭,灭了衡山,虽然不是冯基带人去的,但这罪责不是冯基又是谁。  “我师娘她们怎么样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李如风心里虽然又惊又痛,却仍然强忍悲痛,想试着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你师娘她们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这些我也是无意中偷听到的,这才与我爹吵了一架离开嵩山”。  “冯延朗……你给我说清楚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爹疯了吗?”方凌燕依旧怒不可遏,凌烟剑已经架在冯延朗脖子上。  冯延朗莞儿一笑,“师姐,这我也不明白,据我所知,我爹很可能与朝廷,还有刘静山都有来往。”  “师妹,你先别激动,依我所见,这件事不简单,江湖上恐怕又要起风雨了。”李如风毕竟阅历丰富,想的更多。  “现在江湖上至少有三股不安势力,一是你爹,一是刘静山,一是面具杀手的幕后者。但不知道这三股势力是否有所勾结。”李如风踱着步,自顾自地说,“刘静山原是泰山掌门刘预全之子,二十二年前,三师叔取泰山而留刘静山,并收其为弟子,传其儒门武学,在武林传为一段佳话,没想到,此人暗中蛰伏,如今复辟,虽是可惜,却也有迹可寻。而你嵩山派素为儒门气宗,为何要与他们沆瀣一气?”  冯延朗却无话可说,本来这事他也不了解,即使了解,他也不了解他爹,正如他爹冯基也不了解他一样。  方凌燕听出来这冯基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就将怒气洒向冯延朗。“我先杀了你,再去杀了你爹。”  “师姐……”,冯延朗失声唤到,想说点什么,但看着方凌燕的眼睛,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遂闭了眼,动都不动。  李如风知道这师妹的脾气,真的生气起来可部署闹着玩的,慌忙挥剑架开方凌燕的剑,“师妹,不要冲动,这事赖不得延朗,再说,现在也不是我们三个互掐的时候。”  方凌燕本来看到冯延朗方才的表现就有些好气又好笑,此时突然又想通了,旋又道:“好吧,看我师兄的面上饶你狗命,等你把那小女孩送回乡了再来领死。”  冯延朗总算见识了这师姐阴晴不定的脾气,此时知道她是就坡下驴,遂答到,“小弟先行一步,二位保重”,走出几步后,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道:“李师兄、方师姐,你们最好先不要回衡山,如果我爹已经控制了衡山,你们去了无疑是自寻死路了。”  冯延朗决定先行送还那孩童,然后再赶往黄州寻找曾锦衣。   “师妹,你觉得冯延朗这人如何?”  “为人正直,但是又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当然,前提是他说的都是可信的,唉……说不好。”  “如果他真的是与他爹不和离开嵩山的,那么他说的多半是真的。”  “那现在?”  “我们直接去嵩山。”李如风眸子一亮,做出了一个抉择。  “你不担心锦依妹子啊。”  “我看呐,你要找的不仅仅是锦依妹子吧!”李如风笑道。  “哼,我们和锦衣妹妹师出同门,当然要找到她啊”  这话倒真是把李如风的嘴给堵住了。  这两人本都是半路上的衡山,虽对师傅王肇仁感恩戴德,但到这个时候,似乎对衡山的生死倒也不是太在意了,这么多年来,他们都把仇恨埋在了心里,让自己变得快乐,仿佛已经忘记了这人世间还有邪恶。对邪恶的恐惧,使他们不敢去正视邪恶的力量,也因此低估了邪恶。
