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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宜昌火车东站做出租车到松滋要多少钱
重宜昌火车东站做出租车到松滋要多少钱,我是春节的早上七点到宜昌东,有知道的请告知下。
想早点回家。不知道在宜昌东站什么地方做长途汽车回家,大概要多久因为做做火车太累了
提问者采纳
个人来接吧。还不一定要走呢,那天的的士是死敲的,能喊多高是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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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3条回答
坐出租车,你太有钱了,要5,6百
建议你最好先做个9路车到五一广场了在坐的士 东站的士黑的很 要是走枝城大桥到市区的话大概400左右
坐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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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第三期 葫芦坝的月亮(短篇小说)
中国松滋政府门户网站 www.  15:32:35
一.日子一碰到腊月,就像甩开膀子赶马车的汉子使着猛劲儿向前蹿。明儿就是月半干,张富贵的心里就像有一个磨盘碾来碾去的难受。
婆娘腊芝拿着瓢正要去喂鸡食,见张富贵像一个葫芦瓢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就嘟哝开了:“你吊着个苦相晃么事,滚一边儿去,眼不见心不烦的。又为你那不讲良心的兄弟犯心了吧,我就说他孙四海就不是个好东西,你还嚼得口吐白沫,怎么样……这几年把你折腾得够惨的吧!”
“你……”
“你什么,我说的不对?这两年你是见到他的影子了,还是见到他的魂儿了?几年了,屁都没有跟你放过,还跟你讲什么信义……”
张富贵把一截烟掼在地上使劲地用脚碾:“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不能把人都想得那么坏。”
“哼,气(倒霉)事情你做得,我就说不得么?哪个像你个直肠子,把身上的肉割得别人吃了,人家还嫌你的肉有腥味。你是什么人,玩得过四海,把你哄的卖了你还给人家数钱!哼,现在的社会,有几个好人。要不上头还提倡搞什么和谐社会呀!”
“你胡扯什么,捣鼓完了没有,没人说你是哑巴!”
“我这是给你提个醒,明天就是腊月十五了,我看你怎么向大伙儿交代。”襄河边的葫芦坝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到了腊月十五这一天,就得把该别人的账还上,有钱交钱,无钱交言,擤了鼻涕脑壳儿轻。
可张富贵手里有孙四海的一堆欠条。也不怪婆娘腊芝埋怨他,他没有底气反驳她,只好闷头让婆娘数落。
富贵怕把话茬子接多了婆娘没完没了,就进了屋子。夜还没有完全网住天,可屋里被暗夜吞噬了,富贵呼一口黑黢黢的空气,把自己放倒在硬板床上,从枕头底下揪出那一坨报纸,在手里捏着,搓着……四海,你一拍屁股走了,叫我这张老脸放哪儿?
张富贵手里拿的报纸里,是孙四海打给乡亲们的欠条,本来应该在大伙儿手里保管的,可这些欠条上都有富贵担保的签字,也就是说这些都是富贵替四海开口借的。当时富贵要把欠条给大伙儿,大家却说,该多少钱我们自个儿记着,这欠条还是你保管吧,打酒只找提壶人。富贵想,也罢,反正四海还款的时候也是要找自己的。可现在这事却成了富贵的一块心病。四海这几年影子都不见了,每年富贵还要厚着脸皮给大伙儿一顿解释,就像是自己做了下贱的事儿。有几家手头紧的,富贵还拿自个儿的钱垫付了。
