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灭都市里的极客好像命运石之门zero的桶子啊,设定都是电脑高手

& 2005-, all rights reserved 北京豆网科技有限公司《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 正文 351 最后的月神,永远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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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月神的力量解放,变化是清晰可见的。
首先就是离她最近的红衣,与白面真君一战,红衣的力量消耗殆尽,哪怕是有着不死之身的她,也受到了难以愈合的创伤,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是当她被月神那绿色的灵气所覆盖之后,她身上的伤势是于眨眼间愈合。
其次是入侵学院都市的飞虫,只是被绿色的灵气轻轻一沾,尽皆烟消云散。
然后,封困着蓝衫的虚空牢笼,在这股灵气之下米分碎。禁锢着鸢一折纸的封印黑球,被这股灵力摧毁。潜伏于学院都市的各种黑暗力量,一一被净化。然后,随着绿色灵气的不断扩散,当这股灵气覆盖着地球的每一个角落时,整个世界的飞虫已是消失殆尽。
最后,晴朗的天空被一股黑幕所覆盖,太阳消失不见,一轮月圆当空笼罩。
短短片刻间,这个几近崩坏的世界已是充满了盎然的生机。
世界被净化,时间被改变……仅是力量解放的一瞬间,就已改天换地。
狂三和美九看得目瞪口呆,真宫寺樱和神代也是看得一阵愣神,甚至这个世界尚活着的人类,尽皆为眼前的变化而震惊。
“终于……还是没能赶上啊。”黑百合收回目光,望向脚边那具已经没了气息的尸体,幽幽一叹。
“这是月神大人的力量……啊!”蓝衫看着天空中的那轮圆月,眼中涌出热泪,一声狂吼,发疯似的向前冲去。
“月神大人……”红衣呆呆的跪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汤成的目光落在月神身上,轻轻的摇了摇头,喃喃道:“可惜……太可惜了……”
此时此刻,他终于切身的体会到,什么叫做月神。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白面真君处心积虑的想要除掉月神,也总算明白,为什么月神不死,白面真君就永无出头之力……在这股力量面前,一切都没有意义。
“一瞬间改天换地。世界变色……哈哈!这就是月神的力量!哈哈哈!这就是你的力量啊,不愧是月神!”与此同时,白面真群疯狂的大笑了起来,“这样的力量,简直让人看不到超越的希望。简直……太伟大了!但是……不管你的力量有多么强大,赢的人终究还是我!”
就在白面真君说话间,月神抬手向他一指,刹那间,天上的那轮圆洒下一道清亮的月光,笔直的照射着白面真君,而后就见他的身体渐渐的被分解……自手脚开始,一点一点的化为月光。消失在众人眼前。
白面真君,自月神之下的最强存在,轮回世界的第二强者。但……他却无力抵挡月神一指。
虽然身体在消失,虽然生命在消逝,但白面真君却没有丝毫的恐惧,有的只有志得意满的笑容,“以我一条命加雷神一条命,换你的提前退场。这个买卖简直太划算了……从此以后,三姬狂舞的时代终结。从此以后,是我的时代啊!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月神清丽的容颜忽然变得一阵惨白,本能的吐出一口鲜血。
看着手中的血渍,月神不由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原来,我的时间只剩下这一瞬间了吗……真的只有瞬间的光辉而已……”
而随着这口鲜血吐出,自天空洒落的月光消失了。
“看来,我还无须退场呢,月神。”手脚都已被分解,只剩下一个躯干的白面真君,咧嘴笑了起来,而后就见他的手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你……将自己的生命反转了吗?”月神不由眉头一皱。
“没错,我知道我绝对不是你的对手,但我又想亲眼看到你消失,所以在来此之前就已将自己的生命反转……呵呵。”说到这里,白面真君的脸上露出近乎疯狂的笑容,“虽然自此以后,我无法再使用任何复活和治疗手段,甚至都不能再称为生命体,但是那又如何?只要能够实现我的野望,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你,果然是个危险的男人。”看着对方脸上疯狂的表情,月神不由摇头,随后她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汤成的脸上,“抱歉,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无法再替你们将此人消灭,还有最后的一丝力量,就送你一份礼物吧。”
月神轻轻抬起手,弹指射出一道光,钻入汤成的额头。
“这是我与神对战时的所有经验,它会在你的体内沉睡,直到有一天你与神碰面的时候……应该会对你有所帮助的。”月神微微笑着,“我没有通过的道路,希望终有一天,你能替我达成。”
汤成摸了摸额头,出声问道:“你这一生,可有过后悔?”
“后悔吗?”月神摇了摇头,洒然笑道,“我这一生,每一条路都是由我自己选择,不管是对是错,都是我自己的人生,或许有着诸多的遗憾,但是……我一生无悔!”
“是吗,那就好。”汤成笑了起来。
接着,他便看到月神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起来,逐渐化成月光。
“似乎……该走了呢。”月神喃喃说着,就要闭上眼睛。
“月神大人!”突然,一声大吼响起,却是蓝衫自远处飞奔而来。
月神转头望去,看着蓝衫,看着红衣,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两个最亲近之人,再度露出微笑,“真好啊,在这最后的瞬间,你们也能够陪伴在我的身边……蓝衫,红衣,好好的活下去,即便是在这样的世界里,也不要忘记你们的本心,从此以后,你们将走上自己的道路……”
刚刚说完,月神的身体便已经彻底化为月光,飘散于空,彻底消失于众人的眼前。
啪嗒一声,蓝衫双膝一软,当即跪了下来,紧咬着牙关,而在他身旁,红衣已是泣不成声。
但,月神的死并没有到此为止,就在她的身体彻底消散之时,寂静的夜空中,圆月像海水般铺散开来,其上,一道熟悉的身影渐渐显现——月神!
这一刻,整个世界的所有人,所有生物都抬头看着。
这一刻,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
巨大的月影之中,月神当空而立,一个白眉老道于她身前显现,驾御着万千飞剑,施展着无穷法宝袭向月神,然后月神凌空一指,飞剑米分碎,法宝崩坏,白眉老道坠落。
紧接着,画像一变。
在一个神秘的世界里,六十亿人类的意识化为一道人形——是为阿赖耶,整个地球的意识化为一道人形——是为盖亚。两大抑制力带着无尽的力量向着月神席卷而去,而后月神伸出手,清丽的月光将两人彻底笼罩封困。
这是一个黑夜,能够扭转时间与因果的魔女将毕生的力量融于一瞬间,企图抹去月神的因与起始的时间,但随着月神一指点出,黑暗被一抹月光所洞穿,魔女殒落。
万里星空之上,身披圣光的女神手持权杖,刹那间将整个世界的认知巅倒,白天变成黑夜,春夏变成秋冬,改天换地之力笼罩向月神,而后月神微微一笑,绿色的灵气向着整个世界扩散,黑夜再度变成白天,春夏还是那个春夏,能够改天换地的女神变成一具石像。
在某个钢铁都市里,有着名为死神的概念,只要是被它所看中的人,任何人都无法逃脱死亡,但当这概念与月神接触之时,却被她一指轰碎,彻底消散。
洪荒大地上,有着成圣之姿的半圣与月神交战三天三夜,最后肉身被毁,灵魂崩坏,彻底断送成圣大道。
一幕幕的战斗,一幕幕的英姿于所有人眼前一一显露,每个人都知道,那是月神曾经战斗过的场面,在月神死亡的现在,曾经的一切正在回放。
最后,当这些画面全部于空中消失之时,天地间,一个比无庄重的声音幽幽响起:“轮回百劫而不灭,纵横世间无敌手,一代天骄,绝世风华,一生传说,月神之殇,铭刻于轮回!”
“这……这是天地异象,轮回题词!”即便是被月神一指击杀时也不曾有任何动容的白面真君,在看到那一幕幕,听到那庄重的声音后,脸上终于露出震惊之色,“我曾听说过……凡是在轮回世界里达到大能成就之人,死亡之时就会引发天地异象,轮回题词,其名其事永远铭刻于轮回,奉以神碑永存……因为以前并不曾出现过此类事情,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现在竟然亲眼看到,这……”
“果然,月神大人才是最厉害的……”红衣轻声说着,充满悲伤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一生的传说,永远的骄傲。”此刻,就连汤成也不由心生敬仰。
在月神活着的时候,她的事迹被无数挑战者称为传说,在她死后,她的一生都成为传说……纵观整个轮回世界的历史,能够得到此种待遇的,也就只有月神一人!
最后的月神,永远的传说。
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她的一生,再没有任何人能够重现。
一人,成就永恒。
是谓——月神!
“别了,我敬爱的友人。别了,月神。”
突然,天地间一个女子的声音幽幽响起,但,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到。(未完待续)&p&完结&/p&&p&1.&/p&&p&在我七岁的时候,父亲亲自斩下了我的左手。&/p&&p&他说,做我们这个行当的,得有保命的本钱。那年我太小,哪里懂得这句话的意思。&/p&&p&父亲说的行当,是人匠。&/p&&p&世上有画匠,木匠,瓦匠,也有人匠。人匠的手艺,是罕有的手艺。不是精湛纯熟到极致,火候老道的人,是万万不敢提起自己人匠的名号的。&/p&&p&这手艺的神妙,我亲眼见过。&/p&&p&父亲的双手,像是有种魔力。他曾经单手拆下来一位老农的胳膊,断口处平滑如玉,没有一丝血迹。之所以用拆,是那个动作真的轻巧流畅,就像是摆弄木偶。他两指在胳膊上划过,被农具刺穿的伤口像是墨水一样散开,又消失不见。父亲反手轻轻一触,那胳膊又接了回去,浑然天成。&/p&&p&他曾经给一个脑满肠肥的大汉瘦身,父亲手一打过去,那一团耷拉的肥肉就像是软泥一样滑落下来。&/p&&p&他用指甲轻轻滑过,就能给你开添一个双眼皮。他轻轻敲打,就能纠正你绞痛的肠胃。&/p&&p&我曾经问父亲,到底什么是人匠。&/p&&p&父亲只说了两个字。&/p&&p&“修人。”&/p&&p&2.&/p&&p&我十二岁的时候,父亲拿来厚厚的一本册子,沉声问我&/p&&p&“当不当人匠?”&br&我当时的回答是,“当。”&/p&&p&“好,这是祖师爷留下来的。好好读。”&/p&&p&此后每日,我都会细细品读这本古书。书里记载的都是玄异的技法,我常常通读入迷,茶饭不思。&/p&&p&我读那古书读了数月,感觉已经烂熟于心。父亲又叫我过来,一一问我。&/p&&p&“那书有几章?”&/p&&p&“十一章。”