  黄州府,地处大别山之阳,大江之北,西去汉阳不过两百里,吴头楚尾,形胜中南。此地曾为元末天完皇帝徐寿辉立业之处,而今东北有罗田贡茶场,北有徽州等地商贾南下,西有武昌汉阳之埠,南达于景德镇,虽较之汉口有天壤之别,但平时也算是熙熙攘攘,别有一番热闹。然而此时,天灰蒙蒙的,细细地雨丝随风飘舞,将满街行人都淋回家了,街上显得空空荡荡,虽然从招牌幌子中还能看得出这里商业繁荣,但毕竟是静了下来。  冯延朗送还那小姑娘,受了千恩万谢,还被认作了义父。心下惦记着华山派师兄临死时托付他的任务,不敢怠慢,当下便辞了那家人,奔黄州府而来,想到这黄州贫塞,也不知道曾锦衣会遭到怎样的待遇,不禁有些着急,临近午时到得黄州府蕲水县,进了县治,便发觉肚子是早已饿了,一抬眼,便见不远处有个饭铺,心下愉悦,便大踏步跨了进去,寻了个靠窗的位置,看过去,不禁一喜,原来这是碰上熟人了。  那厢,方凌燕早乐了,已经在向冯延朗打招呼,邀请他坐过来。冯延朗倒是爽快,走过去,一屁股坐了下去,也不看对面坐的那位新朋友,便自顾自地抓起酒肉吃喝起来。  李如风和方凌燕其实也才到没多久,这冯延朗却这么快就赶到了,李如风知道他是饿了,又叫了酒菜。  这下,轮到方凌燕傻眼了。“还以为你冯延朗是个翩翩公子呢,没想到却像个山野莽夫。”一边说着,一边递给他一块手帕让他把脸上的雨水擦了。  冯延朗也不看她,依旧吃着,边道“饿了,你不是要杀我吗,我可不想做个饿死鬼呢!”吃了几口后一把抓过手帕在脸上仔细擦了一下,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将手帕还给方凌燕。  方凌燕并没去接手帕,二是低头吃起了自己的那份东西。  “哈哈……冯师弟,我们又相会了”  冯延朗这才看清对面那位站起身行礼的赫然正是杜晴岚门下得意弟子景云鹏,想是李如风他们已将所知之事告诉他了。  冯延朗住了手,盯着景云鹏道:“你挺快的”。  李如风和方凌燕楞了一下才弄清楚他们俩是已经认识的,谁让这冯延朗说话总是那么没头没尾的呢,“原来你们早已认识啊?”。   “一言难进尽啊,我们下了武当后,师傅不知道如何得知的消息,说有人要对付五岳,便吩咐我前往嵩山报与五师叔,想着嵩山居中,方便大家一起商议。我这才逃过一劫,可没想到我一去嵩山便被那老家伙给逮住了,幸得冯师弟暗中救助才逃了出来。”  “嘘……”冯延朗打了手势,眼睛搜索着周围。“此事不要在这些地方说。”  “这又是为什么,你上次还没说清楚呢!”方凌燕不解。  “师妹,这种地方人多嘴杂,我们先吃饭,路上再慢慢说。”李如风毕竟老辣,知道冯延朗肯定碰到尾巴了。  吃完饭,四人便趁着雨后新晴,往北而行。却注意到自出门开始,便有个人呆头呆脑的跟在后面,眼睛直盯着方凌燕手上的佩剑。  “你们也被盯上了?”冯延朗悄声问。  “你说他啊,跟我们一天了,早晨的时候,在一座山神庙附近碰到的,一直跟着,看着我的剑,我去威胁他,没想到竟然是个傻子。他这一跟倒把一些道上的人都吸引过来了,要抢我的剑,这不,才碰到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云鹏。”  “你确定他是傻子?”冯延朗仍有所警惕。  “是傻子没错,看得出来,见别人抢师妹东西的时候,他竟然去跟人家拼命,差点被打死,幸亏被云鹏救了下来。”  “会不会,师姐跟他认识?”  “不会的,我从来没见过他,难道……他见过我的剑?”  “你的剑?”冯延朗看了一下方凌燕的剑,剑柄上吊着一块刻有“燕”字的玉佩。“这块玉佩不止一块?”  “你怎么知道?”突然,她眼睛一闪:“噢……我知道了,你是说他看的不是我的剑,而是这块玉佩?”  “呵呵……师妹总算开窍了。”李如风听冯延朗问的时候已经想到了那傻子必然是认识这块玉佩了。  “哼……你不知道我聪明起来的时候你就只能跟那傻大哥一样吗”方凌燕嗔道,“我妹妹也有快同样的玉佩,只是上面刻着‘月’,只因她叫方凌月,我想,那傻大哥肯定见过我妹妹。”  有的人平时懒得动脑,可脑子转起来却是飞快的,方凌燕大概就是这一类人了。  这时,前面出现了个岔路口,一时,四人却是不知往哪边走好。  “回家,回家……”只见那傻子突然手舞足蹈起来,跑上来,把方凌燕往其中一条路口拽。  “走吧,我们跟着他,也许会发现什么。”李如风建议。  循着这条路往前走,没多远,便到了一处院子外,这里离县城也不算远,看起来,主人生活过得相当艰难。一到门口,傻子便喊叫着“娘……娘”,把老太太拉出来,指着方凌燕剑上的玉佩让她看。  