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去酒吧玩什么,看一眼都晓得是农村娃子没出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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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6 Requested Range Not Satisfiable咋斗没求得宜城的娃子,俩娃们,儿娃子们,晓得滴都进来一伙儿。【武汉纺织大学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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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斗没求得宜城的娃子,俩娃们,儿娃子们,晓得滴都进来一伙儿。收藏
宜城一中的孩子飘过·····不过是大二的
@ duizhang222 你还不来勾搭
@ duizhang222
姐也是宜城的,大四了!
登录百度帐号推荐应用【原创】农民工进城 长篇连载
前言:这是一部农民工题材长篇小说,讲述上世纪九十年初,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农村的青壮年开始背起行囊去城里寻梦。故事里的三个主人公小胖、何二狗、三娃子,同千千万万的民工大军一起,从农村出发,去城里追寻自己的梦想。当初进城务工,找工难,吃了不少苦头。打工路上一路走来,几多艰辛,受过苦,有过累。二十年过去了,漫漫打工路上有太多的故事发生。这些第一批春江水暖鸭先知的一代民工,现在怎么样呢?这部长篇小说,通篇讲述的都是基层普通员工的故事,因为基层普通员工是打工大军中的主力部队,所以,这部小说有大量篇幅详而尽真实的描写了流水上的民工兄弟姐妹。这部小说,讲述整整一代民工,从进城寻梦,到离开曾经热热闹闹的珠三角而去,有太多的追忆和沉甸甸的思考。从一首打油诗开始,讲述整整一代农民工的进城追梦历程。《一代民工》(打油诗)一声春雷
炸响神州大地惊醒麦田里的守望者纷纷放下镰刀锄头抗起行囊去远方万马千军包围城市开启一段漫漫追梦之旅左脚踏着农村右脚踩着城市搵工路上一路奔跑左脚丈量着城市之间的距离右脚丈量着城市与家乡的距离晨起
夜晚打卡机上一张张薄薄的卡片记录着一月的口粮这一枚粮仓的钥匙劳累三十天后出粮城里渐渐长高的楼房我们用双手夯实了根基流水线上的made in China我们用汗水浇铸成型空巢老人遥望儿女回乡的那条小道留守儿童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爹娘仿佛星外来客我们像水上浮萍在城市之间漂移从树枝发芽走到秋叶飘零从青春年少走到脸上沟壑我们曾经豪情万丈熊熊燃烧自己的青春为城市梳妆打扮我们用双手捧着自己的青春献给了城市我们用行囊装满皱纹带回家乡曾几何时的珠三角啊我一路苦苦追寻我用二十年的青春见证你的变迁曾经热闹的珠三角啊慢慢地
慢慢地安静下来一群城市的化妆者完成梳妆打扮的使命渐渐地
渐渐地退去曾经的历史舞台我们唱着主角一代民工的追梦渐渐画上休止符我们追忆着往昔留下的是一份沉甸甸的思考仅以这首打油诗,献给为城市奉献了青春的农民工,下面开始我们的故事。第一章 农村人的梦想1母亲早早地起床,开始做早饭。木柴在灶里燃烧,冒出的烟雾让患有支气管炎的母亲咳嗽不已。早晨,挂在墙壁上的广播六点就开始响起来,这是农村广播村村通工程的杰作,父母主要是收听广播里的天气预报,以指导农业生产,我主要是收听新闻。“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是新闻和报纸摘要时间,各位听众早上好,请收听内容提要: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入,农村洗脚上田的农民开始与土地分离,从农村涌向沿海城市,寻找淘金之路,以支援家乡建设…”播音员清晰的播报,结合我们村里的实际情况,我知道,祖祖辈辈与土地打交道的村民开始进城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在我们山高皇帝远的偏僻山村,广播是村民了解外界信息的唯一工具,报纸只有单位里才有。“现在是县人民广播电台节目时间,请大家收听每周一歌《我热恋的故乡》。”我们县里广播站的播音员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向广大听众播报。序曲响起后,一个高亢激昂的声音在喇叭里唱着:“我的故乡并不美低矮的草房苦涩的井水时常干涸的小河依恋在小村周围一片贫瘠的土地上收获着微薄的希望住了一年又一年生活了一辈又一辈忙不完的黄土地喝不干的苦井水男人为你累弯了腰女人为你锁愁眉离不了的矮草房养活了人的苦井水住了一年又一年生活了一辈又一辈哦…哦…故乡,故乡亲不够的故乡土恋不够的家乡水我要用真情和汗水把你变成地也肥呀水也美呀地也肥呀水也美呀地肥水肥水美”这首由孟广征作词、徐沛东作曲,范琳琳演唱的激情高昂的歌曲对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农村的村民来说特别亲切,唱出了一个真实的农村。在学校里,同学们商量好分工合作,回到家里收听每周一歌广播时,一边收听一边用纸和笔把歌词记下来,然后到学校里对比一下,谁的歌词先后顺序记错没有,歌词记录完整没有。我们跟着广播一边学一边唱。广播里播着村民外出的新闻,也播放着每周一歌《我热恋的故乡》,也许是时间上的巧合,但也确实触动了我们年轻人内心深处的某种想法。还是学生的我们成天都在唱:“我的故乡并不美/低矮的草房苦涩的井水/一条时常干涸的小河/依恋在小村周围/一片贫瘠的土地上/收获着微薄的希望/住了一年又一年/生活了一辈又一辈…”这就是我们的故乡--贫瘠的农村黄土地。改革开放了,我们乡下人要走出去,要离开贫瘠的土地,去城里寻梦。语文课上,老师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大字:我热恋的故乡。老师问学生:“同学们,本周广播里的每周一歌《我热恋的故乡》好不好听?”同学们回答:“很好听。”老师又问:“为什么好听呀?”同学们说:“这首歌写的就是我们农村呀,好真实哦,太感动了。”老师又问:“你们会不会像歌里唱的那样:‘我要用真情和汗水,把我们的家乡变成地肥水美的美好家园?”同学们回答:“一定要把我们的家乡变成地肥水美的。”老师问:“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吗?”
老师问:“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吗?”有的同学回答:“好好学习,将来才能把我们的家乡建设得更加美好。”我站起来说:“我要去广东赚钱,然后捐款修公路,要想富先修路。”同学们哄堂大笑起来。老师扶了扶眼镜,停顿了一下说:“三娃,想法很好,不过呢,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广东的钱不是掉在马路上随便弯腰就可以捡得到的,需要靠一番打拼,现在要多学点知识武装自己的头脑才行,不是随便认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OK,知识改变命运。”为了真实地反映我内心的想法,我只好用歌声来回答老师。我唱起来:“我的故乡并不美/低矮的草房苦涩的井水/一条时常干涸的小河/依恋在小村周围/一片贫瘠的土地上/收获着微薄的希望…”我唱着,同学们为我打着节拍,像是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搞一场盛大的音乐会。我停止了歌声,望着老师。老师停顿了数秒后说:“是啊,我们这贫瘠的土地上,也只能收获着微薄的希望,现在改革开放了,村民外出了,去很远很远的沿海一带淘金去了,等出去的人挣到银子回来,改变我们的家乡。”何二狗站起来说:“老师,我们这偏僻的山旮旯除了能见到公鸡骑在母鸡背上秀恩爱,黄牛水牛谈恋爱,猫儿狗儿惹人爱,肥猪杀了挑着卖,连一条可以骑自行车的小马路都没有。也不知为啥,连鸟儿都不来搭窝。所以,我要去广东挣钱,然后回到家乡建马路。”小胖站起来说:“老师,农村太寒酸了,老鼠围着锅边转,猪儿饿了翻猪圈,吃饭看天变,省点柴火搞凉拌。说得难听点,鸟儿都不来农村拉屎了。所以,我想去远方赚大钱,改变我们的家乡。”老师拿起黑板刷在讲台上敲了敲,严肃地说:“农村虽然条件差了点,也不至于你们说的那么夸张,说话要注意关后门。你们的理想很丰满,老师我很高兴。”老师摘下眼镜,撩起衣脚慢慢擦拭镜片,然后说:“同学们,你们的愿望是美好的,老师我希望每一位同学将来都能为建设自己的家乡出把力。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也是你们的班主任,我给大家布置一个作文,根据我们农村的现状,以及改革开放后,村民陆续外出寻找梦想的情况,写一篇作文,写得好的,有奖金,大家争取好好去写,我期待有好作文出现。”我的作文经常被老师当作范文念给同学们听,所以,我动力十足,尽全力写好这篇文章。最后,我的作文得了班级第一名,被贴在了学校的读报栏里,供同学们欣赏。题目《我的故乡,我的梦想》,全文如下:我爸是农民,我妈也是,我爷爷奶奶就不用说了。我呢,是农民的儿子,从小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没见过大世面。整天就知道和小伙伴傻玩。鸡呀猫啊牛呀羊啊,农村多的是,小的时候我常常欺负这些家伙,拿着棍子打它们,我想玩玩具,就没时间去欺负家禽家畜了。从小我都没玩过玩具,不知道玩具是啥样,农村没这玩意儿,我和小伙伴就玩泥巴,相互往脸上、身上抹,直到认不出对方为止。所以,农村就是农村,城里人永远都是不明白的。很多时候。爸妈去田地里干活儿,我闲着没事就玩石头泥巴,浑身上下像个泥人,被父母用树枝不知道打过多少次屁股。有时候就傻傻地看父母干活,实在无聊会去破坏庄稼,踩断玉米苗,或者把没成熟的青色小南瓜用石头砸成一些窟窿,结果被父母打得很惨,如果有玩具该多好,或者像城里的孩子去超市门口坐坐儿童电动玩具也非常爽,农村毛都没有,这就是农村。我现在都读初二了,家里连黑白电视机也没有,动画片都没看过。也许城里的小屁孩,动画片都看腻了,嘴上成天都挂着动画片里的某个卡通人物,还是他们爽歪歪,幸福死了。我们生在农村,这不是我的错,也许我出生得太早,如果晚二十年出生,就可以看上动画片了,没赶上时候吧。农村,最大的一点好处是,山清水秀,没有工业污染,绿油油的庄稼,清澈的小溪流,快乐的小鸟悠闲地在头顶飞过。从婴儿到幼儿到儿童到少年,我一直生活在农村。我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农村,难道我也只有当农民的命?改革开放了,村民陆续去很远很远的沿海一带捞金了,我也动心了。我知道,还有一年我初中就念完了,我想去远方寻梦,加入到外出务工的大军中去,我想赚很多钱,然后回到家乡修一条小马路,起码拖拉机能够通过,还有以后的小朋友读书可以骑自行车去上学,希望同学们好好学习,将来建设好我们的家乡。初二(一班): 三娃
一九八七年三月同学们围在读报栏欣赏我的佳作,二狗夸我:“三娃儿,肚子里有点墨水。”2一九八七年,暑假。我再也没回到学校了。父母一直劝我要把初中念完,我告诉父母,反正也考不上大学,多读一年也好不到那里去,我说你们手里买油盐酱醋的钱都没有,我早点出去赚点钱寄给你们补贴家用。我的辍学起了连锁反应,小胖、何二狗也效仿了我。我对小胖和二狗说:“你们两个混球怎么跟我一样没出息,不多念几个字?”小胖和二狗说:“老大,我们愿意跟随你走遍天涯海角。”辍学后,我给学校的读报栏寄了一篇文章,我想把心里话说出来。以下是我写给学校读报栏的稿子:亲爱的某某学校:我曾经是该校的一名初中生,感谢学校对我的培养。如今我从学校出来了,我想去外面闯荡,我要去远方寻找梦想,我想去外面打拼,等我有能力了,我想建设我们的家乡和报答我们的学校,我想为家乡修一条公路,也想为学校建一个图书室,让同学们多读点课外书籍,因为,我们学校连一个最简单的图书室都没有,这是我最大的心愿。在十六岁之前,我一直以为这辈子就只能窝在农村了,我想用事实证明,我不会一辈子守在庄稼地里。谁也无法预料历史会怎样演变,我要背起行囊离开家乡去远方。我的根在农村,对农民的认识也许稍微了解一点点。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雄鸡版图上,户籍在农村,与田地、庄稼打交道,和家禽家畜为伴,脸朝黄土背朝天,主要以庄稼为依托,兼则以养猪,养鸡鸭鹅为副业收入,居住在农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一群人,这就是农民。相对于工人,学生,知识分子,农民是文化层次最低,主要靠体力劳动工作和生活的人群,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憨厚、纯朴、勤劳是本性。庄稼是命根子,一生都靠其维系生活,农民唯有对庄稼最有感情,收成如何是最最最关心之事,头等大事莫过于此。风调雨顺是最大的期盼。除了庄稼,生活在山旮旯的村庄里一生又有何所求?一直以来,在人们的印象中,农村人是“土”的代名词,只能进得厨房上不得厅堂的庄稼汉或村妇。农民整天跟土地打交道,不“土”也不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盘盘鲜嫩可口的蔬菜,一碗碗香喷喷的大米饭,端上饭桌,饥肠辘辘的人们,被食欲诱惑着时,可曾想起了农民兄弟?
