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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白名承祖,家族世代以开棺材铺为生,祖宗有训:寿材只卖给方园五十里以内的死人。耐着性子看下去,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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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里棺材铺》未分卷对不起,您要访问的页面暂时没有找到,您可以:&figure&&img src=&/50/v2-e6eeb3d2701003ceb5d49acde6e71b38_b.jpg& data-rawwidth=&1144& data-rawheight=&698& class=&origin_image zh-lightbox-thumb& width=&1144& data-original=&/50/v2-e6eeb3d2701003ceb5d49acde6e71b38_r.jpg&&&/figure&&p&1.&/p&&p&“请在这一栏填写您新的个人形象。”&/p&&p&“那个…”&/p&&p&“您还有什么疑问么?”&/p&&p&“不是…我很好奇你们作为一个形象包装公司,不需要了解客户的个人情况么?”&/p&&p&“需要,但那倒是小事了。”&/p&&p&看着西装革履、笑容满面的男顾问,赵凡心里的提防又增添了几分。&/p&&p&屋里的冷气正得寸进尺地把他逼出一个寒颤。&/p&&p&如果不是因为三天后的那件大事,赵凡是万万不会来这种来头不明的古怪公司作客的…&/p&&p&赵凡说:“任何个人形象,你们都能满足么?”&/p&&p&顾问说:“理论如此,实际也差不多。”&/p&&p&赵凡说:“但…但我说了只有三天时间。”&/p&&p&顾问说:“足够。”&/p&&p&赵凡说:“能把我这个单眼皮小眼睛的精瘦宅男变成某个肌肉结实、五官立体的时尚男模?”&/p&&p&顾问说:“完全可以。”&/p&&p&赵凡尴尬地笑笑说:“您这就是胡扯淡了。要说换个发型、讲究个服装搭配我还能姑且信一信,你说连颜值、身材都能短时间内改变,那只能是魔幻故事了。”&/p&&p&顾问说:“赵凡先生,我说的是改变您的形象,而非您本人。”&/p&&p&赵凡不解地说:“我不太明白…我的形象不是我本人,那还能是什么?”&/p&&p&顾问说:“你本人是真正的你,而形象是旁人记忆里的你。”&/p&&p&顾问轻轻击掌两下说:“帮我关闭掉‘影子’。”&/p&&p&办公室的门外传来一声利落的答话:“了解了。”&/p&&p&下一秒,赵凡眼前那个身材消瘦、颧骨高耸,甚至称得上有点面目可怖的男顾问的身形渐渐模糊。&/p&&p&从那团朦胧的光影里,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像是要破茧而出。&/p&&p&2.&/p&&p&赵凡惊愕到无法言语之后,他脑子里却泛起了毫不相关的念头。&/p&&p&他不知道顾问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但如果是女人的话,那可能她就是赵凡生命里除了母亲对话最丰富的异性。&/p&&p&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他就从与人的交往里感到一种隔阂,像是两人的面庞之间凭空生成了一个薄膜,声音和情感都被闷在水底,只能在湖面泛起几个可怜的气泡。&/p&&p&他的孤僻从此刻开始发芽,直到母亲发现了苗头。当孩子们成群结队的走在放学路上时,赵凡一个人闷不吭声地沉着头,跟在最远的队尾。&/p&&p&他自己独立成队了。&/p&&p&赵凡从小没有父亲,“爸爸”这个词对他来说有点陌生。妈妈一个人承担了不少男人的职责,最重要的是扮演一个严父。&/p&&p&妈妈说:“小凡你不能这样,你要多跟班里的孩子们玩、交朋友。”&/p&&p&还是个小学生的赵凡说:“我不喜欢。”&/p&&p&妈妈说:“听话,男人可不能耍小性子。”&/p&&p&赵凡说:“我是没长大的男人,你不是男人。咱娘俩都可以耍小性子。”&/p&&p&妈妈说:“可你长大到社会上,肯定是要吃大亏的。”&/p&&p&赵凡说:“那就吃。”&/p&&p&妈妈说这孩子有点“轴”、“犟”。所以他确实在一路吃亏。被恶作剧、被排挤、被针对已经是司空见惯。&/p&&p&而最严重的是被遗忘了:初二那年春游,旅游大巴那满满一车人把赵凡扔在了风景区里。他听着激越的流水声,却提不起恼怒的念头。&/p&&p&这些亏吃到了高中,他终于觉得有点吃饱了。&/p&&p&那年他认识了夏兰。&/p&&p&夏兰是那个在角落里和旁人没有交流的女孩,即便上天次给了她不错的脸蛋。但她沉着头读着自己的书本,像和旁人无关、和整个班级无关。她从不和别人产生非必要的交流、似乎也没有任何朋友。她自顾自的作着自己的事情,像是把她纤盈的身躯包裹进圆润的蛋壳。&/p&&p&赵凡从那时起,开始缓和他对旁人的恐惧。高中年代最幸福的时刻之一,就是每个自习结束的下午,他看向同坐在最后一排的夏兰,比着某个手势。&/p&&p&而夏兰会回报以一个极浅的微笑。&/p&&p&他们的交流往往浅尝辄止,或是言语极其简短。&/p&&p&整整三年,他都没有提起胆量,要下这个女孩的联系方式。而高中生活在一个发闷的六月雨里的几场考试中,潦草结束了。&/p&&p&赵凡的大学坐落于一个火热的城市,也有着热烈的氛围。他一反常态地决定参加一个艺术社团,那种长久以来的幽闭终于有所动摇了。&/p&&p&因为他听说,在这个社团里他可以和夏兰重逢。&/p&&p&传言没有骗他。&/p&&p&她仿佛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高中时代那个雅静的女孩。&/p&&p&和曾经的她一样,夏兰只会坐在活动教室最角落的位子里,捧着自己的书,读的入迷。她和外面的嬉闹格格不入,只会偶尔抬眼轻瞥几眼赵凡的模样。&/p&&p&这眼神曾经让赵凡几个夜晚辗转反侧。&/p&&p&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兴趣组织如此积极过,任何活动他都场场不落。三天后就是年度校园艺术节,他的节目正在压轴的一环。如果表演大获成功…或许他就有勇气去和夏兰,要一个小小的联系方式。&/p&&p&这时,一家名为“黑线”的个人形象包装公司的广告,渗透到了校园论坛的一角。&/p&&p&他的眼神没能从那广告上挪开。&/p&&p&3.&/p&&p&顾问说:“没吓坏吧。”&/p&&p&赵凡怔了一下说:“没事…你新的形象更有亲和力一点,看着反倒舒服了不少。” 顾问说:“那好。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杜雪晴,是‘黑线’的技术总监。黑线本质上是一个科研机构的年轻的商业部门,我们在测试一种尖端技术的商业和民用化。”&/p&&p&赵凡说:“尖端…技术?”&/p&&p&杜雪晴说:“没错。人本质有两种存在形式。一种是物质存在的“实体人”,另一种是在所有旁人‘印象’的集合。这个集合本质是一团量子云,科学上称之为‘记忆联结体’,我们俗称其‘影子’。”&/p&&p&赵凡说:“我不是很懂…”&/p&&p&杜雪晴说:“当所有其他人印象中的你统合在一起,就会构成一个‘影子’。这个影子就是别人眼中的你。我们可以直接修改影子,进而达到客观上即时影响你的形象的效果。”&/p&&p&杜雪晴试着自己的鼻梁说:“正如我之前的影子是一个消瘦的男人,那是我修改、凝固了我的影子。我在你眼中的印象会一直是那男人,而非真正的我。当我关闭掉对影子的修改,印象和实体就会逐渐重合,我在你眼中也会复原。”&/p&&p&赵凡瞠目结舌地呆滞了一分多钟,然后突然愣愣地点头。&/p&&p&杜雪晴笑着说:“您是所有客户里接受最快的那个。”&/p&&p&赵凡说:“没…没事。可能因为我比较宅,对于这种胡说八道接受能力比较强。”&/p&&p&杜雪晴说:“那您可以填写期望的形象了。我们会用仪器直接将修改作用于影子,这跟发一条朋友圈一样简单。”&/p&&p&赵凡说:“等…等一下!我也不知道我具体要什么形象,你们能听完我的经历之后,帮我参谋一下么?”&/p&&p&杜雪晴收敛起笑容,点了点头说:“完全可以,客户的需求是至高无上的。”&/p&&p&紧接着,赵凡花了一个钟头的时间,把自己从小学年代的经历源远流长地叙述到了今天早晨。他讲完了半部简明地人生历史。&/p&&p&杜雪晴说:“听你的说法你的影子应该比较孤僻,没想到竟然如此滔滔不绝。”&/p&&p&赵凡怔了一下说:“我在压力极大或者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反而比较能说…&/p&&p&杜雪晴说:“在你说话的时间里,我让技术人员生成了你的影子的参数图谱。“&/p&&p&她指着桌上的电脑屏幕说:“这是你的影子的外观。”&/p&&p&赵凡盯着屏幕里的照片看了看,那人分明是自己,但又不全是自己。那个“赵凡”瘦骨如柴、面容枯槁。他眼窝深陷、皮肤皲裂、驼背,简直像是垂死的病痨鬼。&/p&&p&赵凡知道自己相貌平平,但绝对没有丑到这样面目全非的地步。&/p&&p&杜雪晴说:“下面还有一些额外的印象参数。你给人的第一感觉是‘阴暗’、‘自闭’、‘孤僻’。除此之外‘宅’和‘尴尬’也赫然在列。亲和力只有D级、幽默感更是只有F……”&/p&&p&赵凡惊惶道:“我从没想过我给人的印象差到这种地步。”&/p&&p&他像是蝴蝶群里一只丑陋的蛾子,连扑火都令人作呕。&/p&&p&杜雪晴说:“这都无关紧要了。虽然你的影子的综合评分现在只有14分,严重不及格。但为你打造一个高分影子,只是一瞬间的事情。”&/p&&p&赵凡咽了口唾沫说:“修改影子要多少钱?”&/p&&p&杜雪晴说:“由于是试营业,第一次并不收费。我们已经根据你的情况设计了一款相对完美的影子,它很特别,也非常适合你。”&/p&&p&赵凡只经过了象征性的犹豫,便笃定地说:“好…”&/p&&p&4.&/p&&p&自从凝固好全新影子之后,杜雪晴喜上眉梢,还叫出来十几个员工一起观赏,人人口呼“绝赞”。&/p&&p&随即,这位干练的女顾问言说了一大串注意事项,并要求赵凡一一牢记。赵凡榨干了从婴孩时期积攒下的所有瞬时记忆力,才勉强把那些话收拢进脑海里。&/p&&p&这是赵凡拥有新影子的第一个早晨。&/p&&p&当赵凡起床的时候,他发现几个舍友都在有意无意的把眼神汇聚在他身上。他像是只珍稀保护动物被展览起来,目光盯的他浑身不自在。&/p&&p&尤其是哪个五大三粗满口脏话的舍长,也在目不转睛地看他。&/p&&p&赵凡在刷牙的时候,舍长的目光在他的脸颊停留了五秒之久。直到赵凡浑身起鸡皮疙瘩,忍不住问道&/p&&p&:“舍长,你看我干嘛?” 舍长抓了抓鸡窝般的头发说:“没啥。” 赵凡说:“没啥…?”&/p&&p&舍长说:“没事…就是感觉老三你今天莫名的帅。”&/p&&p&赵凡说:“老大,你没事儿吧?”&/p&&p&舍长说:“呸呸呸,我他妈咋这么恶心,帅个屁,老子最帅。”&/p&&p&这时,顾问的叮嘱犹在耳畔。&/p&&p&&br&&/p&&p&&i&“第一,影子的修改会直接作用于‘印象’。这意味着旁人会觉得从以往到现在的你都是全新的,突兀感会在几分钟内消退。”&/i&&/p&&p&&br&&/p&&p&舍长说:“去吃早饭么?”&/p&&p&赵凡没回答。&/p&&p&舍长重复道:“老三,去吃早饭么?”