富贵在床上辗转反侧像煎大饼,他拿老眼从窗口觑,月亮从襄河升起来了,发出的光泛黄,涂在窗口,窗口就像长了一层黄霉。明儿就是腊月十五,怎么今天的月光还不亮啊!那月亮吊在空中,没精打采,倘有人用篙子敲一下,就会从空中摔下来。富贵想起了一首诗里说,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四海,几年了,你就一点儿也不念想故乡么?别人不信你,可我富贵信你,我们是兄弟!富贵清楚地记得几年前的情景――
那时,张富贵是葫芦坝的村长,一年上头忙收提留。他除了负责全村的提留收缴,还包几个钉子户,孙四海就是其中之一。
张富贵和孙四海同庚,张富贵比孙四海大几个月,两人住一个组还是同学,关系还蛮好。按理,四海还应该抬富贵的桩,好好地支持富贵的工作。四海见了富贵说:“哥,你说哪个不想做长子啊!可是我长得矮呀,你叫我有什么办法哩!你宽限几天让我想些法子,有道是,种田完粮,天经地义,我不会赖账的。”四海这么一说,富贵也就不好上门了,就对别人说:“他的提留好说,完不成算我的。”四海见富贵给足了自己的面子,就钻天拱地想法子,总能在富贵快要扎账的当口交上去,不拖后腿。富贵也就更信任四海了,两人的关系因此更贴切了。
先前,孙四海的家底还可以,后来,四海的婆娘病了,这一病就不见有好转,一年上头泡在药里面,成了个药罐子,把个精精神神的四海就泡成了个憨头呆脑的木头了。
一天,四海的婆娘从病床上爬起来,用力陡了些,一口痰吐出来就卷出了一坨血,一会儿,婆娘的口就变成了抽血机,四海见了吓得哆嗦,满脸煞白地跑出屋,刚好富贵来收提留。四海喊:“哥,我婆娘怕是不行了,她的口里像抽水机在抽血!”富贵听了就吼,“还不往医院里弄!”富贵就把来装粮食的汽车喊来,“快,把人拖到院里去。”
院里要一万块搁桌子,没有钱就不收人。急得四海抱头鼠窜,泪眼婆娑,他眼下就连一百元也拿不出来,一万块对于四海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富贵吼:“你还是个男人么,就知道穷号丧!”富贵也想不出法子呀!他身上只有几百元,杯水车薪!他就对随他一起来的会计说:“把收的提留拿来。”会计望着他嘟哝,“张村长,这可是提留啊,今晚就要去镇里结账的。”“结个屁,救人要紧。”富贵双眼充血瞪着会计,“你就见死不救?”会计看着富贵血红的脸没吱声,从包里拿出钱递给他,“不够,只六千元!”富贵把钱接了递给四海,“你先拿去办手续,守在医院。老子回去弄钱。”
“哥,你替我借,我还!”四海咬着牙,“就是借高利贷,我也认了!”
那次,四海的婆娘住院丢了三万多元,全部是富贵帮助张罗的。回到家里,富贵对四海说:“借款的明细账我给你。欠条都在我这儿。你还账的时候要经过我。有几家没有要欠条,莲香妹子说不要你还,你看着办。”
四海接过富贵递过来的账单,眼前一热,泪就滚了出来,“还,都要还,可这人情我怎么还啊!”
富贵说:“哪个要你还人情,乡里乡亲的,谁没个大难小灾的,大家大帮小助是应该的!”
张富贵为四海的婆娘住院忙乎了几天,没有按时上交提留,还把农户上交的提留款挪用了。这事儿在那时就是大事了,影响了整个片区收缴提留的进度,拖了片区的后退。张富贵的村长被片区领导撸了。
为这事,四海觉得是自己害了富贵,就跑到片区去说明情况。片区领导说,张富贵在那时救你婆娘是对的,我们撤了他村长也是对的。家有家规,党有党纪。
四海找到富贵,给他下跪。富贵掼了四海一拳,“你就是个怂蛋,我不当村长就没有饭吃了啊!你再像这样,就不是我兄弟!”
四海说:“我失去了一个村长,却换来了一个兄弟!富贵,我有你这个哥,值了。”
想到这里,张富贵喃喃自语,四海,你对哥说的话怎么就不兑现呢?你把信义二字挂在嘴边儿可你讲了吗?月光挪到了床上,床上泛起一层白光。富贵眨了一下眼,觉得月光亮了许多了。明天该怎么跟乡亲们说呢?
“你还有脸在家里挺尸,还不填了肚子去想法子,我听大伙儿说了,他们明晚都要来找你要账。”婆娘催富贵。
“我想啥法子,四海又没回家。”
“你就不晓得去问问莲香?莲香都是四海的人了,她还能不晓得四海在哪儿?”
吃了饭,见富贵还在磨蹭,婆娘说:“你还窝在屋里啊,你不去我去!”
富贵怕婆娘那个咋娃子嘴惹出麻烦就连声说:“你在家里忙,我去,我去!”