农民很伟大,他们种粮食养育了我们的身躯,一日三餐少不得,民以食为天。几分薄田薄地,让农民一生厮守,只有农民自己心里明白,贫瘠的土地能给予多大回报。除去肥料、种子、人工费,种庄稼有时是倒贴钱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所以,我要去远方闯一闯,要去看一看。我热爱自己的家乡,出去是为了将来把家乡建设得更加美好。我们向种粮食养育了我们身躯的农民致敬!我感谢学校的教育,将来我要为学校做点什么。稿子结尾我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曾经的学生:三娃。一九八七年,夏。3曾几何时,一声春雷炸响神州大地,一位睿智老人,让中国打开国门,外国人走进来,中国人走出去。顿时,华夏大地荡起阵阵春潮,改革开放的春天来了。一首《春天的故事》让华夏儿女阵阵传唱,传遍大江南北。“一九七九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神话般地崛起座座城/奇迹般地聚起座座金山/春雷啊唤醒了长城内外/春辉啊暖透了大江两岸/啊中国啊中国/你迈开了气壮山河的新步伐/走进万象更新的春天/一九九二年又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写下诗篇/天地间荡起滚滚春潮/征途上扬起浩浩风帆/春风啊吹绿了东方神州/春雨啊滋润了华夏故园/啊中国啊中国/你展开了一幅百年的新画卷/捧出了万紫千红的春天。”这首由蒋开儒作词,王佑贵作曲,董文华演唱的《春天的故事》唱遍了大江南北,让人激情澎湃。“抓住机遇,加快发展”的横幅随处可见,改革的步子加快起来。一阵阵强劲的“春风”刮到了农村,它的震撼力不亚于当年日本广岛和长崎原子弹的爆炸,躲在山旮旯里的农民开始不安分起来,好奇心与诱惑力像被巨大的磁铁吸引着。生于斯长与斯的农民哟,我们心里明白,黄土地里刨不出啥名堂,也想走出农村去外面看看。大家都不敢打头阵,怕风险。茶余饭后,大家围在一块议论纷纷,相互打听外面的情况。那时,信息闭塞,大伙对外界的了解都是一知半解,大都是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只要有一个人在那里讲外面的事情,所有的人都很虔诚地听得津津有味。消息来源最多的是广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节目是最受欢迎的。农村种庄稼是分季节的,农忙季节结束了,村民就闲下来围在一起搓麻将、打扑克,找不到挣钱的其它活计。不打牌的村民就坐在一起摆龙门阵,讨论种庄稼的心得,各家的家长里短。一些长舌妇女总喜欢挑拨邻里关系,今天在张嫂那里是这样说的,明天去李嫂那里却另外说一通,闹的鸡犬不宁。那些正直老实不爱煽风点火的村妇就编织毛衣或纳千层底(鞋垫)。村里那些老头子总是拿起一根老烟枪在吞云吐雾,悠然自得。那些关心庄稼的村民,总喜欢在田边地角来回观察庄稼的长势如何,期盼来年有个好收成。每天清晨,公鸡打鸣报时,村民早早起来做饭,孩子上学早。吃完饭,去自留地给蔬菜除草添肥,顺便捎点菜回去。村民就这样平静地在村子里生活着,直到有人扛着行李外出打工,村子里就不再平静了,穷怕了的村民看见有人出去挣大钱都很羡慕,大家开始议论纷纷。凌晨,听到狗叫,父亲以为有贼,起来朝四处张望,看见有人抗着蛇皮袋子,打着火把在村里的小路上匆忙赶路。母亲问:“是谁起来这么早?今天不赶集呀?”父亲说:“有几个年轻娃儿出去打工了。”父亲刚往床上一趟,广播就响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是新闻和报纸摘要时间,各位听众早上好,今天的内容提要是:广州火车站昨天的人流量突破了三百万,外出务工的农民开始大量聚集到广东…”父亲对母亲说:“越来越多的人离开农村了,广播里说,去广东的的农村人多得不得了,这么早村里的年轻娃儿就抗着蛇皮袋子往外走,变化越来越大了。”母亲说:“他们走这么早像做贼似的,生怕别人看见了。”父亲说:“你头发长见识短,谁不想悄悄走?有些人明明去广东了,他还瞒着你是走亲戚了,人家怕去外面混得不好,怕别人看笑话,农村人就这个样子。”改革开放刚刚开始,一辈子生活在农村的村民胆小,外出打工怕风险,有些人不愿打头阵。春江水暖鸭先知,总有人会先去试试水。胆大的村民,开始放下镰刀、锄头,告别大青山,黄土地;告别父老乡亲,背起行囊去远方。4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这是许许多多当初风华正茂且怀揣梦想的农村青年最记忆犹新的时代,他们开始背起行囊去远方寻梦。一部分洗脚上田的农民陆陆续续与土地分离,肩上挑着蛇皮袋,背上背着帆布包,简单的行李,满怀的希望,一路出发,去远方寻找梦想。村民知道,长年累月在黄土地上打转儿,只能是求生存,凑合着过日子,过不上城里人的那种生活。因为农村没有一定的经济收入来源,很多农民的零花钱都靠把粮食拿去卖了换的,我爸我妈缺钱花时都是卖粮换的,小的时候嘴馋要吃一个烧饼,父母就抓一把稻谷捧到我嘴前说:“烧饼就是用这个换的。”沐浴着改革的春风,农村外出的人渐渐地一浪高过一浪,千军万马杀入城市,气势之壮观,全世界绝无仅有。中国是目前世界上唯一的人口超级大国,农民又占着大头。有限的土地与膨胀的人口及不和谐,农民面临的经济状况并不乐观。外出的机会有了,村民绝不会放手让它溜走,从农村包围城市没有硝烟的战斗吹响了号角。
我爸是队长,老村长到我家来找我老爸谈工作上的事,看着越来越多的村民外出,老村长感慨万千:“假如没有改革开放,极度膨胀的农村人口全部留在农村务农,哪怕是为了一点田边地脚的分界线也会争得面红耳赤,在农村这种事很常见,争土地就是争粮食,大伙都是靠土地吃饭的,多一点土地就可以多种一点粮食,农民都围绕着土地转啊。”我爸不会说乖巧话,村长的言论也许很对,我爸点头称是。老村长又说:“改革开放,使过剩的农村劳动力从农村分流出去,不仅为城市工业化服务,将来更会让源源不断的钞票流回农村,支援农村建设。不仅如此,更使‘原始’的农民离开村庄,在城市的工业化中‘漂染’ 蜕变,农民干起工人的活,这是一个伟大的创举。农民不但会种庄稼,也学会了工人能做的事,农民摇身一变成了工人,仿若舞台上的戏子在变着花脸,三娃他爸,你说是不是?”我爸说:“村长,你说的太对了,这都是小平同志的功劳。”老村长说:“看着村民外出,我都动过心,要是下一届选举我落选了,我都想出去看看。”我爸说:“还是小平同志看得远,开放后起码可以让年轻人出去闯闯,挣几个打杂钱寄回来买点油盐酱醋也是好的,平时一点零花钱都要靠卖粮食才可以换回来,搞得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就不够吃了。”老村长说:“让你家三娃也出去闯闯,窝在农村没啥搞头,最起码他出去会给你寄点烟钱回来,或者寄点肥料钱回来。”我爸说:“他早就想出去了,我正在张罗这事。”老村长说:“前天我们村干部去乡政府开会,刘乡长把手里的报纸递给我看,说到了村民外出务工的事,这是大潮流不可阻挡。”我爸递一支烟给老村长,说:“中央广播电台也老是在说这事,我家三娃就喜欢听这些新闻,这是大趋势了。”老村长说:“以后外出务工的村民会是一种什么状况呢,可以这么说:左脚踏着农村,右脚踩着城市。他们在城市与农村之间的进退支点上踩翘翘板,进,留在城里继续务工;退,回农村种庄稼。”我爸说:“如果政策不变的话,年轻人出去都想留在城里,没有谁愿意呆在乡下,时代不同了。”5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难以入眠,在外闯荡这么多年,拿不出成绩来,如今岁月不饶人,作为一个七零后的第一代农民工,看到那些跟我一起外出打工却事业成功了的朋友,心里感慨万千,回想流逝的青春,想起当初离开家乡的情景,一幕一幕……1987年我16岁还在学校读初二,跟其他所有同学一样还是个毛头小伙,上课认真听老师讲课,下课和同学们一起谈天说地。有一天,来了一位特殊的同学,他是一位辍学的同学,后来去广东打工两年,回到家乡后他来学校找我们玩,滔滔不绝地讲了好多广东的新鲜事。他来的时候,给女同学发糖果,男同学给箭牌香烟,一身笔挺的西装很有点派头,比起学校宽松的校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特别是他染黄而卷曲的长发像个外国佬。这件事在我们同学中间引起很大骚动,大家非常羡慕,在封闭的农村大家都向往城市生活,这件事也打破了我平静的生活,对广东的向往渴望而不及。那位同学隔三差五就来找我们玩,我们也很好奇,希望他多讲点外面的事,农村人都有一个城市情结,希望看到车水马龙,高楼大厦,霓红灯闪烁。以后的日子里,下课后同学们聚在一起开始议论这件事,因为村子里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家乡去远方寻梦,刺激着留在家乡的人们的神经。村里很多农民不识字,我们就成了村民的好帮手,那个时候村里没有通电话,主要是靠书信往来。村民家的亲人有从远方寄回信来,都会叫我去读给他们听,我一边读一边给解释信里的意思,完了还要按照村民的意思帮他们写信回复。那时村民多数的信都是从广东寄回的,读完信我也知道他们在广东打工的一些情况,知道有些村民在广东混得很好,我的心一次又一次地不平静,不读书的念头越来越强,因为读书的学费对于父母来说也是沉重的包袱,不如出去挣点钱帮父母减轻点负担,自己也好出去见见世面。村里的人不断离开家乡,有时去上学顺路的话,也会帮外出的村民捎点东西,其实我心里是好想跟着他们一起走。放学回到家里,面对的是农村的土地和庄稼,破旧的房屋,冷冷清清。那些从村民房屋烟窗冒出的袅袅炊烟,缠缠绕绕,就像我的心情一样不那么顺畅。看着那些古铜色肤色的农民,皱皱巴巴的双手,苍老的面容,农村啊农村!我的同学们也开始闹“起义”了,不想读书了,尤其那些读书不用功的同学更是如此,大家开始交流该如何做。在我们那偏僻的小村庄,很少有人考上大学,读书也许是多认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没有人把考大学当成一个目标,考大学是遥不可及的事,一些成绩差的同学认为读书是父母逼迫的,为了完成父母的任务而读书。有了这样一帮同学起哄,我们班好多同学都想不读书了,想去广东打工,我也是一个积极分子。村里有些村民家里开始收到从远方寄来的汇款单,村民拿给我看,问汇款单上金额是多少,少的几百元,多的一两千元,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一千元已经是很大的一笔钱了。看着别人的汇款单金额那么大,心里真的难以平静。回到学校,我把这些说给同学听,大家惊讶得直吐舌头,有的同学开玩笑说这简直是在抢银行嘛。有的同学说,我们读书的钱都是父母卖粮食换来的,父母太辛苦了,外面挣钱那么容易,我们应该出去赚钱啊!