&/p&&p&“第六章讲了什么?”&/p&&p&“《离骨》”&/p&&p&“做给我看。”&/p&&p&我低下头来,用食指在中指的一个指节轻轻划过,一节指骨便呈在了手上。&/p&&p&这样说来有几分诡异,甚至于恐怖。但没有丝毫痛感,也没有任何不适,指骨被完整的抽离出来,干净的像是一段玉玦。我中指轻轻一动,那指骨便又回到身体。&/p&&p&父亲点点头,他蹲下身,直视着我的眼睛说&/p&&p&“人匠可以修人,也可以杀人。心术不正的人匠夺人器官,取人性命,自古有之。你将来离家的时候,带上我那柄伞,以便与别的匠师相认。”&/p&&p&说完,他让我闭上眼睛。用双手的大拇指划过我的双眼。&/p&&p&我睁开眼睛,发现目力更加敏锐,甚至可以清晰点数手上的汗毛。&/p&&p&唯独看不见父亲。&/p&&p&3.&/p&&p&母亲是很温柔的人,跟父亲的严苛截然相反。从我十二岁那年,我跟她相依为命。&/p&&p&她对人匠事情绝口不提,她是个本本分分的妻子,本本分分的母亲。&/p&&p&但我是不安分的。&/p&&p&十二岁的我,学会独立,学会家务,唯独没有学会怎么安稳。我在家闲不住,又是满脑子好奇心的年岁,总是问母亲各种问题。而母亲肯回答的甚少,只是反复念叨四字家规“心善,人善。”&/p&&p&我闲的发慌,只好磨练玄妙的技法。偶然间,我突发奇想,自行构想了些需要双手并用的技式,然后又心凉下来,想起自己其实只有右手。&/p&&p&我有的只是遗憾,不是怨恨。&/p&&p&自那后,又过了平淡的四年。在我十六岁生日的早晨,我发现母亲抱着黑色的长筒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泪痕。&/p&&p&她哭的眼睛红肿,哽咽着问我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跟着你爹么。&/p&&p&我摇摇头。母亲虽然没有富贵的出身,却是真正的美人,眉眼如画。那不粘脂粉的秀美气质,也不是轻易可得的。父亲则相貌平平,过人之处,也就是独到的手艺罢了。&/p&&p&她说:“他当年背着这长筒,身上就两个铜钱,却也要买一个馒头给饿坏了的我吃。他舍了一切,把我从那里救出。你父亲修了一辈子人,唯独修不好自己。我知道你技法精湛更胜他人,但你最需要学是父亲的善。”&/p&&p&我点头,不知道回答些什么。而父母曾经经历过什么,所说的“那里”又是什么,我全然不知。&/p&&p&她抱着我,又要哭出来,她说:“你是程家的孩子,注定要游历四方。你十六岁了,我把这长筒交给你。里面有伞一柄,信一封,玦一块。我不懂这物件的用处,只知道那古训。‘遇危难,开伞。至境界,阅信。见故人,持玦。’我能给你的就这些。”&/p&&p&我不知道母亲在哭什么,却也想跟着哭。内心要离家的冲动和热血在一瞬间结冰,我什么感觉也没有,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只想跟着她一起站着。&/p&&p&我呆呆傻傻的走出门去,母亲深深地鞠躬。我第一次见她这样伤心欲绝,她别过头去说&/p&&p&“儿,娘很想你,但别回来。”&/p&&p&4.&/p&&p&父母为我起名为善。我叫程善,也许是寄希望于可以万事成善。&/p&&p&但我出门的第二天,便在山路见遇见了山贼。那是通往皇城的必经之路,没想到最近也是山贼肆虐。我想起了母亲说的“遇危难,开伞”,便从黑色的长筒里抽出那长伞,墨色的大伞上面满是繁复的雕文,让我眼花缭乱。&/p&&p&我从马车上跳下来,那一众山贼看了我的大伞,全都呆了。有几个胆识大的,气血盛的年轻人想要冲上前来,每当要靠近我这黑伞,都四肢僵硬,动弹不得,更近的就浑身抽搐,痛苦不堪。&/p&&p&“别动!”&/p&&p&那山贼的头子呵道。&/p&&p&“是程家的黑伞,都不想活了?再近一点,就要变一团烂泥喂给猪狗!”&/p&&p&我看那几个山贼面色实在是苦不堪言,于心不忍就把伞合了起来。但即便如此,有几个气力弱的还是步履蹒跚。我又只好把黑伞收进长筒里,那几个人才恢复如初。&/p&&p&头子走了下来,满脸堆笑的看着我,让我满身不自在。&/p&&p&“程家的少爷,皇城里面据说有大恶作乱,去那里做什么。”&/p&&p&我回答说&/p&&p&“听闻圣上寻找天下能人异士,聘金不菲。我去那里,讨个生活。”&/p&&p&“小少爷呦,程家人哪里还需要讨生活。”头子说完见我面有愠色,便识相的走上山区。&/p&&p&只是那人,走前细细地打量了我的左袖。&/p&&p&想必他已经发现了我没有左手,我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只是我渐渐发现,只有一只手的情况下,的确有很多技式使用起来相当不便。如果那山贼想在这上面做点文章,可能是个麻烦。&/p&&p&等山贼都走后,车夫突然从马上翻下来,然后开始放声大笑。&/p&&p&是个身材娇小,面容俊秀的女孩。&/p&&p&其实,自从父亲轻划过我的双眼之后,我的目力精锐,已经不能以常理考量。我早早透过她的面纱看穿她的相貌,只是没有说穿。&/p&&p&“小屁孩,没想到老娘我是个女的吧。”&/p&&p&我微笑着点头说“没有。”&/p&&p&“你不出手,我就把那几十个人全都放倒啦。”&/p&&p&我又笑着点头,配合着说:“有女侠护佑,我当然放心。”&/p&&p&我这么配合,只是想看她什么时候能切入主题,满足她的好奇心。&/p&&p&“小子,你那伞挺有意思的,能给我看看么。”&/p&&p&5.&/p&&p&她叫明彩,自称是武功最好的画师,画工最好的侠客。&/p&&p&她乔装打扮,竟然只是为了能顺利上山征伐山贼。我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满脑子江湖梦的丫头,会甘愿当一个宫廷画师。但事实就是如此,就好像曾经最讨厌礼法的我,要进入皇家这种循规蹈矩的地方。&/p&&p&程家的名声不小,但大多都是民间的传说,已经与事实相去甚远。所以听说我是程家人,还以为我有什么夸张的威能。但我说道人匠的技法的时候,她还是很是吃惊。&/p&&p&而我把她的左臂像车轴一样轻松旋转了两圈后,她差点吓得晕死过去。&/p&&p&我说“这算什么,要是我想,都能把我胳膊接在你身上。只是一是我只有一只手,很不方便,二是父亲当年明令禁止我这样做。”&/p&&p&她对我的左手相当感兴趣,因为民间都说,程家有着天赐的双手,但是到我这里只有一只。&/p&&p&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p&&p&十六岁的我涉世未深,阅历尚浅。有明彩这种同龄人相伴,是为数不多可以缓解心头焦虑的事情。&/p&&p&只是明彩不时提出的问题,常常让我哭笑不得。&/p&&p&“程善,你可以把我变美喽?”明彩很兴奋的问我。&/p&&p&我回答说“可以是可以。但是你挺美的啊。而且给人更易面貌的技法是最考验人匠经验的,像我这种毛头小子,当然是不敢做这种细致的活,而且…”&/p&&p&而且,我只有一只手。&/p&&p&“好啦,我是不会难为你这种小毛孩的。”明彩摆摆手,满脸写着刻意的大度。&/p&&p&“我是在想,程家人把另一个人塑成圣上的身躯和模样,是不是可以偷梁换柱呀。那还得了?”&/p&&p&6.&/p&&p&我们在路上走了数日,又在皇城的客栈住了两天。&/p&&p&她全然不怕我,不但不怕,还很泰然,甚至是放肆。总是挑衅我让我开伞给她,我都拒绝了。&/p&&p&我说,你画幅画给我吧。画的好了,我便给你开伞。&/p&&p&她笑了足足有一刻,止不住。&/p&&p&明彩作画的时候问我,说:“你们程家人可以化男女老少,胖瘦美丑,这画像到时候也不尽然像你啊。”&/p&&p&我说:“我喜欢我这张脸和身体,是不会改的。再说,又不是画我。”&/p&&p&“这画像不是画你的么?”明彩有些疑惑。&/p&&p&“当然不是,我要自己的像做什么。我要你的画,我想看你。”&/p&&p&明彩的脸红透了。&/p&&p&她沉默下来,安安静静的为自己画了一幅。&/p&&p&那时我还没懂,人可以修成画,画却不能化作人。&/p&&p&“像,真的是太像了。”我看着那幅画不禁咋舌惊叹。&/p&&p&“我画自己,想不像也难啊。”&/p&&p&我知道,明彩这谦辞是站不住脚的。对于画师来说,画他人像,抬头就能看见,那人若是好好配合,神态动作又不曾更易,当然容易。而明彩只是对着这张无暇白纸,凭空从脑海里画出自己。明彩端着那画像时,就如同持着一面铜镜一般。&/p&&p&可能是我见识太少,但在我眼中,这种画工说是绝世无双也不为过。&/p&&p&明彩作画时那种入迷痴醉,也是我之前见所未见的。我忍不住连连称赞她,她终于也有觉得害羞的时候,连忙避过身去。&/p&&p&我问道“明彩,你还有没有别的画,拿来给我看看。”&/p&&p&她点点头,从自己背着的木箱里抽出十几幅画卷。其中花鸟,草木,男女老少,鸡犬牛羊,无一不活灵活现,细致入骨。&/p&&p&只是这山水,楼宇,顽石,连云,晴空却显得单薄失色,空洞无味。与之前说的那些,画工相去甚远。&/p&&p&我仔细端详,不禁发问:“明彩,为何你画活物妙不可言。但是画其他的却如此苍白?”&/p&&p&明彩没有回答我,她只是莞尔一笑。&/p&&p&7.&/p&&p&从客栈离开时,掌柜的特地来嘱托我们二人。他说&/p&&p&“听闻现在皇城不安定,弄得是人心惶惶。有大恶人!”&/p&&p&我问:“什么恶人?”&/p&&p&“程家!”&/p&&p&他说完这话,明彩忍不住瞥了我一眼。&/p&&p&“程家?”我反问。&/p&&p&“就是,就是程家”掌柜的说到这里,战战兢兢,声音发虚,摆手让我靠近些。他低声说道&/p&&p&“现在有个程家的大恶,在城里,找那身体健壮的小伙子,面容俊美的姑娘,拿去做‘人模子’。”&/p&&p&明彩憋不住好奇,她问:“人模子是什么?”&/p&&p&“小姑娘你不知道,那程家把人一掌打成烂泥,皮,肉,骨分的清清楚楚。好的心肝脾肺,全拿去给达官显贵用。貌美姑娘的皮囊,都留去换给宫里的妃子。你生的俊俏,更要小心才是啊!”&/p&&p&我们走出客栈后,我沉声说:“要是我找到这恶人,就拿程家的古刑伺候他。把他头颅拿下来,保他不死。再去他的舌头,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p&我看到明彩惨白的脸色,露出笑颜说:“我也只是听父亲说起的。这古刑曾经是处置违反家规的族人,但至今不知过了多少年月。程家人也渐渐不再过问世事,那严苛的刑罚也就废弃了。”&/p&&p&我们两个走了良久,一直相对无语。她欲言又止,让我心里不太安稳。我们一直走到一个僻静的路口,再往下,就不同路了。&/p&&p& 明彩尝试着笑了下,笑的很浅,她说:“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我怕的是,你技法太过神妙,若是进了皇宫,是宫中人身上的肉刺。他们要是不除了你,也会利用你。”&/p&&p&“你怕我作恶?”&br&“你是白纸,我怕被染了色,在上面画了些妖魔。”&/p&&p&“女侠去哪了?你这时候又像个弱女子。”我只好这样避开她的话锋。&/p&&p&她别过头去,又转回来,那神色又像是曾经的明彩。&/p&&p&“小子,过了这个路口就没有本女侠罩着你了。你好自为之吧,哈哈。”眼看我转身就要走,她一把按在我肩上,说&/p&&p&“别忘了,那天我给你画像,你答应给我开伞的,想反悔?”&/p&&p&我摇摇头说:&/p&&p&“哪里哪里,明女侠的约,我哪敢反悔。