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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奇人 - 我们都爱灵异事件的日志,人人网,我们都爱灵异事件的公共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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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1905篇&&
&地底奇人&这本书,要作相当详细的说明才行。这个故事,当日在明报副刊刊出时,就以&地底奇人&为名。目的,是想写一些中国传统帮会中的奇人,结果,也还是只写成了一个传奇故事。
这个故事有它的重要性,因为在这个故事中,引出了卫斯理故事中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物:白素。
白素在这个故事出场,和卫斯理认识,一直发展下去,到后来,受读者喜爱程度,尤在卫斯理之上了!
这故事写得相当长,本来想删去一半,可是发现极困难,只好将之分成两半,前一半是&地底奇人&,后一半,索性另外冠以他名,事实上,是上下两册的另一形式。
第一章 奇异的盲者和纸折的猴子----------------------------------------
天气十分闷热,炎阳灼人。我坐在写字楼的办公桌前,向下面的行人望去,只见途人匆匆,大城市就是这样,几乎每个人都没有空,每个人的时间都不够用。
但我在这几个月来,却是一个例外。
从巴斯契亚回来之后,我一直想忘记那整件事情。
但是我却做不到。我眼前老是浮起黎明玫的影子来。她伴着钻石花,长眠地下,结束了传奇的一生。
直到这个月,我才稍为振作点精神,每日上午,来写字楼坐坐。在我的出入口公司中,我有一间私人的办公室,我只是来坐坐,因为对于出入口的业务,我一窍不通,一切自有我的经理负责。
这一天,正当我望着街中的时候,桌上的传话机,突然响起了女秘书蔡小姐的声音,道:&卫先生,有客人要见你。&
&客人?&我反问:&我没有约过任何人来见我啊?&
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烛处一隅,所以我几乎摒绝了一切交际,当然更不会约人来公司见我的。
&卫先生,你是没有约任何人,但是那客人却说非见人不可。&
&好吧。&我想了一想:&是甚么样的人?&
&是一个&&应该是两个&&&蔡小姐的声音非常犹豫。
&蔡小姐,今天你收到几封情书?&我开玩笑地问她。蔡小姐是这幢大厦之中有名的美女,全大厦中写字楼的职员,包括已婚的与未婚的,都以能邀请到她去吃饭而为荣。
她说得那样含糊,甚至连客人是一个人或两个人都分不清楚,大概今天又有了太多的约会,令得她无所适从,我像是可以看到她脸红了起来一样,为了不使她太难堪。我立即道:&请客人进来吧!&
&全都进来?&她犹豫着。
&究竟有几个人?&我也有点不耐烦了。
&卫先生,要见你的,只是一个,但是我怕他们两人,一齐要进来。&蔡小姐如此回答,她简直有点语无伦次了!
在那一刹那,我陡地想起,她这样说,是不是来人正威迫着她呢?我的警觉性立时提高,沉声道:&请他们一齐进来!&
对这件事情作出决定后,我关掉了传话机,立即拉开抽屉,抽屉中放着那柄象牙柄的手枪,同时,我按动了办公桌上的一个钮,原来铺在桌上的一块玻璃,竖了起来,挡在我的面前。
这是一块不碎玻璃,可以当得起点四五口径的手枪近距离的射击,它也曾救过我一次命的。
我在蔡小姐的语音中,听出了事情有些不寻常,因此我才立即作好准备,将那块避弹安全玻璃,竖在我的面前的,这块玻璃,因为室内光线巧妙的布置,如果不是仔细看,是很难发现的。如果来人心怀不轨,一进门,就拔枪向我射击的话,那么,他的枪弹射不中我,而只是击在避弹玻璃上,我就可以从容还击了。上一次,避弹玻璃救了我的性命,就是在这种情形之下所发生的事。我准备好了没有多久,门上便响起了&卜卜&的声音,我沉住了气,道:&进来。&我看着门柄旋动,门被推了开来,一时之间,我的心情,也不免十分紧张。可是片刻之间,我却感到面上一阵热辣辣的发烧!我的生活,令得我的神经,太过似病态地紧张,进来的并不是我想像中的甚么&匪徒&,同时,我也完全明白了蔡小姐的话。
进来的是两个人,可是要见我的只是一个人,而两个人又必须一起进来。
这一切,全都非常简单,因为两个人中,有一个是盲者,没有另一个人的带引,他根本不可能在陌生的环境中走动!那盲者是一个老年人,大约已有六十岁以上年纪,穿着一套纯白色的唐装,手中握着一根雕刻得极其精致,镶着象牙头的手仗。
他的上衣袋中,露出一条金表练,还扣着一小块翡翠的炼坠,这一切,都表示他是一个非常富有的人。他一进门,便除下了黑眼镜,所以我立即可以看出他是瞎子。
那引他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校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这样的两个人,当然不会用暴力来对付我的,我立即令防弹玻璃又平铺在桌上,又关上了抽屉。
那时候,我却又不免奇怪起来:这个老者,他来找我做甚么?
他进来之后,手杖向前点了一点,走前了一步,我欠身道:&请坐,请坐。&
他坐了下来,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张名片,交给了小女孩,小女孩又交给了我,我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印着三个字:于廷文。
这三个字,对我一点意义也没有,因为我从来也未曾听说过这样的一个名字。
我又仔细地向他打量了一下,一面客套着,一面在猜度他的来意。
我刚才的紧张,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理由的,因为我从科西嘉回来之后,除了满怀怅惘之外,甚么也没有得到,可是,另有一些人,却以为我已然得了宝藏,正要想向我分肥!而那些想向我分一杯羹的人,又都是一些亡命匪徒,一旦相逢,便随时都有大战的可能。
客套了一阵之后,我单刀直入地问:&于先生,你来见我,究竟是为了甚么?&
于廷文顺着我声音发出的方向,用他显然看不到任何东西的眼睛望着我,徐徐地道:&有一笔大买卖要找你谈一谈&我立即道:&于先生。你找错人了,你不应该找我,而应该去找经理。&
于廷文突然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十分宏亮,令得我已然松弛了的神经又紧张了起来。他笑了好一会,才道:&卫老弟,这笔大买卖,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才能够做成功!&
他对我的称呼,又令得我吃了一惊,我已然知道他绝不是寻常的人物,我的手轻轻在写字台的另一个掣上,按了一按,一架性能极好的录音机,已然开始了工作。
我会意地笑了笑,同时我也相信,于廷文一定不是他真的名字,我道:&于先生,你既然来找我,当然应该知道,我有的时候固然不是太守法,但都只限于惩戒一些法律所无法制裁的坏蛋,至于太过份的事情,我是绝不会做的!&
于廷文并不立即回答,他向身边的小女孩道:&给我一支烟。&
那小女孩在茶几上的烟盒中,取出了一枝烟出来,他接了过来,点着了火,深深地吸了一口,道:&卫老弟,完全不用犯法。&
&噢,真的?&我的语调。十分懒洋洋。
他突然向前欠了欠身,道:&那是一大批金条,各国的纸币,&他的声音急促起来,道:&还有许多,那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这些完全是无主之物,我们可以&&&
我不等他讲完,便大声地叫了起来,道:&不!&他陡地一呆。我立即又道:&又是甚么宝藏么?于先生,对不起得很,我要失陪了。&
于廷文立即站了起来,又呆了一会,像是在自言自语,道:&难道我找错人了?&
我经过了寻找隆美尔宝藏这一连串的事以后,我相信今后,再有甚么人,向我提起甚么宝藏的话,我都会同样地,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的!
于廷文的声音,在微微地颤抖,那使他胶东口音更浓,他道:&老弟,你甚至于不愿意听我说一说?&我道:&对不起,我不愿意。&他叹了一口气,道:&好!&他并没有再耽搁下去,一转身就出了门。
我在他走了之后,将录音带放了一遍,又放了一遍,突然之间,我闪过了一个念头,因为我在于廷文的声音之中,不但发现了极度的失望,而且,还发现了相当程度的恐惧!
我连忙拨了一个电话号码,对方听电话的,是一个一心希望做侦探的年轻人,他就在我的公司中做事,有着极其灵活的头脑,他的名字叫郭则清。
我一等电话接通,立即道:&小郭,是我,刚才从我办公室出去的那一老一少,你注意到了没有?&
&当然,那个年老的,可能是一个退休了的财阀,但是他的出身,不会太好,因为他的手很粗,而且&&&他滔滔不绝地说着。
我不等他再详细地分析下去,便道:&好,你立即去跟踪他,不要让他发觉。&郭则清兴奋地答应着。我收了线,从窗口向外望去,只见于廷文和那小女孩,已然到了对面马路,他们在对面马路站了一会,像是无所适从一样。接着,我便看到郭则清也穿过了马路。
于廷文向前慢慢地走着,郭则清跟在后面,不一会,他们三人,已然没入在人的哄流之中,看不到了,我打了一个呵欠,又在椅上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我走出了办公室,向蔡小姐道:&小郭来找我,叫他打电话到我家中去。&
蔡小姐显然还记得刚才的话,红着脸点了点头,她的确十分美丽,而且很端庄,难怪整座大厦中的男于,都为她着迷。
没有多久,我便回到了家中,和约好了约三个朋友,玩着桥牌。我根本已经将于廷文的事,完全忘记了。等到我三个朋友告辞,看了看钟,已然是将近下午五点了,可是郭则清却还没有打电话来。我立即打电话回公司,公司中的人回答我,他还没有回来。
我想了一想,觉得事情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于廷文是财迷心窍的疯子,他和我讲的话,绝无意义。另一个是,他讲的话,实有其事。当我派小郭去跟踪他的时候,当然我心中认定于廷文是第一类的那种人。
可是如今看来,我的估计不对了,我使郭则清投入了一个极大的危险之中。
我开始为小郭耽心起来。而这种耽心,越来越甚,一直到午夜,电话铃声才大震起来,我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了听筒,道:&小郭么?&&不是小郭,小郭出事了!&那正是我经理的声音,我吃了一惊,道:&他出了甚么事?他如今在那里?&&在医院中,他受了重伤,你快来!&
&老天!&我不由自己叫了起来,向外看去,天正在下雨,我也来不及更换衣服,就在睡衣外面,穿上了一件雨衣,驾着车,在午夜寂静的道路上飞驰着,二十分钟后,我已然到了医院。
两个警方的人员,已然在等着我,一个是李警官,我们很熟的。我立即问:&小郭在那里,他出了甚么事?我可以见他么?&因为我当时委实是人紧张了,所以顾不得甚么礼貌,就这样气急败坏地追问。
他尚未回答,一个医生已然走了出来,道:&恐怕你不能够。&
我吃了一惊,道:&甚么?他&&他&&&我甚至没有勇气将&死了&两个字说出来。因为,如果郭则清死了的话,那么,这个有头脑,有前途的年经人,便等于是我派他去送死的!医生想了一想,道:&他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他的伤非常奇怪,像是被人放在打桩机上,用力压过一样:内脏、骨节,都受到损害,有内出血的现象&&&
我不等医生讲完,便知道小郭是受了甚么伤的,他当然不是被人放在打桩机下压伤的,而是被身怀高明的中国武术的人打伤的!