二.月亮吊在葫芦坝上,葫芦坝被襄河水缠着,像一个温顺的姑娘躺在妈妈的怀里,静谧,安宁。
当真去莲香的家么?走在半道上,张富贵犹豫了,婆娘啊,你就是个马大哈,这黑灯瞎火的夜里,你要我个大老爷们儿去人家寡妇的家里,这怎么合适呢?你不怕别人说闲话我还怕别人嚼舌头根子呢?那,去哪儿呢?总要在外面溜达一会儿了才能回去啊!对,就上赵柱子家去。赵柱子和四海结拜为叔侄,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
赵柱子是从襄河对岸来葫芦坝做女婿的。那年秋天的一天,赵柱子第一次踏进葫芦坝就碰到了一桩惨事,孙四海的妻子死了,摊在堂屋里两天了还没有下葬,说是没有钱料理后事。四海像被雷公老爷打痴了,两眼无神地望着门前,他的儿子水深跪在母亲的遗体旁泪流满面。赵柱子就对妻子凤阳说:“你送点钱过去给那位大叔吧!”凤阳说:“这可是我们结婚要用的钱啊!”赵柱子说:“结婚可以简单些,你看,人家是火烧眉毛哩!”刚好这时富贵来了:“哦,凤阳回来了,你看,你四海叔遇到难事了,他六神无主,我在帮他忙乎,这不,刚弄了点钱……”没等富贵的话说完,赵柱子就扯过了凤阳肩头上的挎包从里面拿出一叠钱来说:“叔,拿着吧。您看,还有要我忙乎的活儿吗?”赵柱子就对凤阳说,“凤阳,你先回去,我到那儿忙乎一会儿。”也不管凤阳愿不愿意,赵柱子就和富贵在四海家里帮助料理了。
四海看赵柱子忙前忙后,就跑过去跪在他面前说:“大侄子,大好人,你叫我拿什么还你这份情啊!”
赵柱子拉起了四海说:“使不得,快请起,您要是不把我当外人看,就把我当大侄子。我就认您叔了。”
“这……,我高攀不上啊!”
“叔,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您这一份难事,我们大伙儿一帮不就扛过去了吗?”
把婆娘拉下山后,四海整个儿人就真的垮了。他觉得自己比村里任何人都矮三分了。成天儿有事没事的就蹲在自己的几亩田里刨啊挖的。儿子水深跟在他的屁股头也闷不吱声的。快到上学的时候了,也不见水深有个什么准备。
打那次赵柱子在四海家帮助料理了四海婆娘的后事,他就有点放不下四海一家了。赵柱子这天来到了四海的家里,爷儿俩都不在,他知道他们都到襄河边的滩田里去了。柱子就匆匆跑去。四海坐在一个山包上看着田里的庄稼,痴痴地。水深坐在离四海几丈远的地方眼里望着天,瞧着天上飘飘悠悠的白云出神。赵柱子这天碰到富贵了,富贵告诉他,四海的儿子考上了潜江高中,整个村里就他儿子一个人考上了,富贵说得还很兴奋,这就等于是过去中了举哩,可是,四海穷得屁股都遮不住了,到哪儿弄一千多元的学费啊。说到这里,富贵的脸色暗淡了,我现在也一点忙都帮不上了。听了富贵的话,柱子说:“水深兄弟真是这么好的成绩?”“那还有假。”富贵说,“我的侄子在镇上的初中教书,水深就在他的班上,他告诉我的。哎,柱子,你去问问水深,高中的通知书他说不准都接到了哩!这孩子,晓得他爸供不起就没吱声。”
大老远的,柱子看见了水深,他好像在水深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柱子以全班最好的成绩考上了县城的重点高中,就因为家里穷,供不起他和弟弟一同上学,他把机会留给了弟弟,而自己流着泪南下打工。他看见水深痛苦的表情就知道了,富贵叔说的都是实情。他走拢去对四海说:“叔,让水深上高中去吧!”四海看柱子一眼,突然像小孩子“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大侄子,就是把我这把老骨头卖了也换不来钱啊。我不是人啊,连自己的孩子都养不活。”&&&&
“叔,”柱子坐在四海身边说,”我把水深当自己的亲兄弟哩!我来替水深想办法。”
“大侄子快别,我怎么能再给你添麻烦啊!再说,你和凤阳也管着一大家子哩!”
“叔,我现在手头过得去。让水深上学要紧,不能耽误哇!”