只是这伞高大,在那屋里不便展开。你站远一点,我就开伞。”&/p&&p&明彩离了我有四丈远的时候,我喊道“别逞能,要不要再离得远点?”&/p&&p&“老娘我天不怕地不怕,区区一把破伞,不能奈何得了我!”&/p&&p&我便放心的把黑伞打开,古奥的花纹覆盖了我的视线。&/p&&p&“好了么?”我问。&/p&&p&没有回答。&/p&&p&我合上伞的时候,明彩已经跑远了。她是习武之人,我知道。在这小路上轻巧无比,如蜻蜓点水。但我还是一眼看见她在那路的尽头,一边飞奔,一边哭。&/p&&p&我心海里惊起涟漪,只在想,她哭什么呢。&/p&&p&8.&/p&&p&那年我十六岁,缺了些责任和担当。想的,都很浅。所以我不会太在意母亲为什么会哭会那样伤感,明彩为什么要跑要不辞而别。即便在意,也很快被时间冲淡,在意几日罢了。&/p&&p&明彩在那里跟我分道扬镳之后,我自己向着皇城的内城走了一日。路上的我突然惊觉,一时间差点要叫出来。&/p&&p&这丫头,该不会对我有点意思吧。&/p&&p&我摇摇头,决定把这些念头抛在脑后。我当时一心想着入宫,只想着要找到那程家恶人:如果皇城里有恶,那宫中一定有大恶。就好像天下有恶,则居高位者中必有大恶。&/p&&p&内城近在眼前,那里的小门是我进宫的入口,远处只看见几个身披甲胄的护卫。&/p&&p&我的确是不懂武艺,所以当他们看到身材纤瘦,体质文弱的我相视讪笑也是理所当然。&/p&&p&领头的护卫把佩刀按在桌上,上下打量我,又瞧瞧我左手的位置,摇摇头说,你,活脱脱一幅残废样,能会点什么呀?&/p&&p&我深深鞠躬说,兵爷,小弟武艺稀疏,只涉猎了些旁门左道。&/p&&p&说完,他们又是一阵哄笑。&/p&&p&我只好右手轻轻一指点在那领头的额上,说&/p&&p&“失目。”&/p&&p&那人的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空洞的双目像是干涸的井口。&/p&&p&众人惊慌大叫,有抽刀咆哮的,有瘫倒在地的,有面色苍白的。&/p&&p&我手一离开,那人又恢复正常,止不住的粗喘。他大汗淋漓,言语颠倒,像是失了魂。&/p&&p&我又一次鞠躬说&/p&&p&“各位兵爷,麻烦行个方便。”&/p&&p&领头颤颤巍巍的递给我一个黑铁腰牌,说:“进去之后…,找…,找王总管。他会好好安顿你。”他慌张的看向我,眼神却不觉间锁在我背后的长筒上。&/p&&p&我道谢之后,走入城里。恰是秋风过境,我身形不稳,像要化在风里。一众护卫,只远远观望,无人敢上前一步。&/p&&p&大概,恶人,以恶慑。&/p&&p&9.&/p&&p&我见王总管的时候,正听见他在训斥手下的侍女。&/p&&p&“你干活再这样毛手毛脚,小心被罚去‘废人居’!”&/p&&p&那侍女听罢大骇不已,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跪下要自扇耳光。王总管看见我来的时候,一手扶起那侍女,轻声吩咐这般那般。&/p&&p&那侍女抹去泪痕,小步走到我身前行礼。&/p&&p&“大人请跟我来,‘异人居’就在不远处。”&/p&&p&我微笑点头,与那侍女走了稍许,见四下无人就低声问:&/p&&p&“姐姐,我好奇那‘废人居’是什么去处?”&/p&&p&侍女满脸惊惧,她看着我退了半步,说:“大人,那‘废人居’里面可不单单是废人,尽是些妖魔。”&/p&&p&“我只是打听而已,并无他意。”&/p&&p&侍女环顾了片刻,与我耳语道:“听闻里面有什么单眼的老头儿,四腿的妖婆,无嘴的异童。前几日有几个姐妹去里面清扫,活脱脱吓得昏迷了两三日。”&/p&&p&我面上不惊,心里却起了阵阵波澜。这些所谓的妖魔,听着都像是程家的手笔。人匠可以修人,自然也可以害人。跟我猜的别无二致,让皇城百姓人人自危的大恶,应该就在这宫里。&/p&&p&“那姐姐知不知道这‘废人居’怎么走?”&/p&&p&侍女面露难色说:“奴婢不敢说。”&/p&&p&我语气和缓地说:“那我也不为难姐姐了。世上哪里有如此畸怪之人,估计只是相貌生的奇异丑陋,以讹传讹罢了。姐姐也不必放在心上。”&/p&&p&她点点头:“奴婢也希望是如此。”&/p&&p&她将我送到异人居便离开去。我见她走了,食指在右眼上一扫,一个眼珠落到我手心里,温润如古玉。我闭着右眼,将那眼珠向天上轻轻一抛。&/p&&p&只见我的视野随着眼珠忽地上升。天地宽阔,万象大千,尽收眼底。这内城的宫苑,草木,行人都在我惊人的目力之下。&/p&&p&原来如此,这废人居的位置当下就被我摸个通透。&/p&&p&我一手要接那坠下的眼珠,那眼珠光滑通透,我险些没有接住。幸得周围无人,否则定要被这异景吓得昏死过去。&/p&&p&说起这抛眼珠观广袤的技法,是我曾经脑子一热的产物。实际用起来,条件很是苛刻。一则是你的目力要足够敏锐,否则就算眼珠在高空也未必能看清。二则是偶尔会借不到眼珠,虽然人匠的眼珠的确是不会被摔坏了,但没准也会找不到的。&/p&&p&最后,我站在异人居门前许久,安眼珠。&/p&&p&10.&/p&&p&异人居,有一条规矩:不许与其他异人相见。每日从自己的房内走出,必须带上宫里配的斗笠和面纱。以我的目力,可以阅他人面容,但还是不许交谈,不许递物。&/p&&p&呆了三日,内心的疑虑尤甚。虽然说是用来招待各路能人异士,但是既不许相见,又不吩咐所谓事宜。日夜闲散,与其说是招待,更像是牢狱。终日焦躁后,一天夜里,我从异人居溜出,按照所记的路线去见侍女口中的“妖魔”。&/p&&p&如果侍女所说不假,那可能真的有魔。最大的魔,是人。&/p&&p&我披斗笠,戴面纱,倒夹黑伞,穿行在夜色里。冷月孤照,四下无音,寂如坟墓,只有脚步声回响。靠近那废人居的时候,面前朦胧有一个暗影。&/p&&p&是活物。身形如同羊马,四足着地,步履迟缓。但我的确没见过那样的羊马,只得靠近细瞧。我却没料想,那是人。&/p&&p&是一位老者,双臂处被替换成了扭曲的两腿,嘴的地方变的平滑无物。他的身躯只能这样匍匐在地上,脖颈僵硬到无法抬头,也看不见这月景。&/p&&p&他终于发觉有人靠近,奈何发不出声音,只能在鼻腔里惊慌的哼哼,在浑浊的双目里透露骇意,身躯止不住的战栗。&/p&&p&我心中一颤,把黑伞向地上一点,说:“老人家,不用害怕。我没有恶意。”&/p&&p&老者显然已经很难相信人,还是止不住的退去。我蹲下身来,把头深深的沉下去说:“人匠不善,是我程家之过。”&/p&&p&我把右手轻按在老者后颈,又抚过老者鼻下。&/p&&p&我说:“您现在已经可以抬头,讲话了。”&/p&&p&老者又惊又喜,眼中含着泪光。他激动地发抖,想抬头看天。只是我为他新开的口很粗劣,而且他已经许久没有讲话了,只能呜呜地说着:“谢…”&/p&&p&只讲了一句,那老者便佝偻着身躯咳起来。&/p&&p&我拍了拍老者的后背,右手顺着脊骨摸下去,说:“您不用太急着讲话。虽然我给您开了口,但是你喉嗓已经受损大半,加之体质虚弱,已经不方便讲话了。我只问您些问题,‘是’便点头,‘不是’便摇头。”&/p&&p&刚刚摸了这老者的身骨,不单单是四肢和口做了手脚,全身多处器脏,静脉,筋骨都已经被折腾的混乱不堪。这老人必定痛苦万分,生不如死吧。这样折磨人的手段,不单单是人匠,还要够残忍,够熟练。&br&这样的程度,我已经无能为力了,随意施技,只能徒增其痛苦。即便是父亲在此,也未必能修好这位老者。人匠虽能修人,却不能修尽一切人。&/p&&p&我问:“把您变成这样的,是宫里的人么?”&/p&&p&他点头。&/p&&p&“您见过他的面貌么?”&/p&&p&他摇头。&/p&&p&“您变成这样有五年么?”&/p&&p&他点头,然后微声说“七。”&/p&&p&我看他神情痛苦,看来是回忆起当年梦魇,也不忍心再问,只好说:&/p&&p&“老人家出来,是为了看月么?”&/p&&p&他点头。&/p&&p&我把黑伞抬起,问:“您还有什么心愿,讲给我吧。”&/p&&p&老者终于含笑,却又热泪两行,他支吾着说出二字:“赐....死。”&/p&&p&我已经猜到他的愿景,便站在老者身旁,将那大伞张开。雕文在月光下显得分外诡丽,黑伞下老者霎时间化为一滩肉泥,片刻后又散作血水,终成为腾腾的红雾,如朱砂飘起,附在伞的纹路里。&/p&&p&生而无乐,唯死求欢。&/p&&p&我转过头,急忙把伞合起,那偷看了许久的侍女忍不住惊叫。&/p&&p&11.&/p&&p&这是给我带路的侍女。我问她,姐姐,看了多久了。&/p&&p&“奴婢知错,奴婢有过,求大人饶我……”她跪下身要给我磕头。我连忙扶她起来说:“这位姐姐,我想你不就寝,来这里游荡,也多少是对这废人居放心不下。我只想问你,刚刚那老者是何人?”&/p&&p&“奴婢不知。”她说完开始抽泣,哭的接不过气来。&/p&&p&“我不害你。”我说着一手搭在她肩上,轻轻发力,只觉得她肩骨有异,右臂虚软。她急忙从我手中挣脱,又要给我磕头。&/p&&p&她眼神飘忽在我那伞上,大概是畏我这黑伞。我把伞被背过身去,说:“姐姐,你身子有没有哪里不适?”&/p&&p&她摇摇头,愈加是害怕的发抖。&/p&&p&我眉头微皱,只得说:“罢了。我不强求,也不难为你。我只问你姓名,能讲么?”&/p&&p&她点头,终于肯站起身,说:“小女子有一贱名温良。”&/p&&p&温良不说,我却能猜个三分。她藏匿,她心虚,她欲言又止,她定然对着宫中的诸多怪事有所了解。只是她的确怕,又有难言之隐。我断定她不到处声张所见之事。所以我再没问她,各自分别。&/p&&p&被温良弄出了些声响,我恐生事端,又回到住处。&/p&&p&自那后,我门前的侍卫,又多了六七人。但我依然相信,这事与温良无关:否则,我早就不是这般下场。朝中人若是听闻有一把杀人不留痕迹的黑伞,即便不招惹奸恶之徒,我也活不长久。&/p&&p&我这次彻底找不到这监察的疏漏,像软禁一般被关了半月有余。&/p&&p&夜里我躺在床上,思绪是惊涛怒海,搅的我寝食难安。我坐起身来准备开窗,却看见窗外有个蹲着的人影。&/p&&p&透过窗间的缝隙,我大致猜到了这来客。&/p&&p&我说,你怎么跑来这里的?一边放她进来。&/p&&p&明彩满身血迹,肩上还有一道极深的刀伤。她从台上跳下,打了打身上的尘土说:“有个侍女,秀气模样,告诉我你待在这里。”&/p&&p&我叹息,又摇头说,我问的是门前的侍卫,你怎么过来的。&/p&&p&她漫不经心地答:“我说我是御用画师,要进来逛逛。他们非不听。我只好跳上屋顶,没想到屋顶上还有三个带刀的,让我放倒了。”&/p&&p&她说的轻描淡写,但我终究是放心不下。我右手各轻点了她锁骨,右肩,右肘说:“砍伤,刺伤两处。骨损一处,筋损两处,右臂差点断掉。再严重些,我也修不好你。即便现在这样,要修你也要一个时辰。”&/p&&p&明彩站的不稳,不由靠在墙上,从腰间抽出几排画卷说“我没事,我是来给你带几幅画的。”&/p&&p&我只轻瞥了两眼,有轿子,椅子,花瓶。都是些宫中普通的物件。&/p&&p&但细瞧才觉得有异。&/p&&p&“等下,明彩。这都是你画的?”&/p&&p&“当然。”她的声音有点干瘪。&/p&&p&“你什么时候把死物画的这么好了?”&/p&&p&她没回答,我这才发觉明彩面色惨白,嘴唇青紫,倒在了墙角。&/p&&p&12.&/p&&p&天色渐晚,日光昏黄。&/p&&p&她的伤比我想的还重,甚至痛及筋骨,脏器也有轻微的淤血。我花了足有三个时辰才修好她。最后实在太过疲倦,我直接在床头睡去。&/p&&p&我梦见明彩,见到的是一片雪白,白色的柳叶从我面前像素湍一样飞过。我听见明彩在我身旁清唱,唱的是我没听过的曲调。