这个提议得到大家一致认可。听说谁家有人要外出,村民都会去他家看看,放学后有时间我也去看热闹。那些要出远门的村民像要出征的战士,蛇皮袋子里塞满衣服,帆布包包里塞满腊肉、香肠、豆腐干等家乡风味的土特产作为路上的盘餐,把路费分散放在最里面的衣服口袋里,还要用针线把衣服口袋上半部分缝起来以保证绝对安全,村民没有出过远门,预防措施要做好。村民没事就聚在一起议论谁家的亲人从远方寄了多少钱回家,在外面从事什么工作,累不累等话题。村民一直对城市很好奇,可是很少有人进过城。村里王阿姨的亲戚在北京,回家探亲到乡下,村里人像见到了王爷,围在王阿姨亲戚旁听他讲首都的故事,讲天安门,讲人民大会堂,讲机场、大酒店,讲城里的灯火通明。有的村民说,那些外出打工的会好好地看看城市了。村民一辈子都是跟土地打交道,没进过城,早已习惯了农村的一切。更早的时候,农村没通电,家家户户都是点煤油灯,后来通电了,变化就大一些。每当夜晚来临,村民为节省一点电,早早入睡。要么照明用25瓦的灯泡,村里变压器太小,灯泡瓦数小光线模糊,类次麻油灯发出微弱的光。村民睡的早,一到夜晚,山村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偶尔,犬吠声能打破夜的寂静。胆小的人不敢走夜路,到处是土葬的坟墓,头发都会竖起来,阴森恐怖。城市,闪烁的霓虹灯,明亮的路灯,来往的人流,移动的车辆,一派生机,多么鲜明的对比。白天,田里地里没人劳作,山村显得空旷无比,枝头上欢快蹦跳的鸟儿叽叽喳喳,更衬托出一片宁静。所以,农村人更向往城市。初中没毕业,没心思读书了,呆在家里闷得慌,但也不能闲着。背着竹篓去割牛草,跟父母学种庄稼,烧火煮饭。有时间也去池塘钓鱼,这是我的最爱。我去同学家串门,问他们怎么打算,大家都想出去闯一闯。我挑了一个时机跟父母讲了想外出打工的想法。母亲问,出去吃得了苦吗?父亲却一言不发,默默地在思考着什么。我说,应该出去锻炼一下,不能老窝在家中,如果能挣到一点钱也可以给家里减轻点负担。村里那些外出的乡亲父母都看在眼里,这是大势所趋,他们担心的是我年龄太小又没经验,出去会被人欺负。我决心已定要外出,父母开始找熟人张罗这事。我想,如果有一天,我外出打工去了,外面的世界也许很精彩。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扛着行李坐着火车去广东了,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工作。
第一次出远门120世纪的一九九一年,离我初中辍学已经快四年了,离开学校后整天无所事事,有时陪院子里的小弟弟玩陀螺,陪小妹妹踢毽子。我在院子里和小朋友玩的时候,一个叫小豆豆的8岁的小男孩悄悄在我屁股上贴“王八”图案,我追着吓唬小豆豆:“小豆豆,你花生米大小的那点个头就敢惹我?你个小杂毛给我站住,我要是逮住你,一定扒了你的裤头儿。”小豆豆被我吓唬住了,停下脚步不跑了。我追上去吓唬他:“你个小屁孩敢在我屁股上贴画,胆子不小,谁教你的?”小豆豆说:“你的屁股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吗?”我说:“谁教你的?我的屁股不是老虎屁股,是我自己的屁股,你当然不可以摸,你敢摸你老爸的屁股吗?”小豆豆说:“敢啊,我老爸的屁股我摸了好几回,连我家的大狗狗我都敢摸它的屁股,为啥你的臭屁股不能摸?孙悟空的屁股才不敢摸,他有金箍棒。”我对小豆豆说:“我的屁股你就是不能摸,我不是你老爸,你赶紧认错,不然我就扒掉你的裤头儿,你的小虫虫就会被狗咬掉。”小豆豆说:“你不敢扒我裤子,我喊爷爷了。我的是小虫虫,你的是不是大虫虫?”我两眼瞪着小豆豆,继续唬他:“你胡说,小孩子不懂不要瞎说,快点给我说声对不起,不然我真扒你裤头了。”小豆豆还是不怕我,他挺聪明地说:“对不起,值多少钱?能买几颗糖?”为了能唬住小豆豆,我一把抱住他,假装要扒他的裤头儿,小家伙拼命地挣脱,还大喊他爷爷,我只好作罢。我妈在一旁看我闲来无事,跟一些小孩子玩在一起,心里就不舒服,说:“三娃,你都老大不小的了,还跟小孩一样,邻居家跟你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就比你有出息。”无聊的时候就去镇上的茶馆泡上一天,因为口袋里没有半毛钱,就坐在麻将桌旁看别人赌钱,赌徒赢了我也高兴,赌徒打错了牌,我也跟着他惋惜,跟随赌徒输赢的起起伏伏,我在一旁干着急。有时候也去找同学玩,谈谈心,最开心的是,有昔日的同学从口袋里掏出好一点的香烟递到我手上,学着影视剧里黑帮老大拿着烟轻轻在桌上敲击的样子,然后叼在嘴里吞云吐雾,装酷。母亲看着我整天一副游手好闲样子,心里就不舒服,常常骂我:“三娃子,你以为自己还小?都快二十岁了,说点难听的话,睡在牛背上,都能把牛压死了,还不想想自己的出路,我和你爹又不能煮好饭让你吃一辈子的现成饭。你看看大伯的儿子,有空还做点家务,放放牛,割点猪草,你呢?就知道操起手放在裤兜里,什么都不想做,你又不是少爷的命,整天到处乱逛,天不黑不回家,饭不端上桌子你就不知道拿筷子。你看看大姨妈的儿子跟你同岁,去年就结婚了,我就不知道,你每天在想些什么,院子里风言风语在传,说你像个二流子(不务正业),我的耳朵常常在发烫,你说别人在背后没说你,我的耳朵会发烫吗?早知道你这么不争气,当初就该直接把你拉到尿壶里顺手就倒进茅坑算了,省得我眼不见心不烦。”母亲是有点啰嗦,我的火气也上来了,冲着母亲吼:“你既然这么讨厌我,当初把我扔到茅坑不就更好?我也烦啊,看着村里有人去广东打工,我也想出去看看,我又没出过远门,又没熟人带领,我有什么办法?”父亲见我顶撞母亲,狠狠地吸了两口烟,双眼瞪着我,像要吃掉我的样子骂我:“你个龟儿子,翅膀硬了,要飞上天了是不是?你信不信老子脱掉鞋子,顺手一扔就给你飞过来,在你的猪嘴巴上留下两个鞋印留作纪念?狗日的,你还是不是娘下的仔?狗都知道认主人,你就不认娘了?老子这大半辈子都还没顶撞过你妈,你还敢顶撞你妈,你肚子里吃了鹅卵石把胆子撑大了是不是?不要说你才二十岁,你就是一百二十岁,你妈还是你永远的妈。老子实话跟你说,就算老子现在年纪大了,老子一巴掌还是能拍死你,没出息的东西。好的不学,坏的比谁都学得快。老子没文化,没教育好你,好歹你也在学校念了扁担那么大的几个字,怎么就不懂得尊敬你妈?你个砍脑壳的,就你那点出息,好的不学,还想操社会?院子里的闲话早就传到我耳朵里了,我耳朵都听得起茧巴了,我早就想说你几句,我一忍再忍,就想给你留点面子,好让你自己知错就改,结果呢?你不但不改,还越来越不像话,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看你的脸皮比防弹衣还结实,也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只是我和你妈这两张老脸丢不起人。”父亲的一顿痛骂让我本来就烦躁的心情更不舒服,我不想再让父母生气,知趣地离开,只是他们误解了我,不了解年轻人的想法。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着,想着白天村里的人抗着蛇皮袋子去远方,我的心就跟着出门的人飞走了。老实巴交的农民在黄土地里刨啊刨,一辈子也没刨出个金娃娃来,种点粮食只够糊口。我想起每到赶集的日子,父母都会从粮仓里装些粮食拿到集市上去卖,然后换几个零花钱,买些油盐酱醋之类的必需品,没钱花就卖粮食,往往是粮食还没到收割季节就没粮食吃了,又得去跟邻居说了一大筐好话才借点粮食吃。我知道生在农村的无奈,在父母眼里我是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其实不然,因为我知道农村的贫穷和父母的辛苦,我想早点出门远行,出去闯闯世界,为父母赚点零花钱,然后就不用老是去卖粮食换钱,搞得肚饿,我只是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母。2小胖读了几年小学就不读了,每次考试完,拿着成绩单交给他父母的时候,老两口就直摇头,小胖的妈就会大骂小胖一通:“你个母狗下的种,怎么笨得连猪都不如?你什么时候考试及格过?不是捧两个‘鸭蛋’回来,就是考二三十分,我和你爹辛辛苦苦把鸭蛋挑到集市上卖了给你交学费,这倒好,我们把鸭蛋卖出去换学费,你从学校又把‘鸭蛋’捧回来,这不是瞎折腾了吗?在学校里不好好认几个字,你以后在社会上怎么立足?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来,还要走我和你爹的老路吗?你这一辈子就只有做牛做马的命了。”小胖从学校出来,在家放放牛,割点猪草。我们两家经常串门,关系不错。小胖的妈来我家串门,小胖的妈说:“一直想让小胖出去锻炼一下,开开眼界,愁的是没人帮忙把小胖带出去。”我妈听小胖妈这么一说,也有同感,我妈告诉小胖的妈说:“大姐,你家小胖还老实听话点,我们家的三娃子不像个东西,成天游手好闲,在家什么都不想做,懒得死人,我也想让他出去混一混,长点见识,可是找谁带他出去?从来都没出过远门,我们怎么放心让他自己出去闯?如果出去不争气,干些坏事,关进‘铁笼子’(监狱)那就麻烦了,是不是?”小胖的妈对我妈说:“赵妹子,你说的有些道理。你担心三娃子出去鬼混,所以不放心。我呢,比你更担心。我们家小胖书没读几天,扁担那么大的字也不认识几个,我担心他出去连车站两个字都不认识,怎么赶车呢?在农村是茅坑解决问题,听说城里是厕所,还分男女,我们家小胖要是不识字,连男女厕所都分不清,那怎么办?”我妈忍不住笑了,说:“大姐,你别担心,小胖不是读了五年级吗?认一些简单的字应该没问题的,你怕啥?到时跟我家三娃子一起出去,彼此有个照应,是不是?”小胖的妈说:“赵妹子,你说的真好,把我要说的都说了。不过,找谁带他们两个出去呢?”我妈说:“前天赶集,在集市上我碰到何二狗的妈,我们聊天的时候,她说她家何二狗也是碰到跟我们一样的难题,不过她运气好,有熟人愿意带她的孩子出去,要不我们有空抽点时间去找王嫂聊聊,看看有没有点希望?”小胖妈说:“赵妹子,你说的对,我们马上去,早点去更好些。”小胖的妈拉着我妈,去找何二狗的妈了。