&/p&&p&赵凡有点发懵,这才知道老大在问自己。因为自己向来是不吃早饭的,而且舍长也从来没对他这么关切过。&/p&&p&赵凡笑了笑说:“我还要磨蹭会再去上课,就不去吃了。”&/p&&p&他分明地瞥见几个舍友都流露出了一种难以捕捉到的失望。&/p&&p&舍长说:“你这…老特么不吃早饭,胃能好么?”&/p&&p&赵凡说:“那…去吃吧。”&/p&&p&舍长说:“这才对嘛。”&/p&&p&&br&&/p&&p&&i&“第二,新影子的颜值和亲和力都是最顶级的。这些特质的效果无关性别、年龄和身份。你会吸引周遭的人不自觉的想和你相处。”&/i&&/p&&p&&br&&/p&&p&今日的食堂格外的拥搡,“早餐”这一对赵凡来说罕有存在的事物,留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头晕目眩的人山人海。&/p&&p&“赵凡?”&/p&&p&赵凡看了看眼前前来搭讪的女孩,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姑娘只有最黯淡的一个剪影。她大概率在班里担任什么职位。可能是班里的班长?团支书?还是什么其他东西。赵凡并不清楚,也从来没关心过。大学的这几年,班级上他能叫出来名字的人屈指可数。&/p&&p&他本是角落里的蛾子,没有心情也没有必要了解蝴蝶们的颜色。&/p&&p&赵凡僵硬地点点头说:“嗯…”&/p&&p&女孩说:“你该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吧?”&/p&&p&赵凡说:“我知道吧。”&/p&&p&女孩说:“哈哈哈哈哈…你可真逗。”&/p&&p&看着女孩的笑容,赵凡不禁浑身发冷。&/p&&p&逗?逗在哪里呢?这句话有一丝好笑的地方么?&/p&&p&赵凡一头雾水,像嗓子里喊了一块冰碴。&/p&&p&女孩转过身低声说:“我没带饭卡,能帮我刷一下么。”&/p&&p&赵凡说:“可…可以啊。”&/p&&p&女孩说:“那真是太谢谢啦!”&/p&&p&赵凡说:“嗯…”&/p&&p&直到最后,赵凡都不知道这个梳着单马尾的活泼女孩的名字。他只知道女孩的眼神一直没离开她,还在不停的痴痴笑着。&/p&&p&&br&&/p&&p&&i&“第三,影子的幽默感设定是超出正常阈值的。‘幽默’会成为你的人格烙印之一,并深刻地影响旁人对你的评述。”&/i&&/p&&p&&br&&/p&&p&食堂的经历,只是赵凡生活轰然变革的一个起点。&/p&&p&从宿管阿姨到食堂大妈,从看门大爷都报刊亭的小哥。任何一个人的眼神都忍不住在他身上驻足,他似乎变得光彩照人、活力四射。在社团、在班级、在寝室,他都变得万众瞩目、神采奕奕。&/p&&p&但夏兰还是只会抬眼轻轻看他,报以一个极浅的笑容。&/p&&p&赵凡疲于应付那些蜂拥而上的人们,那些被影子吸引而来的人们。但新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并蒂生根:夏兰的淡然处之、她的心如止水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p&&p&这个念头困扰着他久久不能入眠,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无瑕疵的形象会有一个干涉不到的死角。&/p&&p&而对于赵凡来说,只要还没有吸引到夏兰,就永远不算成功。&/p&&p&5.&/p&&p&第二天,赵凡花了好大的功夫,找到了一个僻静的自习室。&/p&&p&他要用这段时间发呆。&/p&&p&赵凡想起来自己的高中时代,想起放学之后连脚步声也停息的教室。想起被擦得一尘不染的黑板和暖人的晚霞。&/p&&p&他是最后的值日生,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p&&p&夏兰还是坐在僻静的角落里看着自己的东西,赵凡不敢抬头,只能埋着身子把地上的粉笔头扫进垃圾篓里。&/p&&p&当他路过夏兰的座位时,忍不住好奇,把目光瞥向她手里的书本。他不知道那写的什么,或许是哪个言情作家年少时颠沛的狂想。&/p&&p&夏兰昂起头问:“你要看么?”&/p&&p&赵凡受宠若惊地说:“我…我就是有点好奇…”&/p&&p&夏兰的身子向里挪了挪,她指着空出来的位置柔声说:“坐下来看吧。”&/p&&p&赵凡差点吓得呆了,他脑子一热竟然真坐了下来,霎时间感觉一阵头晕目眩。&/p&&p&霞光让他的脸颊发烫。&/p&&p&他的眼神找不到落点,他不知道书页里的哪一个文字应该映入眼帘,更不知道应不应该转过头看向她的脸庞。&/p&&p&书里的美人眉黛青山,双瞳剪水。他看了便想起夏兰的眼眸。&/p&&p&书里的美人楚楚可怜,却又两目生媚,叫人春心涌动。他看了脑子里又都是夏兰矜持端庄的读书模样,进而幻化成一团彩墨。&/p&&p&他再也读不下去了,此后的文字半个也没入眼。&/p&&p&过了不知多久,夏兰放下书说:“你喜欢么?我看你…看的很入情。”&/p&&p&赵凡深吸一口气说:“还…还好吧。”&/p&&p&夏兰说:“书我放在这里了,你想看的话接着看吧。我走了·。”&/p&&p&赵凡说:“嗯。”&/p&&p&最后,夏兰背影里的长发在赵凡的记忆里定格。&/p&&p&他们因此算是相识,曾一起读过很多东西。此后的每一本,赵凡都真的有用心品味过。他们交谈不多,但每一句赵凡都能牢牢记住。&/p&&p&夏兰说:“昨天那本新书你不喜欢么?你当时默不作声的样子。”&/p&&p&赵凡说:“不,不啊!我觉得很有趣啊。我只是有时候不知道怎么表达…”&/p&&p&夏兰说:“以后,我们定一个暗号吧。”&/p&&p&赵凡说:“暗号?好…好。”&/p&&p&夏兰说:“你如果觉得书有趣,就竖两根大拇指。觉得无聊,就食指交叉。“&/p&&p&赵凡点了点头,然后笑着竖起两根大拇指。&/p&&p&在那个日子里,像一只蛾子般惹人厌的赵凡,只有夏兰愿意和他搭话,甚至和他分享自己心爱的作品。&/p&&p&高三那年的一天,铅云紧贴着地面。&/p&&p&这个压抑到紧绷的下午,赵凡逃走了。午休之后他没有回到课堂,他坐在森林公园的长椅上发呆。&/p&&p&这可能是他从小到大唯一一次出逃,也是唯一次对压力的泄洪。但没有人记得他,直到傍晚之后,学校也不会在意赵凡的消失。他没有接过家人的半个电话,也没有任何朋友说:“你人呢?”&/p&&p&赵凡当时在想,如果自己突然老死在公园里,真的有人会发现么?&/p&&p&这个想法还没有彻底发芽,他就看见了夏兰。&/p&&p&他脑子里产生过一千种可能性,有一千个人有那么一丝丝可能会走到他面前,哪怕是楼下报刊亭的大妈。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来找他的人回事夏兰。&/p&&p&赵凡愣住了,过了好久他才开口道:“你…你怎么来了?”&/p&&p&夏兰平复着喘息说:“你跑来这里干嘛?”&/p&&p&赵凡说:“我…我…我是说你怎么想起来找我了?”&/p&&p&夏兰说:“你人突然不见了,我…有点…不放心。就和班主任请假过来了…“&/p&&p&看着发丝凌乱的夏兰,他想不到这个不善运动的女孩是怎么单靠自己,从偌大都市里寻觅到他的。&/p&&p&但赵凡知道,自己不再自己一个人一支队伍了,起码有一个人在意他的消失。&/p&&p&“赵凡!”&/p&&p&耳畔的呼喊把他从发呆中惊醒,他看见文艺社团的社长带着部员们火急火燎地冲到了眼前。&/p&&p&社长是个剽悍的女人,嗓门像是车喇叭。&/p&&p&赵凡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说:“这是自习室,小声点!”&/p&&p&社长说:“快来排练了,部里你不在,大家都快急疯了。明天就是艺术节了,你也得上点心吧。”&/p&&p&赵凡说:“可排练不是在晚上么?这才上午啊,再说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p&&p&社长满是得意地说:“部里的妹子急着要见你,所以提前了。再说你可是我们的核心部员!这样的宝贝,我能不多用点人手打听你的消息么。”&/p&&p&赵凡愣了一下说:“人手?”&/p&&p&他开始检索自己的身边人,究竟是哪一个的眼睛在盯着自己,顺便用嘴巴把自己出卖。他想来想去任何一个人都不乏这种可能,嫌疑人多到无法计数。&/p&&p&赵凡说:“我等一会就过去,我还有事情要忙。”&/p&&p&社长说:“你忙什么呢?我看你就无所事事的在这一坐。”&/p&&p&赵凡说:“想事情。” 社长费解地说:“想什么事情?”&/p&&p&赵凡说:“想以往的事情。” 社长说:“什么以往?”&/p&&p&赵凡说:“高中的事情。”&/p&&p&社长忍不住怒道:“你话一次性说不干净…你是有病么?”&/p&&p&赵凡说:“这你都知道?”&/p&&p&如果是以往的赵凡是万万没有胆量和社长这样顶撞的,他只会把自己蜷缩起来。但现在他被打断了对夏兰的回忆,又仰仗着影子的底气,显得口无遮拦起来。&/p&&p&社长最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噗嗤笑起来说:“赵凡你可真有意思…哈哈哈”&/p&&p&赵凡摇了摇头说:“别笑了,笑得我真的很难受。我现在就过去。”&/p&&p&&br&&/p&&p&&i&“最后要注意,影子的效果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正相反,由于‘印象’的逐步加固,影子的辐射人群会变得宽泛、强度也会加深。”&/i&&/p&&p&6.&/p&&p&如雷般的掌声把赵凡钉在了舞台上,他的退路也被拥搡在后台的女孩们封死了。&/p&&p&在社团包场的大礼堂里,赵凡看不见夏兰的身影。她没有参加这次彩排,让正常活动对赵凡来说,显得毫无意义。&/p&&p&赵凡原本只是个贝斯手。&/p&&p&即便他硬着头皮参加了不知所谓的文艺社团,但他依然选择弹奏最低沉、最愿当绿叶的贝斯。&/p&&p&但现在他一跃而成了主唱。&/p&&p&不但全社团一致同意,连原来的主唱都满心欢喜地让位给他。&/p&&p&他拿着手里的麦克风,感到一阵反胃。&/p&&p&人是一种浪潮般的群居动物,当一个推举赵凡的话头被提起,千万个跟随者就会推动这股声浪。赵凡不是特别懂摇滚,也不会唱歌,甚至可以用五音不全来形容。但他还是被推到了主唱这个位置上,并且礼堂里不乏闻风而来的旁听者。&/p&&p&即便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彩排,礼堂因为赵凡的影响力仍然座无虚席。&/p&&p&赵凡说:“感谢大家给我这个机会…我…我是一个…”&/p&&p&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尴尬,随即哑然。&/p&&p&架子鼓的敲打像是暴雨倾盆而下,电吉他发出震耳欲聋的颤音。&/p&&p&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絮叨,必须唱下去了,即便他连这首歌的歌词都背不完整。他侥幸记下了几句歌词和旋律,然后扯着嘶哑的嗓子乱吼。&/p&&p&那五分钟的演唱只能用地狱来形容,每一次发声都让他头皮阵阵发麻。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这样的摇滚。&/p&&p&即便如此,台下依然掌声雷动,甚至有人泪流满面。社长说这场压轴的摇滚嗨爆全场,现场的呐喊声一阵盖过一阵。&/p&&p&他懒得听这些溢美之词。&/p&&p&他现在只想马上跳跃到明天,在那场全校都会来围观的艺术节上,看到夏兰的身影。