四海说什么也不接柱子的钱,柱子只得把钱递给水深,“水深,你接着,哥借给你的,到时候你还哥。你不接这个钱,就是一个怂包。”
柱子把钱卷成筒儿使劲扔给水深,头也不回地走了。
“哥――!”水深接了钱,看着柱子的背影大声喊,“哥,水深以后加倍报答。”
水深上学后,四海就谈不上还债了,光每月水深的生活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土里刨食,难啊!每次水深回家的时候,四海总是拆东墙补西墙地应付,日子打发得沉重而又艰难,而赵柱子就成了四海挡住风雨的一面山墙。
富贵想到这里不禁感叹一句:“柱子啊,你为四海也操了不少心龋 
抬起头来,赵柱子的家就在眼前了。
月亮当顶了,这时的光更亮了,月亮边儿的一圈黄色的光消散了。富贵看了看头顶的月儿说,明天肯定也是个好月亮。他看着赵柱子的屋子,黑黢黢的,没有一丝儿光亮!忽然,富贵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语喃喃,“我怎么老糊涂了呢?赵柱子的儿子得了白血病,要骨髓移植,八成没有回家啊!”
富贵就踅了身子漫无目的往一条小路上走,这老天是怎么了,怎么让好人都过得不顺利哩!本来,赵柱子一家过得好好儿的,儿子就突然得了白血病,花去了几十万元,卖了车,卖了城里的房子,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总算把儿子救了。可这往后的日子就难了。赵柱子只得风里雨里给人开出租车养家糊口。四海呀,你知道你的侄子的难处吗?要是你晓得了,你能不把该他的钱快还上?就连莲香都在替你想着哩!
那日,赵柱子的孩子要进行骨髓移植了,全村的老少爷儿们都来到赵家捐款,赵柱子说什么也不接受,富贵发火了,“柱子,一家有难大家帮,这是葫芦坝的习俗,你是葫芦坝的人就得领这份情。”
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流泪了,双手接了富贵手里的钱啜泣地说:“叔,我是葫芦坝的人,我领乡亲们的情!”
这时,莲香从怀里掏出一扎钱递给赵柱子:“柱子,这是你叔四海还你的钱,他没时间回来,委托我带给你!”
凤阳要接钱,赵柱子喝住了:“婶子,这钱我不能要,我知道叔的品行,叔有钱还他是会回来的。我相信叔是个信义之人。”赵柱子心里清楚,这钱是莲香婶子的丈夫出了车祸的赔款,是莲香婶子的防老钱。他很清楚,莲香婶子心里有四海叔,别人都以为他们俩是一家人了,其实,四海叔怕连累莲香婶子,他不还完债是不会和莲香婶子在一起的。他怎么能要婶子的钱哩!
到哪儿去呢?富贵心里寻思,管不了那些了,就到莲香的家里去探探虚实。月亮的清辉洒在小道上,于是他迈开了轻快的步子,哼起了花鼓调子来打发烦恼――
月亮哥来跟我走,
走到襄河背鱼篓,
背了鱼篓往回走,
妹在河边洗背篓。
莲香的家门挂着一把大锁,月光下,那锁泛着浅浅的冷光……
三.一进腊月,莲香的心就有几只猫爪抓得难受。有几个婆娘有事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当着她的面议论四海,说四海不是东西和村里人玩失踪,就想赖掉大伙儿的钱。说着话的时候,几个人同时斜睨着眼觑莲香,说得莲香心里不是滋味儿,觑得莲香满脸像长了刺儿。
这几天,莲香的心里成天儿的七上八下的,做事情也神情恍惚。有好几次,她家里的电话响了,她去接,可就是没有人讲话,她怀疑是四海打的,可他怎么就不讲话哩!几年了,你怎么半句话也没有带给我呀!你是不是变了心呀!她不信四海是这样的人。
莲香朝葫芦坝的民垸堤走去,和四海一家的点点滴滴一幕一幕地在她眼前晃动――
莲香和四海的婆娘都是从襄河西边嫁过来的,两人在家里做闺女的时候就是姐妹,加之四海和莲香的男人两个好得像多了一个脑壳,两家比亲兄弟连得还紧,后来,莲香的男人出了车祸,莲香只晓得傻哭,一切后事都是四海和他的婆娘帮助料理的。为了跑赔款,四海不知耽误了多少功夫才好容易跑到手,还医瞬簧倏В阋暮:穑骸懊米幽阈∏莆遥话盐业备缌耍俊
有人说莲香命里克夫。莲香不想找人了,四海的婆娘就说 :“妹子,碰到合适的,姐来给你撮合,什么克夫不克夫的,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谁还相信这个。”可后来,四海的婆娘一病不起,莲香几乎天天到四海的家里,陪四海的婆娘说话,烧火燎灶安置婆娘和四海爷儿俩。家里缝缝补补的活儿都落在莲香的肩上了。婆娘看着莲香心里有了心思哩,她对莲香说:“妹子,水深认你做干娘吧!反正你在尽娘的义务。”水深喊一声娘,莲香的脸上就灿烂得像一朵花了,她大声地应,哎――!莲香就三块两块地塞给水深零用钱。水深懂事,干娘给的零用钱他舍不得花,攒起来交给了四海。
婆娘临咽气之前要四海把莲香喊来了,她看着莲香说:“妹子,这个家已经离不开你了。”她拉了莲香的手,又拉了四海的手,“妹子,你若不嫌弃四海,两人就一块儿过吧!”莲香看着四海,四海却对婆娘说,“你糊涂,我们是个什么家呀,你要妹子来受苦!”莲香说:“四海哥,只要你愿意,我来!”