那唱腔如泣语,却又带着几分洒脱。她的声音简单真挚,一字一句唱道:&/p&&br&&p&&i&自有智,自有惑,辨得物与我。&/i&&/p&&p&&i&百种阳,百种阴,化作天地和。&/i&&/p&&p&&i&&br&不见善,不见恶,唯留因和果。&/i&&/p&&p&&i&千般圣,千般魔,任由他人说。&/i&&/p&&br&&p&这曲是什么?词又是什么呢?&/p&&p&到最后,我满脑子回荡的都是最后那句“千般圣,千般魔,任由他人说。”沉醉之间,却已醒来。&/p&&p&我醒了时,明彩就坐在床边。其实我是很想问那天分别之后为什么要哭的,更想追问那梦中的曲调。但我终究没有问出口。&/p&&p&她先开口问,你身子,还撑得住么。&/p&&p&我说,我当然撑得住,这都是末事。我给你讲件大事,希望你不要怪我。&/p&&p&她说,你说说看,我也先听听看。&/p&&p&我指着柜子说:“侍卫被打伤,宫里严加戒备,我这里也被搜查。为了把你藏柜子里,我当时把你拆了。”&/p&&p&“拆了?”&/p&&p&“就是拆成若干块,成一摞。然后…,堆起来。虽然不告诉你,你也未必知,但我还是觉得不该瞒你,况且…”&/p&&p&她瞠目结舌,半响说不出话来。&/p&&p&明彩摸了自己浑身上下,然后指着我,我连忙示意她小些声响。&/p&&p&“你摸了我全身!”&/p&&p&我没想到她竟然着眼在这点上,哭笑不得说:“这倒是其次,只是我单单觉得把人四分五裂,有违天理。而且不是隔着衣物么…”&/p&&p&“我倒觉得蛮有趣的…。”&/p&&p&“这可不是什么趣事啊,明彩。”我摇头讲“父亲曾说人匠里有先人为了避难,自己拆分血肉筋骨藏匿起来。虽然最后被他人恢复,却受不得被拆解后那种状态,终日恍惚,郁郁而终。”&/p&&p&她显然没能听进去我的说辞。&/p&&p&我拿起那画卷问:“那接着说点大事。这些画,到底是什么来由?”&/p&&p&“的确是我画的,是我当上宫廷画师后,所画的一些宫中物件。”&/p&&p&“但你根本不会画死物啊。”&/p&&p&她跳下床,然后笑着讲:“所以那些都是活物啊。”&/p&&p&我不禁悚然。&/p&&p&“你是说,这些曾经都是人?”我问。&/p&&p&“是人,而且他们现在还活着。”&/p&&p&“这不太可能,如果把物件镂空,以人匠的技法把人切分软化,将之注入。或者为人蜕皮,置入某个物件里,让血脉经络和外物长在一起。这两种难度都很大,而且就算能成,这人也活不了多少时日。”&/p&&p&“那你看这张。”明彩从袖中抽出一张褶皱的宣纸,上面潦草的画着一个人形。是我那夜里化进伞的老者。&/p&&p&我问:“你也见过这老者?”&/p&&p&她说:“在夜里曾见过一面。时间太短,只画了个大概。我拿这纸问过一个侍女,她说这老人要去当‘椅子’,只是体质太差,没当成,成了所说的‘废人’。”&/p&&p&我半响无语。到底是怎样的人,要将人抽成模子,做成椅子,弄得分崩析离,生不如死?要这样违天理,逆人伦?这宫里我见过的人事有多少,未能的认识又有多少?我触到的恶可能只是河川,未见的恶也许是汪洋大泽。&/p&&p&心口有一团火在灼着,烫得难受。&/p&&p&我凝思了片刻问:“你一直在说的侍女,是不是叫温良?”&/p&&p&明彩摇头说:“不知。我当了画师后,是那侍女来给我送纸墨。我便问她见过一个身背长筒,略显纤弱的男子没有。她便说你在这里云云。我又给她看了一眼那老者的像,她告诉我这是废掉的‘人椅子’。”&/p&&p&现在我心中有了个大概,明彩见过的侍女定是温良。但温良不肯把她所知向我全盘托出,却肯一五一十的讲给明彩。要说信任明彩,她与明彩也不过一面之缘,萍水相逢,又难说有什么情分。若是她在明彩身上另有他求,比如一直想图一幅画,没准倒还说得通。因为明彩画起活物来,倒是精妙的可怕…&/p&&p&想到这里,我扫了眼床上散落的画卷,问起早有的困惑:“明彩,你只会画活物,有什么缘由么?”&/p&&p&“我要是问起你的伞为何如此神妙,你有缘由么?”&/p&&p&这是在讲她的笔不同寻常么?我还没理顺个中道理,却见到她有点失意地看向我,眼眸里藏了些落寞,只是脸上强挂着笑言,还像是与我打趣。&/p&&p&我这才发觉。明彩赌上性命来见我,又守了我一日。但我却连半句关切也没给过她。&/p&&p&13.&/p&&p&今晚,要再去废人居一次。&/p&&p&起码要弄个彻底,弄个明白,直到让我心安。&/p&&p&我提出这个决案的时候,明彩对我佩服非常,说我看起来弱不禁风,没想到依然心怀天下。&/p&&p&我说,我的心哪里怀的住天下呢。&/p&&p&我不自欺欺人,我明白。这天下是应家的天下。我只是一块瓦砾,一片泥壤,一颗棋子。我尽力翻搅这池底,充其量也只是死水微澜。天下里有多少恶事,我触之不及。但这宫中种种,放任不管,终有一天要惹火烧身,把我和明彩焚为灰烬。&/p&&p&丑时初,便起身。&/p&&p&“丑时是侍卫更替, 屋顶上只有一人。见面之后,只要让我的血沾到侍卫肌肤,我能让他气血逆行数息,他经脉胀痛而不能动,你我就逃出。”我这样讲。&/p&&p&明彩是一个挺容易劝和被说服的人,起码我目前还这样想。我给她了讲了些小时候的趣闻,要不是我捂住她嘴,她能笑得把大殿里的侍卫都召来。&/p&&p&我心又放下来,回想起自己好久没有这样自在惬意的聊天。我都忘了,自己在忙什么,求什么。生而为人,成而为匠,又能代表什么。万千善恶,又有多少瓜葛。我都不愿想。&/p&&p&我想的是,能这样闲半个时辰,就闲半个时辰。哪怕下一息,要见血光,动刀兵。&/p&&p&她也给我讲了些她初入江湖的所见,说她骑着马跨了多少山岭,画了多少人家。说她被江洋大盗劫了银两,还不忘给人家画像。说她曾经饿过三日三夜,看见客栈的美食差点把不住碗筷。&/p&&p&她说,家传人匠,有祖传口诀什么的说来听听。&/p&&p&“哪里有,只有天天念叨的‘心善,人善四’字家规。还有什么玄之又玄的古训,让我到什么境界,见什么故人。”我答道。&/p&&p&“古训,这种没灵气的东西。我编都能编个十几句呢,不过是什么道法自然,天地轮回,人心善恶的老话。”&/p&&p&的确,明彩说的也确有道理。我没反驳,只顺着她说&/p&&p&“明女侠,你说的也在理。可惜你不是古人,所以你说的只能是‘今训’,又有多少闲人肯听?”我话音未落,已经听见屋顶上细碎的脚步声,那是侍卫交接。&/p&&p&丑时到,暗云蔽月。这是再也闲不得了。&/p&&p&我以眼神示意明彩,她心领神会。我伸出右手,垂下几滴暗红的血让明彩用牛皮接着。明彩跃窗而出,身形矫健,只听见屋顶传来三声轻巧的踏步,又归于沉寂。&/p&&p&“上来吧!”她探下半个身子,向我兴奋的摆手。&/p&&p&我武艺不通,行动迟钝。在屋顶上翻上翻下也是温吞水,全然没有明彩那样得心应手。费了些功夫才从异人居离开。&/p&&p&我说:“刚刚让你拿侍卫的刀了。如果这次去废人居有什么不测,你第一件事就是把我这黑伞砍断,然后再把我右手戳穿。”&/p&&p&明彩暗暗瞥了一眼我背着的长筒说:“程善啊,程善。你这黑伞的确是个宝贝,可天下的宝贝又不是只有你这黑伞一件。”&/p&&p&我笑问:“听明女侠这么说,应该是见过更加珍奇之物了?不妨拿出来看看?”&/p&&p&她却跑开来,说:“快走吧,一会就要天明了。哪天穿给你看。”&/p&&p&穿?是一件衣物,还是靴子?我本以为她那画笔有精妙之处,才致她善画活物。难道还另有原因?我反复回想明彩穿过的衣物,既没有太过华美的样貌,也没有什么不凡的功效。所以应该是我还没见过的衣物。&/p&&p&我再没过问,与她一齐跑到废人居门前。我拉着明彩侧身到门一旁。&/p&&p&我在她耳旁道,里面有人要出来,很多人。&/p&&p&晚秋风起。&/p&&p&然后我们两人听见了里面凌乱的言语声,嘈杂纷乱,弄不清次序。&/p&&p&“活着的还有九十七人,都带到后殿。”&/p&&p&“你怎么跟来了?这不是你这女人家该来的地方,快回寝宫,老实睡觉!”&/p&&p&“你们几个别搬那骨肉了,全都堆在那边便是。”&/p&&p&言语声只持续了片刻,又是沙沙的拖行响。&/p&&p&然后我听见簌簌的颤响,像是万木成枝从地上攀过。&/p&&p&我们两人一动不动,静着藏了些许时候。直到死寂。&/p&&p&大门依旧敞开,只是夜色太深,周遭的景致都像蒙在墨里。&/p&&p&是一个空荡荡的大院,房宇都被拆了去。只有&/p&&p&“这天色太暗了。里面的景物我能看见,你应该看不太真切。”我拦住要上前去的明彩说。&/p&&p&“你拦我做什么?我护着你还差不多。你看看,这里面有东西么?”&/p&&p&我说,只能看见石砖。&/p&&p&“这不对,石砖上都是脚印,还有拖行物件的痕迹。这里的人和物都被移走了,就是刚刚的事情。 ”我眉头紧锁,在目力所及之处尽力去看,看每一个错过的细节。&/p&&p&明彩的每种情感,都盛满到装不下,溢出来。所以我一眼就看破,她的不安。她快步走上前去说:“这砖下面有东西,你要来看下。”&/p&&p&我右手按在地上,一路沿着石砖的缝隙擦过。到了明彩身旁,近乎惊的不能言语。&/p&&p&“这地砖下有血肉,血肉下又有经脉。这地下有大东西,东西上有还有筋骨百千……”我一边摸着,一边在心里估量着地下的东西。&/p&&p&不可能,没可能的。这地下是血肉与土长在一起,人的脏器混作一团像是根茎深深埋下,筋骨如同枝叶潜在土中。&/p&&p&明彩走到大院中央,愣在那土堆之前。&/p&&p&“程善!这土堆…”她还没说完,又听见簌簌的颤响。有什么东西在地下躁动不安,要破土而出。&/p&&p&我终于警醒,然而步伐已经跟不上炙痛的心绪。&/p&&p&“是手!地下有手臂!”话音未落,那些石砖一一被撬动,发出沉闷的碰响。无数只手臂相互接连,盘错着从地下窜出。它们肆意生长,从每一个石砖下面死死地抓住我和明彩。我和她转瞬间被拉出十步之遥,那些手探上我的双腿,腰腹和肩膀。&/p&&p&一股蛮力在狠狠地把我向后拉,接下来,就是我被更多的手抓住,像是被锢上无数的枷,然后被扯到粉身碎骨。&/p&&p&我右手成掌,依次斩过身上的手臂,被我斩过的就像蜡一样断掉又缩回去。&/p&&p&“明彩!不要用蛮力挣,这手里面有人匠的血,那些手都是化骨,脱血的技式!”我跑过去想要救明彩,却发现她右臂已经被几十只手死死锁住,她借着腰腹的力,还在苦苦支撑。&/p&&p&如万蛇缠身。&/p&&p&若是再迟一息,怕明彩要被化作一个空皮囊。所以我一掌从上至下斩了下去,掌锋切过那些残臂,她身后的长发,她的右臂,最后从她右脚的脚踝处离开,她就这样被我斩成几段。&/p&&p&像刀斩乱麻。&/p&&p&14.&/p&&p&明彩终于脱出,我把她背着,在我肩上轻的感觉不到分量。我狂奔着,探过她的身体,心中一阵凉。&/p&&p&到底是用多少人的血肉铸成的那万千邪手?到底用了多少人匠的血才能达成那样的技式?我想不出。&/p&&p&这里面,到底葬了多少性命,埋了多少冤骨,腐了多少血肉,去了多少生灵。我不敢想。&/p&&p&我能想的,就是明彩到底被伤的多重。&/p&&p&她估计已经损了三成的骨,四成的血。我予了她一些我的血,只听见她在我背上说:&/p&&p&“程善,你听过《云鬼词》吗。”&/p&&p&我愣住了,不知道答她什么。&/p&&p&只能摇摇头说“没有啊。”&/p&&p&她的声音快要听不见,她说&/p&&p&“总有一天,我要唱给你,让你说好听。”&/p&&p&她骨已经酥了,精血也不稳。被那邪手抓过的地方,更是软的像泥偶。我感觉她就要像蜡一样融掉。&/p&&p&我说,你听着啊,我会修好你的。我是程家唯一传人,天下第一人匠。我什么人都修的好的。&/p&&p&我说,我是持黑伞的程善。他们听了都怕我。