到了何二狗家,何二狗的妈热情得很,端了两个木凳到院子里让两位客人坐。我妈说:“王嫂,前几天赶集我碰到你,我们说到了孩子出远门的事,现在你家二狗打算跟谁出去?我家三娃子,还有李嫂家的小胖,也想出去,就是找不到熟人帮忙带他们出去,怎么办?”何二狗的妈听出来是怎么回事,说:“我就说嘛,你们李嫂和赵姐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才到我家来,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了,那这样吧,打算带我们家二狗外出的那个男人毕竟不是我家养着的,我抽点时间去帮你们问问,怎么样?”小胖妈和我妈感谢一番后,离开何二狗家。隔了几天,何二狗来到我家,带来了好消息,他对我妈说:“阿姨,那个叔叔答应了,三娃子和小胖还有我都可以跟叔叔一起出去闯一闯,听说不是去广东,说河北省。”我妈说:“去河北也行,那有我们挑的份?只要有人肯帮忙带你们出去,去哪儿都行。二狗哇,我和你爸妈这辈子连县城都没去过,一辈子就窝在农村,除了镰刀锄头,连火车都是在电影里见过,你们三兄弟要是真的能出远门,在外面要好好干,千万不要去学坏,你们再外面干了啥,我们这些老家伙在农村啥也不知道,一定要老老实实做人啊。”何二狗说:“阿姨,你放心,我们出去认真做事,好好做人,不会乱来的。”我妈说:“二狗,那个要带你们出去的人可靠吗?到底跟你们家是什么关系?”何二狗说:“那个人是我舅舅的朋友,我舅舅去跟他讲了,就同意了。”我妈说:“你知道出去是干什么工作吗?”何二狗说:“具体不清楚,听说是在厂里干活,不会晒太阳的,而且那些活儿都不重,我们能干下来的,阿姨,你放心吧。”我妈说:“二狗哇,你、小胖和三娃子都还年轻,太重的活儿不要干,身体吃不消人会吃亏的,出去以后人要机灵一点,你们三兄弟虽不是亲兄弟,出去以后就当是亲兄弟,你们三个的心要连在一起,一定要团结啊,有啥事不能闷在心里,要常写信回来。”何二狗说:“阿姨,这个我晓得,您要想宽一点,我们年轻人会团结的,您放心。”我妈说:“二狗,你说我怎么能放心?你们年轻人火气重,容易惹事,一旦出门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和你妈,还有小胖的父母,我们能放心吗?要说把你们留在农村,一辈子跟泥巴和庄稼打交道能有什么出息?农村很难找到一点活钱,除了卖粮食换零花钱,油盐酱醋的钱从哪里来?把粮食卖了换点零花钱,还没等粮食成熟,青黄不接的时候又没粮食吃了。喂鸡、鸭下点蛋能换点零花钱,可是鸡、鸭它也不能吃鹅卵石,还是要吃粮食的呀,农村出不了活钱,出远门是没办法的啊。”我说:“妈,你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出远门你不放心是可以理解的,人家出国都不怕,你怕啥?”我妈说:“人家是人家,你是你,你要是有人家头发丝那点能耐,我就不会担心,你是第一次出远门,东南西北你都摸不清,外面的骗子一大把,把你们卖了,你们还要替骗子数钱,你们随时都能上当,我能不担心?你要是孙悟空有一双火眼金睛,我还会担心吗?”何二狗对我妈说:“阿姨,您尽管放心,三娃子、小胖和我是三个臭皮匠抵一个诸葛亮,难道还有人能把我们三个拐卖了不成?”我妈说:“你们年轻人就喜欢耍嘴皮子,吹牛不打草稿也不上税,说的比唱的好听,比你们聪明得多的人上当以后都买不到后悔药,吃哑巴亏还在后头。”我说:“妈,鸟儿小的时候怎么也飞不起来,也是需要锻炼的,只要没有女孩把我骗过去当上门女婿,您老了我还是会给您尽孝的。”我妈说:“你要是有那点出息,我还会担心?你们是第一次出远门,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我能不担心?小胖的爸妈不担心吗?你何二狗的爸妈不担心吗?”何二狗说:“阿姨,鸟儿长大了都要飞出鸟窝的,你就别太担心了,出去以后我们三个相互照顾的。”我妈要挽留何二狗吃了饭再走,何二狗没同意,道了谢就要走,我妈给我使个眼色,让我把何二狗送到村口。走出我家门的时候,我问何二狗:“兄弟,这事是真的落实下来了吗?到时候会不会黄了?”何二狗说:“黄不了,我妈那天也见了那个人,只是有些条件我忘了给你妈说。”我问:“什么条件?”何二狗说:“你我身在农村,难道要你交出十两黄金不成?你家、小胖家、我家,我们三家人在农忙的时候要去给带我们出门的那个家伙家里收割稻谷,这就是条件。”我说:“这是个简单的条件,没问题呀,我回头给我妈讲去。”我回到家,对我妈说:“妈,听二狗说,我们三家人农忙的时候要去帮带我们出去的那个家伙家里收割稻谷。”我妈想都没想就说:“可以呀,我就说嘛,别人怎么会无条件地带你们出去,到时候去他家帮帮忙就是了。”我妈问我:“三娃,你说我们三家人要不要合伙请那个家伙吃一顿?”我说:“妈,这种小儿科的问题你还要问我?当然要请的啦,我觉得最好我们三家人各派出一个代表,送点礼,去哪个家伙家里拜访一下,一来显示我们有诚意,二来去摸摸底,看看这事靠不靠谱。”我妈说:“三娃,你那个猪脑壳总算开窍了。”小胖、二狗和我,在各自母亲的陪同下,一行六人去那个家伙家里登门拜访。我妈提了二十个鸡蛋,小胖妈提了一只大公鸡,二狗妈提了一只大鹅,在乡间的小路上向着目标出发。到了那个家伙家里,他自报家门:“欢迎你们,坐,坐,坐。我姓薛,叫人贵。”二狗妈说:“人贵呀,娃儿他舅你们都是熟人了,我这两个姐呀嫂呀,听说你在外面混得很风光,也吃得开,所以她俩就找到我,希望拜托你帮帮忙,把两个年轻人带出去见见世面,不知道这样会不会为难你。”薛人贵说:“可以,为难啥?谁没求人办过事?我只是给他们带个路有啥难的?这事就交给我了。”我妈说:“人贵兄,你在家里是个主要劳动力,农村田里地里的庄稼都靠你去干,你一走,家里的农活就交给我们三家人帮你家干,你放心,我们说话算数的。”薛人贵说:“看你们都想到哪儿去了,庄稼多种点少种点没多大关系,你们就不用操心了,谢谢你们了。”小胖妈说:“人贵呀,我这个娃儿有点憨,你会多操一些心,你出去后,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们随叫随到。”薛人贵说:“农村娃儿没见过世面,憨一点也很正常,出去锻炼锻炼就好了,就是这三个小兄弟要出去是吧?”小胖、二狗和我齐声应道:“对头,就是我们三个,谢谢叔叔了。”临走的前两天,我们三家人把薛人贵请到我家,好好款待一番,招待费三家平分。之后父母去街上给我买新鞋。我妈说:“三娃,要不要买个新包包装衣服?要不然拿个家里装粮食的蛇皮袋子行不行?”我说:“妈,你怎么那样老土?我是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吗?我出门提个蛇皮袋子,我还是个小伙子吗?丢死人了,亏你说得出口,我又不是叫花子,我出去是挣大钱的。”我妈说:“你就是喜欢耍嘴皮子吹牛,要不买个包包就够了,衣服就不买了,省点钱路费留宽一点,挣到钱你想买什么衣服随你便。”小胖、二狗的妈和我的妈最近这两天爱聚在一起聊天,在农村呆了一辈子的农民,最远的去过县城,我的父母连县城都没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我们镇上了,连火车都没见过。这些老农民在一起聊这些的时候都自我解嘲地打着哈哈,我坐在他们旁边听他们聊东扯西。何二狗的妈说:“老三,你看看,你爸妈都没去过县城,连火车是方的还是圆的都不知道,你们年轻娃儿还是有福气,村里都有几个小伙子去广东了,他们说外面很牛逼,到底牛逼到啥样我们这些老家伙呆在农村,除了看到几头牛几只鸡,还能看到啥?如果薛叔的事能定下来,你们三个娃儿也要出远门了,希望你们三个年轻人要团结,要像亲兄弟一样互相帮助,共度难关。”
临出发的前两天,小胖、二狗和我开心得不得了。小胖问我:“老三,听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是不是这样?”我回答:“我跟你一样都没去过县城半步,更别说出省了,精不精彩我毛都不知道。”何二狗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你们没听说过?”小胖说:“外面的世界肯定很精彩,中国在开放啊,听说那些女子穿的裙子只有两寸布。”何二狗说:“都是听说,你又没看见,人家裙子的布料少是时尚,哪里像你这样窝在农村的土鳖,像土豆一样说圆它又不圆,说方又是椭圆,反正没形状,跟你小胖一样的货色。人家那些时尚姑娘穿两寸布的裙子你以为是布料很贵?才不是,中国开放了,什么稀奇都看得到的。”小胖有些憧憬地问:“听说城里晚上那种地方有小妹,可以随便摸,是不是真的?”我说:“小胖,你绝对的骚逼一个,那些地方是无底洞,再多的钞票也用得完。”二狗说:“小胖,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是口袋里没有半毛钱,很多东西让你想得口水流到裤裆,有什么用?要想办法多赚点钞票。”临走的头一天晚上,我们三家人聚在一起开了个会议。二狗的妈说:“你们三兄弟千万要团结,你们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而且个个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我们和你们爷爷这一辈人在世的时候,从来都没分开过,而你们马上就要离开家乡去远方,注意安全是第一位,注意身体是第二位,挣钱是次要的,主要是让你们出去锻炼一下。”小胖妈说:“我们家小胖是个憨包,二狗、三娃出去以后要多多关照一下,你们三兄弟要团结,闹不得矛盾。”我妈说:“你们两位说得很对,尤其三娃那种犟脾气,小胖、二狗你们不要跟三娃一般的见识,团结一致才是最重要的,你们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们当父母的多少有些担心。”3父母对我出远门很是担忧,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临走那晚,母亲把路费分成几份,分别用针缝在我内衣的几个不同地方,母亲说:“钱分开放安全一些。”母亲把钱折叠好,再用一块结实的布包起来,然后开始一针一线地把它缝在我准备要穿的内衣上。母亲小心翼翼地缝着,手有些发抖,当时我还没明白母亲的手为什么会发抖。母亲沿着包钱的布块四周一直缝了两遍,又检查了几次,确认牢固了,又才缝第二个。父亲坐在我旁边抽着烟。父亲开始一直沉默着,不发话。不知道父亲是在酝酿话题,还是此时此刻心情有些太复杂。终于,父亲打破了沉默,开始讲话了。父亲说:“娃儿,出去以后,第一要注意安全;第二,要注意身体;第三,不要赌博;第四,不要逞强;第五,人际关系要搞好;第六,要听老板的话。”父亲的话,我都记在心里。母亲缝完了装钱的布袋,沉默良久。母亲的话题比父亲要多。母亲讲了很多,重要的,不重要的都讲,母亲是想跟我多聊会儿。我不停地点头,示意我在听母亲的话。那晚,熄灯之后,我久久不能入眠,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最后湿了枕巾。我暗暗发誓,出去以后一定好好干,多挣点钱寄回家给父母补贴家用。当晚,父母一直没睡着,他们怎么能睡得着?我分明听见父母都在低声嘀咕着什么。母亲早早地起床了,开始为我烧饭。母亲把两个热乎乎的鸡蛋送到我手上。当地有个习俗,出远门那天,吃两个整鸡蛋,预祝一路平安顺利。母亲看着我吃着鸡蛋,又把开水递到我手上,几次欲言又止。早上,天还没亮,小胖、二狗和我打着手电,拿着行李去薛叔家。母亲送了一段路,就停住了,说:“三娃,祝你们一路平安。”走出家门的那一刻,我回头看看还亮着灯光的家,还有母亲那依依不舍的样子,我的心情复杂极了,无以言表,泪水趁着夜色悄悄滑落。小胖的妈和二狗的妈陪着我们一起走。