小郭虽然也跟着我练过几天拳术,但是如果他遇到了身怀绝技的高手,他能够不立即死亡,已然是十分侥幸的事了。我立即问道:&照你看来,他不妨事么?&
医生迟疑地摇了摇头,道:&很难说,如果到明天早上,他情况还没有恶劣的变化,那么便算是脱离了危险期了。&
李警官立即道:&警方要向他问话,因为另外有一件命案,要听听他的意见。&&另外有一件命案?&我感到越来越不寻常。医生道:&我看至少在一个月内,你这个目的,不能达到,而且在一个月后,能不能达到目的,还成疑问。&
我和李警官齐声问道:&为甚么?&
医生道:&他伤得非常重,他能够活下来,几乎是一个奇迹。即使脱离了危险期,他在一个月之间,绝不能开口,而在一个月之后,他是不是会因为脑都震荡过剧而失去一切记忆,他没有办法预料,根据医例,像他这样重伤的人,被救活之后,成为白痴的,占百分之四十,失忆的,占百分之五十六&&&
医生说到这里,摊了摊手,不再说下去。李警官在我的肩头上拍了拍,道:&我们出去再说吧!&我心中充满了疑问。根据医生的说法,即使经过一个月的治疗,小郭完全复原的希望,只有百分之四这么少!
我和李警官一齐来到警车上,各自点着了支烟,静默了好一会,他才道:&郭则清是你公司中的职员?&我点了点头,道:&不错。&他又问道:&他平时为人怎么样?&我道:&很好,聪明、有头脑、动力,有时不免有点童心,但不失为一个有前途的好青年。&
李警官苦笑了一下,道:&童心?当真一点不错,你看,这是我们发现他时,他抓在手中的东西!&他一面说,一面打开了公事皮包,递给了我一样东西。
我一看之下,不由得呆了一呆,道:&这&&这是甚么意思?&李警官耸了耸肩,道:&除了他自己以外,谁知道那是甚么意思?&
我又仔细地看那东西,那是一只用白卡纸折成的猴子。十足是小学三四年级学生的玩意儿,约莫有十公分长,四公分宽。郭则清虽然有童心,但是却还不至于到这地步,我翻来覆去地看着都只纸折的猴子,当然,我知道其中必有缘由,但是我却想不出来是甚么道理。
我不想将那纸折的猴子立即交还,我只是问:&你们是在那里发现他的?&李警官道:&在郊外,一条非常冷僻的小径旁,九时左右,附近的邻人,打电话投诉听到救命的叫声,天下着雨,搜索很难进行,直到近十一时,我们才发现他,和另一个尸体。&
&另一个尸体?&我一面用心地观察着那只白卡纸折成的猴子,一面问道:&是谁?&
&我们没有法子辨别他的身份,他全身衣服,都被脱去了,他是一个瞎子。&
&一个瞎子?&我几乎叫了起来。&是的,约莫有六十上下年纪,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身份的线索,但郭则清的衣袋中,却有着他的名片,使我们知道他是谁。&&那只纸折的猴子,是抓在他手中的?&
&正是,他紧紧地抓着,我们要用力弄开他的手指,才能取下来&&&他见到我不断地在翻来覆去地看着那纸折的猴子,突然停止了讲话,道:&怎么,这猴子中有甚么秘密么?&
我将那纸折的猴子还了给他,道:&抱歉得很,我发现不出甚么,或许将它拆开来,可以有点线索。&我在将那纸折的猴子还给他的时候,大拇指在一边上,用力地捺了一下。
这又是我&非法的举动&之一,因为实际上,我已然发现了一点线索,我的举动,是消灭了这一点线索!因为我想凭我自己的力量,来惩戒伤害小郭的凶徒。
我所发现的线索,是在那纸猴子上,有着指甲划过的痕迹。
那些痕迹虽然很淡,但是已足够使我看清,那上面是一个英文字,和两个阿刺伯数字。当然,在我的大拇指用力一按之下。那些痕迹,便消失去了。那个英文字,是一个人名&汤姆生&,而那两个阿刺伯字,则是一个&2&,一个&5&字,我记得,两个字离得很远,那当然是郭则清还清醒的时候,所留下的。
我不知道他在跟踪于廷文的过程之中,曾经遇到过一些甚么事。而这个经过,可能至少在一个月后,方能知道,而更有可能,永远是一个谜。如今,我知道的,是于廷又已然死了,而郭则猜留下了&汤姆生25&几个字,我就要在这一些线索中,去发现这个可能永远是一个谜的真实都分!
这当然是一件极其困难工作,我捧着头,一直到天明,仍然不知道那两个字是甚么意思,而对于整件事的经过,仍然是一团糟。
我开了一瓶冻啤酒,作为早餐,打电话到医院中,谢天谢地,小郭的伤势,没有恶劣的变化,也就是说,他已然渡过了危险期。困扰了我半夜的&汤姆生25&究竟是甚么意思,我仍然未曾想出来。
当然,我还有一个线索可循,也是警方所不知道的线索,那便是那个带领于廷文来找我的小女孩子,我记得她是穿了校服来的,而且我更记得她绣在校服上的徽号是甚么学校。
我洗了一个冻水浴,静坐了二十分钟,一夜未睡的疲劳,立时驱散(这绝不是甚么&神话&,二十分钟的静坐和调匀内息,也就是&内功&的修练,在内功有了基础的人而言,是足可以抵得上八小时的睡眠。)
然后,我再在书桌之前生了下来,计划今天要做的事。我想了没有多久,便已然出门,首先我到医院中去看小郭。小郭仍然像正常人那样地躺着,全身也仍然扎着纱布,甚么线索都不能提供。然后,我和警方通了一个电话,和一个便衣侦探,一起到了那家学校,用了半小时的时间,我便找到了昨天来到我写字楼的那个小女孩子。
我们作了如下的几句谈话:&昨天你带来我办公室的那个人,是你的甚么人?&&甚么人?&她睁大了眼睛:&我根本不认识他!&
&那你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
&噢!他是瞎子,在闹市中过马路是有危险的,我领他过马路,他又请我带他上来,反正我考完了试,有的是时间,我就答应了他。&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她的话,只好离开了这家学校,又到发现小郭的地方,徘徊了将近一个小时,仍然一点收获也没有。中午,我颓然地回到家中。
我绝不是一个好侦探,一个仔的侦探。必须要受过系统的训练,而我所懂的,却只不过是一些皮毛!我在回家的途中,考虑着要请那几个私家侦探朋友,来帮我忙查明这件事。
才回到家中不久,从我祖父时代起,就在我们家当工人的老蔡,拿了一封电报给我,道:&十一点钟送来的。&
我接过电报来一看,电报发自纽约。
我不禁大是奇怪起来。我的朋友极多,甚至在阿拉斯加附近。爱斯基摩村中,也有我的生死之交,但是我绝想不出,有甚么人在纽约,会有紧要到这样的事情。而必须拍电报给我!
我想了并没有多久,便拆开了信封,电文很长,只看称呼,我已然一楞。那称呼是这样的:&亲爱的斑鸠蛋&!我几乎按捺不住心头怒火,这是我最感心烦的一天,但是却有人打了一封电报来给我,称我为&亲爱的斑鸠蛋&!我手一挥,想将那封电报,顺手扔去,不再去看它。可是,就在电报将要脱手的一刹那,我陡地想起了&斑鸠蛋&三个字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久远到我自己也几乎想不起来了,但是却还有人记得。那大概是我十四岁那年的事情吧,那时,我们还住在平静的乡村之中,有一次,我在田野中找斑鸠蛋,却被一条大蜈蚣在脸上爬过,肿着脸回到家中,涂上了黑色的乐膏,从那个时候起,一直到我脱离了童年,人家只叫我&斑鸠蛋&而不叫名。我不再讨厌这个称呼了,反而感到一阵亲切的感觉。我展开电文,看下去,那电报就像信一样,可见发电人是如何地有钱而且不重视金钱。电文道:&你想不到我会打电报给你吧,我是谁,你猜一猜。猜不到,请看最后的署名。&我立即知道,那一定是一个女孩子,女孩子最喜欢这一套!你猜我是谁啊?谁耐烦猜呢?我立即看电文最后的署名,那是再长也不能长的一串:&不懂事的小花猫、八音钟的破坏者、&珍珠鳞&的屠杀者和八哥儿的解剖者。&我几乎立即叫了出来:&老蔡!&老蔡伛着背,走了进来,我扬了扬手中的电报,笑道:&老蔡,你猜这是谁拍来的?&
老蔡眨着眼睛。我道:&老蔡,你可还记得,将阿爷八音钟拆成一个个齿轮的是谁?将阿爹的八哥儿的舌头拔掉的是甚么人?将那对名贵的珍珠鳞金鱼杀了的是谁?&
&红红!&老蔡拍手叫道:&她打电报来干甚么?不是要来吧,我的老天!&
红红是我的表妹,她比我小八岁,父母都是美国留学生,有他们的&新法教育&,在那种教育之下,红红就成了直到如今,连老蔡提起都害怕的人物。她当然不是三头六臂,青面獠牙。在我的记忆当中,她实是十分可爱。但是可怕的,是她的脑袋和双手。你永远不能估得到在她脑细胞活动之后,会有甚么结果,你也永远不知道她的双手,在将举世罕见的各种金鱼用水果刀割开之后。又会去做甚么。那年夏天 (就是我成为&斑鸠蛋&的那年 ),她曾和我一起,在乡下渡过一个夏天,乡下的女孩子,都只敢远远地站着望她,而男孩子呢,离得她更远!
我笑道:&让我看看!&我再接下去看,道:&老蔡,你快准备吧,她今天下午四时到,要我去接她,你告诉她,我没有空,你去吧!&老蔡捧着头,叫道:&老天,红红要来了!老天!&
老蔡一面叫,一要看着我的居室,像是阿里巴巴四十大盗,立时要闯进来一样,我忍不住笑道:&老蔡,红红如今已长大,你还怕她作甚么?&
&阿理!&老蔡苦笑着:&甚么人都会改,红红,到了八十岁也是一样。&
我道:&没有法子,她来,我们不能不理,你到时候去接她吧,我要出去,可能会晚一些回来。&
老蔡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我匆匆地吃了饭,又驾车来到了办公室。我再一次开动了录音机,于廷文和我的对话,又在我耳际响了起来,我确实听出,于廷文在最后的一句话中,不但失望,而且,还含着极大的恐惧。
如今他已死了,他的死,无论如何,和我对他的建议一口拒绝,甚至连问也不问一句有关的。我捧住了头,感到极度的后悔。
但事已如此,后悔已然没有用的了。我在办公室中,坐了片刻,看了看时间,已然到了昨天于廷文来找我的时候,我的心中,陡地闪过一个念头:与其在此呆坐,何不设想一下,昨天郭则清跟踪于廷文所经过的路途,自己也去走上一遍呢?郭则清是从这里出发的,他受伤的地点我也知道。我去走一遍,或者会有甚么发现的!我一打定了主意,立即便离开了办公室,弃车不用,一路步行而出,出了市区,才截了一辆街车(因为在想像中,于廷文可能一直步行的)。在将到目的地之前,我又下了车。可是,一直到了目的地,还是一无发现,那地方我已然来过一次的了,这一次,我更详细地检查着,这里很荒凉,的确是行凶的好所在。有一大片野草。已然被践平,那当然是他们动武的所在。可是我仔细地看了一下,却发现比较深的脚印,只有一种,那是于廷文昨天所穿的软底鞋。
其余的脚印,都很浅,不像有武功的人所留下来的。我心中不禁感到十分奇怪,于廷文死于内伤,是甚么打死他的?