老太太仔细打量着方凌燕一伙人,目光落在方凌燕身上,落在她手里拿着的剑上,落在了剑柄挂着的玉佩上。  “你是……?”  “老人家,我想向您打听个事儿,您见过这块玉佩吗?”方凌燕凑上去捧出玉佩让老太太瞧。  老人拿起玉佩仔细端详,看到上面的“燕”字时露出奇怪的表情。“你是在找人?”老人已经猜到来客的意图了。  “是的,老人家,我在找我妹妹,她有一块相似的玉佩,上面刻着‘月’字,您见过吗?”  “你是月儿的姐姐?”老太太显得非常高兴,高兴中带着一丝惆怅。  “您真的认识月儿?是啊,我叫方凌燕,我们姐妹两失散的时候她才十岁。那是在十二年前。”方凌燕的眼神迸出一丝悲愤,“她现在在哪里?”  “我知道月儿也有块这样的玉佩,当时是缝在她贴身衣服的口袋里,我想可能是她爹娘留给她的,看了后又给她缝进去了,只是我看那上面的字好像跟姑娘这块长得有些不一样。”  “是不一样,我的是燕字,她的是月字。老人家,您告诉我,月儿在哪里,快告诉我。”方凌燕抓住那老妪的手,眼睛迫不及待地朝屋里望去,想要看到妹妹走出来。  却听那老妪叹了口气道:“十二年前,我们家是买了个小女孩叫方凌月的,因为我们家的姓熊,便自己做主叫她熊月儿了,后来,二愣他爸去了,家里穷,养不活,刚好碰到个游方的老大夫,花了些钱,把她带在了身边,当时还是挺舍不得的。”  “你们这里什么风气,怎么有儿子还买女儿呢?买了不说,又卖了”。景云鹏听了老妇的这些话不禁气不打一处来,他是个直性子,有话就说,与她师傅杜晴岚聪明机智的性格倒不太一样。  “唉……你们有所不知啊,我们这地方闹过瘟疫,死了不少人,为了延续香火,很多人家都买半大孩子,人多的家子干起活来就厉害,发家也快。我们家二楞就是在治瘟疫中用药过猛导致脑袋受损的,我们买不起儿子,买下这样的一个女孩儿,以后嫁出去也可得半个儿子,山里人老实,好不容易攒点钱,买了进来的都当亲的,也不愿意卖啊,但她来我们家两年后二楞他爸就去了,我实在不愿意看她继续跟着我们孤儿寡母受苦受欺负,又见那道人非常喜欢月儿,所以就给他带走了。”一席话说得心酸,再看她身后低矮破旧的茅草屋,在场的人纵算有气也已消散了大半。  “老人家,那您可知道那道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呃……记得我们买了月儿两年后,大概也是这么个时候,有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人家路过这里,在我们家借宿,非说月儿与他有缘,给了我们一锭金元宝,就把月儿带走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喔,既是这样,那我们便告辞了,打扰了。”方凌燕有些失望,天大地大,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到妹妹。  “老人家,请问去罗田怎么走?”还是李如风想起了问路来。
  蕲水往北行,不多久,便入了大别山深处,只见山水迢迢,竟大不同于中原。  方凌燕一行四人虽入了罗田县境,但仍旧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曾锦衣,只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询问是否有见到过像曾锦依这么样的一个女孩儿。对于曾锦依,他们事实上也不太熟悉,明知道这样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只是试试运气罢了。  此时,一阵阵风扫了过来,太阳阴了,地上暗了,一抬头,天上已是飘过来一大片乌云,山雨欲来。  “我们这么找也不是回事儿,不如分头行动吧!只要对本地的情况熟悉了,顺藤摸瓜,总会有线索的。”李如风建议到。  “也行,但为保险起见还是分两拨为好,傍晚时分在此会面。”方凌燕也有分头寻找之意,边说边斜着眼看冯延朗。  