&/p&&p&赵凡折腾了一整日,拖着快要散架的身子离开了礼堂。在校园的小路上,他接到了“熟人”的电话。&/p&&p&杜雪晴说:“赵先生,这里是售后咨询。影子的第二日使用感受如何?”&/p&&p&赵凡说:“幽默感调的太高了,亲和力也太高了。”&/p&&p&杜雪晴说:“当您习惯了这种生活,一切都会自然起来了。”&/p&&p&赵凡说:“不太好习惯…。还有,为什么我唱的稀烂的摇滚还会有人叫好?”&/p&&p&杜雪晴说:“影子的‘乐感’也是满额的,会直接干涉你的音频衍生物。再加上你的人格魅力,所谓爱屋及乌,即便你鬼哭狼嚎也不会有人觉得难听的。”&/p&&p&赵凡说:“我…我现在宁愿他们把我骂的狗血淋头,告诉我唱的有多难听。”&br&&br&7.&/p&&p&隆重的校园艺术节在露天广场举办,整个校区的学生被吸引过来,把舞台层层包围。&/p&&p&声浪下翻滚着人海。&/p&&p&新晋的摇滚天才赵凡,仅靠一次彩排便引爆了校园论坛的各大头版。不但路人缘&/p&&p&好到无以复加,更是一夜间培养了麾下无数铁杆粉丝。作为艺术节的压轴曲目,赵凡主唱的《One&br&of Us》自然称得上是万众期待。甚至有人声称他的歌喉远胜于New Politics的原唱,是“上帝才配有的嗓音”。&/p&&p&当恐惧人群的赵凡窘迫到了极点之后,那种尴尬反而麻木起来,他一点害怕也感受不到了。&/p&&p&主持人慷慨激昂地串场之后,赵凡听见了台下震耳的欢呼声。他知道自己该上场了。&/p&&p&他颤抖着上台,死死地攥着自己的麦克风说:“各位…谢谢你们。”&/p&&p&台下的呼声一波盖过一波,他们声嘶力竭的喊着。&/p&&p&“赵凡!赵凡!赵凡!”&/p&&p&他的名字变成了一个旗帜,一个符号,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偶像代名词。即便他的真人仍是一个平凡如白纸的宅男,一个社交恐惧的孩子。&/p&&p&“赵凡!赵凡!赵凡!”&/p&&p&赵凡深深地吸气着,鼓声已经渐渐起来了。他在找一个人,台下该有的那个人。这些熙熙攘攘的观众在他眼中都是背景板,那里有他的舍友,他不认识的那个活泼女孩,他的社团的全体成员,他的全部同班同学,甚至他的导师和项目组长。但他知道当他放下影子,这些人没有一个会愿意抬起头瞥他一眼。&/p&&p&他在找夏兰。&/p&&p&终于,他找到了,他看见那个安静的女孩在场地右侧边角里,满眼期待的抬起头看着他。&/p&&p&“赵凡!赵凡!赵凡!”&/p&&p&台下观众的呼声在他耳里渐渐退潮,他眼中割裂出唯一一团光影,是夏兰所在的位置。&/p&&p&他捧起麦克风,开始不顾一切的纵情高歌。&/p&&p&他的声音嘶吼成电子脉冲流淌在后台的调音设备里,然后从广场两侧的扬声器澎湃而出。那些杂乱的空气震动在观众耳里成了天籁,甚至让他们魂牵梦萦。&/p&&p&赵凡唱的嗓子干涩,他眼里都是夏兰的神情。&/p&&p&这首不入流的摇滚把气氛推向了最高潮,身为主场的他被在场的观众们层层包围。他排开人群,不顾一切的想靠近夏兰。但却无可奈何的被人浪越推越远,他只看见夏兰回过头笑着,向他食指交叉。&/p&&p&那一瞬间他如坠深渊,这个手势意味着:直到现在他的影子对夏兰依然毫无吸引力。&/p&&p&赵凡像个滑稽的小丑竭力卖弄自己的表演,他套上堪称完美的影子,却不知缘何,依然打动不了他喜欢的女孩。&/p&&p&但最后他恍然明白,即便夏兰觉得很无趣,却依然选择听到最后,还笑得很开心。&/p&&p&他现在开始喜欢这首歌,甚至想好好学它,脑子里是低音贝斯一遍一遍的弹。&/p&&p&那晚艺术节之后的庆功宴上,从不喝酒的赵凡喝的酩酊大醉。醉倒之后的赵凡瘫在酒桌上,隐约听见一个亲切的声音说:&/p&&p&“遇见心爱的姑娘,给我勇敢点!”&/p&&p&他像是用梦呓回答着:“可我怂啊。”&/p&&p&8.&/p&&p&宿醉之后的第二天,赵凡有点魂不守舍。&/p&&p&他脑子里都是昨天那个莫名的声音,他从来没有听过那个嗓音,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熟悉感。&/p&&p&那声音到底是来自于谁,来自于哪?他不害怕这种神秘的幻听,好奇心却愈演愈烈。&/p&&p&舍友结束了他的好奇,喋喋不休了很多饭局里的事情。&/p&&p&据说,他在饭局上喃喃着“夏兰”的名字。据说,有几个女孩从场外一直跟过来告白,被他彬彬有礼的拒绝了。据说,他虽然酒量不济,酒品却很好,不耍酒疯也不胡闹。&/p&&p&赵凡知道这不是他真的有多完美无瑕,影子像个灯光师把他所有行为都镀金了。&/p&&p&他默不作声地离开校园,重新回到了黑线公司,见到了杜雪晴。&/p&&p&杜雪晴说:“你是所有客户里重回公司最快的那个。”&/p&&p&赵凡说:“可能…可能我人比较犟吧。”&/p&&p&杜雪晴说:“对新的影子不满意么?”&/p&&p&赵凡扶正了眼镜说:“这种光芒四射的影子或许不太适合我吧,我…我适合那种中庸一点的影子。”&/p&&p&杜雪晴说:“中庸的影子太平凡也太常见了,你最后也不会喜欢的。”&/p&&p&赵凡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其实…这个影子也不是不好。要说实话,也算某种程度满足我的虚荣心了。但我真正想要的影子是…能吸引一个女孩的。只要能吸引她就够了。”&/p&&p&杜雪晴愣了一下说:“只有一个女孩?你之前可没说过这么专一性的要求……你只想吸引特定的人么?”&/p&&p&赵凡点点头说:“起码要对她产生吸引力,现在这个影子虽好,对她来说却像白水一样。”&/p&&p&杜雪晴眉头微皱道:“这就比较复杂了,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你现在的影子可以说是男女通杀、老少咸宜。但我们也见过那种特定人群,对普罗大众的审美倾向嗤之以鼻的。”&/p&&p&赵凡说:“那她或许就是这种人。”&/p&&p&杜雪晴说:“这可能需要多次尝试,我们会不断为你定制新的影子,至于费用…会在最后结算。”&/p&&p&赵凡僵硬地笑着说:“会很贵么?五千块够么?”&/p&&p&杜雪晴摇摇头说:“不会很贵,即便你身为学生也绝对负担得起。”&/p&&p&赵凡长出一口气说:“那就好。”&/p&&p&杜雪晴掏出一根细长的香烟,狡黠地笑着说:“公司里是禁烟的,我虽然有特权但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你介意有旁人抽烟么?”&/p&&p&赵凡看着杜雪晴夹着香烟的模样,那里有着成熟女性的风韵和妩媚,却骨子里有人有一种男人的热烈洒脱。&/p&&p&赵凡轻咳一声说:“我不抽烟,也不介意别人抽烟。只是我很好奇,您现在到底是真人…还是另一个影子呢?”&/p&&p&杜雪晴说:“这不重要吧。”&/p&&p&赵凡说:“的确不重要……。我昨天似乎听到某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说话,这…这难道是修改影子之后的副作用么?”&/p&&p&杜雪晴眉毛轻挑道:“声音?你这么说的话……。应该不是,可能你接受新影子后压力太大了。”&/p&&p&赵凡说:“那我就放心一点了。还有一点我很好奇,我的影子,对您似乎没有效果。因为你不会因为我随便两句话就莫名其妙的大笑起来。”&/p&&p&杜雪晴说:“黑线公司的成员屏蔽了大部分人工记忆联结体的干涉。你的影子在我这里很淡薄。不过…嗯…我不讨厌你的真人。”&/p&&p&赵凡抓着头发说:“有点…受宠若惊了。最后我有一个私人问题,我从今早就一直在想…一种…一种极端情况。如果一个人消除了影子,会变成什么样呢?”&/p&&p&杜雪晴停顿了良久说:“会不被人铭记、无法被感知、即无法留下任何印象。你会在任何人眼中隐身,不…不是隐身那么简单,任何人都无法察觉你的存在和行为,你对外部世界的干涉会被人脑自动修正和弥补。“&/p&&p&杜雪晴说:“赵先生您不必对此过分忧虑。即便这是一个开发中的技术,但清除 ‘记忆联结体’也是严重违法的行为。”&/p&&p&赵凡说:“嗯…。只是好奇而已。”&/p&&p&不知为何他听完泛起一阵阴冷,像是某个凶兽在阴影下随行。&/p&&p&9.&/p&&p&浮躁的夏日里,赵凡开始做新的自己。&/p&&p&见过杜雪晴后的第一天,她发来短信说:&/p&&p&“我们重新平衡了你的影子参数,今天的侧重方向是‘阳光’。”&/p&&p&经过中和,旁人莫名其妙发笑的情况有所缓解,而他阳光大男孩的形象变得愈发鲜明。他开始更倾向于吸引异性,尤其是青春懵懂的女孩。&/p&&p&但赵凡对自己的桃花运并不在意,他发现了更有意义的事情。&/p&&p&他捕捉到了夏兰的行动轨迹。&/p&&p&图书馆后的花坛,是夏兰自习之后常去转的地方。赵凡摆脱了尾随他的女孩们,避开了来自社会媒体的纠缠,无视了挤满列表的告白短信。他要行动的和夏兰一样有规律,却又一样隐蔽。&/p&&p&在焦心地守株待兔了半个小时之后,他终于等到了夏兰。他要装作若无其事地路过,像是在匆匆赶赴某场宴席。&/p&&p&当他大步流星地迎面走向夏兰的时候,那个抱着厚厚书本的、安静的姑娘抬起头来向他招手。&/p&&p&赵凡终于有机会说出排练的几百次的话:“巧啊。”&/p&&p&夏兰说:“巧啊,你现在很忙吧。”&/p&&p&赵凡说:“也,也不忙啦,都是些无意义的琐事。那个,你不喜欢我昨天唱的歌么?”&/p&&p&夏兰说:“不…那个场合对我来说,有点太吵了。”&/p&&p&赵凡心里稍微轻松了点,他点头说:“也对,确实……太闹腾了。”&/p&&p&夏兰微笑着说:“可我很高兴啊,看到你现在的样子。”&/p&&p&赵凡兴奋地快要喊出声来,却要压抑着自己淡然如水。即便自己的影子没有对夏兰产生真正意义的吸引,但起码在成功的路上蹭出了一个小小的身位。&/p&&p&此后,赵凡的影子参数在逐步完善和平衡着,他像一个告示板被不断地覆盖着新的人格标签。&/p&&p&特征是“博学”的时候,他惊动了四家智力问答节目组。特征是“性感”的时候,他被时尚杂志的娱记偷拍,还差点被自己社团的社长强奸。特征是“深沉”的时候,那些向往沧桑大叔成熟感的小姑娘在他的寝室下组成了应援团,高喊着赵凡老公的名字。&/p&&p&他的话题不断沉淀和发酵,正突破这个校园演化成响彻一时的热点。他身后的追随者与日俱增,赵凡几乎变成了光芒万丈的校园偶像。&/p&&p&而夏兰还是会微笑着向他招手,平淡地说:“最近累么,不要太勉强了。”&/p&&p&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奇异声音没有再次出现,那个他心驰神往的女孩也没有任何改变。&/p&&p&他的影子无论刷新千百次,夏兰对他仍然一如既往,不为所动。她不会变的冷漠半分,但也不会有丝毫热烈和痴情。他不明白夏兰为何水泼不进,像是铁石心肠。&br&&/p&&p&每个下午的聊天依旧是他生活中的黄金时节,即便这时间段远不如影子带给赵凡的那般轰轰烈烈。&/p&&p&…&/p&&p&…&/p&&p&周日的标签换成了“时尚”,这把赵凡二字牢牢焊死在热搜榜上。&/p&&p&他当天中午接到了很正式的电话,一个稳重的中年男人诚恳地向他发出邀请。&/p&&p&男人说:“您好,是赵凡先生么?”&/p&&p&赵凡说:“我是。”&/p&&p&男人说:“我是《摇滚在中国》节目组的总策划,您在校园艺术节上的摇滚堪称惊艳,而这款节目正是发掘中国自己的摇滚新星…”&/p&&p&赵凡还没听完,斩钉截铁地打断道:“抱歉,没兴趣。”&/p&&p&不超过两个小时,赵凡所在院系的院长就把他叫到了办公室去。&/p&&p&这个精瘦的男人端端正正地坐在办公椅上,像是用一种商业谈判的态度面对他的学生。&/p&&p&院长说:“赵凡啊…我听说你拒绝了《摇滚在中国》的邀请。”