唯独你不怕我,所以你也没什么可怕的。&/p&&p&她只是笑,却连半句话也没力气答。&/p&&p&我跑到再也提不起脚步,接不上呼吸。到了哪个角落里,把明彩在地上放安稳。&/p&&p&这也许是大殿后,也许是寝宫后。我完全顾不得这是哪里,明彩在我怀里瑟瑟发抖,蜷缩的像个婴孩。&/p&&p&把那信读了吧,我这样想。我留着这封信这么久,这么长时间都好奇里面撰写了什么。但里面无论是怎样的文字,都抵不过生死之隔。“至境界“,至得什么境界?明彩可能就活不过今晚,我没准哪日也难逃一死。到时候那信还有谁人来读,谁人来阅?&/p&&p&到那时,只是一张废纸。&/p&&p&我把那长筒翻弄,果真找出一信封。开封之后,掉出一根发丝,一张信笺。信笺微微泛黄,细腻如羊脂,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暗红字迹。&/p&&p&手抖个不停,我怕连那字也辨不清认不得,心里突突的要跳出来。而又感觉明彩的呼吸渐渐弱下去,我一手按在她两个胛骨间。&/p&&p&果然,精血两亏,她的脉已经衰下去了。&/p&&p&我突然感到胸口酸楚胀痛,有股戾气不得不发。为人匠,生而修人,怎肯让人在自己面前死?&/p&&p&我几乎要将牙根咬出血来,心意已决:五指按在她后背,贴上心房所对的位置。一息间,我感觉到她全身的经脉和我联接。&/p&&p&她的血不能再流,就让我的替她流。只要我程善还有一息尚存,就没有明彩死去的道理。&/p&&p&我一边用断臂拨弄着信笺,一边用我的心脉律动明彩的血流。就这样直到东方微亮。&/p&&p&天明,上朝的鼓声和晨曦交杂着盈满内城。百官来殿,国君起朝。&/p&&p&周遭喧杂了起来,是侍女,太监和群臣的脚步声交叠在一起,恍若皇城这头凶兽揉弄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脚步越来越近,他们应该很快就能看见我们。&/p&&p&来的可能是当今圣上应如意,可能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也可能只是小少监和侍女,或者那个叫温良的女子。但对我来说,都没几多差别了。&/p&&p&那时的我像枯木一样呆坐着,满脸泪痕。&/p&&p&15.&/p&&p&我读完了那封信之后,倒释然了几分。我的那些恨,怒和恶意,全都被埋的极深。我压在心底里都没去想,只是想着将来的筹划。我把那些带刺的,险毒的念头都包裹的精致圆滑,用笑脸把自己裹起来。&/p&&p&然而筹划到哪里,将来是怎样,也不尽明朗。要保全我,要救明彩,应该怎样走,都悬而未决。到我抉择的时候,只权当是赌,献上我有的所有筹码。&/p&&p&我抬眼,看见两个普通的侍女满脸惊疑的朝我走来。我没见过她们,或者见过,也全然忘却了。&/p&&p&因为我支撑了两个人的心脉足足一夜,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我连沉稳的站住都很勉强,更不要说走动了。我靠着墙,半天才含糊出一句话:&/p&&p&“两位姐姐,能帮忙指个路么?”&/p&&p&两人打量了我,暗暗一笑,说道:“你这人满头银丝还叫我们姐姐,倒不如我们叫你一声‘叔伯’。”&/p&&p&我努力地含着笑说:“也好。那些倒是小事。只是小的想知道怎么去见王总管。”&/p&&p&其中一个见我身形不稳,要过来扶我。她说:“看你打扮和腰牌,应该是异人居来的吧。现在你见不到王总管的,他应该在陪皇上散步。异人按规矩是不得进寝宫的,你要是被旁人看见了,要吃苦头的。”&/p&&p&我摇头说:“劳姐姐费心了。您只给我引条路便是,至于走不走,我再权量。”&/p&&p&另一位侍女拉了拉她的衣襟。她迟疑了片刻,然后指着一个方向说:“我与你面生。但看你的神情确有急事,便告诉你。向那边走到路口,再向右,便能看见牌子…”&/p&&p&她眼神停在我身后的明彩上,说道:“这位姑娘,我见过的。”&/p&&p&我抱起明彩说:“她有腰牌,是宫里的画师。你们认得一位叫温良的姐姐么?”&/p&&p&两人点头,那在前面的侍女说“认得。她虽然做事毛糙,却见识广博,能言会道,在我们之间很是有名。”&/p&&p&我说:“那劳烦两位姐姐代我,将这位姑娘带去温良身旁。她刚得了大病,气血衰微,需要人来照顾。温姐姐应该会照看她的。”&/p&&p&那侍女看了看面色青白的明彩,半点没有犹豫就接过了,一到手里,她眉头微皱说:“这姑娘怎么这般轻?连我一人都抱得动,像一团柳絮似的。”&/p&&p&我说:“这姑娘天生身骨纤弱,又有恶疾,体轻也是理所当然。”&/p&&p&两人相识,又耳语一阵。我没去听,大概是些关于我来路不明,行踪可疑的话。但两人终归还是放下心来,讲到:&/p&&p&“我看你气色很差,步履蹒跚。应该也有些顽疾未愈。要是行走不便,大可不必勉强,随我两人先去休息。”&/p&&p&我转身离开,摆摆手说“谢两位好意了。我走一条路便是一条,没太多回头的道理。”&/p&&p&两人已经走远,而我还在想刚刚那侍女的不寻常:她从我手中接过明彩的时候。我右手碰触她一根中指。她中指的三个指骨,应该都是中空的。如果有人攥住她的手猛里一捏,她的手应该会化成骨渣和肉泥。&/p&&p&这侍女应该还不知晓,但我却也不想透露。因为去骨易,入骨难。而且以我现在的身体状态,更是修不好她。如果这样贸然告之与她,恐怕只能让她惊惧不安,惶惶不可终日。&/p&&p&其实,从昨晚开始。我离家后的年少热血,有一半已经凉了。&/p&&p&我一边用右手尽力修着自己,一边想着要怎么见到王总管,见了又能讲些什么。我还想让那些欠了债,欠了万千血债的人,能一并偿了。&/p&&p&所以我还得活着。&/p&&p&不仅要活,为了信里说的那些事,还要努力活着。&/p&&p&我想,既然能见到王总管,怎么不见掌印太监,怎么不见首辅?既然我只有这些筹码,又没太多可以输。想当一个赌徒,为何不添点彩头?&/p&&p&最后,那就直接见当今皇上应如意好了。&/p&&p&应如意,我只有小时候在画像上见过。他给我唯一的印象,就是他作的那句诗“江山成绣锦,天下应如意。”据说有几年,连春联都是这两句。&/p&&p&那时候,他离我太远,至于他到底嵌在天幕,还是深埋黄土,与我没有半点瓜葛。应如意残暴无道还是英明神武,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不关心他的天下,他也定然不会关心是否有我这一介庶民。如果我说我有一天要见他,那显得不和道理,不符章法,不切实际。&/p&&p&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持着黑伞,站在他面前。&/p&&p&但我依旧会去,因为我还有一半的血,余温尚存。&/p&&p&16.&/p&&p&阻止我去见应如意的情况,有太多了。被侍卫发现,被其他不那么温和的侍女发现,甚至应如意已经离去。&/p&&p&我把伞开到两成,想到了所有最恶劣的情况。但我都没有遇见。&/p&&p&我遇见的只是一个小太监,挡在后花园的门口。&/p&&p&我说,你去跟里面,随便哪个人说。就说程家有人来了,持着一把黑伞,背着一个长筒。&/p&&p&小太监很听话,他跑着进了院子里面。我看他答应的这么爽快恳切,就像是他等了我许久一样。&/p&&p&过了些许时间,那小太监一摆手说“大人请进吧。皇上就在里面等您。”&/p&&p&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脑子还有点发蒙。实在是有点太顺利了,顺利的不真实,像是浮空幻影。&/p&&p&我走了十几步,看见一树桂花后面坐着一位衣冠华美的男子。我便问:“你是应如意?”&/p&&p&身后有人轻轻拍我说:“他只是个壳,我是应如意。”&/p&&p&我回头,看见一位面相很和善的男人,全然不像画卷上那般冷峻。&/p&&p&他坐下来,饶有兴趣的打量我,然后示意我就坐。他说:“你见到天子不下跪,不行礼,不谦逊,你真的不懂礼法么?”&/p&&p&我说,你等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听一句草民叩见皇上?说这话时,我的眼神轻轻扫过他的左手。&/p&&p&应如意听后大笑,然后拍拍我肩膀,连说了几声好。他已是不惑之年,却依旧像个少年一样笑的没有节制。&/p&&p&应如意说:“你那天进城门,侍卫就注意到了你的黑筒。我想你在这宫中呆久了,总有一天要来找我。”&/p&&p&我说,我该夸一句皇上料事如神么?&/p&&p&他摇摇头说:“这些话,我都懒得听了。我听闻你天资聪颖,十六岁就已可以单手让侍卫失目,已是难得。我想让你在我身边做事。”&/p&&p&我抬起头,凝视了片刻晚秋的桂花,然后说:“皇上贵为天子。让我一介草民做事,还要费这么大周章?”&/p&&p&他说:“你年轻气盛,有些事情你不愿意做,也不会懂。该让你经历一些。”&/p&&p&我想问宫中的诸多恶事,他是否知晓。我还想问,那年,那天,他的所作所为。我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问题都想问。但我知道今天不合时宜。应如意对我近乎了如指掌,而我却对他一无所知。况且,他还有整个天下。我只有一条命,一把伞罢了。&/p&&p&我说:“草民知道了。我会尽心做事。”&/p&&p&应如意说,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宫里有的都不会亏待你的。&/p&&p&我慢慢的抬起眼帘,眼神里什么情感也没有,淡漠的就像逝者一样,我缓缓地说:“给我张床,让我好好睡一觉。多谢陛下。”&/p&&p&17.&/p&&p&应如意说明日酉时末去他书房。我欣然应允。在离开后花园之后,我没有去应如意给我安排的新的住处,真的去酣睡一场。而是背着长筒去找了温良。&/p&&p&自我见过应如意之后,我像是晋成了朝中权臣。三宫侍女,以礼相待。六院守卫,无不避让。我一言语说我想见一位叫温良的侍女。全都喜笑颜开,迎上来要介绍引路。我被拥的心烦意乱,费了些功夫才见到温良。&/p&&p&温良凝视着我,在茶桌旁特意留了一个空位。&/p&&p&大概是我眼花,她比往日显得年轻,也没当初见我那么胆怯。她对我行礼,然后说:“大人,见过皇上了?”&/p&&p&我点点头说道:“见过。皇上温文尔雅,不愧为国之贤君。我想问问,姐姐见过一位叫明彩的画师没有。”&/p&&p&她又问:“那位画师,是大人托我照顾的,我定当多加留心。只是这宫中如若泥沼,谁也不得抽身。我也未必保得住那姑娘,只可怜她生了副好皮囊。”&/p&&p&我的心猛地一缩,隐隐阵痛。&/p&&p&我说:“连姐姐也救不得明彩么?前辈,那日我按过您肩膀。您肩骨是刚刚修过,手臂又是新的皮肉,加之经脉运行极缓,理应是极其老道的人匠才是。人匠的技法,恐怕我比您还差得远呢。”&/p&&p&她说:“哪里。你天资聪颖,自幼刻苦。要说这技法之精,我也不及你。我若是有所见长,也只是技法之广罢了。这姑娘,救是可以救。但人于人匠眼中,就如同木于木匠眼中。都是物件,是器具。什么生灵,活物,都是无谓的说辞。宫中总有人,要贪这姑娘的皮肉。”&/p&&p&我愣住,半响无语。感觉胸口被什么压着,喘不过气来。&/p&&p&一阵寒意。&/p&&p&我攥着手里的茶杯,右手不觉的发抖,我转过头问:“前辈,宫中之恶事,你无所不知。你真的不插手么?”&/p&&p&她先说了四个字。&/p&&p&“年轻气盛。”&/p&&p&她又说:“程善,你见过的恶是怎样?