父亲帮我扛着行李,送我。一路上,大家很少说话,走自己的路。我们老家有个规矩,早上出门要少说话,怕说漏嘴,一些不该说的话被说漏了嘴不吉利。刚走没几分钟,我听到有人喊我,是母亲的声音。我们停下脚步。小胖妈说:“三娃,是你妈,等一下吧。”我发现母亲正小跑着追来,母亲赶上来,又语重心长地跟我讲:“娃儿,出去要好好干,千万不要忘了要注意身体。”我明白了母亲的心情,我对母亲讲:”妈您放心,等到了目的地,我一定写信回家。”沉重的脚步又开始挪动,我跟母亲话别,母亲再一次祝福我们一路顺风。我的背影渐渐地淡出母亲的视线,我无法体会母亲的感受。到了车站,约摸等了十几分钟,班车就要开了。小胖妈抚摸着小胖的头说:“小胖,出去要争气,好好干,千万不要学坏。”二狗妈说:“二狗,我也不想多说,一句话,出去说话做事不能像个小孩,一定要像个男人。”车子启动的那一刻,我把手伸出窗外,跟父亲招手。小胖挥舞着他粗壮的胳膊向车外他妈使劲挥手,二狗也不停地挥动着手向他妈告别。车子徐徐开动了,渐渐消失在父亲、小胖妈和二狗妈的视线外。此刻,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伏在车上哭了。再见了,我的爸妈,还有那熟悉的乡村。中巴车在路上颠簸,把身后的稻田,公路两边的树木不断地向后抛去,离家越来越远了,惆怅涌上心头。第一次出远门,真有些不适应。汽车的颠簸,车内的拥挤,总感觉有些憋闷。这时我才体会到,在家里,在父母的身边是多么的舒适与安全。汽车的摇晃就像婴儿的摇篮在左右摆动,让人容易入眠,瞌睡虫的进攻很快让我入眠了。中巴车到了火车站,由远而近的火车汽笛声把我惊醒了,薛叔叫我们拿好自己的行李去火车站购票。第一次见到火车那长长的身影,清脆的鸣笛声,我们有些兴奋,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小胖、二狗原地看守行李,薛叔和我去排队购票。火车票显示的时间和车次是晚上22点30分,我们得足足等上四个小时,才能上火车。等车的时间很难熬,时间一分一秒过得是如此的慢。我把大部分等车的时间花在看火车上了。看着那长长的铁龙在轨道上风驰电掣地向前冲去,那庞然大物要装多少东西啊。小胖、二狗和我,都是第一次看见火车这庞然大物,我们三个一直在看火车站过往的火车。小胖伸出食指,数着徐徐开动的火车有多少节车厢,一、二、三,……火车渐渐加速,小胖的手指像鸡啄米似的也数不过来了。二狗问:“小胖,有多少节车厢?”小胖说:“狗日的火车开得太快了,后面的老子没办法数。”火车像离玄的剑向前冲去,伴随着有节奏的响声,把我们的心也带向远方。我们三个的目光一齐向着火车前进的方向望去,直到火车消失得无影无踪。小胖说:“火车跑得太快了,坐在火车上是啥感觉?”二狗说:“是啥感觉,等下你就明白了。”火车站台上有人推着小车兜售食品:“矿泉水、麻辣豆腐干、香烟啰。”诱人的喊声激起了小胖的食欲,小胖掏钱买了两包麻辣豆腐干,二狗拿一包送给薛叔,薛叔推辞了没要,我们三个嘴里嚼着麻辣豆腐干,在候车室逛着,觉得一切都值得看。逛了一阵,我说:“二狗,你去薛叔哪儿看看,人有三急,第一急就是尿急,那玩意儿急了憋不住的,你去看一下行李,换薛叔去上厕所。”我和小胖继续在车站逛,黑压压的人群挤得连脚步都挪不开,我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说:“小胖,别瞎转了,去找薛叔。”天黑下来,肚子有些饿了。薛叔带我们去车站附近吃碗面条,我觉得那碗面条比家里做的要好吃多了,事实上,那碗面条跟家里父母做的没两样,可能是饥不择食吧,环境改变了的感觉。
4还有半个小时火车才进站,购了票的人群早早排好了队等着检票。我的心开始不平静起来,很快要上火车了,坐上火车到底是啥滋味呢。时间一分一秒临近。候车室响起了铃声,这意味着火车快要进站了。排好队的人群开始打起精神来,准备过检票口检票进站上车。车站工作人员开始检票。检了票的人群被工作人员组织到一定的位子等候上车。鸣笛声由远而近,火车车灯远远地向车站射来,火车缓缓地驶入了车站,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停了下来。薛叔叮嘱我们三个:“你们要和我走在一起,别走散了。”我们三个始终跟在薛叔的屁股后面,当我的脚踏上火车梯步的那一刻,就兴奋了。上了火车,薛叔指导我们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列车员也在提醒:“年轻人,把行李放好,砸了人就麻烦了。”薛叔重新把我们的行李往行李架里面推了推,觉得安全了才放心。放好行李,对号入座后,我的心情才稍微平静了些。我们三个的目光向车外看着,看着那些还没上车的旅客陆续上车。我掏出车票看了看上面开车的时间,又看看表,说:“还有一分钟就要开车了。”薛叔提醒我们三个:“你们要把车票保管好,到时要检查车票的。”我把车票塞进最里面的衣服口袋里,小胖妈给小胖缝了个布袋子,然后绑在小胖的腰上,小胖把车票塞进布袋子,扣好衣服扣子,看着我们笑。薛叔说:“还是小胖妈想得周到。”一切都太陌生了,我像一只羔羊,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观看着车上的乘客。小胖和二狗从表情上看,也是难掩兴奋之情。小胖说:“我都坐上火车了,我爸妈却没见过火车,啥时候有钱了,还想去坐飞机。”远去的乘客们忙着找自己的座位和放置行李。火车停留的时间结束了,车头响起鸣笛声,车轮上的刹车装置开始松动,清楚地传来排气声。火车缓缓地启动了,开始加速,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有节奏地响起来。火车站的灯光越来越暗了,终于消失在夜幕中。我知道,离家的距离开始遥远起来。小胖的眼角开始溢出泪滴,他撩起袖子擦了擦流出眼泪,感觉不好意思又把头埋了下去,我托起小胖的下巴望着他:“怎么啦?”小胖挣脱我的手,假装坚强地说:“高兴。”我说:“不会吧,想家了是不是?我也想家了,可是家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列车在黑夜中前行,我一点睡意也没有。当火车在接近下一个车站时,沿途灯火通明起来,我的目光盯着车窗外,总有看不完的稀奇。随着深夜的来临,乘客们开始有了睡意。有的半闭着眼睛佯睡,有的真睡着了。我无法入睡,一半是兴奋,一半是想家。我想起了爸妈,老师和同学,还有小猫小狗,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去河里钓鱼了。城市里闪烁的霓虹灯让我在火车上看得入了迷,外面的世界好迷人。火车越跑越远,离家的距离越来越长,我有些恐惧了,我不想走了,想回家了。下半夜,绝大部分乘客都入眠了,偶尔有个别乘客还在车厢接头处抽烟,不清楚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困意袭来,渐渐地我也睡着了。天亮时分,醒得早的旅客开始在车厢里走动,拿洗漱用品洗脸刷牙。晚上没睡好,我感到脖子和后腰部分都很酸痛。旅途很辛苦,难怪车上的乘客都打趣道,花钱买罪受,一点不假。可能是第一次出远门的缘故,我感觉吃不好,睡不好。薛叔并不这样认为,他说,所有出远门坐火车的人都有同感。火车上的东西很贵。香烟、啤酒、麻辣牛肉干、水果、饭盒、书刊杂志等,贵得乘客都不愿意买。出门前,爸妈都为我准备了一些路上要吃的食品。花生、香肠、辣豆腐、瘦肉干、饼干等,凑合着将就。另外,每天在火车上买一个饭盒十元钱就够了。第二天早上,我们开始在火车上的第一顿早餐。小胖、二狗和我,从包里取出老家准备的盘缠,煮鸡蛋、花生、香肠、豆腐干等,大家不分你我,想吃谁的就吃谁的。薛叔拿出一瓶老白干白酒,问:“要不要来一口?”薛叔拿出一次性杯子,给我们三个每人倒上半杯白酒,我们一边吃着家乡菜,一边小口押着白酒,感觉还是不错。薛叔说:“适当喝点白酒,腰就不痛了,坐长途车比干活还累。你们三个有没有腰酸背痛的?”小胖说:“肯定有,我的腰又酸又痛。”二狗说:“腰痛,屁股痛,脖子痛,除了身上那点软组织不痛外,凡是有骨头的地方都痛。”我说:“坐长途车确实是受罪,也许喝点白酒能舒筋活血,等下吃了早餐,我们三个轮流按摩一下。”薛叔说:“你们可以到车厢接头处抽支烟,在那里多站一站,就会好些。”我们三个去车厢接头处抽烟去,车厢过道里都是乘客,每走一步都担心会踩上地雷似的,怕踩到别的乘客的脚。二狗说:“汽车不准超载,火车怎么就可以超载?每走一步都那么难。”小胖说:“二狗,你知道个鸟毛,火车不超载,车站的人什么时候才走得完?”白天,我在火车上看到沿途的农民在庄稼地里耕作,就想起了老家的父母。看到牛儿在山坡上悠闲地吃草,就想起自家的那头老黄牛,经常牵它出去吃草溜达,还帮它拍打身上的牛蚊子,很想家的。火车向着离家的方向越开越远,嘀嗒嘀嗒的车轮声勾起我无限想家的思绪。火车上,旅客们玩着扑克打发时间,无聊的时候我们四人也玩起扑克,我们不敢赌现金,一律记账,谁输了就买饭盒,这样打发时间就快些。一些成年旅客跟我们聊起天,问我们多大年龄,为什么不读书要出去打工,出去以后能否吃得了苦。火车又快进站了,薛叔说:“前面是个大站,停的时间比较长,火车到站后我们就下火车,去车站买点吃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下去透透气,舒活一下筋骨,在车上闷久了,你们受不了。”小胖说:“要下火车?如果火车开走了我们还没上车怎么办?”二狗说:“你担心个球,薛叔是老江湖了,用不着你操心。”小胖又说:“下车后,我们的东西被人拿走了怎么办?”我说:“薛叔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你想到的难道薛叔就没想到?你担心个铲铲,谁要你包包里那几根香肠?”火车渐渐减速,终于停靠在车站,我抬头望去,看见站台上三个大字:武昌站。等车下的旅客上完车,薛叔带领我们下车。在车里呼吸的都是不流动的空气,而且被那么多人呼吸过滤过N遍,大部分是二氧化碳了。一下车,哇塞,那感觉就是不一样,流动的空气呼吸起来舒服极了。我伸伸腰,捶捶背,扭扭屁股,久坐后活动一下太舒服了。我对小胖说:“小胖,你给我捶捶背,我请客。”小胖说:“你是皇上吗?我又不是奴才,凭什么给你捶背?你好伟大哦。我不用你请,刚才在车上谁赢了钱主动买吃的。”二狗说:“小胖,你变成了狗,还怕没屎吃?”我说:“一人一个盒饭,一个鸡腿,给薛叔买包好烟。”我开始问价:“盒饭、鸡腿各是多少钱?”售卖者回答:“盒饭10元一盒,鸡腿5元一个。”我们听完吓了一跳,一点白米饭,一点白菜,几片辣椒,两片肉加起来也不过两元钱,这不是在抢劫吗?干脆吃两个鸡腿还划算些,何二狗买了八个鸡腿,两包香烟,一包烟送给薛叔,一包留给我们自己抽。我们每人啃着两只鸡腿,实在是美味。小胖低声嘀咕:“他妈的,简直是在抢劫,盒饭卖那么贵,在老家狗吃的都要比那些盒饭强,这些鸟人心比锅底还黑。”小胖问薛叔:“还要多久才上车?”