&/p&&p&赵凡略带紧张地说:“对,对。”&/p&&p&不知缘何,赵凡本能地对“上级”这个概念存在根深蒂固的恐惧。&/p&&p&院长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非常好的机会。你也知道,咱们大学并不是一个死板地鸟笼,恰恰相反,这是一个任由鸟儿翱翔的花园。你不要因为一点小小的顾虑,就放弃了一条宽旷大道。”&/p&&p&赵凡咽了口唾沫说:“嗯…”&/p&&p&院长说:“校园里刚好正在开展“素质教学、全面发展”的主题活动。《摇滚在中国》是个很棒的平台,知名度、格调都不错。我们需要一个榜样,你完全可以胜任这个榜样。”&/p&&p&赵凡说:“嗯…” 院长说:“这对你个人发展很有好处。另一发面,对于集体、对于校园这个大家庭,也有一种积极的促进作用,你说呢?”&/p&&p&赵凡硬着头皮说:“我觉得…也是。”&/p&&p&院长露出了久违地、释然地笑容说:“那就好,我早就说过你这孩子是懂道理的。校方一切帮你开绿灯,不用担心教学问题。”&/p&&p&就这样,赵凡鬼使神差地成为了参赛者中的种子选手,明天一早就要乘飞机去和自己的摇滚导师见面。 &/p&&p&他的生活轨迹变成了无法遏制的狂风骤雨。关于那个神秘声音、关于不为所动的夏兰的疑惑,更在他的脑海里翻涌。&/p&&p&这个下午,他还是去见了夏兰。&/p&&p&赵凡把他接下来的行程、他的苦恼全都倾诉出来,他现在只想说给夏兰听。&/p&&p&夏兰说:“你紧张么?”&/p&&p&赵凡说:“紧张?嗯…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茫然。我完全想不到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p&&p&夏兰突然笑着转过身说:“跟我来。”&/p&&p&他们走过校园里僻静无人的小路,来到了一个浅浅的池子之前。粼粼水光之下静卧着一大排硬币,那些锈迹昭示他们早已久居。&/p&&p&夏兰说:“这里曾经是许愿池。”&/p&&p&赵凡说:“看得出来,这里埋藏了好多愿望…”&/p&&p&夏兰说:“为你自己许个愿吧,哪怕只是‘不在茫然’也行。”&/p&&p&赵凡急忙地翻遍全身,也没找出一个硬币。他尴尬地说:“坏了,我身上没有硬币。”&/p&&p&夏兰轻轻向后撤了一步,那样子让赵凡想起高中时她从椅子上挪出位子的瞬间。&/p&&p&甚至晚霞都是相似的。&/p&&p&夏兰轻声说:“我刚刚扔了一个还没许,这个愿望让你来。”&/p&&p&赵凡心情复杂地站了过去,他靠着夏兰感到安心。他开始对着澄澈的池水许愿。这个愿望是夏兰送给他的,他在心里默不作声地要还给夏兰。&/p&&p&赵凡的愿望俗不可耐。&/p&&p&“望夏兰万事如意。”&/p&&p&10.&/p&&p&告别夏兰之后,赵凡在深夜离开了校园,在前往机场之前,他还要去一个地方。&/p&&p&明天赵凡就要离开这座城市,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去询问真相了。&/p&&p&他要前往黑线公司,去找到这些谜团的答案。 &/p&&p&影子到底还有什么效果?酒桌上的声音到底是什么?最关键的,夏兰为什么不会受到影子的干涉?他甚至想过夏兰会不会捏造了一个高洁的影子让他心驰神往。&/p&&p&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龌龊。&/p&&p&疑惑盘绕如麻。&/p&&p&他带着重重心事出发,夜幕下有什么东西在耸动。&/p&&p&一路上他感到莫名地心慌,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事物尾随着。他在灯光下的阴影里仿佛藏着獠牙。&/p&&p&这种不安随着时间推移愈发强烈,好似暴雨倾盆前让人窒息的闷热。&/p&&p&直到他从空荡荡的地铁口出来,听见身后一声锐利的碰击声。&/p&&p&路灯之后的位置甚至迸出一个火花。&/p&&p&赵凡吓得连跑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却听见庆功宴那天,那个熟悉的、亲切的声音在微弱地说着&/p&&p&“别怕…”&/p&&p&那声音直接在耳边凭空产生,随即赵凡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在黑暗中失去了意识。&/p&&p&…&/p&&p&…&/p&&p&赵凡从黑线公司的办公室里醒来。&/p&&p&杜雪晴带着一摞资料走进门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门外充斥着激烈的争吵声和轰鸣声,整个公司上下像是乱作一团。&/p&&p&“他还是个孩子!从一开始你们就没人性,没人性!”&/p&&p&“放屁!他是赵成的儿子,你们一直瞒着他才是真的没有人性。”&/p&&p&“是谁当初说要缓和处理的,是谁当初信誓旦旦会大事化小的!”&/p&&p&“安静!”&/p&&p&杜雪晴已经刻意地控制情绪,她的声音不怒自威,门外霎时间褪去了嘈杂。&/p&&p&杜雪晴说:“没被吓到吧。”&/p&&p&赵凡还没从刚刚的状况中恢复过来,他惊魂未定地说:“还好…”&/p&&p&杜雪晴说:“很抱歉…你还这么小,就被牵扯进这样的事情里。”&/p&&p&赵凡不知该做出怎样的表情。&/p&&p&杜雪晴说:“但我们讨论后的结果是,你需要知道真相。毕竟你因为我们的计划也受了很多苦…”&/p&&p&赵凡苦笑着说:“我从一开始就觉得有点奇怪。影子的影响力太大了,大到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商业产品。”&/p&&p&杜雪晴点了一根烟,她沉默了太久。&/p&&p&她说:“故事太长了,从最早的地方开始讲吧。”&/p&&p&赵凡说:“好…经历了这么多,我先…我先问一下,跟夏兰有关么?”&/p&&p&杜雪晴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有关。你的父母、夏兰的父母都曾是我的同事。”&/p&&p&赵凡没有答话。&/p&&p&杜雪晴说:“二十几年前,这项技术的研发过程中发生过一起大规模的科研事故。剧烈的爆炸造成多人当场死亡,这其中也包括你的至亲。”&/p&&p&赵凡平静地说:“我父亲。”&/p&&p&杜雪晴摇摇头说:“不,是你母亲。”&/p&&p&赵凡哑然。&/p&&p&杜雪晴拿着烟的手在发抖,她努力平复着情绪说:“爆炸不单单是造成伤亡这么简单,仪器的辐射影响了在场工作人员的影子。你父亲的影子和夏兰母亲的影子被当场湮灭,他们成为了我们口中的‘无联结者’,也是现实意义上的‘幽灵’。”&/p&&p&杜雪晴说:“你父亲此后无法在人的记忆里留下痕迹,幽灵不会存在印象。所以即便他抚养你长大,你的大脑也会修正成子虚乌有的‘妈妈’,实际上你对家人的观念很淡薄。你和夏兰的孤僻,很大程度上与此相关,因为你们都有一位至亲成了幽灵。这对还是孩子的你们的人格形成,无疑是一种创伤…”&/p&&p&赵凡已经麻木了,他点点头说:“大概吧。”&/p&&p&杜雪晴说:“人作为幽灵,无法被观察,无法被铭记,没有痕迹没有存在,已经不能说是否还活着了。在这种情况下,人会变得极端、变得病态。夏兰母亲把她对女儿的爱畸形成一种占有欲,她不再是人了,她疯了。为此她甚至杀了自己的丈夫。在高中你认识了夏兰之后,她一度想要杀了你,因为她觉得你要夺走她的女儿。”&/p&&p&赵凡说:“人…逃不过幽灵的追杀吧。”&/p&&p&杜雪晴说:“对……。我们能用特定仪器捕捉到幽灵的行为,但也只有一瞬间而已。人无法对抗没有痕迹的事物,但幽灵可以对抗幽灵。我们推测的结果是,多年以来,是你的父亲在保护你。”&/p&&p&杜雪晴说:“夏兰母亲成为了巨大的社会隐患,为了引出她,我们在校园网络里找到你,将你打造成举世瞩目的存在。这个幽灵会执着地想要杀死你,我们跟着你,或许可以把这个隐患根除。”&/p&&p&赵凡说:“那你们一定成功了吧。”&/p&&p&杜雪晴说:“三个小时前,她在地铁站袭击了你。你的影响力终于大到她无法容忍,她大概和你的父亲发生了缠斗,并最终被我们捕获了。”&/p&&p&杜雪晴指着手中的照片,照片上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里用强光勾勒出一个浅淡的乳白色人形。&/p&&p&杜雪晴说:“这就是我们能让幽灵可视的技术极限了。”&/p&&p&赵凡说:“我不关心她。我父亲呢?我应该听到过他跟我说话,对,对!在酒桌跟我说话的一定是他!”&/p&&p&他说着激动起来,像是要哭出声来。他是强迫自己念出父亲二字的,对他来说这个词太生涩了。&/p&&p&杜雪晴说:“很抱歉…我们没有在现场发现你父亲赵成。我们经过长期观测,你父亲的影子在逐年衰减,而每一次在记忆留下痕迹都是一种损耗。如果他真的跟你产生过交流,代价就是他变成更彻底的幽灵。他有可能依旧活着,也有可能不在世上了…但我们很难得知。”&/p&&p&赵凡感觉心跳的快要坏掉了,像是某个过劳损的水泵。他努力憋出了一句话说:“夏兰…是你们的‘客户’么?”&/p&&p&杜雪晴突然怔住了,她久久不能说话。她的烟已经熄灭了,太长的烟灰断掉,落到了她一尘不染的高跟鞋上。&/p&&p&杜雪晴说:“赵凡,我说过‘费用’你已经付过了。无论你将来提出什么样的影子修改需求,我们都会满足你,这是我们的补偿。你是无辜的,你是…”&/p&&p&赵凡打断道:“我问,夏兰是你们的客户么?”&/p&&p&杜雪晴点了点头。&/p&&p&赵凡深呼吸道:“她修改了什么?”&/p&&p&杜雪晴说:“她凝固了她的影子。”&/p&&p&赵凡说:“什么意思?”&/p&&p&杜雪晴说:“夏兰…夏兰…。夏兰她在高三结束之后就因意外离世了。由于他母亲是幽灵,我们无法确认到底是那个疯子杀死了她的亲女儿,还是真正意义上的意外。一般来说人生理死亡之后,影子会随着时间推移快速弥散。但她很早就委托我们,她死后一定要用技术凝固她影子。她说,她想让她在你心里一直活着。”&/p&&p&杜雪晴抽泣着说:“所以…所以…所以夏兰她现在只是一个影子。她的印象凝固在了记得她的人脑海里…”&/p&&p&这样啊。&/p&&p&怪不得她这么多年从未变过,怪不得她不会被自己的影子打动。怪不得她像是和整个校园里的所有人都毫不相干。&/p&&p&她只是一个影子,只是一个沉重的影子。&/p&&p&听到这里赵凡反倒像是释然了,他的表情差点扭曲起来。他哽咽着说:“我懂了。她的影子还能凝固多久?”&/p&&p&杜雪晴低下头,一边哭着一边说:“她…只要有一天你还记得她,‘印象’就会……持续凝固下去。”&/p&&p&赵凡挤着笑容说:“没事,我会记得她的。就算人人都忘了她,她变得比谁都浅淡,我也会死死记住那个模样。除非我死了,否则夏兰会永远热烈地活着。”&/p&&p&11.&/p&&p&“音乐不死,摇滚不死。这里是为你找一首好摇滚的《摇滚在中国》!下一位选手很特别,非常特别。他说‘炒作时代,我靠实力说话’。他是来自大学校园的摇滚鬼才赵凡!”&/p&&p&“赵凡!赵凡!赵凡!赵凡!”&/p&&p&赵凡听着台下观众热烈的呼声,在幕后理了理头发。&/p&&p&夏兰捧着书坐在他对面,微笑着向他打招呼。&/p&&p&夏兰说:“别紧张啊,有我在呢。”&/p&&p&赵凡说:“不…不紧张。”&/p&&p&“赵凡!赵凡!赵凡!赵凡!”&/p&&p&观众一波接过一波的呼声没有打扰到他,赵凡在嘴边喃喃地说着:“爸爸我没让你失望吧,你看…你看。我对心爱的姑娘,多勇敢啊。”&/p&&p&他把最后四个字说的很轻很慢。&/p&&p&“赵凡!赵凡!赵凡!赵凡!”&/p&&p&赵凡上前跨了一大步,憋足一腔勇气对夏兰说:“表演结束之后,跟我去看个电影么?”&/p&&p&前奏快要响起来了,乐队正蓄势待发。&/p&&p&夏兰昂起头,露出一个甜美地笑容。&/p&&p&她竖起两根大拇指说:“好呀。”&/p&&p&&br&&/p&&p&&br&&/p&&p&&br&&/p&&p&&br&&/p&&p&&br&&/p&&p&&br&&/p&&p&&br&&/p&&p&&br&&/p&&p&完。&/p&&p&&br&&/p&&p&&br&&/p&&p&&br&&/p&&p&&br&&/p&&p&真的写完了。&/p&