可四海不答应。他一个大男人能要别人帮她背债么!他对莲香说:“我一天还不完债,婆娘说的话我就一天不搭口。”
莲香知道四海的男人脾气,他敬重的就是这样的男人,她还是三天两头地帮四海料理家务,村里有人嚼舌头根子了,一个寡妇,一个鳏夫,唱热闹戏哩!
富贵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后对四海说:“四海,你就和莲香合在一起算了。反正大家都这样认为,你们也有这个意思。”
“哥,嘴长在别人嘴里我拦不住。”四海说,“我就是再混也不会胡来的。”
后来,四海对莲香说:“妹子,你就不来了,免得别人舌尖嘴长的,你的名声要紧哩!”
“我不怕!”莲香说,“你个爷们倒怕了?”
“我是为你想哩,妹子!”
“那好!我不来,叫水深到我家里住,撩啊,洗啊的活儿我干。我是水深的干娘,不,从现在起,我就是水深的亲娘,娘给儿子缝缝洗洗总可以吧!”水深就住到了莲香的家里了。有时候,弄了好吃的,莲香就叫水深端给四海,莲香就没有踏进四海家半步了。
水深上高中后,莲香几乎每个月都要到城里看水深。水深真就把莲香当自己的亲娘了,有什么事情水深跟莲香讲都不跟四海说。有好几个月水深的生活费都是莲香送去的。
有一次,四海去城里给水深送生活费。在校门口碰到了莲香。四海讷讷地说:“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
莲香埋怨道:“哼,我都成母老虎了,这些日子你和我说过一句话么?”
四海结结巴巴地说:“哎,我……我……”
“我什么,你就不是一个大男人!”
四海哪里不知道莲香的心思哩,婆娘的话莲香听进去了,他也听进去了。可是他就是不能,莲香男人出车祸后赔了几个钱的,这就等于是她的养老钱,他和她在一起后,莲香还不把那几个钱贴进来,这叫他心里怎么过得去哩!
等到了中午,水深出来了,看见了莲香喊:“娘。”又看见了四海喊,“爹!”亲亲热热的,真像是一个三口之家啊!四海掏出一把散票子给水深,“你这个月的生活费。”水深说,“爹,你才想起给我的生活费呀!这几个月都是娘给我的哩!”“爹晓得!爹弄了钱还你娘!”
莲香说:“算了吧,你把钱收起来,这当儿田里的开支要紧,这个月还是我给水深。”莲香就把钱塞在了水深的手里,“把你爹的钱给他!”水深就把钱给四海了。四海心想,狗日的,还真把她当你的亲娘了哩!
莲香看着爷儿俩兴奋地说:“四海,水深,今天我们在一起了,走,一块儿吃顿饭。”这正是四海的想法哩,在一起吃顿饭,也表示一下对莲香的感谢,可莲香却说:“水深,这顿饭娘请你们爷儿俩!”
吃了一个火锅,大冷的天也感到暖和了。酒,把四海的脸涂红了,四海对儿子说:“你快去上课,我和你娘回去了。”
听了四海的话,莲香心里灌了蜜。水深看着四海和莲香说:“爹,娘,你俩慢点走!”看着儿子远去的影子,四海发愣。莲香扯了四海一把说:“我们回吧!”