打死他的人,又怎么可能留下那种较浅的脚印来?我背负双手,不断地徘徊着,忽然间,我陡地停在一棵树旁。
在那棵只有一握粗细的树身上,以一枚枣核钉,钉着一件东西。那件东西,在茂密的树叶中,不是仔细寻找,的确不易发现。我立即窜向前去,那东西乃是一只用白卡纸折成的猴子,长约十公分,和昨天晚上见过的那一只一模一样。
而那枚枣核钉,正钉在纸折猴子的头部,乌光闪闪,极之锋锐。我看了没有多久,正想伸手将之取下来之际,突然间,我感到有甚么不对,那是一种突如其来,几乎是下意识的感觉。
这一种感觉,是很难说得出所以然来的。而受过系统的中国武术训练的人,对于这一种感觉,也来得特别敏锐,就是武侠小说中所写的&耳听八方&。在刹那间,我感到有一件物事,向我背后压来。可能那只是一片落叶,也有可能,那是一只大铁锤,总之,是有东西,悄没声地向我背后,击了过来。
我连忙转过身来,横掌当胸,准备反击。可是当我转过身来之后。我却呆住了。
暮色笼罩,荒草凄凄,眼前竟甚么东西也没有!我绝不认为刚才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乃是幻觉,我呆了一呆,正想发话将刚才存心偷袭我的人引出来,突然间,我觉出背后,掠起一股极其轻微的微风。那一丝微风,是来得如此突然和迅捷,以致我尚未转过身来时,背上一阵剧痛,已被甚么东西,在我背上,重重地击了一下!
那一下,令得我衣服破裂,肌肉发烧,向前一个踉跄,我并不立即站稳身形,反而就势向前扑倒,当然,我立即回头看去。暮色益浓,我眼前仍是没有任何敌人!这地方,实在荒凉得可以,虽在盛暑,但是我却生出了寒意!刚才那一击之沉重,若不是我也不是普通之辈的话,只怕早已昏了过去!可是,同我发出那一击的人,却影踪全无!我明白小郭何以会身受重伤的了,因为刚才那一击,若是击在他的身上,已然是可以令得他昏迷不醒,像如今一样!我仍然躺在地上,仰着头,只有这样,我才可以避免不被人在背后偷袭。四周围静到了极点,我吸了一口气,运气镇痛,冷冷地道:&怪不得人人说卧虎藏龙,阁下刚才这一下偷袭,也确是出类拔萃!&我一面说,一面用锐利的目光,四面搜索着,可是却并无丝毫发现。
我的话,也得不到丝毫的回音,几乎要以为刚才那一击,是来自甚么鬼怪的。
我又接连说了几句话,想将对方激出来,但是却一点用处也没有。天色越来越黑,我小心地站了起来,我刚一站起,在黑暗之中,只见一条如蛇他似的影子,由一株树上掠出,一点声息他没有,又已然向我袭了过来!我连忙打横跨出一步。
可是,那一条黑影的来势,实是快到了极点!我刚一跨出,黑影也在我腰际,重重地砸了一下,我连忙伸手去抓时,那条黑影,已然向树上缩了回去,我正待向树上扑去之际,背后,又掠起了一股微风,不待我转身,背心又重重地着了一下!
那一下,打得我眼前金星乱迸,胸口发甜,身不由主,跌倒在地上。
这时候。我已然毫无疑问,可以肯定,四周围伏有本领高强的强敌,而且,还不只一个!
他们当然是隐伏在树上,而他们用来击我的东西,可能是极长的长鞭,从我连中三鞭的力道来看,这些人,每一个人,武术上的造诣,都可以和我相等,我极可能步于廷文和郭则猜的后尘!
我一跌倒在地之后,心中迅速地转着念头,手在地上一按,又站了起来,这一次,对方的攻击,来得更快!
我才一站起,后颈上,又重重地捱了一下。那一下,几乎令我的头骨折断!我又再次地仆跌在地,也在我倒地的刹那间,我已想出了应付的办法,我倒地之后,呻吟了几声,便屏住了气息,一动不动。我装成昏了过去。实则上,我那时与真的昏迷,距离他不很远了。四周围仍是静得出奇。我把眼睛打开一条缝,留心地看着。至少过了半小时,才听得三下,极其轻微的声音,从我三个不同方向,跃下了三个人。那三个人全都十分矮小,在黑暗中看来,简直像是三个小孩子,他们一落地之后,便向我身旁滑来,其中一个,手一伸,&刷&地一声响,一条长鞭,已然挥出,卷住了我的双腿,再一抖手,将我的身子,整个倒提起来,向外面挥了出去!这时候,我的心中,实是矛盾到了极点!当然,我可以就着挥出之势,一跃而起。
但如果这样的话,则不免要和他们,正面交手,我也一定不是敌手,因此,我决定仍然一动不动,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知道这三个人的来历,和那纸折的猴子中,究竟包含着甚么秘密。
我只是心中祈求着我在着地的时候。头都不要碰到石块。我被挥出了丈许,幸而只是跌在草地上,我扎手扎脚地躺着。
那三个人,又像鬼魂似地掠了过来,其中一个,又挥出了长鞭,再将我挥向半空!
第二次落地,我的后脑,碰在一个树根上,脑中&嗡&地一声,几乎昏了过去。我拚命支持着,保持我头脑的清醒。
第三次,我又被挥起,这一下,我被挥得更远、更高,跌下来的时候,一根树枝,在我腰际,重重地撞了一下,我几乎忍不住地叫出声来!
我额上的汗珠,点点而下,我希望他们不要发现我在出汗,因为他们一发现这一点,便可以知道我并未曾真正地昏过去。
第二章 神秘莫测的女郎----------------------------------------
我在期待着第四下、第五下的被挥起,但是却没有继续,看来他们三人,每人出手一次,便认为足够了。
我在半昏迷的状态中,觉出他们又来到了我的身边,各自发出了一声冷笑。
他们三人,在冷笑了一声之后,并未出声,便又掠了开去,我心中不禁大是着急,因为他们如果一句话也不交谈的话,我等于是白白地捱了一顿打!但是,我又不能出声,再将他们叫回来!
我睁开眼来,只见他们已将没入黑暗之中,这才听得一人道:&就在十六晚上么?&另一人道:&是,听说人已快到齐了。&又是一个人道:&白老大还在人世,倒是想不到的。怎么样,我们除了听他的话以外。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么?&
其余两人一起道:&到时候再说吧,只怕没有一个,是好说话的!&他们一面说,一面已然向外掠了开去,后面还有几句话,但是我却已听不真切。
本来,在他们三人,离开之后,我松了一口气,已经几乎要真的昏了过去,可是我一听得&白老大居然还在人世&这一句话之后,心头怦怦乱跳。精神为之一振,在他们三人走后。我一骨碌地跃了起来。跃起之后,我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白老大!这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白老大怎会还在人世?他如果没有死,那么这些年来,他在什么地方?白老大是一个绝不肯安份守己的人物,他能够这么多年,不让人听到一点信息,那简直是不可想像的事。虽然白老大一直是一个极其神秘的人物,除了知道他姓白之外,一直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因为在后期的青帮中,他是老大,所以不论是青帮还是其他江湖上的人物,都叫他&白老大&。
刚才将我痛击一顿的那三个人,当然也不是善类,他们要争执些什么,&十六晚上&又是什么意思?于廷文为什么要死在他们的手中?
问题实在是人多了,我感到骨节隐隐发痛,正当我想离开这里的时候,突然听得一阵娇笑声,传了过来,稍过一会,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三位伯伯,你们也太不小心了!&另有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怎么?&
我一听那个男子的声音,便认出正是刚才袭击我约三人之一,他们竟已然去而复转!
我连忙重又躺在地上,才一躺下,已然听得一阵脚步声,渐渐走近。那个女子声音道:&这里昨天晚上,刚出过事情,今天又有人伤在此处,给警方知道了,难免生疑,当然要将他移开去。&
那三人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到,可谓虎父无犬女了!&
那女子又笑了一下,道:&三位伯伯别逗我了,我算得什么?&我偷偷地睁开眼来,只见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十分修长的女子,一头长发,几达腰际,更显得她妩媚到极。
我无法看清她的脸面,因为那天十分阴暗,星月无光,我等到他们来到我的身边,又闭上了眼睛;只觉出身子被两人抬了起来,走了一段路,我不断地睁开眼睛来偷看,发现他们正抬着我,向公路走去。不一会,已经来到了路上,路旁早有一辆汽车停着,那是一辆那一年最新的美国车,颜色是娇嫩的苹果绿,那女子抢前一步,打开了行李箱的箱盖,抬着我的两个人,便将我放了进去,又将行李箱盖关上。
在他们关上行李箱盖的时候,我以极其迅速的手法。做了一下小手脚。我迅速地摸到了一只钳子,放在箱盖下,所以盖子其实并没有合上,他们以为我早已伤重昏迷,并未曾注意到这一点。
接着,我便听到四个人上车声,车子开动了,驰出了并没有多远,车子又停了下来。我听得那女子道:&三位伯伯,再见了!&
那三人道:&再见,十六晚上。&那女子道:&是,纸猴为记。&那三个人各自笑了一声,脚步声便远了开去,车子继续向前开动。
我心中不禁大是高兴。将行李箱盖,托开了一些,只见那三人已然只剩下了一个小黑点,驾车的,只是那个女子了&&
我攀住了车身,从行李箱中,爬了出来。那女子显然没有发觉她要弃去的人,已然爬了出来,我不知道她要怎样炮制我,我在行李箱上,伏了一回,看出车子正向市区驰去。
我手足并用,没有多久,便已然攀住了车窗。然后,我握住了门把,突然将门打开,等到那女子回过头来时,我已然坐在她的身边了!