1.“请在这一栏填写您新的个人形象。”“那个…”“您还有什么疑问么?”“不是…我很好奇你们作为一个形象包装公司,不需要了解客户的个人情况么?”“需要,但那倒是小事了。”看着西装革履、笑容满面的男顾问,赵凡心里的提防又增添了几分。屋里的冷气正…
&figure&&img src=&/50/v2-bb2e3ba963b3c4a258df8bc_b.jpg& data-rawwidth=&790& data-rawheight=&1012& class=&origin_image zh-lightbox-thumb& width=&790& data-original=&/50/v2-bb2e3ba963b3c4a258df8bc_r.jpg&&&/figure&&p&1.&/p&&p&“外壳生锈的严重么?”&/p&&p&“勉强能维持使用。”杜明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p&&p&“应该尽早手术了…你过来我看看吧,我们约个时间。六点怎么样?”&/p&&p&“嗯…好。”&/p&&p&杜明褪去了外壳,放下了手机,沉重的身体像是死死粘合在沙发上,不愿再抽离半秒。他第一次感觉到身下的海绵如此的松软,简直像是一团无垠的黑洞把他吸附住。&/p&&p&呼…&/p&&p&他平静地深呼吸着,有如吐出一整天的疲惫。褪去外壳之后的劳累依旧让人不堪重负,但和它带来的便利相比,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p&&p&杜明伸想去冰箱里取那瓶冰镇矿泉水,却实在是累得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p&&p&他动了以前从没有过的念头。&/p&&p&“要不然…用外壳去拿吧。“&/p&&p&这种念头一旦产生就不可收拾,而令他踌躇的是:这样下去,会不会太过依赖外壳了?&/p&&p&杜明思前想后,最终还是用掌底按了一下后颈那块纹上去的黑色矩形。紧接着身体像是过电一样出现了转瞬间的痉挛,随即四肢像是上了发条一样不受控制的行动起来。原本疲惫不堪的身体像是打了一针强心剂,又仿佛干瘪的气球被吹得满涨。&/p&&p&他快步走向冰箱取出了矿泉水,然后又机械地回到了沙发上。&/p&&p&外壳的真正名字是“智能神经信号源”,最早诞生于CMA中美联合军用实验室,初期的设计目的是快速训练士兵、有效降低单兵成本,而后发展到彻底商业化民用。它并不是什么套在身体外的衣装或面具。它只是通过手术植入大脑接近脑桥位置的一块芯片而已,其作用描述起来非常简单:大幅提高人类的执行力。&/p&&p&一旦通过电子纹身唤醒外壳,外壳就可以分析脑电信号(也即所谓的心声、想法)进而强制调控运动神经执行命令。更通俗的说,无论是早起、加班、做饭、洗碗、扫地…还是赶项目进度、补作业、减肥或健身,外壳可以替任何拖延症患者完成预定任务,使其执行力达到峰值。&/p&&p&可以说,外壳重新定义了“效率”二字。&/p&&p&杜明曾经是这一科技产品的坚决反对者之一。对于前沿科技事物,杜明是一贯的顽固和保守派,即便他与生俱来享有着现代科技的红利。他加入其他反对者的大潮,变成一场浩浩荡荡的盛大游行。他们的口号关乎人权、伦理和就业机会,参与者人数众多声势滔天,很快席卷了几个特大城市。&/p&&p&游行示威群众们高举着醒目的旗帜走在被太阳烤到发烫的路面上,他们把外壳的生产工厂团团围住,他们像是洪水一样冲刷过每一个商铺的门口,叫嚷的声音被形容做“暴跳如雷的猩猩”。&/p&&p&即便如此,对于时代科技代差的更迭的大浪来说,这些反对者们渺如尘埃。&/p&&p&游行很快变成一场毫无意义的荒唐闹剧,杜明从最开始的“坚决抵制”,到游说亲朋好友们“千万别用”,再到最后恪守底线“自己不用”。&/p&&p&而后杜明很快发现,连这个底线的存留几率都是微乎其微了。同事们纷纷套上了外壳,他们总是可以比自己加更多的班、干更多的活。即便杜明发誓已经拼劲全力,甚至连维持呼吸的那点力量都拿出来工作,可自己8个小时的成效,也不过是外壳一个上午的果实而已。&/p&&p&这时杜明才知道,为了效率,套上外壳之后的呼吸都是更标准的。&/p&&p&更不用说外壳那近乎癫狂的工作时长和维持为零的错误率了。&/p&&p&人力成本节节攀升,几乎所有企业都在裁员。每个老板都想要省钱又能干的员工,眼见自己的饭碗摇摇欲坠,杜明也只好堆着笑选择妥协。&/p&&p&数年前的那个夏天,外壳带给杜明的诱惑就像是窗下肆意疯长的木槿。最终,一块拇指大小的黑色芯片插进了杜明的脑组织里,就好像柔软的蚌肉中包裹着一颗黑色的核。&/p&&p&杜明的生活又回归了正规,他又成了旁人眼中的成功人士,职场也渐入佳境。&/p&&p&好日子看上去遥遥无际,直到他的外壳开始生锈。&/p&&p&2.&/p&&p&“所谓生锈,是‘信号源异常’的统称。准确的说是脑髓液和其他组织液对芯片的防水层造成损伤,当然也有可能是单纯的处理量过大造成的计算单元老化…”&/p&&p&杜明尴尬地说:“谢了程医生,您讲的还真挺…专业的。我的意思是生锈会有什么其他影响呢…除了控制力下降以外。我最近只是感觉外壳有些不听使唤…譬如加班的时候会开点小差、翻点小错误之类的。”&/p&&p&程医生说:“外壳对躯体控制力减弱只是生锈的负面影响之一。有一些患者会发现外壳完全失效,这时只能重新植入外壳。否则长期依赖外壳的人在丧失外壳后,几乎会完全丢失自控力和生活能力。有一些生锈的患者则会出现对任务的执行曲解、肢体行为紊乱的情况,这种情况要更为严重和迫切。”&/p&&p&就像是每个商品的售后部门一样,外壳的母公司享法科技也为每一具外壳准备了售后医生。&/p&&p&跟她的名字一样,程冰溪是一位不苟言笑的医生。书本和屏幕通常会霸占她的全部注意力,她不加粉饰的脸庞往往刻写着一种极端的冷静。&/p&&p&程医生说:“你来的非常准时,恰是不差分毫的六点整,应该是借助了外壳吧。”&/p&&p&杜明点点头说,稍许难堪地说着:“没错…”&/p&&p&直到今日,杜明仍然潜意识里把利用外壳行动视为一种病态和羞耻。&/p&&p&程医生说:“外壳的主要功能尚且没有完全丧失,这一次应该还来得及。”&/p&&p&杜明忍不住好奇问道:“程医生…那个在脑科学界久负盛名的程冰河,跟你是…”&/p&&p&程医生平淡地说:“我哥哥。他一直致力于阻拦外壳的民用化,和我走在两个极端。我们已经八年没有见过面了。”&/p&&p&杜明说:“是因为八年前的那场事故么?难道真的有一个因外壳而惨死的用户?我还以为只是坊间的流言。”&/p&&p&程医生顿了一下,从抽屉里掏出一份资料,快步递到杜明手中说:“你说的是这个人吧。”&/p&&p&资料的照片中是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瘦骨嶙峋的他,双手死死地攥着居民楼墙体外的排水管,脚踩着空调外机。他无依无靠地凭立在高层接近顶端的位置,眼神里却全然没有濒死的畏惧,反而是瞄向更高处的狂热。&/p&&p&程医生说:“林先生,他住在高层居民楼的22层,当时电梯出了故障。为了能强迫自己爬几十层楼梯,他启动了外壳。但生锈的外壳错误的将上楼的指令理解为‘到达高处’。此后的日子里,他会经常控制不住的向高处攀爬。他无法正常工作,他会跳到办公桌上,抓着日光灯管去更高的地方。他无法正常饮食,他要顺着碗筷到达天空。他不敢靠近居民楼,他会从楼梯直达天台,在水箱上跳舞。”&/p&&p&杜明看了看那个在死神面前放声嘶吼,喊到喉咙充血的癫狂男人,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恶寒。&/p&&p&他感觉头皮发紧,不禁问道:“难道不能摘除脑内的芯片么?”&/p&&p&程医生说:“林先生用的是最早的一批芯片,从理论设计上没有考虑到生锈的情况,因而没有可替换性,就像是焊死在内部的手机卡一样。芯片和脑组织完全生长在一起,相互融合结缔。如果摘除芯片,会从生理上直接造成林先生脑死亡。医生当时给出的建议是林先生选择到空旷的原野上隐居,这听起来很可笑,但他却对这个方案感激涕零。”&/p&&p&杜明咽了口唾沫说:“后来呢?”&/p&&p&程医生说:“后来他死了,死在前往‘原野’的路上。他趁着护理医师不注意的瞬间逃了,在火车站月台的二楼狂奔,用指甲扣着铁栏想要上去,最后不慎摔落。死前他脸上还满溢着笑容。”&/p&&p&杜明一时间哑然失语,程医生把他手中的资料拽了回来说:“杜先生,告诉你这些事情不是为了让你拥有一个大肆张扬的谈资和阴谋论的基点,而是让你了解到这种病症的危害和严重性,希望您积极配合医嘱接受治疗。”&/p&&p&杜明点头如捣蒜道:“积极,积极,肯定积极。您说怎么治,我就怎么治。程医生,这点您不懂担心,我是百分之一万信得过您的…”&/p&&p&话音未落,程医生将两个金属薄片贴在杜明太阳穴上,杜明只感觉浑身为微微发麻,电弧如同冰冷的露水穿梭在他的神经里。一大团无法理解的复杂数据像是瀑布一样从程医生的屏幕上倾泻下来,然后堆积为一滩浩瀚的文本汪洋。&/p&&p&程医生扫了几眼说:“应该是信号强度衰弱了24%左右。”&/p&&p&她身后的药柜子蔓延一道无尽的白色河川,而程医生只身扎进那河水里,取出一个药瓶又逆流溯回到杜明面前。&/p&&p&程医生露出一个很模式化的、与性格截然不同的甜美微笑说:“好了。我这里有些药你先吃了,早六点、下午两点、晚十点各三次,每次两片。这种药能加强外壳的控制力,切记不要多吃、不要少吃。吃药时间点误差最多不得超过十分钟。坚持一个星期如果没有好转,立即进行手术,听懂了么?”&/p&&p&杜明一想到当时的开颅手术就阵阵后怕,不禁价格高昂,更要修养数个星期。而且要对大脑动刀子,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杜明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他只好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些药片上,但愿他们真的能有奇效。&/p&&p&杜明点点头说:“懂了。”&/p&&p&程医生说:“服药流程如果被你遗忘了,说明书里也有详细的记载。另外一定要注意,如果中途出现任何问题,立即电话通知我!”&/p&&p&杜明分明地听见程医生最后一句话快接近喊出来的,他无暇顾及个中缘由,迫不及待地领过药瓶,准备开启外壳回家。&/p&&p&临走之时他瞥了一眼回到兢兢业业工作模式的程医生,突然涌上来一股好奇问道:“程医生…你现在,在用着外壳么?”&/p&&p&从进门到现在程冰溪都没有露出过后颈,他不知道如此刻板严谨的程医生是否也在外壳的协助之下。不过杜明心里知道,她多半也应该是在用着的…&/p&&p&毕竟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人不会准备一副外壳。&/p&&p&程医生缓缓地抬起头,第一次用很温和的语气说着:“没有。真的没有。”&/p&&p&紧接着下一句,她又露出那样甜美的笑容说:“再见,杜先生。”