两人就去车站搭车。上了车,莲香坐了,她指望四海坐在她身边的,哪知四海从她身旁走过去,坐到了最后排的椅子上,莲香瞪了四海一眼,哼……
下了车,天已经黑下来了。两人紧走快赶,进村子的时候,四海说:“周妹子,你先走,我,我到后面保护你!”
“你少跟我。”莲香气鼓鼓地说,“我还不知道你心里的算盘,你怕别人说闲话!好,你的名声重要,我先走了!”莲香就气冲冲地走了。
莲香走上了葫芦坝上的民垸堤,襄河水还在悄无声息地流,河面上泛着点点银光,忽听到远处河面上漾来了歌子――
葫芦坝上鸡子叫呀,
人们莫要睡懒觉哦,
鸡鸭叫来牛马闹呀,
忙煞村里爷老少哦……
葫芦坝是没有懒人,孬人的。莲香深信,四海是襄河水泡大的男子汉,他不会给葫芦坝丢脸的。
莲香还在向前走,她要走到河边的渡口,来到了渡口,她静静地站着,一忽儿,四海的影子也站在了渡口……
几年前的一天晚上,她把四海送到了渡口,她和四海就是在这儿分别的,四海站在渡口,面朝着村子,大声喊叫:“富贵哥,柱子侄子,乡亲们,我四海走了,我会回来还乡亲们的情的,我向襄河起誓,我孙四海是葫芦坝的汉子,我要对得起葫芦坝!”莲香看见,四海的眼里噙满了泪花儿,她趁四海没注意,把伍佰元塞在了四海的包袱里说:“四海哥,我等你!”
“妹子,你还是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吧!”四海背了包袱大踏步斜下渡口,莲香看着四海上了船,她眼窝里泡出了两行热热的泪疙瘩……
“不,我的心被你们爷儿俩牵走了。”莲香看着四海的背影,死死地说。
这当儿,莲香在心里叨念,四海呀,那几个无声的电话是你打的吧!你有什么怕讲的哩!莲香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四海不回来的话,她就把那防老的钱拿出来,替他把账抹平。她不能让人们的唾沫星子把四海淹死。四海再打电话来的时候,她就抢着告诉他,我跟你把账还了,你在哪里,我要去找你!我不能再这样寒冷地过日子了。
月儿挂上中天,寒气袭来,葫芦坝的民垸堤上还站立着一尊雕像,死死地望着渡口……
四.呼哧呼哧――
渡口那儿传来了呼吸声,这呼吸声很急切、短促。
一会儿,一个黑影子就爬上了渡口,他拄着一根拐杖,把腰艰难地站直,喘着粗气吼:“葫芦坝,我回来了――”蓦地,他看到民垸堤上有人影晃动,吃了一惊,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揉了揉,一个影子向他扑下来:“四海――”四海紧紧地抱住了影子,泪流满面:“莲香妹子――,你,你是何苦啊!”莲香瘫在了他的怀里,浑身打着哆嗦,“我就知道你今天要回来的。我就晓得,葫芦坝没有一个汉子是孬种。”莲香摸着四海的头,“你,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哇?”
“嘿嘿,瘦,人才精干啊!”
“不,你一定在外面吃了很多苦,你说,你在外面都干了些啥?”
“我,我……除了不干违法的事儿,什么都干过。”忽然四海用双手按着肚子,望着挂在襄河上的月亮,有气无力地说,“今晚,葫芦坝的月亮真圆啊……”
莲香从四海的怀里拱出来拉着他的双手,“四海,你怎么了?”
“哦,大概是饿了!”
莲香扶起四海:“走,快回去,我给你弄吃的。”可是四海却蜷着身子似乎站不起来了,月光下的脸更加蜡黄。莲香吓得哆嗦起来,“这可怎么办啊!”莲香急得哭了起来。她一个劲儿地呼唤着四海,可是四海牙关紧闭,双眼紧闭……“四海,你,你可不要吓唬我呀!”寒夜里的哭嚎使渡口弥漫了悲凉……
“莲香妹子,你怎么了?”一坨火星飞快地向莲香这边移来,一个声音传入莲香的耳鼓。
“富贵哥,你快来,四海昏过去了。”
“四海?!……”富贵几乎是飞到了莲香身边,看着躺在地上的四海,蹲下去双手揽住四海的身子,“兄弟,你怎么了?”
“饿的。”
“快!”富贵弓腰背起四海,“兄弟,我们回家!”