我见过人匠把人的头沉下肩膀,让他人的眼目被自己的肠胃消化。我见过把人的喉舌嵌进镯子,叫那人求死不能。我又见过人匠把人蜕皮去骨,放到秤上像猪牛一般称量。我活的太久,做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无一不包。天下大恶,尽收眼底,你能一一去了?”&/p&&p&我说,好,好。&/p&&p&我说:“前辈成圣成魔,我不言语。前辈想当侍女便当侍女,想当权相便当权相,倒也乐得自在。我只问你几个问题,望前辈如实回答。”&/p&&p&她应允,脸上挂着几分失意。&/p&&p&我问:“请问,什么是‘铸人’?”&/p&&p&温良神色古井不波,她伸出自己的右臂说:“这条右臂,不是我自己的,你看的出来吧。”&/p&&p&我点头。&/p&&p&她说:“用人匠身体的一部分,混合他人之血肉,再加以特殊的技法。可以铸造一人。铸出来的人,有如真正的人。若是用人匠的部分多,就与人匠像些,甚至于心意相通。若是用人匠的部分少,就不太相仿,铸出来的人也活不长久。被铸的人若是寿命尽时,就成一团气雾,散了。”&/p&&p&我恍然间醒悟,脸上露出的不知是不是笑。我想笑又笑不出,只好把面容摆的狰狞,像是画像里的罗刹。&/p&&p&我说,前辈,今早来抱走明彩的侍女,是你铸的人吧。&/p&&p&她说:“是。那日我救了一位废人居的女人。但是被折腾的不成人样,身体扭曲的像是一个箩筐。我一气之下把那身体打的稀烂,然后用我的一根头发铸成了你见到的那个侍女。”&/p&&p&我感觉自己快结冰了。&/p&&p&我突然觉得自己知道温良为什么要救废人居的那个女人,那女人到底是谁。但我又痛恨自己知道,像胸口被毒刃刺穿。&/p&&p&哽咽。&/p&&p&我快说不出话来,只能含糊讲道:“前辈,那封信是你写的吧。”&/p&&p&她点头。&/p&&p&我说:“前辈。您救得女人是不是我母亲?”&/p&&p&她点头。&/p&&p&我说:“我那日用黑伞度化的老者,是不是我父亲?”&/p&&p&她又点头。&/p&&p&我起身向温良跪谢。&/p&&p&我说,前辈,多谢您养育之恩。&/p&&p&泪流。&/p&&p&温良摸着我的头发说,程善,别哭。你一定会是天下第一人匠,一定会好好活着。&/p&&p&然后,她给我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p&&p&18.&/p&&p&这故事我已经在信里看过一遍了,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道,是温良讲给我听的。&/p&&p&我母亲曾是宫中的一个侍女,父亲是异人居的一位异人。&/p&&p&他是人匠,技艺超群。&/p&&p&他有位多年的至交,叫温良。温良潜心铸人之法,准备用自己毕生心血和右臂,铸成一个人。但是温良没有机会,他找不到合适的底子,他要把这门技艺用在最合适的人身上。&/p&&p&他等了蛮久,然后等到了机会。&/p&&p&应家的寝宫要降生新皇子,先皇应天安等待着自己的儿子和未来的国君的诞生。&/p&&p&噩耗打击了应天安。皇子应如意夭折。&/p&&p&温良说,我能救活皇子。&/p&&p&先皇说,好,若成,赐你荣华。&/p&&p&温良斩下了自己的右臂,铸成了新的应如意。&/p&&p&新皇子生来便有二十多岁模样。先皇吓得惶惶不安,惊惧万分,大叫“怪胎!”,然后一病不起。&/p&&p&又过了两年,应如意登基。&/p&&p&应如意说,天下应如意,我要求万人长生。&/p&&p&人于人匠,如木于木匠。他有人匠一臂,可以施人匠之法。他要让人融于万物,求得万人不朽。要人成椅子,成桌子,成瓷瓶,成怪,成魔,生不如死。&/p&&p&温良没有得到荣华,他活在悔恨和厌倦里。没了铸人的痴求,他什么也不剩。他没曾想,铸人失败,就会铸成魔。他找了位被应如意玩弄到求死的侍女,杀了她。取了侍女的皮囊,他变成她。&/p&&p&温良就想这样活着。&/p&&p&父母当时刚刚生下我。&/p&&p&母亲被折磨不堪,父亲为了救母亲,像我一样血脉相连,一夜白头,纹上眉梢。&/p&&p&时间在父亲身上汹涌流逝。&/p&&p&父亲一直反对温良铸人,但这时,他说:“我俩尚不能自保。但善儿不能没有父母。你取我双手,去铸成一男子。再用你杀的那侍女和你发丝一根,去铸一位女子。去罢。”&/p&&p&这二人,便是我父母。&/p&&p&温良取了我父亲双手,在废人居找了位男子,铸成我记忆中的“父亲。”然后又取了自己几根骨和发丝,铸成了我记忆中的“母亲。”&/p&&p&应如意只有右手有人匠之能,他要我父亲献上左手,才是完整人匠。但我父亲已经没有左手可献,他只剩两只残臂,手只是一阵幻痛。&/p&&p&应如意说,好,你没有手,那还当人干什么,不如当椅子。而且你没有,总有一天你有子嗣,子嗣也会有手。&/p&&p&温良说,要程善的左手,应如意才会罢休。&/p&&p&于是我单手,成为人匠。&/p&&p&温良算过,男子用双手铸成,至多活十一二载。女子用骨和发丝铸成,也不过二十载。所以必须吩咐,让我十六岁前离家。&/p&&p&然后我来到皇城。&/p&&p&然后我来到宫中。&/p&&p&然后我用黑伞杀了那位已经不成人形的老者,那是我父亲,他被做成椅子,有七年。&/p&&p&然后温良救出了废人居里,我那要被做成箩筐的母亲,把她打成血肉,铸成一位侍女。这位侍女,只靠这根发丝,只能铸成中空骨,空心肉。最多能活三月。&/p&&p&最后我来到已经是妙龄侍女的温良面前,听完了这个故事。&/p&&p&我说,谢谢你。&/p&&p&我说,谢谢这天下,如此善待我。万谢应如意。&/p&&p&我说,皇上万福金安。皇上天地同寿。&/p&&p&我明白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温良,但我恨不起来她。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就是我的父母。她养我育我,除了没有告诉我古书第十二章《铸人》外,传给我一切。甚至不垂涎程家的黑伞。&/p&&p&她成全我。&/p&&p&我说:“温良。我懂了。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我愿意什么都给你。”&/p&&p&温良说:“我缺一只作为人匠的右手,你也能给么?你给我之后,就是普通人了,连黑伞也没得资格打开。”&/p&&p&她别过头说:“老道的人匠天下不知几许,但是持黑伞的程善只有一个。”&/p&&p&我说:“能。在你帮我之后,我就给你。我没有手,也无所谓。当普通人,也没所谓。”&/p&&p&温良不悲不喜,她合上了紫砂壶的盖子。把那一盏茶倒在地上。&/p&&p&她说,好,我帮你。&/p&&p&我这次笑了,难得笑的很开心。我说,那好,让我看一眼明彩吧。明日酉时末,我们就动身。&/p&&p&我穿过回廊,走了几间房,见到了面色苍白的明彩。&/p&&p&明彩见我很兴奋,她跳起身来,给我舞动了拳脚,尽力打的生龙活虎。我一只手攥住了她要挥动的手臂。&/p&&p&我卸力说:“你看,要是以前的你,我哪里攥得住。”&/p&&p&她撇撇嘴说,切,那是我让你。&/p&&p&我说:“好了,不用逞强了。你身体没大碍了?”&/p&&p&她说:“全好了。温良姐姐是位大善人,也比你厉害多了。”&/p&&p&我笑着点头说:“我也这么想。温良的确是位善人,也比我厉害多了。”&/p&&p&我看了看周围散落的画纸,都没能成画,只是在纸上潦草几笔。倒像是孩子赌气的涂鸦。&/p&&p&我说,怎么不画了?&/p&&p&她说,没得画,这些东西太丑了,不想画。&/p&&p&我说:“行,随你心意。你要画便画,还要多加休息,照看自己。”&/p&&p&她佯装嗔怒道:什么时候明女侠的事情也要你叮嘱了?&/p&&p&我说,是小的的错,臣有错,臣悔过。&/p&&p&她看我这幅滑稽的作态,要笑出声来,但是还没笑,就开始咳,咳得站不稳,像柳叶随风。&/p&&p&我连忙搀着她到床上躺着。她说:“你不用管我。你怎么像老了几十岁一样?是我眼花了么?”&/p&&p&我说,哪里,我本来相貌就老成。&/p&&p&她说:“不对,我能看出来。你的身体比你的心老的快。发生什么事了么?”&/p&&p&我能感觉到她冷汗在流,她像这样撑着大声说话,应该胸和肺都像刀挂一样痛。她是很勉强的吧。我的心一阵疼,连忙说:“明天再来看你吧,我去办些事情。”&/p&&p&我看了看地上的画,总觉得该说些什么。脑子里像是一片浆糊没了头绪,嘴上却笨拙的,把那锐的话都说钝了。&/p&&p&我说:“明彩,我…。挺喜欢你的画的。”&/p&&p&她硬挤着全部的气力说:“明天等着我的画吧!”&/p&&p&出来时,温良在门口站着等我,应该是一直在听我俩讲话。她只说了句。&/p&&p&“睡吧。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什么都有了。”&/p&&p&那夜我进入梦乡,梦见一片雪白之中,明彩穿着一袭白衣来见我。嘴里唱着清澈的曲调,唱着“千般魔,千般佛,任由他人说。”&/p&&p&我听着那曲子,慢慢被大雪淹没。&/p&&p&19.&/p&&p&这日酉时,我准时到应如意的书房。&/p&&p&书房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瓷器,摆件,甚至脸谱。&/p&&p&应如意很高兴,他笑的开怀,连说:“来,程善老弟,我给你看我收藏的这些器物。个个都是宝贝。”&/p&&p&我说,哦?皇上尽拥整个天下,竟然还有皇上所稀罕的宝贝,那我真得见上一见。&/p&&p&他说:“哪里哪里。给我做事,将来不会亏待你。这些宝贝,你想要哪个,我都分给你。”&/p&&p&我轻笑说:“皇上说笑了。这都是皇上千方百计拿来的典藏,我哪敢奢求呢?”&/p&&p&应如意拍拍我肩膀说:“不难不难。难得是这颗心。”&/p&&p&他问:“程善。你看,做人匠,单单是修人,岂不是大材小用?”&/p&&p&我问,皇上有何高见?&/p&&p&他指着那堆瓷器说:“高见倒是谈不上。你看,那里面有窈窕的少女,有佝偻的老者,有车夫有店小二甚至有山贼,芸芸众生相都让我打作肉泥堆砌在里面,岂不是万世长存,这才是人之大匠,才是人匠之本啊。”&/p&&p&应如意啊,你只是人匠铸成的一个木偶,一个玩具。也不过活二十几年的光载,还能妄贪万世。&/p&&p&我强挤出欣然的表情说:“皇上所言极是。看来我之前所求人匠之道,反倒是窄了,小了。”&/p&&p&他又指着那边摆着的脸谱说:“别这样妄自菲薄。你再看,那墙上挂的,都是人的面皮。这脸谱,岂不是活灵活现?”&/p&&p&我点点头说:“果然生动非常,真是绝世无双。”&/p&&p&我定睛一看,一眼扫到了墙上明彩的面庞。&/p&&p&我指着明彩的脸说:“皇上,这面皮……”&/p&&p&应如意神色一滞,他说:“老弟,你想要这个?这是我今早刚刚拿来的收藏,还新鲜。不过你若是喜欢,我绝无吝啬的道理。”&/p&&p&明彩就这样被做成了脸谱。她要被活剥,要被去骨,要刮下脸上的面皮。然后挂在墙上。我再也没机会看到明彩的画作了。&/p&&p&我不敢想,一动这念头,就觉得残忍。&/p&&p&我没有伤痛的力气。&/p&&p&我父母,我明彩,我左手。我与谁问。&/p&&p&我想起那日离家,前往皇城。我热着全身的血,背着长筒,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人匠,觉得自己能独步天下,举世无双。