在那一瞬间,那女子显然大吃一惊,她回过头来,向我望了一眼,整辆车子,突然颠簸起来,车胎在路面,发出难听的&吱吱&摩擦声。
&小姐,&我说:&小心驾驶!&
不等我把话讲完,车子的行驶,已然恢复了正常,她打量着我,我也打量着她。
她约莫二十三岁年纪,十分美丽,我只能这样说;因为她的确十分美丽,如果不是她面上那种冷冰冰的神情,和眼睛中那种不应该有的太过坚定的神采的话,我一定可以给予她更多的形容词。
我们对视了好一会,她才道:&你是谁?&声音也是冷冰冰地。
我继续地和她对视。她再一次问:&你是谁?&她一面望着我说话,一面熟练地驾驶着车子。已然接近市区,车辆也多起来了。
&我?&我给了她一个微笑,可是在我笑的时候,下颚却在隐隐作痛,&我就是给你放在行李箱中的那个人,小姐,你准备将我怎么样?&
她的面上,露出了一个一闪即逝的讶异神情,道:&我准备再过去些。将你放在路上。用车子在你身上辗过去!&
我心中不禁暗暗吃惊。
我竭力表示轻松,耸了耸肩,道:&一件意外的交通失事?&她简单地道:&看来像是意外伤人,不顾而去。&我突然一转身,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道:&小姐,咱们不必再做戏了!&
她并不挣扎,我的手,陷入在她腴白的手臂之中,她只是转过头来。冰冷地望着我,使得我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就在我松开五指的一刹间,她的目光,在我手上所戴的紫晶戒指上,停了一停,突然发出了几下冷笑,将车驶入了一条冷僻的街道,停了下来,道:&卫先生,请下车吧!&
我心中暗暗地吃了一惊,那只紫晶戒指,是我最喜爱而又值得纪念的一件饰物,我戴着它已有十多年了,差不多人,只要一见这戒指,便可以认出我的身份来。
可是,眼前那个富家小姐一样的女子,居然也能在我的紫晶戒指中,而叫出我的名字,使我对她的身份,更加莫名其妙。
我当然不肯就此下车,只是一笑。道:&小姐,你已知道了我是什么人,我却不知道你的身份,这未免有点不公平吧!&
她突然笑了一笑,我发现她笑的时候,更加美丽,令人如沐春风,我几乎忘了自己,衣衫破烂,满脸泥污,而起了要吻一吻她朱唇的冲动。
当然,我并没有那样做。可是,她大约是在我热切注视着她的,有一点异样的眼光之中,看出了我的心意,她半转过了头去,望向外面。
我道:&你是什么人?&
她&格格&一阵娇笑,道:&卫先生,这不公平,你并没有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我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她是自己猜到我的身份的,便也令我猜一猜她的身份。
可是她的身上,实是毫无可资作为辨别身份的东西,非但如此,她身上,似乎还笼罩着一层无形的神秘的浓雾,将她真正的身份,隐藏了起来,使得她变成一个神秘莫测的女子。我耸了耸肩。道:&好,在这一点上,我承认失败了!&
她向我一笑,道:&不必难过。&
我眼睛在车厢中仔细的搜索着,看到了她身边的手袋,道:&我要吸一枝烟。&她又是一笑,将手袋向我抛来道:&你自己拿吧!&
我身上也有香烟,我之所以向她要烟。那是因为想要看一看她手袋的内容,想不到她已然洞察了我的心意,这不免使我大惑窘迫。我只是讪讪一笑,道:&听说女人的手袋,是一个秘密,我能打开?&她只是报我以一阵娇笑。
我打开手袋,首先看到的,便是在手袋之中,有七八只白卡纸折成的猴子!
当时,我双手震动了一下,几乎将手袋掉了下来,我找到了香烟,又将手袋合上,在这些动作中,我已然以极其迅速的手法,偷了其中的一只纸折猴子,贴在掌心之中。
她像是并没有注意,道:&我也要一枝。&
我点着了两枝烟,递给了她一枝,已然趁着取打火机的那一刻,将偷来的纸折猴子,放入了袋中。
我们默默地抽着烟,她突然一笑,将烟凑到红唇上,她的一切动作,完全只像是要深深地吸一口烟,可是,就在香烟将要凑到她的唇旁之际,她却一挥手,香烟被燃着的那一小粒火,向我右眼,疾弹了过来!
这一下变化,是来得那么意外,以致我全然不知道预防,眼前红影一闪,我连忙闭上眼睛时,右眼的眼皮之上,已然觉得一阵剧痛,我哼了一声,虽然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子,我也陡地向前,疾快地打出了一掌。
那时候,我双目闭着,看不清什么,只觉得那一掌,像是打在她的胸前。
只听得她怒叱了一声,我胸前突然又受了两下重击,身子向后一仰,后脑正好撞在车门之上,整个人,已然向车外疾跌了出去。
我一跌出车外,连忙睁开眼来。可是,我仍然什么都看不见!并不是因为黑暗,而是因为光亮!她打着了车头灯,直射在我的身上,强烈的灯光,令得我的双目,加同对准了太阳一样,同时,我听得马达的吼声。我知道她仍然在实行她原来的计划,要将我辗死!我几乎是本能地,向外翻滚出去,&呜&地一声响,车子在我身旁擦过!
我眼前一黑,从亮到暗,在刹那间,仍然是什么也看不到,但是,我立即一跃而起,我刚跃了起来,闪电也似的车头灯,又向我直射了过来,那辆大型的、颜色娇艳的美国车,此际看来,像是一头上古时代的怪兽一样,发着怒吼,又向我疾冲了过来,我想不到她在片刻之间,已然掉转车头,脚步尚未站稳,又向旁滚去。但是她的驾驶术,实在是十分高超,我才向一旁滚去,车胎和地面摩擦,发出极其难听的,惊心动魄的吱吱声,又向我冲了过来。那条路,极其僻静,这时候,一个行人也没有,而那条路的一面走出,另一面,却是斜斜向下的山坡。我知道,如果我滚下山坡去的话,她自然不能再驾着车子来追我。但是我刚才滚出之际,急切之间,却是向着山岩那一面滚去的,跟着车头离我越来越近,我已然再无退路,只得奋力跃起了几尺,一伸手,抓住了一株山缝中横生的小树,整个身子,向上一翻,挂在小树上。
在那一刹间,我不免有点可惜,因为她驾车的来势,是如此急骤,只怕难免撞在山石之上,车毁人亡!可是,事情的发展,证明我的耽心,完全是多余的,我才一跃起,车子已然在离山石半尺处,陡地转了弯,我只见她的手臂,从车窗中伸了出来。
那时,我虽然迭受创伤,但这份警觉性却还在,我见她的手中,像是握有一团黑漆漆的物事,连忙身子一移,藉着浓密的树叶,将身子隐藏了起来。
也就在此际,只听得&拍&、&拍&、&拍&三下,极其轻微声响过处,我身旁石层四散,有的,还溅到了我的身上!
那分明是她在以无声手枪,同我射击!
我身上并没有枪,除了隐伏不动之外,别无他法可想,只见车子驶出了十来码,便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她已然下了车,向前走了几步,突然间,又是&拍&、&拍&两声,我感到左臂被一颗子弹擦过,一阵疼痛,身子也晃了一晃。
那一株小树,本来就不是十分结实,给我压在上面,已然弯曲得十分厉害,这时候。再一颤动,&格&地一声。树已然断跌了下来。
我连忙反手抓住了石角。身子才得以不跌。
但是,我的面前。却已经全然没有掩护的物事,我离地只不过五六尺,而离她只不过丈许远近,她手中,套着灭声器的手枪,正对准着我,我也可以看到她美丽的面容。我没有法子避得过去了。若是我向上攀,她一样可以击中我。而如果我向她扑去,其结果也是完全一样,因此,我索性一动不动,只是背贴着岩石,手抓住了石角,存身在石壁之上。她站在那里,也一动不动,只是枪管在作轻微的摆动,像是在选择,将子弹送入我身子的什么部分,来得恰当些一样。
我只是望着她,她冷冷地道:&卫先生,我的小手枪射击成绩,是九百三十五环。&
我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来不至发抖,不至于像一个懦夫,道:&不错,这已是接近世界第一流射击手的成绩了。&
此际,我唯一的希望,便是希望有车子经过,令得她不敢肆无忌惮的行事。可是所有的汽车,不知都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又踏前了一步,道:&在这样的距离中,我可以射中苍蝇!&
我咽了一口唾沫,道:&小姐,你像是一头残忍的猫,当我是什么,是你爪下的老鼠么?&她突然扬起手枪&拍&地一下,子弹正在我耳际半寸处掠过,击在岩石之上。
我心中迅速地想着:一般的枪都是七发子弹,她已然发射了六枪,枪膛之中,至多还有一颗子弹而已!
如果我使她再发一枪,而这一枪却又打不中我的话,那么,她将是老鼠,而我则是猫了!我立即道:&小姐,这一枪惩戒我,十分好,刚才,我那一掌,击中了你的什么地方?&这句话,实在是十分轻薄的。
因为我刚才那一掌,触手处软绵绵地,分明是击中了她的胸前,而我还特意以这样的语调提出来,当然是轻薄得很。
而且,这一句话,也说得十分危险。我的目的,是想激怒她,使她再给我以死前的极端恐惧,一枪向我鬓边擦过之类,那么,她枪膛中的子弹,就射完了。
但是,却也有可能,她因此而勃然大怒,将子弹直接地送入我的心脏之中!我是将自己的生命,在作孤注一掷的赌博。
如果她真的被激怒了,从而再存辱我之心,那么,我便能逃得一命,否则,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刚讲完了那一句话,呼吸便不由得急促起来。
徼天之幸,&拍&的一声。一颗子弹,在我右额旁边掠过,我右额上,还感到了一阵灼痛。和闻到了头发被灼焦的气味,可知那一颗子弹,是在我右额如何近的地方掠过的!我立即大笑起来,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小姐,你手中的,已然是空枪了!&
我话才一讲完,手一松,已然飞身,向她扑了下去,她的身形,也是极其灵巧,连忙向外,闪了开去,我一冲前,伸手便抓,虽然未曾将她抓中,但是&嗤&地一声,却将她的衣裙,撕下了一大块来。她一个转身,便向汽车掠了过去。
我连忙追向前去,她手挥处,手中的枪向我,抛了过来,我一伸手,便将枪抓住,也就在那一个耽搁间,她已然上了车,我再赶前一步,车子已然向前,疾驰而出!
我当然追不上汽车,定了定神,正想将抓住手中的枪,向外抛去之际,陡然之间,我呆了一呆。就着橙绿色的路灯,我看得十分清楚,托在我手掌中的,是一柄点四五口径,可以放八发子弹,性能极佳的手枪!我呆了好一会,才按动了枪柄上的机钮,&拍&地一声,子弹壳弹出来,在子弹壳中,果然还有着一颗子弹!存在枪膛之内!凭这颗子弹,她只消手指一钩便可以取我的性命,但是她却没有那么做!刚才,我还以为我总算反败为胜。但如今,我才知道,我彻头彻尾地失败在她的手中了!我茫然地向前,走了几步,在路边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我自己不知道坐了多久,脑中一片混乱,像是电视机没有校好的时候一样,脑中所泛起的画面杂乱地、迅速地移动着、变换着。
在这些画面中,有着她柔长的黑发的盘旋,也有着在诱人的红唇的微笑,更有着她明澈的眼睛的对我的嘲弄。我一定坐了很久,因为当一阵脚步声惊起我的时候,向下望去,一幢一幢的大厦中所露出来的灯火,已经不是太多了。
我看到三个人,同我走来。来到了我的面前,我已然看清,那是三个阿飞,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手一晃,弹开了弹簧刀。恶狠狠地指着我,道:&手表,快除下来!&
我一肚子的怨气,正无处去出,那三个阿飞还来撩拨我,当真是自投罗网。
我冷冷地望着他们,只见另外两个,只不过是十七八岁年纪,站在那里,身子在不断地摆动,口在嚼着香口胶,没有一点地方像人,甚至不像是一头畜牲,我霍地站了起来,一伸手,已然握住了那大阿飞的手腕,大阿飞杀猪也似地怪叫起来。另外两个小阿飞,拔腿想逃,但是我一腿扫出,&砰砰&两声,他们已然跌倒在地!