冯延朗对分开寻找也很赞同,但他喜欢特立独行,本想单独行动的,但方凌燕的建议又不无道理,况且那偷偷看过来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可是一清二楚,没奈何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  “师妹,你跟谁一起?”李如风巴巴的望着方凌燕,心里倒挺希望方凌燕选择他。  “跟你一起……怕烦死你,还是去烦延朗吧!”方凌燕扮了个鬼脸。她是很容易摆脱痛苦情绪的,与其痛苦地去做痛苦的事,不如快乐地去面对痛苦的事。  冯延朗也不说话,抱抱拳,拔腿就往前走。方凌燕赶忙跟上。  李如风笑着摆摆头:“他们这一路又不知谁折腾谁了!”  “我们去哪边?”景云鹏问到。  “找个酒馆坐着,那里消息灵通”,李如风道。  二人在城中穿梭着,总算找到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酒肆,便进去捡了个位子坐了。景云鹏倒是蛮佩服李如风的,想来,这李师兄江湖经验挺丰富的。  二人点了些下酒菜,要了坛酒吃将起来。听着酒肆里不多的几个人东拉西扯。这时,雨已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在风的吹拂下,不时溅几朵到屋里桌上的菜肴里。李如风浑似没看见,一口有一口地专捡被雨淋过的吃。  “师兄,你说师姐他们在哪儿?会不会正在某个地方相依躲雨?”景云鹏居然打起趣来。  李如风白了他一眼:“吃你的,管这么多干嘛?”将准备塞进自己嘴里的一口菜塞进景云鹏嘴里。  忽然,有人笑道:“你们知道吗,城西傅员外家的残废儿子竟然有老婆了。”  “你怎么知道,傅家一向深居简出,你又编瞎话哄人的吧!”另一人道  “哪能呢,都在置办婚礼了,我老妹两口子都在傅家当下人,我说的还有假?”前面那人道。  又听另一人道:“啊?那傅公子应该都已经三十多岁了吧,双腿打小残疾,一直都没讨到老婆,怎么突然有人愿意嫁给他呢?”  又听一人道:“那倒未必,人家有钱,家里又颇有些田地,有人喜欢他的家业也不一定。”  “我看未必,你难道没听说过这傅公子虽然腿残疾,可是心一点也不蠢,他觉得那些看上他的都是冲着他家的钱财来的,因此硬是不愿娶妻,还劝老爷子帮忙抱养了一个孤儿,收做了义子。”前面那人道。  “看来,这傅公子倒是个好人啊!”景云鹏不禁插话赞到。  “哈哈……你们都错了,那姑娘是买来的,我可听说了,有人专门找上门去卖的。”  “你又在放屁,不是说傅公子不娶妻吗?怎么又突然愿意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傅老爷应该是三十年前搬来此地的吧,当初带来了好些骨灰坛子,据说都是他家人的,其中有一个便是他闺女。老夫人一直想有个女儿,这下本来是留做女儿的。没想到,这傅公子一见那女娃子便就钟情了,一改往日的脾性。”先前说话的那人道。  “嘿……老田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那伙人扯东拉西的,不一会儿就扯到家常上了。  这厢边,李如风和景云鹏正暗暗高兴,没想到这么快就大约探知了曾锦依的买家所在。二人七手八脚的打扫完战场便出了酒肆,冒着雨往城西寻去。在城西门口一打听,才知道那傅老爷是从外地迁入本地的,家住城西门外的河边,家中颇有些资财,有不少当地人在他家帮工。  这下,便可以直接去了。李如风二人谢了指路人,出了西城门不久,便见一条河流,河上面有座木板桥,想是过了桥便可见傅家院落了。  此时,雨已经基本上停了。突然,左右路边跃出十几条人影,将二人团团围住。  “哈哈……二位可让我们好找啊,告诉我,你们的师兄师姐还有师父师伯呢?”里头一为首的奸笑道。  “你是谁?”李如风正气凛然。  “师兄,他是嵩山的周欢洋,我见过他。”景云鹏怒目而视。  原来嵩山派打探到冯延朗的消息,一路寻到罗田来,不期在那酒肆里寻到了,跟踪中知道二人要来这边,便先埋伏在此。  “哈哈哈……好小子,好眼光,这下可没有冯延朗那个叛徒来救你了,怎么样,乖乖跟我走还是留下脑袋被我带走?”那周欢洋嘴一扬,众属下便喊叫着扑了上来。  “哼……正好我有些气没处出,有些劲儿没处使,就赏给你们吧!”