&/p&&p&3.&/p&&p&外壳带着杜明站了三个小时的公交加地铁,在外壳处理事务的时候,脑意识的感官接受会被削弱。疲劳只会积累到解除外壳的瞬间释放,蓄满的水库总会有一个日子泄洪。&/p&&p&他的身体正在摇晃中前进,而他脑子里想的全都是程医生的事情。&/p&&p&在他的记忆里的确曾有过关于外壳的重大事故,但不是关于一个人的,甚至不是关于某一群人的,而是关乎整个国度,像一场地震一样撼动了这片土壤的灾难。&/p&&p&这场灾难在当时还引起了保守党的反扑,封杀外壳的论调从老头老太的耳根子里又一次甚嚣尘上。杜明还记得自己当时作为曾经的保守党,还倾注过十二分精力到事件当中,然而却怎么也查不到事件的细节。&/p&&p&谁也不知道灾难本身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公关,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一场举国震惊的浩劫引起了所有人的遐想,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了解过浩劫本身的内容。而这一次的热点和往常所有的时事一样,又很快被新的风口所掩埋。&/p&&p&如果不是程医生今日提及此事,他的脑海里也不会记起八年前的大事。此刻他才知道这件事抽丝剥茧之后,到底还有多少悬而未决的疑点。&/p&&p&回到家中,杜明解除了外壳,开始疯狂地在网络上检索八年前的那桩大案。但无论怎样调换关键词,搜索引擎都不会给出任何相关的结果。杜明开始转而搜程氏兄妹的新闻,但搜索结果中除了两人在医学界的论文和各类奖项以外,就是他们在学生时代取得的累累硕果。&/p&&p&杜明一直对自己不理解的科技产物有一种莫名恐惧,所以在计算机领域也只能到一知半解的地步。除了在国内的网站随便敲几个关键词,他想不出任何能获取信息的途径。&/p&&p&如果…用外壳去搜索呢? 外壳的分析系统极为强大,但它不会对含糊的哲学类命令或者人类逻辑上无法完成的命令做反应,这是外壳的说明书上明确记载的条例。 譬如即便你努力想着“了解宇宙的真谛”或者“让我穿越到十年前”这些命令,外壳也无法做出任何行动。持续此类命令超过三百秒,外壳就会陷入24小时的人体保护状态,不再做出任何反应,仿佛一场漫长又缄默的冬眠。&/p&&p&如果脑内不思考命令的执行细节或没有类似的经验,外壳也不会执行任何操作。譬如杜明身为大龄单身男青年曾经想过“让那个女孩爱上我”,身体并没有任何动作。&/p&&p&随后,外壳申请链接被称为“孤零”的云端服务器,在那里数十亿个公民会共享自己外壳的部分数据。被审查为合法的数据会成千上万地堆积在轰鸣的服务器里,然后等待有缘人购买然后下载他们。&/p&&p&每一份数据都是一个完整的行为模板,杜明只要愿意花钱,可在某件事上短时间内变成另外任何一个人。外壳会驱使他成为一小时最优秀的小提琴手,变成酒吧里最抢眼的调酒师,甚至是链接他的声带和口腔,让他在舞会上讲出一口流利地道的法语。&/p&&p&他当时花了两千块买了一个情圣的调情宝典,然后经过花样繁多的死缠烂打…最后仍被委婉拒绝。&/p&&p&杜明心想,那姑娘会不会不胜其烦,随即下了一个“拒绝不要脸的追求者”的命令?&/p&&p&他呆坐在电脑前回忆了良久之后,还是耐不住好奇的决定申请链接云端。杜明小心翼翼的规划着自己命令,并最终确定为“从互联网上获取隐匿的信息”。&/p&&p&很快外壳回传了一排符合命令的数据列表,数据和价格像是直接投影在杜明的视网膜上。他失望地浏览过大部分数据,忍不住叫骂起来。&/p&&p&因为这些实在都太贵了。&/p&&p&每一条都动辄数十万人民币,从二十万到八十五万不等,甚至还有价值千万的天价数据,至今销量只有1。稍微便宜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唐先生”上传的,也要一万人民币。&/p&&p&“真黑啊,简直是他妈抢啊。”&/p&&p&杜明嘴里嘟囔着,已经对云端数据不抱任何希望。看过那一排排无力承担、意义渺茫的价码之后,他显得有点麻木。&/p&&p&“这是啥?一,一块钱?!”&/p&&p&上传者署名为“尹女士”,上传时间没有标注。&/p&&p&杜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在最下方发现了一条一块钱的数据!他下意识地想到了数据的安全性,但他明白服务器本身有极为严格的审查系统,其中出现违规内容的可能性完全是零。&/p&&p&他没再多考虑半秒,直接购买了这条数据。&/p&&p&杜明外壳正和某个或许遥不可及的陌生人的外壳耦合在一起,像两个相互咬紧的齿轮驱动起来。他的双手很快不受控制的在键盘上飞速敲击着,一串乱码般的网址被键入到浏览器的地址栏里,黑洞洞的网站映入眼帘,只留下一个纯粹的文本框。&/p&&p&动作停了下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杜明意识到这或许是某个类似于搜索引擎的网站,他很快把自己的问题在脑海里成型。&/p&&p&他的十指像是在施展某种神迹,以一种诡异的交错姿势,从他两只手腕处伸展出来的不像是人的双手,几乎要变成两团相互缠绕的树根。这些树根开始录入一大团密文,在杜明的眼中甚至比外星电码更复杂。&/p&&p&成百上千的可读文本有序的弹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沉溺在秘密的汪洋里。&/p&&p&4.&/p&&p&读了许久,杜明的震惊一波胜过一波,到最后变成一场骇然的滔天巨浪。&/p&&p&8年前因外壳生锈而惨死的林先生只是灾难的一个小序曲,而林先生当时的售后医生,那个给出“前往原野”建议的医生,正是程冰溪的哥哥程冰河。程冰河从此变得极为痛恨外壳和它背后的整个利益链条,并将自己的所有资源倾注到反外壳的医疗改革。&/p&&p&妹妹程冰溪却走上了相反的道路,致力于改良外壳和生理机能的融洽性,还率先提出了“芯片可替性”的理论。&/p&&p&但芯片老化和磨损在当时的技术条件来说,几乎是无法避免的。第一批安装外壳的用户不是当时宣称的小规模试点,不是十万人百万人,而是足足两千两百万人。&/p&&p&人们对外壳的依赖远远超出母公司的最初预期,产品理念从办公辅助完全升格为生活刚需。芯片的老化像是暖炉里烘烤的雪糕,各类问题层出不穷。&/p&&p&这两千两百万人中有2成左右鉴于个体差异,得幸没有发生锈化现象,一直安稳使用到如今。而其他的用户则产生了不同程度的锈化现象,以千万为单位的不可控人口成为了流动的社会灾难,使这个国度蒸蒸日上的功臣——外壳也即将被推上负面舆论的风口浪尖。&/p&&p&渴望高处的林先生只是最早期的不幸者之一而已,大批诡异的怪病正从外壳用户中蔓延。暴食症、暴露癖、异食癖甚至是渴望火焰、主动窒息、自残倾向的阴云笼罩在千万人的头顶,两千万重症患者成为整个国度的顽疾。&/p&&p&随即,云端系统向所有锈化的外壳强制传递了一条名为“紧急方案”的数据。&/p&&p&杜明刚刚读到紧急方案这里,还想进一步了解紧急方案的内容到底是什么,结果他无意间瞥到了屏幕右下角的系统时间。&/p&&p&已经是22:06了!&/p&&p&他想起了程医生的叮嘱,服药时间误差最大不得超过十分钟。杜明吓出一身冷汗,意识到这不过是虚惊一场,他还有四分钟的富余。他在心底里想着解除外壳去吃药,却发现身体丝毫不为所动。&/p&&p&他的双手仍然停留在键盘上,双腿依然不会迈出半步。甚至连眼珠的视野都只能单一地框死在屏幕上。&/p&&p&杜明变成了一个无法挪动的木偶,每一个肌肉都像是灌满了水泥般沉重。&/p&&p&他开始慌张起来,想着极有可能是数据本身出了问题,让外壳的休眠功能失效。眼看着时间分秒间流逝,他只好向外壳下达了吃药的命令。身体像是有两股意识在撕咬一般开始抽搐,他的肌肉正以无法遏制的频率颤抖着。他时而痛苦地站起,时而疲惫地坐下。每一步迈出又撤回,杜明变成了盘绕在一起、画面扭曲回溯的录影带。他重复着机械的动作,身体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大汗淋漓,却离床头的药瓶依然像是遥不可及。&/p&&p&不知过了多久,关于“吃药”的命令像是占了上风,在一场漫长的拔河之中,新的命令终于把整个绳子扯了过来,还把对面的选手拉倒在地。他的身体终于变得轻盈,抓起了药瓶。&/p&&p&杜明心里猛然间泛起本能的恐惧,他的双手不受控制的规律抖动着,喉咙像是猛兽在享用生肉般贪婪地吞咽。&/p&&p&他很快把一整瓶药顺着温水一饮而尽。&/p&&p&5.&/p&&p&程冰溪看着杜明几乎是闯进门里,他把安保人员一把推开,还把大门狠狠地摔上。警卫部听到声音一齐冲上来,电棍和手铐已经为杜明贴心的备好。&/p&&p&程冰溪心里已经大体猜到发生了什么,她摆摆手示意保安松开他。&/p&&p&杜明完全变了一个人,一个月前那个老实巴交、甚至有点懦弱的男人,那个打扮的体面,捎带着腼腆的男人现在堆着癫狂的笑容、满脸胡茬。他把烟头掐灭在花盆里,脱下宽敞的大衣,放肆地靠在办公椅上,抢了程冰溪原本的位置。&/p&&p&程冰溪平静地说:“是我的错。”&/p&&p&杜明马上抬起一只手说:“你是个骗子。”&/p&&p&程冰溪说:“有可能。”&/p&&p&杜明像是发狂般跳了起来,他一把将程冰溪推到柜子旁,狠狠地压住她的手腕。程冰溪在白大褂只有一幅娇软的身躯,她没有太多喘息的胸膛里也只是一颗普通的心脏。手腕因为扭曲的力量而感到剧痛,她还是面不改色地感受着杜明粗重的呼吸。&/p&&p&杜明说:“我他妈讨厌你摆的这张臭脸。” 程冰溪凝视着杜明发红的眼睛,她说:“你把我给你的那些药过量食用了。”&/p&&p&杜明冷笑着说:“你知道我是谁么?就在这大言不惭。”&/p&&p&程冰溪说:“我多半是知道的。”&/p&&p&杜明狠狠地把她用力扯倒在地上,然后向一旁啐了口唾沫。&/p&&p&他指着程冰溪说:“我现在跟你说一点事情。你不用回答,只用点头就行了。所谓‘芯片可替性’完全就是一个幌子,对吧。无论是八年前还是现在,芯片都只能植入不能替换,所以我见你的时候你的用词是‘重新植入外壳’却不是替换外壳。”&/p&&p&杜明哈哈大笑了两声说:“芯片的老化是不治之症。你们想不到替换芯片的门路,就只能无限延长芯片的寿命。而对于已经生锈的外壳,你们的方案竟然是再植入新的外壳,然后用外壳控制外壳!”&/p&&p&“多帮的点子啊,真是天才的想法。”杜明点点头说:“但你们明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只能让人越陷越深。因为外壳控制外壳,相当于额外中转了一次再控制躯体,新的外壳负担更重,会加速老化。几年的时间里,就要再依靠更新的外壳加强控制。不断的植入芯片,不断的添加外壳,而颅内空间是有限的。新的空间只能靠切除旧有的脑组织给外壳腾地方,到头来,脑子里是一坨狗屎!”&/p&&p&杜明放肆地狂笑着,然后指着自己的脑门开始笑:“你别说,这还真有意思。你的哥哥八年前和一位尹姓女士合作开发了‘紧急方案’。方案还真简单,把正常人类的行为模板完全复刻过来,然后让外壳去下载他们。那些患者看上去一夜之间全部治好了。其实咧?他们是哑巴吃黄连啊,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都没有了。他们的外壳完全代行了整个生活,剩下的只是一颗孤零零的、毫无意义的大脑!”&/p&&p&“这就是我!”杜明发疯地咆哮着,脸上的青筋根根暴露:“这就是我!我跟那个可怜虫林先生一样,都是那两千万受害人之一。只不过他死得痛快,我死的窝囊。我是从第几个外壳开始彻底丧失控制权的?第三个?第四个?