我顺手一挥,将大阿飞挥出了三匹步,那大阿飞呻吟着,倒在地上,想要爬起来,我拾起他手中的弹簧刀,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身子缩成一团,筛糠也似地抖了起来,我感到作呕,在他臀都,用力地踢了一脚,踢得他向山坡下,直滚了下去,将那柄弹簧刀,&拍&地一声,折成了两截,抛在那两个小阿飞的身旁。才大踏步地走了开去。
不一会,我已然来到了另一条街上,等了没有多久,便有街车驶来,上了车,看了看手表,已然是凌晨一点钟了。
到了家门口,我付了车资,下了车,一抬头,不禁心中一奇。我家中上上下下,灯火通明,向前走了两步,忽然看到门口,坐着一个人,我更是吃了一惊,仔细一看,只见那是老蔡。
老蔡看到了我,也抬起头来,我更加奇怪,因为老蔡的头发,已然剃得清光,而他的面上,也泛着极其愤懑的神色。
我连忙道:&老蔡,半夜三更,你还坐在门口干什么?&老蔡哭丧着脸,道:&你自己进去看一看吧,阿理,我要辞工了!&我更加诧异,老蔡简直已是我们家中的一份子,&辞工&两字,出自他的口中,简直是难以想像的事。而且,我此际衣衫破烂,面上、手臂上,全是血迹,他也不问一问我。
由此可知,家中一定是发生了极大的变故。
我连忙问道:&什么事?老蔡,发生了什么事?&
老蔡激动得讲不出话来,好一会,才道:&红红!!我心情一松,道:&红红怎么了?&
他摊了摊手,道:&你自己去看吧。&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老蔡,你为什么突然剃起光头来了?&
老蔡苦笑道:&红红说,我的面孔,像&&像什么&&尤&&纳&&&
我笑道:&一定是尤伯连纳!&老蔡道:&对了,那该死的尤伯&&连纳,红红说,我很像那个尤伯连纳,所以我应该剃光头,是她动手的。&
我也禁不住苦笑道:&红红也太胡闹了!&
老蔡道:&胡闹的事还有哩,你进去一看就知道了,阿理,我辞工了,谁像什么尤伯&&我又不姓尤!&我扶着他,推他进了屋,道:&别胡说,我去教训红红,我要&&&
我才讲到此处,便陡地楞住了。这时,我已然来到了客听之中,一时之间,我实是双眼发直,差一点晕了过去。
我连忙用双手遮住了眼睛,不忍再看下去,老蔡在我耳旁道:&阿理,我老头子受不住了!你看,这像什么样子?&
老蔡说他受不住了,当然有理由的,因为,我也受不住了!
客厅正中墙上所挂的四幅,陈半丁所作的花鸟条屏,已然不知去向,而旁边墙上,我最喜爱的,可以说是无价可估的那幅日本最有名的画家,雪舟等扬所画的一幅山水小斗方,也已不见了。
原来挂着四幅条屏的地方,则挂着一幅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那是印象派图画,我知道,可是要命的却是,这幅印象派的图画,正是那四幅陈半丁的条屏,和一幅雪舟等扬的斗方,剪碎了所拼成功的!我出了一身冷汗,老蔡道:&阿理,你看那边!&我循他所指看去,只见一对康熙五彩大花瓶,是我阿爷的唯一遗物,也已然成了碎块,而被奇形怪状地叠成了一堆,我实在忍不住,几乎像人猿泰山一样地怒吼道:&红红!&
楼上传来了她的声音,道:&理表哥,你回来了么?&蹬蹬蹬一阵响,从楼梯上跑下一个人来,我一看之下,又是一呆。
回头看老蔡时,他更是转过头去!我承认天气非常热,也以为在家中,衣着不妨随便一些。可是红红,唉,她简直是没有穿什么衣服,那一套和比基尼泳衣多不了多少布的怪衣服,根本遮不住她美满的曲线。她冲下了楼梯,我想要责骂她的话,却都缩了回去。
她站在我的面前,我本来,甚至准备提起她来,狠狠地打她一顿屁股的,可是。你能够打一个十岁少女屁股,又怎能打一个成熟了的大姑娘的屁股呢?
红红完全长大了,她绝不是我想像中的小姑娘,而是成熟的,美丽的少女。她的身材,更是美满到了极点,我只是叹了一口气,道:&你来了!&
她却突然惊呼一声,道:&表哥,你怎么了,有血!!受伤了!&
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道:&不错,我受伤了,你&&&我指了指墙上和屋角,道:&你还有什么破坏么?&她脸上现出一个极其委屈的神情,叫嚷道:&破坏?表哥,那一幅画,和那一座雕塑,是现代美术的精品,我得意的杰作!&我无力地道:&你可知道你用的原料是什么?&她摊了摊手,道:&那有什么关系,你知道,一个艺术家的灵感来了之后,是怎么样的,我一进这里,就回忆起了童年的种种,灵感来了,那一幅画,我题名为童年的欢乐,那雕塑题名为&&&她的面上,突然红了一下,续道:&叫作&和表哥在一起的夏天&。&
我更是有气无力,道:&好!好!!不过我看名字还得改一改,&童年的欢乐&,应该改成&魔鬼的欢乐&,那花瓶的碎片,不妨称之为&表哥的眼泪&!&红红嘟起了嘴,道:&原来你一点也不懂现代艺术!&我无力地站了起来,道:&是的,我不懂!&她眼中几乎是孕满了跟泪,道:&理表哥,我&&损坏了你心爱的东西了么?我以为你会称赞我的杰作的。&我苦笑着,道:&你的杰作,只有这两件么?&
红红道:&本来,我还想在你的书房中&&&我捧住了头,大声叫道:&红红&&&红红道:&但是老蔡死也不肯让我进你的书房。&我心中对老蔡感激得难以名状,道:&老蔡,你救了我的一命!&老蔡无可奈何地笑着,我道:&好了,红红,以后,别再弄他妈的现代艺术了。&红红睁大了眼睛,大感兴趣地问道:&他妈的?是什么意思?&我因为一时气愤,冲口而出,怎么也料不到红红竟会查根究底,我只得叹了一口气,岔了开去,道:&红红,我受了伤,你是看到的。你该去睡了!&
红红道:&不,表哥,我帮帮你扎伤,表哥,我在美国的杂志上,读到了一段有关黑手党之间的纠葛,你为什么受伤的,可是又有新的冒险行动?下次和我一起去!&我吓了一大跳,红红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我连忙道:&不!不!只不过是手枪走火。&她摊了摊手,道:&手枪走火?那没有什么刺激可说的。&我向我的卧室走去,红红要跟着进来,我不得不将她拒之于门外,道:&红红,我要洗澡,换衣服,你还是在外面等我吧!&红红老大不愿意地扭着身子,走了开去,我望着她的背影,不禁摇头叹息,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是玛利莲梦露么?不然为什么要这样走路呢?从美国回来,学现代艺术、再加上红红,我有被成千成万的火星人冲进了家中的感觉。
我将门关上,先将臂上的伤裹扎好,子弹只不过是在手臂外擦过,伤势并不太重,我又洗了一个澡,换上睡衣,然后,将那只纸折猴子和那柄装有灭声器的枪,取在手中,悄悄地开了门,向著书房走去,我准备再花一夜的时间,详详细细地思索一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是,我才来到书房门口,红红一声尖叫,又将我吓了一大跳。我回过头去,只见她向我做着鬼脸,道:&表哥,你叫我睡,为什么你自己不睡?&
她已经披上了一件长睡衣,看来实是十分美丽,我道:&我有事情&&&不等她开口,我就道:&你别来打扰我!&
红红调皮地向我笑一笑,道:&好!&
我进了书房,将门关上,开了灯,将那柄枪放在抽屉中,取出那只纸折的猴子来,立即,我便发现,那纸折的猴子,也有着指甲划出的痕迹。我一看便认出,那也是&汤姆生25&等字样!
我不由得呆了半晌,又是&汤姆生25&!本来,我以为在郭则清手中那只纸折猴子上的那几个字,是小郭划上去的,现在,我才知道不是。&汤姆生25&,究竟是代表着什么呢?是一个军火走私团的暗号。代表着二十五枝汤姆生枪么?有可能但是,纸折的猴子,又有什么用呢?
我正在苦苦地思索着,突然,窗口传来了&嗨&地一声,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漆也似黑的大头,正在我的窗外窥视!我看见吓了一跳,身子向后一仰,就地一滚,已然滚到了一张皮沙发的背后。可是也就在此际,忽然听得一阵娇笑声,那是红红,我连忙站起身来,红红已然从窗中跨了进来,道:&表哥,你忘了阳台是可以通到你的书房的么?&
她手中拿着一只木刻面具,那便是我刚才看到的怪脸,我站了起来,道:&红红,你再要胡来,我真要打你了!&红红却一笑置之,来到了书桌之旁,拿起了桌下的那只纸折的猴子,向我扬了一扬:&表哥,这是什么玩意儿?&
我没好气地道:&我也不&&&我才说出了三个字,突然听得&嗤&地一声响,紧接着。便是&砰&地一声巨响,那是台灯灯泡破裂的声音,同时,晶光一闪,似有什么东西,从窗外飞射了进来,我心知已然发生了巨变,连忙一跃向前!向红红扑了过去,将她抱住,滚了几滚,立即又听得&叭&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我的桌下。我立即向窗外看去,只见黑影一闪,尚未看清是什么样人,便已然不见,我连忙站了起来,开着了另一盏灯,先向红红望去,只见她丝毫也没有害怕的意思,反倒充满了兴奋,道:&表哥,你生活中时时充满这样的刺激么?&
接着,她又低声道:&表哥,你刚才抱得我太紧了,你看,你弄疼我啦!&
我向桌下一望,一柄长约七寸的匕首,插在桌面之下。我向那柄匕首苦笑了一下,道:&红红,刚才如果不用力,那柄匕首,可能已插在你的头上了!&
红红得意她笑了一笑,道:&表哥,那不是更刺激了么?&
我只得点了点头,道:&是,更刺激了!&一面说,一面向桌上走去。
匕首尖插入桌面,匕首上,还穿着一张小小的白卡纸,上面写着几个字,道:&卫先生,聪明人是少管闲事。&就是那么一句简单的话。红红挨在我的身边,道:&表哥,要管!&
我回过头来,几乎和她的鼻尖撞了一下,我将她轻轻地推开了一些,道:&红红,明天,你到我朋友郊外的别墅中去住!&
红红几乎是毫不考虑地道:&我不去!我要参加你的冒险活动。&
第三章 一个通灵会----------------------------------------
我大声道:&红红,这可不比在乡下摸鱼捣鸟蛋,你随时可能有生命的危险的!&她摇了摇头,道:&我不怕。&我道:&你不怕,我怕,你要是有了什么差错,姨妈和姨丈不将我骂死,我也受不了,一句话,明天,你离开这里。&
红红倔强地道:&我不离开呢?&我道:&你不离开,我走,我到阿拉斯加去!&红红呆了半晌,道:&表哥,原来你那样讨厌我,我,我还当你会欢迎我来的啦!&她一面说着,一面眼圈当然红了起来。
我连忙道:&红红,我怎么会讨厌你,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这几天,我正处在一件极其令我困惑的事情之中!&红红忙道:&什么事?&我道:&什么事我也弄不清楚,但至少已有一个人死了,一个人昏迷不醒,可能成为白痴,而我,今天晚上,也是死里逃生!&
红红默言不语,我知道她又在动脑筋,想玩什么新花样,却想不到她道:&表哥,我不来打扰你,明天,我搬到你朋友郊外的别墅去住。&我忙道:&好,我朋友是运动健将,跑车选手,现代艺术的爱好者。他一定可以令你过一个有意义的假期的!&红红不再说什么,向门口走去。
她走了出去,我又坐了下来。
直到凌晨五时,我紊乱的脑中总算已经理出了一个头绪来。第一点,我肯定,事情和白老大有关。当然,更和大量的财富,有着关连,而且,不只是白老大一人,三山五岳的人物,只怕都在参与这件事。其二,&十六晚上&,那当然是日子。今天是阳历十三日,阴历的二十四日。&十六晚上&,是指阴历还是阳历呢?大概是指阴历,因为像白老大这种青帮头子,都带有浓重的中国气息,很少以阳历计算日子的。
其三,我决定不顾一切恐吓,继续&管闲事&,而且,还希望再有人来恐吓我,至少,可以再给我一点线索。
我索性拟了两段稿,明天送到报上去登广告,稿是这样的&白先生,短函收到,恕难照办。卫。&在旁人看来,这一点也代表不了什么,但白老大(我相信送匕首来的人和他有关)可以知道,另一段则是:&汤姆生:25之约,毋忘。&那是我的&花招&,希望人家以为我已然知道了那几个字的秘密。
在做完了那些事后,我才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十一点左右醒来,才一打开房门,便见老蔡哭丧着脸,站在房门口。他显然已等我许久了,我忙问道:&又怎么了?&老蔡道:&红红走了!&
我不禁吃了一惊,道:&走了?什么意思?可是一个人出去玩玩?&老蔡道:&不,她将行李什么都带走了,我问她上那里去,她说既然没有人关心她,她上那里去,都没有必要说的。&我呆了一会,问道:&她旁的什么也没有说?&老蔡道:&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我却记得她截住的那辆的士的车牌!&
我松了一口气,说:&好,你到的士公司去走一次,向司机问一问,红红去了什么地方,将她接回来。&老蔡欲言又止,终于点了点头,道:&好。&这一件事情,算是解决了(当时我是如此以为的),在这几天中,我实在不能再添多什么麻烦,因为麻烦已经够多了。
我漱洗之后,匆匆吃了东西,又到医院去看小郭,小郭虽然未死,但是情形却毫无好转,我在病床面前,呆了好一会,心中又感到无限的内疚。同时,我的脑海中,也迅速地盘旋着&汤姆生25&这几个字的意义,因为这几个字的意思,弄不清楚,什么都解决不了。
至于那纸折的猴子,神秘的外衣,至少已然揭开了一些,那是从少女的一句话中得来的。那少女对那三个挥鞭击我的人说:&纸猴为记&,可知那纸折的猴子,乃是一种信物。
我知道,凭我一个人的智力,只怕难以解决这一个问题,因此我决定去找我一个当私家侦探的朋友。这位朋友在侦探学上的成就极高,可以称得上大名鼎鼎,他说在这里,如果写出他真姓名的话,会有&做广告&的嫌疑,因此,我为他取了一个假名,称他为黄彼得。
我到了黄彼得的事务所,他却出去了,我等了他整个下午,也未见他回来,只得留下了条子,告诉他我有一件他极感兴味的事,请他到我家中一次。天色傍晚,我回到家中。
老蔡仍是哭丧着脸,在门口等我。我不经意地道:&红红回来了么?&老蔡道:&没有。&我又不禁冒起火来,道:&她不肯回来么?&老蔡摇头道:&不,我找到了的士司机,他说他载了红红。到了一家酒店门口,红红下了车,可是那家酒店的侍者,却看到红红在门口等了一会,又截了另一辆的士走了,不知她去了什么地方!&我叹了一口气,麻烦,再加上麻烦,这几天不知交的是什么运?