薛叔不紧不慢地说:“不急。”我给薛叔递上一支烟,帮他点燃火,薛叔悠闲地吸着烟,说:“不着急嘛,火车启动前会鸣笛的,到那时我们上车都来得及,列车员都还在站台上怕什么呢?”站台上的闹铃响起,我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薛叔说:“闹铃响了,可以上车了。”我们上车不久,火车就鸣笛了,随后火车启动开往下一站。小胖说:“车上车下卖的食品都一个鸟样,那么贵又那么没味,站台上那些狗日的也没一个是好东西,盒饭那么差,价钱要那么高。还是农村好,大米自己种,蔬菜自己栽,吃不完就喂猪。”薛叔说:“这种地方不宰你,那就是怪事了。刚才那种盒饭在机场20元都买不到,你们就不吃了?”我们听了吃惊得直吐舌头。小胖说:“我的乖乖,读书的时候一个月爹妈才给7元钱的零花钱,一个盒饭那么贵,简直是在抢银行,我觉得把那些家伙拉去枪毙了才好。”我说:“谈情说爱的有几个不是花心萝卜,做生意的有几个不是黑心萝卜?”二狗说:“就是嘛,亏本生意那个憨包愿意去做?又不是做慈善。”薛叔说:“人家卖的再贵,又没强迫你买,愿买就买,不买就拉倒。贵有什么办法?饿了还是要吃,少买点就是了。这种地方前不挨村后不搭店,明摆着就是给人宰嘛。”夜深人静的时候,乘客们东倒西歪睡觉的样子,我看着忍不住笑。有不礼貌的乘客脱掉鞋子把一双臭脚伸到我的座位上来,真不知道他那么粗鲁地把自己的“香港脚”拿出来展示,真苦了我,臭味熏人,我却不敢说什么,第一次出门胆子小,怕惹事。小胖醒来看到有臭脚伸过来,也把鞋子脱掉伸到对方面前,这一招果然凑效,那王八醒后就把猪脚收回了。在火车上已经是第二个晚上了,屁股都快起茧巴了,腰痛的实在不行,时间过的比蜗牛爬行还慢,薛叔说了,要熬两夜一天才能到达终点站,把这个晚上熬过去就胜利了。大家都太疲惫了,才晚上九点过,很多旅客就开始入睡了,我也是昏昏欲睡。小胖说:“三娃,我想去上厕所,你陪我好不好?”我说:“你去上厕所,我去给你站岗,你是什么官?你就是一条公狗,谁会非礼你不成?”小胖说:“我一个人去,车厢过道里都是人,他们不愿意让路,两个人去情况就不一样了,这点还不明白?反正早晚你都要去放掉肚子里的污水,还不如现在咱俩一起去,上完厕所一觉睡到天亮多爽。”我想了想,说:“我陪你去,这个时候也许排队时间要短点,因为很多人都睡了,白天不早点准备,那就够受的了。”我们走过道的时候,脚没地方踩,就要拍拍人家给个提醒。小胖说:“上一次厕所太不方便了。”我说:“你提出要去方便,又说太不方便,结果是:你不要去方便,就方便了。”我们走到厕所时还是要排队,小胖排第四,我排第五。第三个人刚推开厕所门,小胖的裤子拉链就拉开了,已经十万火急。我等了十几分钟,小胖还没出来。我开始敲厕所门,小胖终于出来了。我说:“我以为你掉进尿槽卡住了。”小胖说:“人没卡住,钱卡住了。”我吃了一惊,问:“真的?多少钱?”小胖伸出五根指头,说:“钱找不到了,掉进尿槽口了。”我说:“就算找到了,掉进尿槽的钱你还要放进口袋?”小胖说:“找到了赶紧拿去买东西呀,关键是没找着。”我说:“要不你向列车长报告,让火车司机把列车停下,你下去慢慢找?”小胖说:“你开什么国际玩笑?我钱丢了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你还嘲笑我,真他妈见鬼了,我眼睛一直跳,就知道要出点事,还是没躲过去。”我说:“钱丢了总比人丢了强,是祸躲不掉,失财免灾。”小胖苦笑着说:“人倒霉要丢钱,飞机倒霉要撞鸟。”我说:“谁一辈子不倒霉几次?人丢了都不会自杀的,何况50元钱?”小胖说:“人怎么会丢了?”我说:“这么简单的事你不清楚?比如,男女偷偷恋爱十年,马上就要结婚了,最后女方的父母不同意这门婚姻,婚没结成,男方是不是丢了一个人?再比如,结婚十年了,最后女方提出离婚,男方是不是丢了一个人?总之想开点,你不要趁我们睡熟了去跳火车,那就麻烦了。”小胖说:“他奶奶的胸,我人傻,钱也跟着傻,不愿意跟着我把它花掉就是了,它偏偏要跑,我以后的婆娘会不会也跑了?”我说:“这个我搞不清楚,要找个算命先生算一卦才知道。”小胖说:“算命先生会算个屁,他就是想方设法把你口袋里的钞票算进他的腰包,算你的命运如何跟他有什么关系?老子不相信那些鬼把戏,除非算命的倒贴钱给我还差不多。50块钱是我妈卖大米换来的,在站台可以买10个鸡腿的。”白天,餐车不停地在火车上来回兜售饭菜,饮料和零食,买的人不是太多,嫌贵味道又不好。实在饥饿的旅客仍然要买来吃。火车到了大站临时停车,胆大的旅客走下火车,去站台上买吃的,比火车上的饭菜要便宜点,有更多选择的余地。我们四个也跟着其他旅客下车,到站台站一站,活动一下全身,全身酸痛的不行,坐长途车真是受罪。小胖站在推着手推车叫卖的售货员身边,不停地问各种吃的价格,问了又不买。我说:“小胖,问了价格,合适的就买四份呗。”小胖说:“太贵了,一个玉米棒子都要3元钱。”我说:“小胖你这个鸟人本身就贪吃,再贵也想买,只是要多买三份就舍不得了。我掏钱买四个玉米棒子,一人一份。”小胖一边啃着玉米棒子,一边盯着手推车上的各种吃的,不愿把目光移开。他问售卖员:“这是什么鸟蛋这小,好吃吗?”售卖员说:“鹌鹑蛋,没见过吗?你是从农村来的吧?”小胖点点头算是回答,而后又问:“这么小的鸟蛋多少钱一个?”售卖员回答:“一块钱一个。”小胖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么小的鸟蛋还要一块钱一个?我们家鸡蛋比这鸟蛋大十倍都不止才五毛钱一个,鹅蛋拳头那么大才八毛钱一个。”售卖者说:“是你在开玩笑,农村来的土懂个啥?浓缩的是精华。”二狗说:“小胖,你不要丢人了好不好?农村来的土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玉米棒子你嫌贵不愿意买,鹌鹑蛋就买四个来尝尝鲜,到底比鸡蛋、鸭蛋、鹅蛋口味要好多少。”小胖掏出零钱买了四个鹌鹑蛋,售卖者说:“小兄弟,你买八个好不好?一人一个怎么品尝?再说,你买四个我还要赔上一个快餐盒,扣掉快餐盒就没钱赚了。”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多舀了四个。小胖无奈接过快餐盒递到我们面前,说:“尝尝味道怎么样?”薛叔说:“怎么尝,用手抓吗?你跟售卖员拿牙签啊。”二狗主动拿了几根牙签,先递到薛叔手上,说:“薛叔,你先尝尝。”薛叔用牙签挑起一个鹌鹑蛋放到嘴里嚼了嚼说:“小胖买的就是好吃。”有一些从站台上跑到车厢来的小贩,兜售热鸡蛋、玉米棒子或桔子什么的,这些家伙卖的东西要便宜些,如果从经济的角度考虑,可以买点来吃。我们第一次出远门,摸不清深浅,一路上都是薛叔为我们主持大局,不断提醒我们要注意的事项。又一个夜晚熬过去了,新的黎明到来,对我们来说是很兴奋的,再坚持一下就可以下火车了。我望着晨起的车窗外,忽然又想到,爸妈这两个晚上肯定没睡着,随着新的一个黎明到来,父母也在期盼,我们是否到达目的地了?旅途并不寂寞。火车上,列车员或者是穿着工作制服的人员,他们在车上演讲一番,很煽情的那种,总是极力挑起你的购买欲,兜售他们的商品。首饰品、烟嘴、列车时刻表、佛教佩戴品之类,总会送到你面前让你过目挑选,让原本沉闷的车厢多了些气氛。车厢接头处,接二连三的烟鬼在那儿吞云吐雾,过足烟瘾。还真不要说,第一次在火车上入厕,还要薛叔领着我们,任何事情谁没第一次呢。火车经过两天一夜地奔跑,终于在石家庄火车站停下来,结束了它从起始地至目的地的一次长途旅行。乘客们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鱼贯而出,走下火车。
5薛叔提醒我们,跟紧他,别走散了。我们好奇的目光总是像摄像机一样搜寻着城市里的一切,太美了。农村,城市。我们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农村里的山娃第一次进城,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兴奋。在火车站人流拥挤的地方为防止走散,我拉着薛叔,二狗拉着我,小胖拉着二狗,引来无数好奇的目光,有人指着我们笑:“一群乡巴佬,母鸡带着小鸡过马路,稀奇。”我们不理别人的目光,走自己的路。我兴奋地说:“几天前,左脚还踏着农村,今儿,右脚就踩着城市了。”二狗说:“是啊,城里车水马龙,高楼大厦,耀眼闪烁的招牌,是城市的特殊符号。农村姑娘们削尖脑袋都想嫁到城里去,城市有无限的吸引力。”薛叔带着我们穿过火车站,去对面的汽车站买票。横过马路要看红绿灯,读书的时候课本上都学了,这点还知道,要走斑马线还是第一次知道。我心里暗笑,农村人还真是“土八路”。我们和薛叔乘公交车到了目的地,进了一家磨石厂,做地板砖。办好相关手续,后勤人员安排了宿舍和床位,我们痛痛快快洗了一个澡。我知道,这是我们的一个临时之家,对于这个家我一无所知。我清楚,自己和小胖、二狗将在这里干活了。我的心跳个不停,有些忐忑,以后的日子会是个什么样子呢?晚上,薛叔找我们谈了一些厂里的大概情况,并鼓励我安心干活,有困难找他。第二天,厂里安排我们正式上班,一切都是陌生的,好在有师傅专门指导。因为人年轻,接受能力快,很快便掌握了要领,开始独立操作。偶尔,师傅会过来抽查,每次抽查师傅都没发现异常。看得出,师傅还满意。我暗自提醒自己,要把工作做好。每天工作八小时,计件工资一天可以收入十几元。一到下班,我浑身上下都很痛,上班时间忙着没在意。工友们劝我适当喝点酒,可以减轻身体的疼痛。我开始学着喝酒,但会控制自己,尽量不多喝,以免误事。小胖和二狗去买了些花生米、饼干和白酒,有时会叫薛叔一起喝两杯,有时我们三个自己喝。