莲香在旁边扶着。富贵说:“莲香妹子,你快回去弄点吃的,我很快就到!”
富贵背了一身热汗,莲香的家总算到了,他把四海平放在床上,四海还没有醒来。看着四海蜡黄蜡黄的脸,富贵说:“莲香妹子,我看四海不像是饿的,八成他得了什么重病?”
四海的双眼睁开了,有气无力地喊:“哥,……”四海企图坐起来,可是他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他望着富贵,眼里泡满了泪,“哥,对……不起!”四海的舌头卷起了,说话含混不清,急促的喘气声把这几个字淹没了。富贵示意他不要讲话。四海“哇――”的一声,脑袋像涨破了一样,他把脑袋挪到床边,身子一耸,眼睛一闭,口里喷出了一股鲜血,顿时,满屋子弥漫了血腥味。
“你怎么了,兄弟!”富贵扶着四海的肩头,“你病成这样了怎么不吱个声呀!”
“四海。”莲香看着奄奄一息的四海,傻了!
“莲香妹子,快,拿毛巾来给四海揩一揩!不行,得把他马上弄到医院去!”
“不,不了!”
四海的眼睛睁开了。
富贵急切地问:“兄弟,你究竟怎么了?”
“没……没啥……”看得出,四海有好多话要讲,可是他似乎已经讲不出来了。他向富贵伸出右手,富贵拉着了他的手,四海把富贵的手按在了他的腰间后又昏过去了。富贵想,八成他有什么事情托付给我。
“莲香妹子,快,给柱子打电话,要他快些把车开过来。”
莲香去打电话了。
富贵扒开了四海的棉袄,看见他的腰间缠着一个布袋,他慢慢地把布袋解下来,打开,里面装的是一个一个的信封,信封上都写着名字,解开信封,里面是钱,还有四海写的账单,账单上记载的是还钱的数目和利息,还有,就是一些道歉的话……看着这些,富贵的眼圈儿红了,“兄弟,我就说你是一条汉子,你这些年是在用命拼啊!”
“柱子马上就开车过来。”莲香把信封一个一个地摆在床边的柜子上,抽泣地说,“富贵哥,这些就麻烦你代四海还给乡亲们了。四海啊,你……你是在拿命换你的名声啊……呜呜呜……现在都有合作医疗了,到医院也用不了几个钱呐,你怎么就不顾惜自个儿的身子啊……”
还有一个信封上写着富贵莲香和赵柱子三人的名字,富贵打开,是四海歪歪扭扭的字,一共三张,一张写给富贵的,一张写给莲香的,一张写给赵柱子的。都不长,几句话。
写给富贵的――
哥,兄弟没给你丢脸,兄弟还是葫芦坝的一条汉子!只是这些年委屈了哥,对不起!
写给莲香的――
妹子,水深忙过了这阵子他就来接你到城里去,我求你跟他去。你该享点清福了。我对不起你,你的恩情我下辈子还!
写给赵柱子的信――
大侄子,每当叔在外有难处的时候,叔就想起了你。是你的义举支撑叔的信念,叔也要做个信义之人。
还有一张小纸条夹在里面,是医院的病历,可是富贵看不大懂。
“叔,叔――”赵柱子风风火火地闯进屋子,“叔,我叔怎么了?”
富贵把病历递给赵柱子。赵柱子看了半天,愣愣地,眼泪从眼圈儿转出来,“叔,你怎么病成这样了哇?”
“啥病?”富贵拿起一个信封递给柱子,“这是你叔还你的钱,你点点……”
“都什么时候了,还钱钱钱的……”柱子推开富贵递给他的信封,一把撸起四海就跨出门,拱进了出租车,冲屋里大声喊,“富贵叔,你把我叔带回的钱再带上,医院肯定要钱搁桌子的,婶子,你快上车扶叔……”
“柱子,你叔得的什么病啊?”莲香抱着被子跑出屋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问。
“八成是……肺癌……晚期……!”
富贵撸起柜子上的信封装入四海的布袋里和莲香急急忙忙地上了车。莲香用被子裹紧了四海,他们一左一右把四海夹在中间,就像爹娘关爱着生病的婴儿。
出租车轻吟了一声,车身抖了一下,车屁股腾起一条黑烟,一会儿就拱出了葫芦坝,只看见车灯射出的光亮飞快地闪动着,一晃一晃的,在月夜里依然十分耀眼……(罗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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