我一言不发,也没有心思吃饭,只是坐在阳台上,等黄彼得来,一直到了九点左右,才听到门铃声,接着,便是黄彼得的声音,叫道:&斯理!斯理!&我连忙道:&你快上来!&
黄彼得向楼上而来,他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人,学识相当渊博,兴趣也极其广泛。他的外形,十分普通,像是一个洋行的普通职员,绝看不出他是有名的私家侦探。他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握了握手,道:&我也恰有一件很有趣味的事。&我苦笑了一下,道:&还是我先说我的事。对你来说,一定是有趣味的。对我来说。却头痛之至!&他点头道:&好,你先说。&我便将从于廷文来找我起,一直到最近的所有的事,都讲给他听。
黄彼得听完之后,冷静地道:&有趣得很,我的事,和你的事竟有联带关系。&我道:&什么联带关系?&黄彼得的声音,更变成了懒洋洋地,道:&就是汤姆生25这几个字。&我立即道:&彼得,你别卖关子,那几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黄彼得一笑,道:&说穿了,一点也不稀奇,就是汤姆生道,二十五号。&我呆了一呆,道:&你何以如此肯定?&黄彼得望着天空,道:&我本来已经知道,事情定有蹊跷的了,如今听得你那样说法,我更可以肯定,这是一件非比寻常的大事!&
我并不发问,虽然我心中的问题,多似天上的繁星。因为我知道他的脾气,你越是发问,他便越会将事情扯得更远,令你越发心急。
他点着了烟,吸了几口,又道:&你知道,我对灵魂学很有兴趣&&&
我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果然,他从十万八千里之外谈起,不知要多少时间,方可谈入正题!以解决我心中的疑问。
我只得点了点头,黄彼得笑道:&今天晚上,就可以有一件事来证明&&&我不禁大声道:&什么事,莫非是闹鬼么?&
黄彼得道:&是闹鬼。&我连忙道:&我没有兴趣。&
黄彼得道:&你非得有兴趣不可,因为闹鬼的便是汤姆生道二十五号。&
我实际上,在他第一次说出了&汤姆生25&的意义之际。已然相信他的判断的了,因此我只得道:&好,你说下去。&
黄彼得道:&汤姆生道二十五号,是一所已有七十年历史的巨宅。&我讥笑道:&这才有闹鬼的条件哩!&
黄彼得并不理会我的嘲笑,道:&如今,这所巨宅之中,只住着两个老人,他们的名字,想必你也知道,就是田利东和他的太太。&
我点了点头,道:&这是大富翁,我当然知道他的名字,他们的独生儿子,不是在几年之前汽车失事而死的么?怎么样?可是那宝贝花花公子回魂了?&
那个大富翁有一个宝贝儿子,是谁都知道的事情,那个宝贝,前几年驾车坠崖而死,已经到阴间去寻快活去了,莫非是他变了鬼?黄彼得苦笑道:&不是,是他们的外甥女。&
&外甥女?&我感到很奇怪,因为未曾听说田利东有什么外甥女。&是的,&黄彼得道:&她叫做萝丝,是田太太妹妹的女儿,很早就成了孤女,一直由田家收养着,两老夫妇十分疼爱她,将她当作是自己的女儿一样。萝丝是一个十分好静的女孩子,几乎整天在家中不出去,在半年之前,突然死去的。&
我感到了一点兴趣,道:&突然死去,你这是什么意思?&黄彼得道:&当时,我也曾和警局一齐调查这件事,但是却没有结果。她死得很平静,面上没有一点痛苦的神情,身上也没有一点伤痕,作了解剖之后,只发现她的心脏机能阻塞而死,这是严重心脏病患者常有的现象,但是萝丝却一直没有心脏病,所以她究竟是如何死的,依然是一个谜。&
我伸了伸身子,道:&这倒不奇,据我知道,有几种不常见的毒药,就可以令一个人死亡之后,使全世界的解剖医生,都找不出原因来。&
黄彼得点了点头,道:&我也相信萝丝的死,被害的成份很大,可是,在那大宅之中,谁会毫无动机,毫无目的地去害一个像萝丝那样可爱的少女呢?我足足调查了三个月,才放弃了这件事,想不到萝丝居然冤魂不散,显起灵来!&
我哈哈大笑起来,道:&彼得,你快要改行了,去作洋行职员吧,我用你!&
黄彼得愕然道:&为什么?&
我笑道:&每一个被害的人,都显灵说出凶手的名字,你们当侦探的,还有什么事情做?&
黄彼得有点薄怒,道:&你怎么了?我在和你说正经的事情!&
我略有歉意,因为我深明黄彼得的脾气,若不是真有其事,他是不会那么认真的,我点头道:&对不起,你说下去。&
黄彼得又点着了一枝烟,道:&从半个月前开始,每到午夜,田利东两夫妇,总听到客听中那架钢琴,发出清脆的声音,所弹奏的,是萝丝平时最喜欢弹的乐曲,田利东夫妇,有几晚上,甚至看到钢琴旁有人影子,一见他们出来就飘了开去!&
我也感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一言不发,只是听黄彼得说下去。
黄彼得道:&一个星期以前,田利东邀我在他的住宅,睡上一晚,我就睡在萝丝生前所睡的那间房间,一交子夜,我就听到有钢琴声,和女子的叹息声,我悄悄地走出房门,见到黑影一闪,便自没有了踪迹,那晚我很清醒!&
我心中迅速地在转念,想着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却想不出所以然来。
黄彼得继续道:&这件事在一些富家太太间,传了开去,以致令得那所大宅,更少人来往。直到昨天,才有一个人,来毛遂自荐,说他精于百灵之术,能使死去的萝丝,和田太太通话,并且,还可以由人旁观,时间就在今晚。&&地点呢?&我说:&当然是在汤姆生道二十五号了?&黄彼得道:&正是。&我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道:&降灵会这种事,我倒很感兴趣,但是我想不通汤姆生道二十五号闹鬼,和我所遭遇到的事,会有什么关系?&黄彼得道:&很多事,在一开始的时候,好像是绝无关系的,但是发展下去,很可能两件事根本就只是一件事情!&事情以后的发展,证明黄彼得的话是对的,但当时,我却是将信将疑。
黄彼得道:&那召灵专家,定在今日午夜,召降萝丝的灵魂,我们不妨早一点去,可以对那里的环境,作进一步的观察。&
我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时,忽然,听得我的卧室之中,传来&拍&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跌落地的声音,阳台是既通卧室,又通书房的,这时候,我和黄彼得,正坐在靠书房的那一端,并看不到卧室中的情形,我立即叫道:&老蔡,是你么?&
可是,却没有人回答,我连忙又一步窜到卧室的门口,卧室中一片漆黑,我横掌当胸,向前跨出一步,开着了灯。
只见衣橱的门开着,一只衣架,跌在橱外,那分明是刚才&拍&地一声的来源,而橱中的衣服,也有些凌乱。
黄彼得也立即跟了来,他一着之下,便道:&曾有人躲在衣橱之中!&
我两步跨到了衣橱之前,黄彼得也跟了上来,道:&躲在你衣橱中的,是一个女子。&
我怔了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黄彼得伸手,在一件西装衣上,拈起了一条长长的头发,道:&这就是证明。这个女子,身高约在一七○公分左右。&,在中国女子来说,那已然算很高的了,我立即想起那个令我几乎死去的少女来。
那少女,有着颀长的身材,本来我已然疑心,昨晚飞刀示警的就是她,如今看来,躲在我衣橱之中的,定然是她了!我呆了半晌,苦笑了一下道:&去,今晚我和你一齐到汤姆生道二十五号去!&
黄彼得笑了起来。道:&你知道躲在衣橱中的是谁了么?&我尴尬地笑了一笑,道:&别胡说!&我们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十点钟出了门,十时三十分,便已然到了汤姆生道二十五号。汤姆生道二十五号,是一所极其宏伟的巨宅,连仆人在内,只住了六个人。加上建筑物已然上了年龄,连灯光都显得有点半明不暗,更增重了阴森的气氛。一个仆人将我们引到了客听中,那客听大得出奇,放着七八组沙发,在一个角落中,有一架大钢琴,水晶灯的光芒,显然不能顾及整个客厅,我发现客听中只有一个人,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上,在看着一本杂志,见到我们,只是略为抬了抬头。那人既坐在这样阴暗的角落,却又带了一副黑眼镜,还戴着一顶插有羽毛的帽子。真不知他是怎么能看到东西的,他身材很纤细,若不是上唇留着一撇小胡髭,几乎使人疑心。这是一个穿上了男人衣服的女子,在一瞥之间。他立即以杂志遮住了面。
刹那间的印象,只使我觉得这人,有点面熟,但是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如今是在田利东的家中,我当然不便冒昧地去问人家是什么人。我只是向他多望了几眼,便和黄彼得在大厅上踱来踱去,又走到钢琴面前,仔细地看了几眼,却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来。
到了十一点多钟,又有几个人前来。两个是很有名的作家,一位金先生。一位董先生,还有一个大胖子,一进客厅,便大声自我介绍,说是╳╳公司的董事长,一向不信有鬼,接着,也没有什么人睬他,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那坐在阴暗角落,留着小胡子的那人身上。
那人似乎也觉察到我在注意他,一直捧着杂志,不肯放下来,这更引起我的疑心。
接着,警局中有两个高级警官也来了,黄彼得于是站起来和他们交谈着。
到了十一时三十分,主人田利东夫妇,才陪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人,一齐来到了客厅。
那中年人的一双眼,幽幽地像是在闪着绿光,大厅中便增加了一层神秘的气氛,各人都静了下来,个个都脸带惊奇地望着那人。
我仔细打量着那个&召灵专家&,发觉他眼神之中,确乎有着一种奇异的光彩,那种光彩,使得他看来,本身就像是一个幽灵!
