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太人这边玩文玩核桃什么品种最好最好啊?介绍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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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知道哪首古诗里有蒋雯琦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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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知道哪首古诗里有蒋雯琦三个字网友回答 我愿葬兹泉, 爱此频来往。雯君上升处, 琦旅方伐叛。 你事何时尽, 五个字不行啊,这样可以不:雯程无地远, 喜气凤城端。 欢娱复几年, 琦猷符发挥。 我携一尊酒, 你门高德业。 雯都还是预人家, 琦子缑山石殿明。 我抛刑部侍郎归, 喜看列宿今朝正。 欢娱未足身先去, 你等何须读典坟。 抄了别人的,但希望对你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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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ICP备号-14&《和上帝一起流浪》犹太人哈尔滨避难记 ——作者阿成 - 哈尔滨市的日志,人人网,哈尔滨市的公共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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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上帝一起流浪》犹太人哈尔滨避难记 ——作者阿成
第一部分 序言:哈尔滨是一座连城市的名字、城市的别号都带有某种神秘色彩的城市。在专家们阐释"哈尔滨"的多种含义中,其中一个将"哈尔滨"即"阿勒锦",释为"光荣与梦想",在我看来,这更接近一句品性阳刚的诗句。如果"哈尔滨"的含义真的是"光荣与梦想",那哈尔滨则是一座诗意的城市了。&
犹太人生命中的驿站--哈尔滨(1)    我想我的这篇"序言"应当先从"哈尔滨"的含义说起。我总觉得有必要让那些曾经和正在哈尔滨生活的中国人、外国人,包括与哈尔滨的历史相濡以沫的犹太人重温这一切。我们似乎应当从这个"起点"开始,走进"犹太人生命中的驿站--哈尔滨"。  哈尔滨是一座连城市的名字、城市的别号都带有某种神秘色彩的城市。在专家们阐释"哈尔滨"的多种含义中,其中一个将"哈尔滨"即"阿勒锦",释为"光荣与梦想",在我看来,这更接近一句品性阳刚的诗句。如果"哈尔滨"的含义真的是"光荣与梦想",那哈尔滨则是一座诗意的城市了。  有人说,哈尔滨是一座"榆树之城"。为什么呢?在哈尔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先前到处都是参天蔽日的榆树。那些数以千万计的乌鸦就栖息在榆树上。当地的土人将乌鸦奉之为神。在我小的时候,哈尔滨这座城市还有相当多的榆树呢,在那些高大榆树的枝丫上仍然有数不清的"老鸹"窝。当乌鸦飞起来的时候,会像乌云一样遮住城市的半个天空。它们在空中一边飞一边呀呀地叫着。市民们仰着头看着它们,灵魂中总有一种凄凉的感觉。  对哈尔滨之义的另一种阐释是"大墓场"或者"快乐的坟墓"。  在19世纪末,一位来这里考察的俄国的铁路女工程师斯叶阿就惊异地说,"这里的每棵树都是一座墓碑和艺术陵墓!"先前,在哈尔滨这片土地上还没有汉人式的坟场,这儿的"死亡文化"与那些风葬、水葬、火葬的风俗也有极大的不同。  这里的先人死后都要埋葬在榆树下,就是说,埋葬在乌鸦之神的脚下,他们的神就栖息在树梢上。他们死后,魂灵不仅可以得到神鸟的庇护,还可以与神对话、交流,与神同在白山黑水的上空翱翔。所以,死亡在这片土地上是快乐的。  将"哈尔滨"破译为"渡口"、"残渡"、"晒网场"、"高岸"或"平地"之外,"黑色的河滩"是哈尔滨的又一个有诗意的诠释。这种诠释,对我来说简直是一个谜。哈尔滨为什么是"黑色的河滩"呢?