二狗说:“干一天活,腰酸背痛,在老家就不会这样,懒的时候吃完饭碗筷一扔就溜了,那是爸妈的事。”一天劳作下来,多少会有点累,喝酒不能解决全部问题,只是在酒精的作用下麻醉自己,减轻身体的疼痛。小胖、二狗和我常常在夜饭后出去溜马路,那时,我们还年轻,二十岁上下,对未来充满憧憬,也对初期打工生涯中遇到的种种困惑感到迷茫。每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会想家,一天比一天思念。城市固然好,它也只能是一个驿站。每天我都是默默无闻地干活,人与环境都不那么熟悉,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我才适应得了异乡的生活。但我清楚,大半辈子都得在外面闯了。那时,农村还没装电话,只能书信联系。我赶紧写了封信回家,告知父母,路上平安顺利,工作已经落实了。那是一个只有二十余人的微型企业,作坊式加工,制度不健全,墙上贴了一些简单的注意事项,也算是厂规。还好工厂生意不错,月底基本能准时“出粮”。日子过得很平淡,上班下班吃饭,三点一线。我是南方人,北方的生活很不习惯。南方以大米饭为主,北方主要以面食为主,、馒头是主打食品,还有小米粥。第一次喝小米粥,口感跟南方的大米粥很不一样,生活上有这么大的差异是我当初没想到的,有些失落。尽管不习惯,还得入乡随俗,将就着。工厂偶尔也开会,会议比较简短,老板把需要讲的问题交代清楚就散会。工厂负责管理的是老板的亲戚,那时没听说主管这个头衔,干脆就叫厂长。农忙季节,老板就停工两三天,让我们去给他家收割庄稼,摘棉花,掰玉米棒子。工厂建在村庄,普普通通的泥巴房子,连个厂名牌子也没挂,只是在办公室的营业执照上才看到工厂的名字。村庄里有十几家规模差不多的厂子,都是些“土八路”。有时我们也去别的厂转转,如果碰上老乡,就很亲热,一定会聊聊厂里的事,家乡的事。时间久了,你来我往,像走亲戚。出门在外,异地他乡,老乡见老乡虽不说两眼泪汪汪,那种亲切感无法形容。上班不用打卡,直接在表格上作记录,有上班就打勾,没上班就打叉。厂子小一直都没搞什么活动,生产是主旋律。每个工作日,工人按部就班地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粗放型作坊式加工的小厂,工人不敢奢望什么,唯一的期盼月底能把属于自己的薪水拿到手就行。村庄里个别厂子出现拖延、克扣工资现象,刚洗脚上田的民工很恐慌,外出务工又没经验,不知道维权,更担心的是一旦闹事又怕遭到村里人的殴打,大家不敢吭声,默默承受着一切不公平的事。那些厂里状况不好的老乡跑到我们厂来询问要不要人。需要的时候老板收几个,不需要也没办法。那些老乡摇摇头,很无奈地说,外面的钱不是想象中那么好挣的,世事难料。白天,我们干着单调重复的工作,竭尽所能把本职工作干好。下班后,玩玩扑克麻将。时间差不多了,上床睡觉,结束一天的生活,迎接第二个黎明的到来。两个月过去了,因为要扣一个月工资作押金,终于平生 第一次领到了属于自己的280元薪水。我预留50元钱自己日常开销,余下的230元全部寄回家。那一刻,我可高兴了,一想到父母收到我的汇款将是多么地开心。在家的时候,都是父母卖粮食或卖鸡蛋换几个零花钱,今个儿有远方寄回现金,还是头一回。那不仅仅是钱,是一份孝心,是我努力的结果。更能说明,我是在外认真工作,没有鬼混,好让爹娘放心。日子在平淡中过,有点苦,有些累,但我能坚持。随着时间的推移,工厂的同事也渐渐混熟了,不再那么孤单,感觉天空明朗起来。我每个月坚持至少写一封信回家,每两个月照一张相片寄回去,我不希望父母担心,因为家里还有那么多农活需要父母去干。小胖连小学都没读完,基本上都是我给他父母写信。每次提笔要写的时候,我都要叫小胖坐在我旁边,他说我写,有时我提醒他:“不好的少写一点,好的多写几句,省得两个老家伙在家里担心。”每月月底发了工资,第二天都会放假一天,我们打工的那个作坊式小厂子是在村庄,也就是农村,除了看到村民院子里的骡马和拖拉机,就是赶庙会了。放假这天,我们就会坐村民的拖拉机去县城买衣服,顺便去看看稀奇,还有就是吃一顿大餐,小胖、二狗、和我三人平摊餐费,薛叔都是免费的,薛叔也会主动掏钱买单。厂里有五六个本地姑娘,相当于炒菜要加的作料,可以调口味的。这些本地姑娘最喜欢找我们外地的小伙子聊天,问我们老家平时吃什么,结婚嫁女是什么方式,问我们家乡地貌概况,山多还是水多,总之,把我们看成是从其他星球来的。这些本地姑娘也常常使坏,问我们:“想不想学当地方言?”我们说:“想啊,你们不会教些骂人的话吧?”几个姑娘说:“你们以为姑奶奶是那种犯贱的人吗?脏话能从我们嘴里出来吗?”我说:“说的也是,骂人的话应该由我们这些飞机场的男人来说,凡是胸前有料的女人说话都是文明的,你们教两句我们学学。”一个女同事说:“你们听好了:我靠。”二狗问:“我靠是什么意思?”那个女同事说:“就是我靠近你的意思,表明很亲切。”我们又重复说一遍:“我靠,我靠。”
那个女同事确认发音差不多了就说:“行,你们就这样可以跟我们当地人交流了。”我们在村里遇到村民就对他们讲我们刚学会的当地方言,结果差点被扁,虽然最终没被人打断肋骨,还是被人痛骂了一顿,我们不解,村民说是骂人的,我们被那几个丫头耍了。我们也教那几个丫头学四川方言,等他们学会后在村里遇到四川老乡时就可以交流。小胖当老师教,我和二狗坚决忍住不笑,以免被她们发现是骂人的话,几个傻逼丫头认真地学。小胖说:“我先说两遍,你们听清楚了就跟着学:我日你先人。”几个姑娘跟着小胖念几遍,然后问小胖:“这是什么意思呀?”小胖说:“你好,辛苦了。”几个姑娘不相信,又问:“不是骂人的吧?”我和二狗忍住笑,装着很认真的样子说:“不是骂人的话,跟人见了面第一句问候语。”其中一个姑娘对二狗说:“我日你先人。”二狗哭笑不得,说:“我们天天见面就不用说这句话,你们跟村里其他厂里的四川老乡见了面就可以这样说,咱们天天见面就不用这么客气了,知道吗?”几个姑娘点点头,说:“好的。”我问:“你们几个姑娘有没有谁愿意嫁给我们三人当中的其中一个?”有个姑娘说:“我们北方人都是长颈鹿,你们南方人都是矮冬瓜,要接个吻嘴都对不上,难道要我们女人抱着你们男人才能亲一个?”二狗说:“站着不方便,坐着亲一个不就行了?你们北方人就不如我们南方人脑瓜子灵活,肢体再长不会使用也是没用的呀。”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从南方到北方,我们最大的不习惯有两个,一是生活不习惯;二是气候不习惯,这两大不习惯是我们要面临的最大障碍。天天啃馒头,喝菜汤,对于北方人来说家常便饭,我们就不习惯了,好在我们那时年轻胃口大,一餐也要啃几个馒头,就没有瘦下来。厂里的几个小妞常问我们:“小兄弟,生活不习惯咋办?馍馍不适合你们的口味,但营养还是蛮丰富的,我们个个牛高马大就是吃馍馍吃出来的。你们南方人吃大米没营养,个个身材娇小,营养不良似的。”我们一听这话就是在暗中骂人,这帮妞一直瞧不起我们南方人的身板,但我们也绝不能让她们嘲笑,得给点颜色让他们瞧瞧。我说:“你们北方妞身材不但高大,而且前凸后翘都有料,都是吃馍馍的结果,如果我们在这里吃上一年馍馍,变得更加前凸后翘,在你们面前走来走去多不方便。”其中一个妞说:“不怕,毕竟你们的‘武器’比起我们家的骡子差远了。”我们又一阵哄堂大笑。我对那个妞说:“想不到你够辣。”那个妞不屑地说:“怕什么呀,老娘知道的比你们男人还多。”小胖用生硬的普通话对那个妞说:“日你先人,好骚哦。”那个妞说:“小胖子,日你先人,我骚吗?女人不骚哪有下一代,蠢死的驴。”我和二狗大笑起来,小胖被那妞用“日你先人”回敬了,小胖苦笑着摇头。我和二狗这一笑,那几个妞就明白了“日你先人”是骂人的,以后常常用这句话来跟我们开玩笑,我们也用“我靠”来跟她们开玩笑。厂里有了这几个妞,气氛就好多了。二狗对那几个妞说:“有了你们几个开心果,虽然我们离家几千里,还是享受到了快乐。”那些妞说:“鱼儿离不开水,你们男人离开我们,知道结果是什么吗?”我们摇摇头:“不知道。”那些妞说:“你们就得‘渴’死。”小胖说:“我们为什么会渴死?喝井水和自来水会渴死吗?”小胖这个蠢驴当然让听不出这些妞的言外之意,可是我和二狗非常明白,我俩大笑不止,北方妞真open。我们四川很少下雪,北方几乎年年下雪,到了下雪的时候,地上一片白茫茫的,刚开始觉得好奇,后来渐渐就不习惯了,太冷了。我们车间有火炉,如果没有适当的温度,产品就不能正常生产。当地那些妞都会从家里带些馍馍来厂里,放在炉子上烤着吃,我们也跟着占些便宜,反正妞有得吃,我们都有得吃,那些妞其实心底很善良,对我们也很好。