&/p&&p&人匠可以修人,不能修心。可以修千万人,不能修天下人。&/p&&p&浮生幻影。&/p&&p&热血尽凉,只剩这一腔还发烫。&/p&&p&我抽出了长筒里的伞,举在我面前。&/p&&p&我问:“应如意,你知道善恶么?”&/p&&p&应如意看见我那黑伞,面色淡然。他说:“程善,我之前就说你不懂礼法。你看看,天子面前,就要贸然动刀兵。你也年纪不小,怎么还信善恶那一套?”&/p&&p&我突然笑出声来,我把伞张开,伞上的黑色雕文绽放在书房里,周遭所有器物为之一颤。那些器具桌椅里面的人,尽皆被我毁做肉泥。万千血雾从周遭腾起,一一附到我那伞上。屋内像是爆开一团血莲,一股血腥味浓郁后又消散不见。&/p&&p&一伞开,杀生无数。&/p&&p&应如意叹息道:“可怜我这些藏品,都被你这伞毁了。你杀这书房里这么多人,难道就能称之为善了么?”&/p&&p&我说:“谁说我是善?谁说我是恶?庸人才信善恶。善人有善报?恶人有恶报?都是虚妄之言。我只讲因果。你杀天下多少人,是你的能耐。但你杀我父母,杀我明彩,取我左手。是你种下的因,今天,才是果。”&/p&&p&我听见外面侍卫腾腾的脚步,像海浪一般涌来。&/p&&p&应如意说,我知道你要来,不会一点防备没有的。你是程善,不是什么凡夫俗子。&/p&&p&我说,皇上说笑了,我就是凡夫俗子。&/p&&p&应如意说:“可惜,可惜,可惜啊。时至今日,还要我亲自来,我来教你为臣的礼节。”&/p&&p&我说:“不了,你若想听礼法,我讲给你。”&/p&&p&我放声大呵,声如洪钟大吕,回荡于三宫六院,久久未散:“我是程家唯一子嗣,天下第一人匠,程善!今我持黑伞求应如意一见,与你讨我父母债,我明彩债,及千千万万血债,愿你一并偿!”&/p&&p&我知道应如意有人匠双手,黑伞不能伤他分毫。但我开着伞只是为了戒备周遭赶来的侍卫,不让他们近身。&/p&&p&这撑不了多久,外面是万箭齐发的破空声。&/p&&p&我很快的被箭雨打的血肉模糊,倒在血泊里,眼睛也被血染。&/p&&p&朦胧中,应如意说:“程善。黑伞不能救你,只有我才能救你。”&/p&&p&他靠过身来,想要拿那把黑伞。&/p&&p&我摇摇头说:“应如意。你也不能救我,因为你救不了你自己。”&/p&&p&我言罢,从右手袖口中又伸出一只手,像蛇一样盘过应如意的脖颈,然后狠狠捏住他的面庞。&/p&&p&我看到应如意惊惧在眼神里像洪水一样流过,下一刻就是他的整个头颅像是泄了气的皮囊一样瘫软下去。&/p&&p&这是温良借给我的手。这是我特意为了应如意准备的极致盛宴。&/p&&p&我笑着说,这下,你永生啦。&/p&&p&那手像软泥一样疯狂的倾泻进应如意空空如也的头颅里,我的袖口有如一团乱根般窜出皮肉向应如意身体涌去。他的头又饱满起来,恢复了原来的面目。&/p&&p&我说:“让你把头嵌进这么小的地方,委屈你了前辈。这右手,你随意取用。”&/p&&p&这一刻跟我说话的,是拿了应如意皮囊的温良。&/p&&p&温良摆了摆自己的右手说&/p&&p&“不用了,我拿回了自己的右臂,要你的右手有何用?”&/p&&p&我说,那好,前辈,愿你善待这天下。&/p&&p&温良笑而不答。过了半响,他说,也愿天下善待我。&/p&&p&他开门走出,大声道:“反贼程善已被就地正法!。”&/p&&p&20.&/p&&p&等我再次修好自己的时候,已经是满头银发。&/p&&p&我从皇宫离开时,温良说可以让我尽享荣华。我说不了,已经累了。&/p&&p&我什么都不想要了。&/p&&p&没有亲人,没有自己。只有明彩的画,我留着。&/p&&p&还有一块墨色的玉玦,像是太极的一边。这是家传的古玉。&/p&&p&除此之外,皆无。&/p&&p&我背着明彩的画卷走着,走在当年经过的山路上。又遇见同一伙山贼。也还是那个头目。他从山上走下来说&/p&&p&“程家少爷…,你的头发怎么…?”&/p&&p&我笑着说,没事,权当被雪染了。&/p&&p&他说:“少爷,当年我们不是要打劫你的。只是上面有令,他们说,当山贼,我不管。但是要是有背长筒的少年,一定要留心。”&/p&&p&我点点头说,没事,我不在意的。&/p&&p&他说话的时候,我背后的画卷狂颤。&/p&&p&我说,我先走了,有缘再见。&/p&&p&那头目拜谢我说:“程大人宽宏大量,小的心领了。”&/p&&p&我笑笑,没说话。&/p&&p&我走了好远,一直走到无人的林间。&/p&&p&扯开颤动的画卷,上面空空如也。&/p&&p&耳边是梦中的歌声,是明彩在我耳边清唱。我回头,林间恍若有霜雪飞舞。&/p&&p&明彩披着白色大氅,持着一根画笔站在我身后。&/p&&p&我不惊讶,我总是梦见她,我总觉得终有一日我们会相见。&/p&&p&她一直唱到“千般圣,千般魔,任由他人说。”&/p&&p&她轻笑问我:好听么。&/p&&p&我点头说,好听。&/p&&p&我答应她一定会说好听。&/p&&p&她说,喏,我穿给你看了。&/p&&p&我说,你真的是画师么?&/p&&p&她脚步轻灵,恍若随风曼舞。&/p&&p&她说:“我都说了,你有传家宝,我也有啊。”&/p&&p&我说:“也是。明女侠不曾欺我。”&/p&&p&她说:“当初你说的古训,都照做了?”&/p&&p&我无奈苦笑,答道:“伞已经开了。信被温良掉了包,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写的什么。只剩这一块玉,还没来得及用。”&/p&&p&她像是一团光,在我面前缥缈如雾,看不真切。她拿出一块白色的玉玦,正能与我那块严丝合缝。&/p&&p&她说:“我的古训是这样‘遇危难,披氅。至境界,下笔。见故人,持玦。’。我平日只会画活物,是因为我的笔只能画魂。你老了,但好在你的魂还年轻。”&/p&&p&我说:“别管我了。你现在只是一团魂吧,将来怎么办?”&/p&&p&她说:“陪着你喽,家传的白氅可以保我魂魄不散,邪气不侵。我全等着你哪日给我做一副皮囊。”&/p&&p&我摇头说:“这怎么行,铸人是有违天理的。”&/p&&p&她说:“我画魂,修魂。是为魂匠。你铸人,修人。是为人匠。你我二人都未遭天谴,怎么谈有违天理呢。”&/p&&p&我笑出眼泪来,指着她说:“你看,又妄言了。这世界上哪有魂匠这一说。搞不好,你说的《云鬼词》,就是魂词吧?那我还要背一套《人词》不成?”&/p&&p&她飘过来轻吻我的额头,双手拂过我的白发。&/p&&p&她说:“你不信也罢。反正我千般圣魔,只与你说。”&/p&&p&-------------------------------------------------&/p&&b&完。&/b&&br&谢谢大家的支持。&br&因为预计于20节完结。所以在15~16之间&b&压缩了三节内容&/b&。大概在下周末应该会有状态去修缮这三节。&br&因为以前一直在写长篇,&b&第一次压缩到两万字左右的篇幅&/b&,掌控力还是不够。原本预计一万字完结,还是&b&拖拖拉拉到两万字&/b&。水平有限,望大家见谅。&br&因此结局仓促突兀,是意料之中。无论如何,人匠已经全部完结。&br&&b&谢谢。&/b&&br&&b&真的谢谢。&/b&&br&&p&-------------------------------------------------&br&&/p&&p&方糖。&/p&&p&大家,下篇文再见。&/p&&p&-----------------------------------------------&/p&&p&本人持续于知乎/微博输出奇奇怪怪的故事,嗯。&/p&
完结1.在我七岁的时候,父亲亲自斩下了我的左手。他说,做我们这个行当的,得有保命的本钱。那年我太小,哪里懂得这句话的意思。父亲说的行当,是人匠。世上有画匠,木匠,瓦匠,也有人匠。人匠的手艺,是罕有的手艺。不是精湛纯熟到极致,火候老道的人,是…
老家有一流浪汉,身材矮小,面相丑陋,头发常年不洗已经混杂着泥灰结成了块状;他常常在附近几个村子转悠,背着一个破旧的化肥袋,翻翻垃圾沟,捡捡塑料瓶,身后总跟着一个痴傻的女人。&br&&br&从小时候记事起,这对“傻子”组合就常常被家长拿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br&&br&&br&“吃不吃饭?不吃就把你送给傻子夫妻养!”&br&&br&&br&我小时候皮,没少听这句话,甚至有一次我爸抱着我往傻子夫妻哪里走,说这次一定要把我扔给他们养,我吓得大哭,从此对这对傻子夫妻恨之入骨,每次看到那男的背着化肥袋走过来我都会冲他吐口水,后面那个痴傻的女人被我吓得不敢动,只会一个劲地从喉咙里憋出奇怪的喊声,跟刚出生没奶喝的牲口一样。&br&&br&&br&后来长大了些,再遇到傻子夫妻的时候我有了些好奇心,我问我奶奶,他们是谁?&br&&br&奶奶回答,那男的从小死了爹娘,那时候穷,没人愿意再多张嘴抢饭吃所以没有人收留他,他就一直流浪着,靠捡垃圾卖废品过命,那女人是他从垃圾堆里捡来的。&br&&br&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村里的人经常会调笑他&br&“呦,好福气呦,捡到个不要钱的媳妇!快生个娃娃吧!”&br&&br&&br&虽然心里有些可怜他,但是更多的依然是厌恶;&br&他身上好臭!那女人傻笑流口水的样子真恶心!&br&&br&&br&我曾发过誓,如果哪天我过成了这样子,我会毫不犹豫选择自杀。&br&&br&&br&再后来,上了初中,一星期回家一次,见这俩人见的少了,但是这俩人依然是我们小伙伴之间骂人的大招,比如这样&br&&br&“刘xx,你以后的媳妇就是那个傻女人!哈哈哈哈哈哈”&br&&br&&br&一提到那对傻子夫妻,脑海里的形象就是:男的蓬头垢面邋遢得不成样子,女的只会一脸痴傻呆笑,口水都流到裤子上了。&br&&br&&br&没人愿意跟他们扯上关系。&br&&br&&br&&br&后来有一次,村里小叔家结婚,张灯挂彩,炮仗放了足足三千响,红色的纸屑铺满了整个大院子,衬着门上贴的大红“囍”字,更显得格外喜庆;&br&&br&新娘子出来的时候,一身洁白婚纱,妆容精致,小叔穿着西装挽着新娘,郎才女貌引得人群涌动,把我们一群孩子都给挤到了外围,余光中,我看到了那对傻子夫妻也来了;男的捡了个烟头蹲在不远处的小土堆上抽,那女人就围着他;&br&&br&我看到,那女人捡了一个红色的小纸花,在胸口比划了两下,又放到头上摆弄了几下,始终没有佩戴上,有点生气似的把小纸花给扔了,那男人把烟头掐灭,把小纸花捡了起来,吹了吹上面的土,觉得不行又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两下,然后捏了一撮女人的头发,将小纸花系了上去,又从装垃圾的袋子里翻出来半瓶矿泉水,替女人擦了擦脸上的灰,女人摸着头发上的小纸花,兴奋得像个孩子,手舞足蹈了好一阵;那男人也一脸宠溺的笑,又捡起了一个烟头准备点上时他发现了我的目光,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什么,他有点害羞一样挠了挠头冲我也笑了一下。&br&&br&&br&院子里一片人声鼎沸,祝福声大笑声不绝于耳,新郎新娘幸福得成了神仙一般,然而不远处这简单又心酸的一幕,可能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br&&br&那年我初二,人生第一次有了愧疚感,鼻子也酸酸的。&br&&br&&br&&br&后来我问我妈,那傻子夫妻当时结婚了么?&br&&br&我妈说,结了,没有酒席,没有亲戚捧场,没有婚纱,只有邻里送的几个馍当嫁妆,还有那男人用破窗帘亲手做的头纱。跟老天爷磕了几个头,就算成了。&br&&br&后来又听奶奶讲,那男人挺有责任心的,他说既然她跟了我,不能委屈她,婚礼必须有!也好给她个名声!&br&&br&&br&再长大一些,比较成熟了,每次看到他俩都会有些愧疚,小时候背地里骂过这么多次,跟小伙伴一起欺负过那傻女人;现在想想,心里挺堵的,然而每次遇到他俩的时候,那男的看到我都会冲我一笑,那女人则会顺着男人的眼光也向我看过来,给我做个鬼脸,就像完全不记得小时候我冲她吐口水骂她是疯子一样。&br&&br&&br&后来啊,高中考到了市里最好的学校,全封闭式的,又因为距离远,常常是好几个月才能回家一趟。&br&&br&已经一年多没见过那对傻子夫妻了;也没有放在心上。&br&&br&有一次,放假回来跟一位发小出来约马路,东扯西扯,突然想起来了傻子夫妻,我调笑着说:“哎