那&召灵专家&确实的年龄,很难估计,大约总在五十岁上下,面肉十分瘦削,这个人的面型,是属于一看便不容易忘的那种。主人夫妇和召灵专家一出现。神秘的气氛,越来越浓了。
主人点头,向众人招呼着,众人也都站了起来,作为回礼,只有在屋角的那个留着小胡子的人,仍是大模大样地坐着,脸上的黑眼镜也不除下来。
田利东面上现出了一个不满的神色,以他的社会地位而论,确是很少受到这种不礼貌的对待的。但是他却并没有出声。这些情形,都仔细地看在眼中,使我对那人,更加留意。
田利东咳嗽了一声道:&各位,我向大家介绍杜仲先生。&那&召灵专家&欠起身来,使我注意的是,他向人抱了抱拳。这是一种几乎已被人遗忘了的中国礼节,我再向他望一眼,他面上仍是笼罩着神秘的气氛,可以说毫无表情。
田利东按着又道:&杜先生是召灵家,嘿&&召灵这件事,我也不十分相信,但杜先生声言可以做到,在座各位,也不是外人&&&他讲到这里,不由自主,又向那留着小胡子的人看了一眼。
在他的行动中,我可以肯定,田利东一定是不认识那个人的。那个人,可能是知道这里会有很多客人来,而借词混进来的。
我虽然已经勘破了那人的身份,可是在这里,我既不是主人,当然也不便出面干预,只有多加注意。田利东接着道:&&&这次事情,还希望各位,最好不要向外宣扬!&
田利东话才讲完,那位胖董事长,一连讲了七八声&一定照办&才罢。
我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将近十一点五十分了。只见田利东坐下之后。杜仲&&召灵专家,他的名字,分明是杜撰的,那是一味中药的名称&&站了起来,缓缓地从一个皮包中,取出了两根指头粗细的香来,一直划了好几根火柴,才将香点着。
我推测那姓杜的,可能是一个高级催眠术的专家,而绝对不是什么召灵专家。
此际,看了他突然点着了两根粗香,我又不禁怀疑起他不知是否另有目的来。
但是,我仔细地嗅了嗅香味,却又不觉有异状。
杜仲将香点着,平举着,慢慢地来到钢琴旁边,将香插在一只小花瓶中,缓缓地举起手来,道:&关灯!&
无论是一举一动,甚至声调神情,那位召灵专家都显得异常神秘。
在一旁侍立的二人,向田利东望来,田利东道:&照杜先生的吩咐去做。&&拍&地一声,水晶吊灯熄了。就算那盏水晶吊灯亮着,因为大客厅实在面积太大,光线也不是十分强烈。如今,大吊灯一熄,客厅之中,更是一片黑暗。好一会,我什么也看不到,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我才看到那几点香火,刚好将那架大钢琴,笼罩在一层深红色的光芒下。杜仲就站在那几点香火的旁边,幽红的香火。映着他的面庞,使他看来,像是非洲腹地的巫师,神秘怪异到了极点。
大厅中一点声音也没有,我向各人看去,当然看不清楚他们的脸面,但是却可以意识地觉出,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杜仲的脸上。我深信杜仲的行动,一定有着目的,但我却想不出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来。或许他只是设计一个骗局,来骗田利东夫人的钱吧?可是,盘桓在我脑中的另一些事,却不容许我将问题设想得如此简单。
我相信&汤姆生25&,就是汤姆生道二十五号,也就是目前在举行着这个充满神秘气氛的降灵大会的地点。到目前为止,我仍然未能够在这两者之间。找出什么联系来。杜仲的双眼,似开非开,似闭非闭,头微微的昂着,嘴唇掀动,发着听不出声音的话。
突然间,&当&地一声响,冲破了静寂,接着,又是一连十一响。那是一座自鸣钟在报时,已然是午夜了?钟声引起了一阵耳语,黄彼得也对我低声道:&当心,时间到了!&
黄彼得的话,才一讲完,钟声兀自悠悠未绝之际,杜仲突然以梦游人一样的声音叫道:&听!&
客厅中立即又静了下来。
一阵清脆悦耳的钢琴声,陡地响起。
那一阵琴声,分明是从钢琴中传出的,但这时,钢琴面前,却并没有人,而且,琴盖也仍然紧紧盖着。
黄彼得轻轻地磁了一碰我,道:&你怎么解释?&
我低声道:&很容易,一座小巧的录音机,便可以达到如今的目的了。&
我还听到田太太的啜泣声,突然间,杜仲踏前了一步,面上的神色,更加严肃了,他来到了空无一人的钢琴椅上,微鞠了一躬。道:&萝丝小姐,你回来了,让所有的客人,仔细欣赏一下你的琴声。你为什么不将这个钢琴盖揭了开来呢?&
在杜仲讲那几句话的时候,我几乎笑了起来,因为他的言语以及态度,委实是太滑稽可笑了,简直就像是个疯子一般。可是,在他那几句话一讲完之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我看得非常清楚,只听得像是有一个少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老实说,在这样的境地之中,听到了那样的一下幽幽的叹息之声,的确是很令人毛骨悚然的。紧接着,钢琴的盖已然慢慢地自动地揭了开来。
在钢琴旁边,只有杜仲一人。
而杜仲的双手,正放在胸前,人人可见,揭开琴盖的,莫非当真是萝丝的灵魂?大厅中增加了不少浓重的呼叫声,我正在设想。杜仲可能是一个魔术师,利用黑暗的光线,用黑丝将钢琴盖提了起来。这样做法,对于一个能干的魔术师来说,绝非什么难事。
可是,另一件费解的事。又突然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在琴盖被揭开后,琴键正在跳动着,完全像有两只手在上面按动一样!
叮冬的琴声,本来是十分悠扬动听的,可是此际,却笼上了一种鬼气,令得人呼吸急促,使人遍体生寒,如临鬼域!
琴键的自动跳动,这当真是难以解释的事,大约过了十来分钟,琴键停止了跳动,琴声也停了下来。
杜仲又向着空无一人的凳子道:&萝丝小姐,你可愿和你的姨妈,说上几句吗?&
田利东太太歇斯底里地叫道:&萝丝,有什么话,快对我说啊!&
杜仲接着,便后退了一步,道:&田太太,她有话要和你说,希望你走近来。&
田太太的身形,颤巍巍地来到了钢琴旁边,她双手微微发抖,向前摸索着。
杜仲立即阻止她的行动,道:&田太太,灵魂是摸不到的。&
就着幽红的香火,我可以看出田太太已经满面泪痕,道:&萝丝,你有什么话,快说!&杜仲伸出一只手来,道:&田太太,萝丝的话,一定要通过我的掌心,才能使你听得到,你将耳朵贴在我的手掌上来。&
田太太点着头,依言而为,把耳朵贴在杜仲的掌心,一动不动地倾听着。
她侧着头,面部恰好对着我,我可以看到她面上的神情变化,忽忧忽喜,最后,变得十分严肃,道:&萝丝,一定要这样么?&
在这些时间中,我们什么也没有听到。
但是,看田太太的情形,她显然是听到了什么的,她发出了一句话之后,又点了点头,道:&萝丝,既然你如此说法,我自然照你的话去做&&好&&好,我答应你,不讲给任何人听。&
她讲完了那几句话后,又失声叫道:&萝丝!萝丝!&杜仲将手慢慢地放了下来,道:&她的灵魂,已然远去了!&
田太太重又流起泪来,叫道:&利东!利东!&
田利东立即道:&开灯!&
大吊灯又亮了起来,田太太走到田利东的面前,道:&利东,萝丝说&&&她才讲了三个字,便突然住口不言。
我自始至终,只是盯着那个召灵专家,黄彼得低声道:&你信了么?&
我立即道:&不,我一点也不信,这其中一定有重大的阴谋!&
我的话可能说得大声了些,每个人都向我望了过来,杜仲的面上死板板的,毫无神情地瞪着我。田太太道:&不对,杜先生的确将灵魂召来了,我亲耳听到她对我说了话!&我耸了耸肩,道:&彼得,我们走吧!&
这时候,我也发现那个一直戴着太阳眼镜的人,也已经站起身来,向外走去,黄彼得和其他人几句寒暄,使那人比我们先出门。
等到我们出去的时候,只见那人已然登上一辆街车,幸而我眼尖,还能看出那辆街车的车牌。
在归途上,黄彼得问我:&我也同意这其中一定有阴谋,但是杜仲所做到的一切,不是太神秘些了么?&我答道:&乍看,像是十分神秘,其实有许多,都是容易解释的。&黄彼得道:&不错,琴盖可以用黑线吊起,琴音可以用小型录音机达到目的,甚至田太太听到的话,也可以由小型录音机,通过杜仲的手掌,以极微的音量,送入田太太耳中,但是,琴键怎么会自己跳动呢?&
我想了一想,道:&只怕那架钢琴中,另有我们所不知的古怪。彼得,我决定今晚,再到田家的大厅中去查勘一番。&
他转过头来望我,道:&你准备不经过主人的同意就行事么?&
我点了点头,道:&是的。&黄彼得半晌不语,道:&可要我和你一起去?&我想了一想,道:&不必了,你也有你的事,你首先要弄清楚,田太太在杜仲的掌心中,究竟听到了一些什么话!&
黄彼得道:&我尽量去设法。&说话之间,车子已经到了我家的门口,迎面驶来了一辆街车,我一看那车牌,不由得震了一震,连忙打开车门,一跃而下,用手将那辆街车拦住。
因为那正是我适才看到那个留着小胡子的人登上的那辆,居然会在我家的附近出现,我现在是不能不问上一问。
我立即问司机,道:&刚才你的客人,可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
司机点点头道:&不错。&我立即道:&他是在那里下车的?&司机望了我一眼,道:&你是什么人?&
黄彼得走了过来,替我解了围,他道:&我是私家侦探!&司机顺手向前面一指,道:&在那里下车的!&
我循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心中不禁&怦怦&乱跳,的士司机所指的,正是我家的门口!我连忙又问了一句:&你没有弄错?&
的士司机不耐烦地向我望了望,道:&当然不会弄错!&我回过身来。对黄彼得道:&在田家的时候,你可曾经注意那个留着小胡子,戴着黑眼镜的人?&黄彼得道:&我未曾注意,什么事?&
我想了一想,决定还是不多说的好,因为事情茫无头绪,要说也无从说起,我只是道:&没有什么了,明天,我将今晚再到田家去的结果告诉你!&黄彼得叮嘱道:&小心些,私自进入人家的住宅是犯法的!&我笑了一笑,道:&只要你不通风报讯就行了!&我们两人分了手,我取出了钥匙,准备由前门进出,可是一转念间,我却转到了后门,推了一推,后门锁着,仔细地看了看锁孔,又没有撬坏的痕迹&后门的钥匙。一向是由老蔡保管的。当然,如果有百合钥匙的话,要将门弄开,也并非难事,可是,那个家伙,他从田家出来之后,迳自到了我的家中,是为了什么事情呢?我在后门口徘徊了半晌,总觉得事情非比寻常,我决定先偷入我自己的家中,看个究竟,我退后了几步,抬头看时,二楼有一扇窗打开着,要从那扇窗爬进去,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到两分钟,我已达到了目的,推开了门,在黑暗中仔细倾听。这时,已经是午夜了,照理,老蔡早就应该睡了,可是,我却听到,他像是在对人讲话,由于他的声音不高,我又在楼上,因此,我只听得断断续缤的几个字,那像是他向一个人在哀求着什么,道:&我&&实在&&不能&&再&&不能&&
我心中一凛,身形飘动间,已然下了楼,老蔡的声音,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又听到老蔡叹了一口气,我悄悄地向他的房间掩去,到了房门口。才道:&老蔡,你在作什么?&我那句话才一出口,就听得老蔡的房中,传来&砰&地一声响。
我心知事情有异,连忙抓住了门把,可是门却下着锁,我连忙道:&老蔡,你没事么?&老蔡的声音显得很不自然,道:&我已睡了。&我道:&那刚才和谁在说话?&老蔡道:&没&&没有啊,怕是我在讲梦话吧。&
我道:&你快将门打开来!&过了一两分钟,老蔡才开了门,我一步踏了进去,四面看了一看,只见一张椅子跌倒在地上,其他并没有什么异状,我望定了老蔡,开门见山地道:&老蔡,你有什么事在瞒着我?&老蔡神色一娈,道:&没有,阿理,我怎会有事瞒&&着你。&他的态度,令我更是心中大为起疑,可是老蔡是看着我长大的,他实在不应该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我的!