我不知道我脑子里都是什么了。随着脑组织减少,我的自我意识也在模糊。我其实早就只是我身体的客人而不是主人了吧,所谓的外壳休眠最外层的外壳在休息而已,我不过是把自己的意识幻想成某一层外壳,就好像身体在跟随我的想法一样。”&/p&&p&“我是木偶戏的配音演员,但是控制木偶的东西不过是他妈一块芯片!”杜明的表情变得狰狞而扭曲。&/p&&p&程冰溪打了打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她捂着发紫的手腕深深鞠躬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说出这段话的到底是尚未彻底死去的‘杜明’,还是只是某个外壳在兢兢业业的履行他最后的指令。但无论对谁来说,道歉可能都太晚了。”&/p&&p&杜明歪着头说:“我的答案有意义么?没有。”&/p&&p&他疯疯癫癫地跑向药柜,然后一边哭着一遍把所有的药瓶揽进大衣里。程冰溪竭尽努力想要拦住他,却因为气力上的巨大差距而只能放弃。&/p&&p&程冰溪摇摇头问:“你要这些药干什么?”&/p&&p&杜明傻笑着说:“我不知道,我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吃药’。”&/p&&p&他回过头看着她说:“我记得你哥哥当时坚决阻止你进行外壳植入。他是个好哥哥啊,真的,真的。他救了你,救了你太多。你该…你该好好…好好谢他!”&/p&&p&程冰溪深吸一口气道:“我不知道这些真相你究竟是怎么获得的…但这一条不太准确。我并非没有外壳,我的脑内有一个极为简单、不具备联网功能的袖珍外壳,是哥哥送给我的。它只有一个作用,就是微笑。因为我从小就学不会好好地笑,一直是它在帮我。”&/p&&p&程冰溪的愧疚让她变得难得的柔软,她所带领的这个行业是她无法直面的梦魇。她把所有的情绪掩盖起来,冷冻成一座偌大冰山。而杜明的彻底失控,把那些记忆重新带进她死寂的脑海中。&/p&&p&程冰溪尝试了一下,漏出了一个很蹩脚很粗糙的笑容。笑的很僵硬,肌肉也摆弄的很难看。她指着自己的脸颊说:“你看…我笑不好。”&/p&&p&发狂的杜明看着她的笑脸突然怔住,像是被彻底震撼一样没了表情。紧接着他回敬给程冰溪一个完美无瑕的、标准的甜美笑容。&/p&&p&&br&&/p&&p&&br&&/p&&p&完。&/p&&p&&br&&/p&&p&&br&&/p&&p&&br&&/p&&p&PS:本文和该回答一致 &a href=&/question//answer/& class=&internal&&知乎 - 与世界分享你的知识、经验和见解&/a&。但由于不能完美的写标题和带上题图总感觉很别扭…因此我移步了一份到这里。&/p&&p&&br&&/p&&p&(两边都点赞的小天使们我会记得你的劳动成果的…)&/p&&p&&br&&/p&&p&PS2:关注专栏的朋友们应该极容易知道这个尹女士…就是她(尹姑娘)&/p&&p&&a href=&/p/& class=&internal&&数据的尽头(上) - 知乎专栏&/a&&/p&&p&&/p&
1.“外壳生锈的严重么?”“勉强能维持使用。”杜明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应该尽早手术了…你过来我看看吧,我们约个时间。六点怎么样?”“嗯…好。”杜明褪去了外壳,放下了手机,沉重的身体像是死死粘合在沙发上,不愿再抽离半秒。他第一次感觉到身下…
&figure&&img src=&/50/v2-2ab98e84bfc9a_b.jpg& data-rawwidth=&1100& data-rawheight=&629& class=&origin_image zh-lightbox-thumb& width=&1100& data-original=&/50/v2-2ab98e84bfc9a_r.jpg&&&/figure&&p&上文:&a href=&/p/& class=&internal&&肉欲净土(上) - 知乎专栏&/a&&/p&&p&3.&/p&&p&想要在这个国度生活,不单需要赤身裸体,更需要一片赤诚。从这一刻开始,吴成需要演变的清心寡欲、心如止水。他仿佛一具温暖的尸体、一个柔软的提线木偶。 他竭尽所能的从自己的脸庞蜕出一个坚硬的外壳,把所有欲望都包裹进去,变成20亿个塑像中的平凡一员。而在伪装这件事上,秦岚要做的比他更完美、更加天衣无缝。&/p&&p&秦岚用不掺任何感情的语调说着:“虽然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我也必须提醒你,给小木用那种东西无异于饮鸩止渴…”&/p&&p&吴成用同样的预期说:“这一次的K1浓度比上一次更低,又稀释了三倍,所以药效只能维持十五分钟。”&/p&&p&秦岚说:“即便如此…但K1是慢性毒药,对神经的损伤几乎是不可逆的…”&/p&&p&“我知道!”吴成略带着恼怒打断道:“我知道…”&/p&&p&过了十几秒无法忍受的沉默,吴成说:“世上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你们的组织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自由’,到底付出了多少东西?你投身这个泡沫,到底花了多少年?”&/p&&p&秦岚平静地说:“可能是几秒钟,或许也可能是很多年。”&/p&&p&看着秦岚的眼睛,吴成知道自己聊到了两人话题的雷区之一。他知趣的避开这个主题,随意扫视了一下秦岚的裸体。&/p&&p&他说:“瘦了,比以前。”&/p&&p&秦岚淡然地回答:“现在基地流行素食。”&/p&&p&吴成想起来秦岚第一次教会他规避检查的时候。那时秦岚还是个比小木更稚嫩的丫头,横披着像捡来的浴衣,顶着散乱的头发,嘴里啃着一颗大白梨说着:“要试试当个逃兵么?”&/p&&p&记忆里接下来是她眼神闪过的狡黠,她昂起头说:“想当逃兵,光靠我还不够,本能才是最大的挑战。”&/p&&p&那之后吴成才知道,人的本能有多么强烈和根深蒂固。那是埋在身体最深处的种子,从你心脉的一角开始肆无忌惮的发芽。&/p&&p&任何一点恐惧和慌张都能将他彻底出卖,他必须伪装的严丝合缝、完满无瑕。他要冰封所有的情感,甚至规避人类与生俱来的性反应。那年充沛着青春期沸腾的荷尔蒙的吴成认为在一个赤裸的世界里,这一步将会难如登天。&/p&&p&但事实是他忘却了一种东西,叫审美疲劳。&/p&&p&任何能引发他性幻想的事物只要看的多了,也会变得粗劣和普通。在一个被盐水狠狠渍过的世界里,他再也感觉不到咸了。&/p&&p&就像现在这样,他可以对着一丝不挂的秦岚泰然处之。&/p&&p&“请道路中央的公民向两侧移动,我们会扫描你的生理编号。这里是排险队0026,正在进行普通风险评估。”&/p&&p&吴成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干燥的电子音。前方的检查车的扬声器正在机械地重复着这段文字,就像是在流水线上生产一排毫无波动的音节。&/p&&p&检查车极为笨重和宽大,通体被亮黑色类似于大理石的材质覆盖,秦岚的组织称其为“黑块”。黑块内部到底承载着什么东西,至今未有定论。车顶四角各站着一位士兵,他们会从四个角度依次扫描公民的虹膜、耳道、指纹和生殖道。&/p&&p&与生俱来的标记蛋白搭载着干瘪的数字,将一串序列号一分为四,烙印进人体的四个角落。只有这四串数字全部匹配,人们才会被验证为合法公民。&/p&&p&想要同时操作这四串数字妄图瞒天过海,隐匿身份,难度之大几乎无法想象。所幸吴成身边站着的,是这个国度最优秀的外科医生之一。&/p&&p&“重复,请道路中央的公民向两侧移动…”&/p&&p&街道上只剩下黑块扬声器的回响,它轮胎上结实的橡胶正在狠狠咬合着沥青。吴成就在这样一个缄默的世界里,他的嗓子甚至感到喑哑。&/p&&p&黑块最终来到了三人的面前,一道淡蓝色的冷光笼罩了秦岚,随后缩小成针状的光点。这道无言的光束停在了秦岚黑色的眼瞳上,它像一道探针正从虹膜里扫出一串密密麻麻的数字。&/p&&p&光束随即离开了她的眼睛,游离向秦岚的其他部位。不到两秒的时间,黑块完成了扫描,扬声器发出了并无波澜的声音。&/p&&p&“编号匹配,生理指标正常。”&/p&&p&紧接着,光束以同样的高效完成了小木的扫描。&/p&&p&“编号匹配,生理指标正常。”&/p&&p&当光束停在吴成的眼睛上时,他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本能上的厌恶,但他的脸庞依然像套着一副坚硬的外壳。&/p&&p&然而这一次,光束并没有那么快脱离吴成的身体。它完成扫描之后停在了吴成胸口正中央的位置,扬声器说着:&/p&&p&“编号匹配,生理指标异常。”&/p&&p&异常?哪一项指标异常?吴成知道这道光束能在转瞬间读取编码以外的生理信息,包括血糖、血压、心跳、体温、皮电反应等等。但这一切都能通过技术手段临时模拟。只要这道光不能钻进人的脑子里,像是蚯蚓一样在脑神经元里横冲直撞,它就不可能知道人真正的想法。&/p&&p&吴成没有答话,他依然用死者一般的眼神凝视着黑块,再没有任何表情。他明显的感觉到那道光正在急剧的升温,最后像是紧贴胸口的一块滚烫钢珠。剧痛之下的吴成在那个瞬间差点昏厥过去,但他知道一旦自己有所动作或叫出声来,那就全完了。&/p&&p&吴成莫名想起了三千年前的古希腊人,那里的奴隶卑贱如牛马,炽红的热铁会在他们的肌肤上烧出一块耻辱的疤痕。&/p&&p&光束最终在吴成的胸口留下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环状痕迹。&/p&&p&黑块随即远离了三人,冒着冷汗的吴成甚至不敢微微偏转他那颗自诩昂贵的头颅。&/p&&p&4.&/p&&p&“别动”秦岚打着小手电观察着吴成胸口的疤痕,她惊讶于创口像是做过缜密的消毒处理。&/p&&p&吴成略带尴尬地说:“你能从我身上下去么?”一丝不挂的秦岚就这么压到他身上检查伤口,就算是再身经百战的人也会觉得不大自在。&/p&&p&秦岚终于起身,她困惑地说:“像是跟生理编号一样的徽记…这个环里到底搭载了什么信息,或许到基地里我才能研究透彻…”&/p&&p&吴成说:“我是不会跟你去基地的,上车。”&/p&&p&&br&&/p&&p&卡车继续行驶,小木被重新打了针中和剂之后,似乎恢复了部分意识,但依然非常疲惫,在货箱里很快睡去了。&/p&&p&秦岚说:“今天的事情还不够引起你的重视?”&/p&&p&吴成凝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幕和与其并成一线的无垠麦田说:“什么重视?”&/p&&p&秦岚说:“如果再这样下去,小木总有一天会被折腾的不成样子,而你也未必能逃过风险评估这一关。”&/p&&p&吴成说:“我有我的办法。”&/p&&p&秦岚哈哈地笑着说:“你能有什么办法?”&/p&&p&吴成说:“总之…我是不会加入你们的…。”&/p&&p&秦岚略带恼怒地说:“你本来有机会拯救二十亿人的自由,却整整苟活了十年!”&/p&&p&吴成默然无语,他注视着秦岚许久说:“你的工作很他妈光辉伟大,但我不关心这牵连多少人。我只知道成功了才能名垂史册,失败了只能万劫不复,只能…只能”&/p&&p&他顿了一下说:“你见过养殖机里面的猪仔么,就只能变成那玩意。”&/p&&p&秦岚面色冷淡地说:“我知道了。”&/p&&p&他也平静下来说:“有一句话我很喜欢:‘我愿神净炼我,可是又怕烈火’。”&/p&&p&秦岚说:“这是谁说的话?” 吴成说:“《圣经》,玛拉基书。”&/p&&p&巨量的书籍消亡了几十年,每一串文字都会犁在未开垦的土壤,让他记忆犹新。