6天气越来越冷,我们适应起来也有困难,再加上天气原因,生产的周期也慢,厂里就放假了。工厂放假,我们就要回家了,这是我们很盼望的一件事。那些妞问:“明年还来不来啊?”我们说:“只要你们在,我们就来。”那些妞说:“来的时候带点家乡的土特产过来让我们尝尝,行不?”我们说:“行,白吃了你们那么多馍馍,不赔偿一点怎么行?不过,我们要回家了,你们送点什么土特产给我们带回家,让我们家乡父老乡亲尝一尝?”那些妞说:“可以啊,苹果、梨你们随便拿,要多少拿多少。”我们说:“苹果、梨我们老家也有,我们想把你们家乡真正的‘土特产’带回家。”那些妞说:“哪里还有什么土特产不让你们拿的?”我们说:“当然有,就怕你们不肯。”那些妞说:“说说看,是什么?”我们大声说:“就是土生土长的的人,你们。”那些妞说:“日你先人,拉倒吧,回家找你们的川妹子啊。”我们说:“我靠,你们以为自己都是宝贝?”那些妞说:“四川男人不能嫁。”我们说:“说个理由。”那些妞说:“说了你们又不高兴,你们长得短了一点。”我们说:“浓缩的是精华,四川男人的后代帅哥多。”那一年十一月底,我们和薛叔回四川老家。屈指算来,干了十个月,挣了两千元,是个大丰收,开心极了。小胖、二狗和我拿了最后一月的工资后,商量去饭店搓一顿,辛苦了十个月,也该奖励一下我们自己,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我们出门赚了点钱,要感谢薛叔,请他吃一顿。饭桌上,我们不停地给薛叔敬酒表示感谢。我说:“薛叔,感谢你把我们带出来见了世面,也赚了钱。”二狗说:“薛叔,不是你带我们出来,现在我们还在老家放牛和割猪草,连火车是啥样都见不到,更别说坐火车了,而且我们出来也赚到了钱,非常感谢你。”二狗说:“薛叔,我嘴笨,不会说话,还是感谢你帮了我们。”薛叔说:“你们不用这么说,我只是你们的带路人,工作、赚钱都是靠你们自己努力的,我还要感谢你们都很听话,没添什么乱子,这很好。”决定要回家的那几天,我们兴奋得睡不着觉,离开家乡也很久了,真想家。我给父母每人买了件衣服带回家,我想应该这么做,父母他们自己总舍不得买。当脚步踏上火车那一刻,心情愉快得无法形容,终于要回家了。二狗和小胖跟我一样兴奋得很,第一次出远门,呆一段时间后,是非常渴望回家的。知道我要回家的那些日子,母亲常常站在院子里眺望,碰到熟人便问,我家二娃子回来没有。那时农村没电话,沟通不方便,害得母亲总是不清楚我到底哪天能到家,一封书信也得一个星期才收得到,有时还会久一点。当汽车开到我们镇上时,一切都那么熟悉。我们从车上走下来,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我们见了熟人就打招呼,他们问这问那,十分亲热。我们仿佛是打了胜仗的将军凯旋归来。回到家里,妈妈见到我第一眼时,惊喜得不得了,连忙上前接过我手中的行李要帮我拿,我不停地跟妈聊天,让她高兴。“妈,我回家了。”这句话从我嘴里蹦出来时,我相信,有多少曾经年少的远行者,在分别很长时日后,再回到自己父母身边那种感觉是何等的愉悦。小胖和二狗对我说:“见到他们父母的那一刻,无法用语言来描述,除了激动还是激动。”出外打工几个月,口袋里有了点钱,我没告诉父母就去买了些年货,还特意给父亲买了一条像样一点的香烟,给母亲买了点补品。邻居知道我从外面回来,纷纷而来,向我了解外面的情况,。那时农村人外出还是一件新鲜事儿,祖祖辈辈脸朝黄土背朝天,世世代代扎根于农村,不曾出过远门。同学们也来了。我请他们看电影,喝饮料,抽香烟。院子里的小弟弟小妹妹也来了,我给他们发糖果,他们可开心了,围着我团团转。母亲给我弄了点吃的,我真饿了。家里的东西很好吃,好久没吃上家里的饭菜了,吃上一口感觉特别不一样。吃完饭,我给父亲递上一支烟,帮他点燃。父亲问我:“在外抽烟不?”我告诉他:“不抽。”父亲又问:“在外辛苦不?”我没告诉他真实情况,说:“不辛苦,只是刚出去很不习惯,后来慢慢就好了。”母亲总是偷偷地观察我,看我是不是瘦了。母亲问我,一日三餐都吃些什么。我如实告诉她:“、馒头、面条,还有小米粥。”母亲皱起眉头问:“吃得习惯吗?”我回答:“刚开始真的不习惯,后来逐渐适应了。”母亲叹了口气说:“不习惯赚到路费后就回家,不要在外面硬撑,家里吃的还是有的。”母亲又问:“在外面有人欺负你没有?”我说:“没有,我从不招惹别人。”父亲接过话题问:“在外面干的活重不?”我说:“全是手工活,不用肩挑背扛,很轻松。”父亲听完宽慰地笑了笑。
7很快就是春节了,我整天沉寝在节日的气氛里。正月初二开始和父母走亲戚。姑姑家、婶婶家、姨妈家,该去的亲戚家全去了。我商量小胖、二狗,春节期间要去薛叔家拜年,以表感谢。我们备好货礼,统一时间就去薛叔家拜年。姑姑准备让她的孩子跟我一起去打工,姑姑讲了好多好话,我担心老表跟我外出会吃苦,更担心出去赚不到钱,无法向姑妈姑父交代,就谢绝了。这也是我父母考虑了N遍的问题,怕出去情况不好遭埋怨。在农村,春节是最好玩的,走亲戚,打麻将,玩扑克。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正月十五就过去了,陆陆续续有人外出了,我也开始思考外出的时间。农村的年轻人都想出远门,呆在家里也不好玩,出去挣钱已经形成了一股风。父母留我多呆些时日,我理解父母的心情,加之年轻人爱贪玩,我还真没玩够,就留在家里多陪父母住几天。薛叔又来约我们外出,敲定了出门的时日。父母还真有些舍不得我走,临行前几天,父母跟我聊了很多,我心里复杂极了。出门的日子定下来了。我们三个收拾好行李,跟随薛叔第二次远离家门。离家的滋味不好受,世上伤心事,莫过离别时。回家是快乐的,离别是痛苦的。每一次这样的经历,总会纠缠着一颗脆弱的心灵。第二次去远方,虽然比第一次轻松了些,但内心永远有一股无法彻底释放的沉重,说不清道不明,唯有泪水情不自禁地涌出,才是最好的稀释剂,把放在心里的痛释放出来。每次离别,我很难读懂爹娘的内心。尽管是第二次离家远行,爸妈依旧不放心,儿行千里母担忧。第二次出门的那天早上,小胖、二狗的父母都去车站为我们送行。我的父亲还是帮我背着行李,同小胖、二狗的父母一道去车站为我们送行。分别的那一刻是难受的,父母的担忧最不能释怀。从我第一次出远门开始,这么多年来,每次外出都是父亲把行李给我背到车站去,风雨无阻。当我结了婚,做了孩子的父亲后,父亲依然如此,直到瘫痪在床,才结束了父亲背包送行的历史。我知道,父亲每帮我背一次行李去车站,不仅仅是背点东西,是用实际行动在为我送行,更是依依不舍的铁证。像山一样伟大的父爱,将使我铭记在心。做儿女的不管年龄多大,在父母的眼里永远都是孩子。农村。城市。我又将告别家乡和父母,出门远行了。农村与城市间的往返,就这样伴随着我由少年迈入不惑之年。
打工初期1小胖、何二狗、我,和薛叔第二次去远方寻梦,有点像唐僧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到底会不会经历九九八十一的磨难,不清楚。我们从镇上坐中巴车去县城火车站。沿途看到那些中巴车上坐满了外出打工的老乡,大家怀着同一个梦想去远方。中巴车到了县城火车站,看到的是车站广场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那些大包小包的行李,堆成了小山。火车站增派了武警执勤,警力不少。像潮水一样不断涌入的人群急坏了每一个赶车人。火车票一个星期前就售完了,正常情况下是无法去窗口购票的,全是“黄牛党”甩出的高价票。火车站的人流越涌越多,看到这阵式脚就打颤,软了。正常情况下很难买到火车票,全是去“黄牛党”手上拿高价票。排队买票的队伍拉得长长的,我们心里都没底,不知道能不能买到票还是个大问号,一票难求的局面在春节后更是达到了巅峰。一些票贩子手里拿着火车票,问:“要火车票吗?一个星期后的车票早就卖完了,我手里有现成的,谁要?”薛叔问“黄牛党”票贩子:“几号的车票?”票贩子回答:“三天后的,要不要?机不可失哦,你知道吗?在卖票窗口很难买到车票的,你们辛辛苦苦排到窗口了,售票员对你说一句:没票了,你们不是白忙活了?”看到这个情况,我心里就不是滋味。小胖在一旁嘟囔着:“日他先人垫个板板,这个球日的杂毛没安好心。”我向小胖递个眼色:“你狗日的说话要小声点,在裤裆里放个闷屁就算球了,等下票贩子听到了,拔了你的鸟毛就成白狐了。”何二狗也担心小胖惹祸,屌了他几句:“你个球日的说话要注意噻,你脖子上顶了足足二十公斤重的肉坨坨那么大个脑袋,说话要想一想,这里是火车站什么妖魔鬼怪都有,等下你踩上狗屎闯了大祸就像冰箱里的冻鱼死翘翘了。”薛叔问那个嘴尖得像牙签,眼眶凹下去眼球突出来,像皮球掉到粪坑里的黄牛党:“到石家庄的车票多少钱一张?”“黄牛党”说:“卖我们的要贵点,这个你们也清楚,每张票多收50元。”薛叔权衡了一会儿,说:“票拿来看看。”“黄牛党”一脸的奸笑,两颗被烟熏得发黄的尖牙像公老鼠的牙齿,暴露在嘴唇外,足以叼起五十公斤重的尿壶,我怀疑母老鼠的牙齿没有公老鼠尖,我日他妈“黄牛党”像捡了五十公斤的金条,嬉皮笑脸地掏出车票,拱手作揖似的像太监呈上圣旨递到薛叔面前。薛叔仔细看后确认是真票,说:“能不能少点?”“黄牛党”说:“大哥,我们冒着卖屁眼一样的风险一张票才赚一包烟钱,要是再少的话,我不是白搞了?一包烟钱都不赚,我冒这么大风险值吗?上次被公安逮住了,警察直接用电警棍向我的宝贝顶过去,差点烧焦了。我那玩意儿还没开过张,你说我搞两个钱容易吗?说难听点,被公安逮住打一顿,赚一张票的钱不够老子吃副中药水水,所以少不得。这年头你不买黑票,想到窗口拿票?光是排队你也要等到花儿也谢了。有些人不相信,从青年时代一直等到老年时代都等到阳痿了,还是没在买票窗口买到票。现在的农民只要乳毛干了的都外出,幼儿园的除外。你想想,票好买吗?老子为了赚到一张车票钱,白天把嘴巴都说干了,尿都少拉几次,大哥我们活得也不容易呀。”薛叔正和票贩子讨价还价时,从卖票窗口出来一个购票者,一脸失望地骂着:“他妈那个骚逼坨坨,到北京的车票一个星期后的都卖完了,老子不走了日他先人板板。”薛叔一听感觉情况不妙,对我说:“北京方向的车票都卖完了,石家庄的车票希望就不大了,不如就在这个兄弟手上买。”我说:“好,贵就贵点。”只是小胖这个骚包嘴巴翘起可以挂两个尿壶,但也是无可奈何,他也不能抱个石头坨坨砸天。何二狗这个狗日的倒比较好说话,嘴巴保持正常状态,看不出能挂一个尿壶的迹象。要说小胖这个球日的有他妈点心事也不晓得藏在心里,一不高兴全都表现出来了。我生怕薛叔多心,整得大家气鼓气涨的多不安逸。再说了,那个球日的“黄牛党”,我日他先人,他那副想赚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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