我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望着老蔡,他的态度,显得十分忸怩不安,道:&阿理,你&&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老蔡,有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进了我们的屋子,你没有见到他么?&老蔡的面色,变得更加白了,他的声音甚至在微微发抖,道:&没&&有。&
他口中虽然在说&没有&,可是他的神情。分明已表明他见到了那个人,但是,他为什么又要代那个人隐瞒呢?如果说老蔡竟会和什么人串通来害我,那是不可想像的事。
但是如今,这不可想像的事,已经摆在我的眼前。我&嗯&地一声。故意道:&那也许是我弄错了,你快睡吧,我还有事要出去。&
老蔡唯唯答应着,我装着疑心已然消解的神态,走出去了,在客厅中坐了一会,熄了灯,放重了脚步上楼梯,可是一上楼梯之后,又立即走了下来,隐身在黑暗之中,望着老蔡的房门。
果然,不出我所料,老蔡的房门,慢慢地打了开来,他的光头,探了出来。左右看了一回,又缩了回去。我清晰地听得他在说:&快走!&紧接着,一个人鬼鬼祟崇地从他的房中,走了出来,一看那人身形,我已经可以料定,那正是在田家惹我注意的那个人!我心中暗暗冷笑,仍然不动声色。那人出了老蔡的房间之后。轻轻地向前走着,我看他走出的方向,乃是向通向地窖的一扇门走去的,就悄没声地跟在后面。
果然,来到了通向地窖的门旁,那人取出了钥匙,将门打了开来。
我只感到一阵痛心,因为地窖的钥匙,也是由老蔡保管的,如今竟落在那个人的手中,那么,那人的行事,当然是全部和老蔡串谋好了的!
我心中不禁,暗暗感叹:连老蔡也不能相信了,我还能相信什么人?
我一等那人,推开了地窖的门,立即一个箭步,窜了前去,在他刚要将门关好的时候,赶到了门前,伸手将门推住,冷冷道:&朋友,不必再玩把戏了!&
那人像是陡地吃了一惊,立即向下跃了下去,我只听得一阵&乒乓&之声。
地窖中漆也似黑,我站在门口,无疑是暴露了身形,因此,我也立即一跃而下,屏住了气息,厉声道:&这里并没有其他的出路,你还想能逃得出去么?&
我听得一阵喘息声,在我丈许开外,传了过来,我绕了一个半圆,虽然看不见什么,可是我根据声音的判断,已绕到了那人的身后,正当我要向那人扑去的时候,&拍&地一声,地窖中的电灯立即完了。
这一下变化,倒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首先向前,&呼&地击出一拳,立即抬起头来看时,只见站在地窖门口的,正是老蔡。我后退一步,以背靠墙,准备迎接老蔡和那个人对我的攻击,可是当我看到了那个留小胡子的人时,我不禁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虽然我眼前没有镜子,但是我相信我的神情,一定是滑稽到了极点!那个留小胡子的男人,唇上的胡子已经不见了,黑眼镜跌在一旁,帽子也滚在一边,一头长发,虽然还穿着西装,但分明是一个女子。而且,这正是我的宝贝表妹红红,她正在用力地搓她的小腿,想是刚才摔了下来,跌得着实不轻!
我吸了一口气,正想大发脾气,可是我看到了两样东西,又将我的火气,消了下去。
我所看到的第一样东西,是地窖中红红的行李,和一张帆布床。接着,我接触到了红红充满幽怨、含着泪水的眼光。
我叹了一口气,道:&红红,你这算是什么呢?&
红红不回答,反倒&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我望向老蔡,老蔡苦着脸,道:&红红一定不让我告诉你,她说,我一讲出来,她就跳海去。&我摇了摇头,道:&那么,她根本没有离开过这所屋子?&老蔡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我走到红红的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她穿的是我的西装,我立即又明白了,红红,在我和黄彼得讲话的时候,躲在衣橱中的是你?&
红红不望我,倔强地道:&是又怎么样?&
第四章 夜探巨宅见奇人----------------------------------------
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头,道:&红红,今晚你已经有了冒险的经历了,以后还要怎样?&
她倏地转过头来,道:&你今晚还要到田宅去,我也要去!&
我几乎跳了起来,今晚我再进田宅,是犯法的勾当,黄彼得都不要他去,红红要去,这成甚么话?我沉着脸道:&不行。&
红红挣脱了我,一拐一拐地走到帆布床旁边,坐了下来。道:&不行就罢。&
我当然知道她这四个字的意思,是她要自己去,那比和我一起去更糟糕,试想,她如果出了甚么事,我能够不理会么?
我只得强忍了气,道:&红红,你听我说。&红红一拧头,道:&我不要听,我甚么都知道了!&我大声道:&既然你甚么都知道了,你难道不明白事情的凶险么,你为甚么还要生事?&她也毫不示弱地大声反问我:&你为甚么要生事,你是警官么?&
我反手一掌,打在一只啤酒箱上,将那只啤酒箱打得碎成片片,道:&你能么?&她冷笑了一声,道:&我会用脑筋,比你一身蛮力有用得多!&
我耸了耸肩,道:&好了,小姐,你的脑筋,用到印象派杰作上面去吧!&她瞪着眼睛望走了我,面上还带着泪痕,可是那样子倒像她是胜利者。
&你知道那纸猴子有甚么用处?你说!&她问道。
我怔了一怔道:&那&&&
&那甚么?&她冷笑了一声:&告诉你,那是一种&通行证&,是某一种人的身份证明。&
我呆了一会,觉得她的推测,倒也不是胡来的,但我总不能承认她已摸到了事情的门路,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红红笑了,道:&我当然知道,从你对黄彼得所说的那些话中,我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梗概,整件事情,根本一线相通!&好家伙,她倒反而一本正经地教训起我来了!
我索性也坐了下来,道:&好,我倒要听听你的高见。&红红呶了呶嘴唇,道:&第一,瞎子于廷又,对你说的,全是真话。&我笑了起来,道:&第二?&
红红道:&你不要笑,瞎子说有一大笔无主的财富,我说是真的,那是因为瞎子死了,当然是因为有人不想这件事泄密的缘故。&我想了一想,道:&算是有理。&红红道:&第二,汤姆生道二十五号今晚的鬼把戏,拆穿了说,十分简单,只不过是有人想田利东夫妻,不要再在那里住下去而已!&我真的有点吃惊了,这一点,我也曾想到过,我当真未曾想到红红还有那么强的分析能力。因此我立即道:&目的是甚么呢?&
红红更是神采飞逸,道:&目的当然是有人要利用这所大宅,那笔财富,就在这所大宅中!大概那笔财富,有几个人要分享,他们议定了一齐发动,所以相互之间,才用纸折的猴子,表明身份。&
我不住地点着头。红红又道:&至于那个剩下一颗子弹,而不将你击毙的少女,我看,她是爱上了你。&
&胡说!&我第一次对她的话。提出了抗议。红红叹了一口气,道:&我但愿我是胡说,表哥,你说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我站了起来,踱了半晌方步,道:&红红,这不是闹着玩的!&
她摊开了双手,道:&我并不是在闹着玩啊!&我硬了硬心肠,道:&好,那你就跟我一齐去吧!&她整个人跳了起来,扑向我的身上欢叫着,跰跳着,我却和老蔡两人,相视苦笑!
半小时后,我们已经来到了汤姆生道二十五号的门外。铁门紧闭,静到了极点。我握着红红的手,道:&红红,现在你要退却,事情还不迟。&她坚决地摇了摇头,正在此际,我突然着到一条人影,自远而近,闪了过来!
我一见那条黑影来势如此快疾,便知道绝非普通的夜行人,连忙一拉红红,两人紧贴着墙壁而立,只见那人影,来到了田家的外面,停了下来,发出了一下低微的啸声来。紧接着,只听得田宅中,也响起了一下相同的声音,那人一耸身,已经跃过了丈许来高的围墙,到了田家。我和红红,正隐身在墙下阴暗的角落中,那人行动,又像是十分匆忙,他显然未曾发现我们。
我低声道:&红红,你看到了没有,这些人,全都高来高去,连我也未必是他们的敌手,你还是快回家去吧!&红红一笑,道:&我知道,这些人都身怀绝技。但是他们能敌得过这个么?&她一面说,一面一扬手,我定睛一看,以见锁在抽屉中的那柄象牙的小手枪,不知在甚么时候,已被她取到了手中!
我知道那一定又是她逼着老蔡所干的好事,我叹了一口气,道:&红红,你当真想将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心中才高兴么?&
她低声道:&你得原谅我,我在美国,有几个好朋友,大家都约定在暑假之中,要做一件最惊险的事,回到了美国之后,再相互比较,其中大家公认经历最惊险的人,立即可以成为英雄,我有几个好朋友,已经联袂到新几内亚吃人部落中去了,我这样做,算得了甚么?&
我呆了半晌,不禁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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