&/p&&p&秦岚说:“是我借给你看的那本,对吧?&/p&&p&吴成点了点头。&/p&&p&秦岚说:“我以为你不喜欢西方文学。”&/p&&p&吴成说:“的确不喜欢,我只读过这一段,不过当时就记住了。”&/p&&p&秦岚说:“我这里有一些净土计划之前的国人写的小说,你要看么?”&/p&&p&吴成说:“可以看看。” 秦岚打开了吴成身前的储物盒,下一秒,他感觉一个冰冷的金属物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p&&p&他尴尬地笑笑说:“这是什么?”&/p&&p&秦岚左手平稳地端着方向盘说:“枪,你只可能听说过这个东西,但估计你从没见过它。我会用这东西看住你,直到我们到基地为止。”&/p&&p&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如果你想强迫我去基地,直接开车过去就好了…”&/p&&p&秦岚说:“你并非不会开车,一旦发现路线不对,你会制服我然后把我捆起来扔进货箱,自己驾驶着货车远离基地。” 吴成勉强地笑笑说:“你就这么肯定?”&/p&&p&秦岚说:“肯定,因为你之前对我这么干过一次,所以我先用枪指着你,你就不能有所动作了。”&/p&&p&吴成说:“离基地大概还远吧,你要把枪举到什么时候?” 秦岚说:“你还不懂?我并不需要直接射击你。只要我拿到了枪,开枪之后巨大的枪声会吸引排险队进行风险清理,你、我、小木都会成为你说的那种猪仔。”&/p&&p&吴成挑了挑眉毛,然后点了点头。他一边的裤子里掏出那根揉皱的香烟和打火机,点了一根叼在嘴边,开始吞云吐雾。&/p&&p&秦岚瞥了他一眼说:“你什么意思?”&/p&&p&吴成惬意地弹着烟灰说:“万一真变成猪仔了,我先把该享受的事儿办了。”&/p&&p&5.&/p&&p&&br&&/p&&p&这周忙着处理一些年中事宜…本日开始恢复胡乱日更。&/p&&p&&br&&/p&&p&更新于我的专栏:&a href=&/fangtang& class=&internal&&方糖屋 - 知乎专栏&/a&&/p&
上文:3.想要在这个国度生活,不单需要赤身裸体,更需要一片赤诚。从这一刻开始,吴成需要演变的清心寡欲、心如止水。他仿佛一具温暖的尸体、一个柔软的提线木偶。 他竭尽所能的从自己的脸庞蜕出一个坚硬的外壳,把所有欲望都包裹…
&blockquote&&p&大学时看过一篇新概念作文,印象极深。女主被关在时间的监狱里,那么她是怎么逃亡的呢?&/p&&p&本人只是搬运工。&/p&&br&&p&《逃亡》/郭龙,新概念作文一等奖。&/p&&p&原作者:郭龙;&/p&原出处:中国青年出版总社青年文学2011年第8期:郭龙《逃亡》(短篇小说)&br&原文网址:&a class=& wrap external& href=&///?target=http%3A//.cn/%3Faction-model-name-magazine-itemid-85.html& target=&_blank& rel=&nofollow noreferrer&&2011年第8期:郭龙《逃亡》(短篇小说)&i class=&icon-external&&&/i&&/a&&br&&br&&p&从前我是不玩魔兽的,自从认识了老夏。&br&认识老夏是在大学报到的第一天,他和我分在同一个寝室。我是本地人,漫长的暑假早让我百无聊赖,那天天刚亮,我就迫不及待离了家,随身的一只大箱子装了我在学校需要的全部家当。原本我以为,我铁定是第一个到寝室的,可就在我打开门的一刹那,老夏给了我大学时代的第一次震惊。&br&&br&事实上,四年后当我回顾自己的大学时代,猛然发觉,所有震惊竟全来自于老夏。&br&&br&那是九月中旬,暑热已消,秋凉未至,阳光暖暖的,树叶还安安稳稳地挂在枝头上,透着内敛的成熟气息。老夏坐在窗口,动也不动,第一眼望去,恍惚觉得他简直就像一座雕塑!老夏眼睛小,眉毛浓,鼻梁塌,嘴唇很厚,光束从窗户射进来落在他的头发上,看过去像一幅年代久远的油画,我甚至能隐约看见脸部颜料的皲裂痕迹,因沧桑显得忧郁。&br&&br&老夏发现我进门,冲我一笑:“这么早啊!”&br&&br&“你不是更早吗?”我有些讷讷地说。&br&&br&老夏的回答在当时让我很摸不着头脑。他说:“我是学校里最后一个到的,也说不定。”&br&&br&我开始整理家当。由于是刚进学校,那次整理花掉我两个小时,期间老夏以方才那个姿势坐在椅子上,还是动也不动,连面目表情都没有变过。他总不会连眼睛也不用眨吧?我很想知道是不是这样,可每次目光在他脸上刚刚停留得久一些,他便转过头冲我微笑。&br&&br&这是我大学时代的第二次震惊。他的笑有一种解释不了的魔力,忽近忽远。仿佛那笑是脸以外的什么东西,贴在他脸上似的。&br&&br&第三次震惊,是在另外两个室友都到齐后。“说说年龄吧!”我提议,“我是八八年八月出生的。”&br&&br&“我八九年五月。”&br&&br&“我八八年十一月。”&br&&br&最后轮到老夏,我们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br&&br&他有些不好意思,“不说了吧。我比你们大很多,说了你们也不信。”&br&&br&寝室里年龄最大的便以老大自居,大学一向如此。那两位室友听老夏这么说,以为他要当老大,哧哧一笑,便不在意。只有我,在老夏说话的那一瞬,分明觉得他那张和我们同样年轻的脸孔下,有别人看不见的成熟,甚至是苍老。&br&&br&难道是我眼花了?还是撞邪了?&br&&br&后来我才知道,不是我眼花,也不是我撞邪,真的是老夏他天赋异禀。&br&&br&&br&&br&进大学才两个月,几乎大家全有了电脑。&br&&br&隔壁寝室住着老陆,从家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左下角的黑色电镀全被磨了去,露出金属本色,肮脏而陈旧,鼠标的两个按键也褪了漆。问他,他淡淡地说,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玩家应该有的电脑。&br&&br&老陆话少,人也懒,头发长却疏于打理,衣服都不怎么换,让人觉得萎靡。照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把全部精力都奉献给魔兽了!不过老陆的魔兽技术的确一流。只要他坐在电脑前,右手抓住鼠标,虽然看上去还是那副神态,可你细细观察,会发现他瞳孔聚焦处透着杀气。老陆最爱Dota。他曾扬言,要比Dota,系里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话虽狂妄,事实却也真的如此。当你看见他左手五指飞快地敲击键盘,右手幅度很小地滑动鼠标定点卡位,点击鼠标声密集得像在发电报时,你会明白为何自己比不过老陆——因为你比他缺少了一样东西,叫做天赋。&br&&br&但那一次,老陆栽了跟头。&br&&br&那人名叫严珂,是医学院有名的Dota高手。他曾写过一篇Dota心得,在网上广为传播,其中有一句说:“在一个优秀的医生眼中,这世界上没有完整的人,只有一块块肌肉和一根根骨头。而在一个优秀的玩家眼中,Dota里九十多个英雄,每一个都有血有肉、毫发毕现,就那样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们不是数字编码,而是另一个世界的投影,他会以绝对的高度俯视他们,像上帝那样操纵他们,随时决定他们的悲欢喜乐、生老病死。”医学院里不断有人向他挑战,可开局不出十分钟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他们说,严珂不是要打败你,而是要打垮你,就好像……当你只是一个小学生,刚刚学会一加一,突然和一个大学生狭路相逢的那种感受,就是我落败后的心情。&br&&br&同老陆一样,严珂是他们学院的Dota传奇。终于,那一次,两个传奇要一决高下了。&br&&br&是严珂找的老陆。当时还在午休,他提着笔记本,站在老陆寝室门口,面无表情地说出自己的来意,那语气不是邀战,而是命令。以老陆的脾气是绝对不会接的,可那一次例外,因为蔡诗璇。&br&&br&两部电脑的开机音乐刚刚响起,老陆的室友就全围了过来。老陆设置静音,严珂却把声音开到最大,他希望有尽可能多的人来观战!他并没有失望,开战才三分钟,寝室已经挤得水泄不通。&br&&br&三局两胜制。第一局,老陆输了。&br&&br&没有人说话。老陆喝了一口水,瞳孔里的杀气在凝聚。他就像一只骄傲的凤凰,被敌人抓下一把翎毛,尽管痛,但不会像凡鸟一般嘶叫,而是屏息凝神,等待时机给对方致命一击。&br&&br&第二局,老陆赢了。&br&&br&依然没有人说话,严珂抖抖手臂,笑了笑,竟充满了兴奋。我发现他则像一条驰骋沙场的苍龙,被敌人触到逆鳞,激活了身上每一个好战的细胞。&br&&br&第三局,老陆输了。&br&&br&严珂笑了:“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强的对手。不过很可惜,你输了。”老陆呼了几口气,波澜不惊地说:“在蔡诗璇那里,你又多了一项第一。”&br&&br&严珂正在追蔡诗璇,他正是为了蔡诗璇来挑战的,这一点我们都知道。而蔡诗璇,是我们系的系花。&br&&br&我斜眼看了看老夏,不知他此刻会有什么反应。&br&&br&老夏跟我说过,他和蔡诗璇小时候就认识。他从初中时就开始追蔡诗璇,从初中追到高中,又从高中追到大学,还是没有追到。&br&&br&严珂开始收拾电脑。就在这时,一只手按在了他肩上。&br&&br&是老夏。&br&&br&老夏顶着一头乱如蒿草的长发,盯着严珂的眼睛说:“我跟你比一局。赌五百。敢不敢?”&br&&br&这已经是大二上学期了,顶着那堆“蒿草”的老夏跟一年前判若两人。一年前他对蔡诗璇说:“不追到你,我就不去剪头发。”一年过去了,他果然没有剪过一次。因为没有造型,反而成了最引人注目的造型,老夏走到哪儿,都会有人回首侧目。&br&&br&严珂一愣。老夏是他最大的情敌,他早打听到了老夏的所有细节。老夏从不玩魔兽,连操作都不会。我们想劝老夏别意气用事,可当着严珂的面,开不了口。&br&&br&老夏却说:“你们放心。”&br&&br&严珂简直想哈哈大笑。他最想折磨的,除了老夏,没有别人。&br&&br&然而老夏赢了,竟然是。&br&&br&在老夏推平严珂老家之前,严珂一共被杀死三十七次。&br&&br&三月七日,蔡诗璇的生日。&br&&br&老夏一战成名。&br&&br&我不知该怎样描述严珂落败后的震惊和窘迫。他沉默不语,收拾好电脑灰头土脸地走了,匆忙中还把鼠标落了下来。老陆看着那鼠标说:“这是一个合格的玩家应该有的鼠标。”&br&&br&&br&&br&第二天,严珂托人送来五百块。老夏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抽屉角落。那里已经有不少钱了,他一年来打工的成果。&br&&br&老夏挣钱的确拼命。他一周做五份家教,占去周末和七个晚上的时间;家教结束已经九点多了,十点到十二点还有一份深夜外卖员的差事等着他;他还有一份餐厅服务生的工作,占去七个午休的时间。他把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挣钱,可挣到的钱从来不花,都是叠好锁在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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