那对傻子夫妻有孩子了吗?哈哈哈我感觉还是不要生比较好!”&br&&br&&br&发小沉默了一会,说&br&&br&&br&那男的死了,淹死的。&br&&br&&br&我瞬间觉得像是生吞了一块带有棱角的石头,在我身体里不停翻滚,浑身不舒服;说不清的感觉。&br&&br&我追问到底怎么回事?&br&&br&发小说那男的四处捡垃圾正好路过一块地,那地中央是被挖掘机给挖出来的大深坑,地下水涌上来把那个大坑给填满了,没人知道那坑到底有多深,隔壁村民利用这个坑养鱼,有几个孩子调皮去钓鱼,不小心滑倒掉水里了,那男人连化肥袋都没来得及扔开就往水里跳,但是坑太深了,不仅孩子没救上来,把自己也搭进去了。&br&&br&&br&发小给了我一根烟,点上后深抽了一口,我说那那个女的呢?&br&&br&&br&发小说那女的傻,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像疯了一样在路边直跳,呜哇乱叫引来了人,但是别人也没办法,那女的就在那个大坑边上独自徘徊了好几天,手里一直攥着一个小纸花。&br&&br&后来尸体打捞上来后,那女人已经不知去向了,现在已经快三个多月了,你说一个傻女人……&br&&br&&br&发小摇了摇头,把烟掐灭了,后半句他没说出来,我也不敢往下想。&br&&br&&br&&br&&br&村子里再也没有了傻子夫妻;&br&&br&大人们吓唬小孩时也经常会&br&——“吃不吃饭?不吃就把你送到傻子夫妻……”&br&突然楞住,然后不再言语,低低一声叹息。&br&&br&&br&&br&&br&以前我最看不起那些要饭的流浪汉,有手有脚,年轻力壮,出去打工最起码一个月也有个两三千块钱,填饱肚子足够了,但是偏偏要乞讨;我厌恶他们懒惰、脏、臭。&br&&br&现在,我也算长大了,才发现这世界确实是身不由己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想当然地去做事,现实比我们想象得要残酷得多;它只要盯上一个人,逃不掉的。
老家有一流浪汉,身材矮小,面相丑陋,头发常年不洗已经混杂着泥灰结成了块状;他常常在附近几个村子转悠,背着一个破旧的化肥袋,翻翻垃圾沟,捡捡塑料瓶,身后总跟着一个痴傻的女人。 从小时候记事起,这对“傻子”组合就常常被家长拿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
我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我最大的梦想是……做一个梦。&br&&br&活了十七年,从来没有做过一个梦。&br&&br&每次听到别人讲自己做的梦,我都非常羡慕。&br&&br&上帝啊,让我做一个梦吧,哪怕是个噩梦呢。我时常这样祈祷。&br&&br&一个晚上,我的母亲问我,今天怎么不开心?&br&&br&我说在我的想象中……呸!我说我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做一个梦。&br&&br&母亲说世事无常,早点睡觉。&br&&br&挂了电话,我躺在宿舍,翻来覆去,终于睡着。&br&&br&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子漂浮在空中,活动了一下手脚,心里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不是在做梦吧?&br&&br&用力掐了掐手臂,不疼!一点都不疼!真是做梦!我兴奋得不能自已,开始手舞足蹈起来。&br&&br&五分钟后,我消停了。因为这个梦实在是太简陋了,什么情节都没有,就是在空中飘着。真是个无聊的梦。我心想。&br&&br&要做到什么时候,不会到天亮吧。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出现一扇门。&br&&br&不会游泳的我,费力飘到门前,是教室。里面围了一圈人,一片嘈杂。&br&&br&&br&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是凭身形可以判断出,都是我们班的。&br&&br&扒开人群一看,这不是我舍友D么,怎么会梦到这家伙,真晦气。&br&&br&只见D正揪着英语老师的领子在揍他,嘴里还念念有词:“你平时不挺牛逼么?嗯?骂老子啊,再骂啊,嗯?会几句鸟语了不起?嗯?”&br&&br&第二天一大早D就开始到处嚷嚷。&br&&br&“昨晚做那个梦,真他娘爽!英语老师那老小子,被我一顿好揍。W我跟你说,D抓着我的胳膊。“那逼正在上面讲课,我一把把他扯下来……”&br&&br&D的描述,和我前一天晚上看到的一模一样。&br&&br&原来那不是我的梦,我只是进了D的梦境。&br&&br&虽然不会做梦,但是我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这个发现让我莫名有些兴奋。&br&&br&此后的日子,我的夜晚变得丰富起来,每当夜幕降临,我就悄悄穿梭在各种各样的梦里。&br&&br&这些梦或张狂,或凄凉,或荒诞,或惊悚,或唯美,或污秽。&br&&br&我变成了一个偷窥狂。&br&&br&有的时候,隐约觉得这样有些不道德,但是我实在战胜不了自己的好奇心。&br&&br&如果换成是你,拥有这样的能力,你能忍住不用吗?&br&&br&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br&&br&我凭借这个能力,熟知了学校里的各种八卦。&br&&br&哪个男生喜欢哪个女生,女生谁讨厌谁,谁和谁是真闺蜜,哪个老师是伪君子,哪个老师有婚外情,全都了如指掌。&br&&br&没事的时候,我就给身边的同学讲八卦,听的他们一愣一愣的,被问到消息来源时,我总是露出神秘的微笑:“秘密。”&br&&br&当然我只讲那些不认识的人的八卦。有时他们让我讲讲班里的情况,我从来不会松口,只有一句话:“无可奉告。”&br&&br&这时就会有一声“切~”&br&&br&而我的内心是:“你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事,讲出来你能脸上能挂得住?”&br&&br&班里有个女生J,长得不算漂亮,但是学习很好,平时不爱说话,总是一副很高冷的样子。&br&&br&放在平时,我对这样的人,是没有半点兴趣的。但是不巧那天晚上周围竟没有一个人做梦,百无聊赖,我就游进了J的梦里。&br&&br&梦里是一个柔和的傍晚,天边飘着火烧云,小河,草地,野花。河边是J和一个男生,男生手里捧着一束花,正在说些什么,J低着头。&br&&br&仔细一看,男生原来是M,M是校篮球队主力,又高又帅,女朋友有一打。&br&&br&平时那么高冷,看来也不能免俗啊,我心想。&br&&br&M说了一会儿,越走越近,接着就是拥抱,接吻。&br&&br&俗套的剧情,看得我都想睡,不对,想醒了。&br&正要要转身离开时,只听一声惊呼。&br&&br&J的腹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她抬手就给了M一个巴掌,一脚把他踹进了河里。&br&&br&慌张地向我这边跑了过来,我赶紧把自己藏好。&br&&br&她跑了一会儿,四下望了望,盘腿坐了下来,开始运气!&br&&br&运了几次之后,身上开始冒白气,不一会儿,肚子竟瘪了下去。&br&&br&此时藏在树后的我,心中充满了卧槽:“什么鬼?生理是体育老师教的吗?”&br&&br&那晚以后,我有事没事就去J的梦里溜达,她总是会做一些很逗逼的梦。&br&&br&比如长出白胡子,戴着斗笠,坐在海边垂钓,钓上来一只螃蟹以后用力扔回海里,然后大喊:“去吧姬发,找到one piece,回来建周!”&br&&br&像虫子一样,在地上蠕动着爬,咚的一声撞到墙壁以后,哎呀一声,停五秒,然后再反方向爬……&br&&br&一群男明星向他求婚,然后她说:“金坷垃好处都有啥,谁说对了,我就嫁给他。”&br&&br&总之千奇百怪。&br&&br&每次看到J白天高冷的样子,我都忍不住笑。&br&&br&有几次被她发现,过来质问我为什么笑。我只好搪塞说心情好。&br&&br&然后她就会白我一眼,说一句,傻逼~&br&我心想还不知道谁是傻逼,哈哈。&br&&br&J的梦实在太过精彩,我像追剧一样不想错过任何一集。因此我很少再去别人的梦里,每天晚上守在J梦出现的地方。有的时候她整晚不做梦,我就守在那里静静听她均匀的呼吸声,有时会伴有细微的呼噜声。&br&&br&一旦她开始做梦,那个地方就会升起一个气泡状的梦境,这时我就会悄悄进去,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看她梦些什么。&br&&br&再后来,J梦境的画风突然越来越美,美的让我忘记了她是一个逗逼,吸引我的不再是剧情,而是那些惊艳的背景。&br&&br&亚马逊雨林、撒哈拉大沙漠、桂林山水、乞力马扎罗山、尼加拉瓜大瀑布。&br&&br&每个地方,我知道是在哪,但没想到那个地方可以那样美,角度,光线,色彩,构图都刚刚好,我心里又一次充满了卧槽:这货的地理难道是美术老师教的?&br&&br&随着J的梦境越来越精致,我要隐蔽自己也变得越来越困难,有时要把自己埋进雪里,有时要潜在水中,有时要吊在悬崖上。&br&&br&在这个过程中,我逐渐锻炼成了一个隐蔽大师。不管什么样的环境,我都能找到藏身之处,没人能找得出我。&br&&br&在现实中,J骂了我几次傻逼之后,我们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后来竟然慢慢变熟。我常常看着她笑,她有时也会对我笑,她笑起来比我好看。&br&&br&我发现J既不像看上去那么高冷,也不像梦里那么逗逼,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br&&br&J说她最喜欢摄影,但是家里希望她学金融。&br&&br&我说你会成为一个很棒的摄影师。&br&&br&她说你怎么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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