景云鹏貌似求之不得的样子,倒让李如风颇有些动容。  虽说儒门五岳本乃同宗,但五派剑法实各有特点,这也是因为他们的太师傅传功夫时是分开的,每个徒弟学的都不一样。现在他们两个要对付这十多名嵩山弟子,又不知对方底细,估计是讨不了好。果不其然,自负在恒山年轻弟子中也算出类拔萃的景云鹏在周欢洋手下走了七八个回合也并没讨到好处。  李如风心想,此时被这些人缠着也去不了傅宅,要摆脱他们也得下一番功夫,不如先把他们骗回去,等冯延朗和方凌燕到了,一起解决这些尾巴。想到此,便叫了声“住手”,悠然道:“周兄,你们是要找冯大公子吗?不如我带你们去。”  周欢洋一怔:“如果碰到了冯延朗就带回这小子”,这倒是冯基交代的任务之一,可这李如风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就告诉他了呢?”一时间,他倒不敢轻易就相信了李如风。  景云鹏也愣了,不知道这李师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先去找他了。”李如风说完就拉着景云鹏往回走,正是去与冯延朗约定傍晚会合的地方。  周欢洋想了想,只好招呼属下一起跟在二人后面。  到了傍晚时分,却始终没看到冯延朗出现,周欢洋确定是被耍了,恼羞成怒,便又刀剑招呼过来。  这周欢洋本是半路上山的,其实是锦衣卫安排在嵩山的眼线,上山之前武功就不弱。他与其他弟子不一样,善使一口大刀,行事很是狠毒,平时又不露锋芒,只听冯基的吩咐,正是冯基和纪纲勾结的得力助手。只见周欢洋大刀朝李如风砍来,虎虎生风,当真有力劈华山之势。李如风剑挡刀口,顺着刀柄这端直滑向刀尖,硬生生把那气势给化解了。这一架也是有讲究的,周欢洋那一刀砍来,力道自是沿刀柄向刀尖传送,所以李如风那架刀的剑的滑动也必须跟着力道转移。虽说如此,李如风也是被逼退了半步。周欢洋一刀势尽,便横刀扫李如风下盘。李如风也不闪躲,提剑直刺周欢洋命门,竟是以攻为守。周欢洋深知再扫下去势必同归于尽了,只得一仰首,上身向后折,右手的刀转势向左上方划过来,这一来,转攻为守,先机已失。  若是单打独斗,李如风与周欢洋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准,但这是群殴。景云鹏被嵩山那群人围着,一剑剑挥下去,扎扎实实的,没有半点漏洞,但也无半点新意,直斗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再看李如风,他也已经不仅仅需要招架周欢洋了,一群人弄得他只有招架之力。此时若有冯延朗和方凌燕出现再幸运不过了。  他的希望没有落空,正当此双方斗得筋疲力绝之时,方凌燕出现了,她瞪着眼睛看了看就加入战场,形势立即朝着李如风期望的方向发展。然而方凌燕因为迟到免不了要挨一顿两人抱怨的眼神。只是李如风和景云鹏再怎么往后看也看不到冯延朗的影子,但这些都不是眼下该着急的事,眼下的事是先解决这帮王八蛋。  那群人中,也就周欢洋武功还算不错,本来,冯基交代他的任务主要是探查冯延朗的行踪,他看到景云鹏后便觉得机不可失,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有了方凌燕这一生力军的加入,周欢洋和那群属下不几个回合便被打翻在地,纷纷抱头鼠窜。  “冯师弟呢?”倒是景云鹏口快,一结束打斗就问到。  “哼,别提他了,气死我了。”方凌燕生气起来,双手叉腰,来回踱步,只说气死我了,却不说为什么,弄得李如风和景云鹏面面相觑。  “师姐,这冯大公子也太过分了,竟然一个人跑去玩,把你丢给我们。”景云鹏居然也开起了玩笑,把个方凌燕气得不行。  “好小子,还敢挤兑我”,方凌燕说着就伸手揪住景云鹏的耳朵教训起来,弄得景云鹏满脸通红,不住求饶。  “师妹,我看以他的本事,一个人反倒比几个人一起好,我们跟他一起只会给他添麻烦。”李如风倒是看得明白,笑着看景云鹏被欺负,似乎很享受,又似乎很嫉妒。  “二师兄,你还取笑我。”在方凌燕看来,李如风说给冯延朗添麻烦的自然是她了,竟有些不好意思了,关键是,她根本就觉得自己是给冯延朗添了个麻烦了,这才被他甩了。  “好了,师妹,我哪敢取笑你呀!我们还是去找锦依妹子吧!我们已经探知她的容身处了。”  李如风这一说,倒是让方凌燕暂时忘记了那该死的冯延朗,毕竟他们来这儿的目的已经就要实现了。  虽然天色已渐渐黑了下去,但为免夜长梦多,三人商量着,当即就去傅宅讨回曾锦依,约半炷香的时间,三人便已到了先前那座木桥头,只见一木板拱桥横跨于一条溪流之上。桥下流水潺潺,附近田野里片片蛙声。过了桥,便出现了一片楠竹林,竹林间是石子铺成的路,一眼望不到尽头。路口挑着一块牌子“天下第二居,闲人免进”。看到这个牌子倒让李如风三人有点为难了,一时不知道是进还是不进。最终还是景云鹏作了决定,带头踏进去了,毕竟他们是来找人的,也算不得闲人。这理由似乎有点牵强,但却没有比这更好的理由了。  于是三人便循着石子路往里边深入,曲径通幽,竟是好一个隐居之地。难怪人家说傅老爷深居简出。石子路通到幽深处,却豁然开朗,一片宅子出现在眼前。此时天已黑了,那暗红大门上挑着的灯笼也已点亮,照见正上方悬着的“傅宅”牌匾,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李如风上前抓起铜环轻敲三下,没见回音又重敲三下,一个仆人出来开了个门缝,探出头来问道:“谁呀?”  方凌燕刚想上去说找人的却被李如风止住。“噢,我们是专程来拜访傅老爷的,麻烦你通报一声,有故人来访,只是匆忙中忘了带名剌。”李如风从袖口里不经意地滑出二两碎银到那仆人手上,笑容可掬的道。  那仆人捏了下手,迅速缩回袖中,也不多问,道了声“稍等”,掩了门,便回去通报了。  那傅老爷子听说有故人来访一时也想不起到底是谁,却听那仆人说什么那客人似乎对傅老爷挺熟悉,也不好就这么拒之门外,只得叫引来客厅相见。
  三人跟着那仆人进了客厅,见傅老爷正端坐品茶,傅老夫人则在一侧相陪。  见有人进来,那傅老爷忙起身,却见这三人未曾谋面,心下思索,莫不是哪个故友的后人?  李如风也不好继续冒充了,只得道:“员外见谅,我们三个本是路过的,见员外府外挂着‘闲人免进’的招牌,一打听原来是傅员外府上,我这个妹妹以为这里面一定很好玩,非要进来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拗不过就只得冒昧地闯了进来,还请员外见谅。”  “哼哼……”傅老爷子皮笑面不笑,“几位还真是好雅兴,既是闲人还敢进我付擎的门,不知道是没听说过我的名号还是故意来找茬的。”  这一下,李如风三人倒是都傻眼了,这才联想到路口见到的“天下第二居”的意思。傅擎的名号——天下第二,大家是都知道的,要知道,这敢叫天下第二的自然只怕天下第一。听说这天下第二三十年前持一柄长枪,打遍天下无敌手,最后败于云中仙罗倚,江湖人便送了他一个外号“天下第二”可他不服气,几次找罗倚比试皆不成,后来却不知为何,两人齐齐消失在武林之中。一些年后,听说有人在罗田见到了傅擎,而罗倚则依旧不知所踪,于是有人猜测,傅擎杀了罗倚,已然是天下第一了。而这罗倚正是王肇仁师兄妹五人的师傅。没想到,他们眼前的竟然就是号称天下第二的那个狂人。  “哦……您就是那个什么天下第二?失敬失敬!我们真的不是有意闯进来的,也不知道这就是您的府上,只是路过时好奇,以为里面会有什么机关暗器什么的,想冒一下险,没想到傅老爷如此宽宏大量,不跟我们小辈计较,没有发动机关。我们也没别的意思,说是好奇,其时是看着天色已晚,人生地不熟的,想在府上借宿一晚,不知傅老爷可否行个方便。”  方凌燕料定这傅老爷已经隐居于此又挂个幌子在外面,既有不愿结怨之意,又有功利之心不死的心思,说这一席话如果能让他心里畅快,后面就好办了。  “呵呵……既是这样,那傅某便让下人收拾几件厢房给你们将就着,只是提醒你们一下,傅某好静,希望你们不要在宅中继续你们的雅兴,告辞。”  傅擎吩咐完便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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