在我的印象中,松花江的河滩是金色的呀。在我的少儿时代和青年时代,我就居住在松花江边,我几乎是松花江生命流程中的一个见证人。小的时候,我常在松花江的河滩那儿玩沙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我发现,沙子当中有无数枚极微小的、片状的颗粒在闪闪发光。旁边的一个肮脏不堪的流浪汉忧郁地告诉我,"闪光的是金子片儿。"当时,我很怀疑他的话。在我的印象中,所有的流浪汉都是莫名其妙的呓语者。很快,那个流浪汉的话得到了证实,在沙子中闪光的东西的确是金子。只是它们太微小了,人们无法把它们收集起来,并变为自己的财富。说实话,我小的时候曾做过这方面的努力,但失败了。它们微小得如同尘土,江风一过,它们就像金色的小虫一样飞走了。  有学者说,在满语中,"哈尔滨"是"晒网场"或者"小渔村"的意思。但是,又有学者认为不是。  除此之外,还有将"哈尔滨"释为"天鹅"之意的。果真如此,"哈尔滨"就是一座天鹅之城了。  哈尔滨除了"冰城"的雅号,还有"雪城"、"冰灯之城"等一些称谓。很多的外地朋友都称哈尔滨是"冰灯的城市"。于是,冰灯便成了这座寒冷之城的一个神奇而美妙的象征。哈尔滨的确是一座在冰雪中建造起来的城市。我甚至有一点喜欢这个称谓,因为它很特别。  除此之外,哈尔滨还有许多别号,像"教堂之国"、"丁香之城"、"音乐之城"、"东方小巴黎"、"远东的莫斯科"&&  对于"教堂之国"的出现,唯一的解释是,早年流亡或侨居在哈尔滨的洋人、犹太人太多了。像圣尼古拉教堂、圣母报喜教堂、犹太老会堂、犹太新会堂、索菲亚教堂等等,数不胜数,蔚为壮观。
犹太人生命中的驿站--哈尔滨(2)有关资料显示:在日中东铁路通车的时候,哈尔滨的俄国侨民(其中绝大部分为犹太人)就超过了2.3万人。日俄战争期间,俄国侨民为8.9万人,1919年到1922年的俄国内战期间,苏俄侨民高达15.5万人。这还不算来自法国、英国、美国、德国、瑞典、意大利、荷兰、奥地利、葡萄牙、丹麦、希腊、匈牙利、印度、瑞士、捷克的外国人和拥有这些国籍的犹太人,以及众多的无国籍者。我看过一份报告,报告上说,1920年,居住在哈尔滨的外国人的数量已经占全市总人口的51.7%。40年代的哈尔滨,城里没有多少人。甚至一直到60年代之前,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彼此差不多都认识,包括那些犹太人。总之,你一走出家门,就会碰见犹太人。  这里仅以中央大街(即当年的中国大街)为例。在中国大街的两旁有许多店铺,像面包房、熟肉店、鲜花店、乐器店、五金商行、时装店、美容美发店、啤酒馆、咖啡馆、旅馆、外文书店、渔具店、猎具店、邮电局、首饰店等等,一家挨着一家,牵连不绝,而这些店主至少有七成以上是犹太人。  流亡地哈尔滨对犹太人来说是一个梦之城。于是,他们像天真的孩子似的,出钱,出智慧,出劳力,在这座城市里建各种各样的楼房、商店、街道、民宅、花园,总之,努力把这里建成他们自己的家乡的样子,使他们的灵魂能够生活在一个真实而又充满着理想色彩的环境里。尤其是中国大街,这条街简直成了世界各国建筑的博览会,犹太风格的、法国风格的、英国风格的、俄罗斯风格的、巴洛克风格的、雅典式的等等。要知道,这些建筑大多数出自一些俄国籍的犹太建筑设计师之手。而这些俄国籍的犹太建筑师又多受欧洲特别是法国建筑师的影响。在这些建筑上无不体现着折中主义、法国古典主义,以及希腊、古罗马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风格,让人看得脖子发酸。  的确,只要来了外地的朋友和客人,哈尔滨人总要津津乐道地向他们介绍这条街,脸上闪烁着主人式的光荣感。  由中外这么多的流亡者,特别是犹太裔的流亡者建设起来的城市,"杂"是它的一个首要的特点。流亡者加上"杂",应该等于什么呢?就两个字:"宽容"。毫无疑问,兼容与宽容,是流亡者重要的生存法则和生存经验。哈尔滨的"宽容"是非常广泛的,包括文化、宗教(也包括迷信活动)、饮食习惯、语言、婚丧嫁娶等等,几乎无所不"宽容"。一切都随你便,没人愤怒,没人翻白眼儿,没人觉得可笑,也没人觉得不可思议,匪夷所思。一切都各是各的,彼此都相安无事,有点原始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味道。  那么,不同文化背景的流亡者相互之间有没有影响呢?不能说没有。比如哈尔滨人就是在今天,还像那些俄国籍的犹太人一样崇尚技术、喜欢看书。亚伯拉在他的《犹太人为什么聪明》一书中说:犹太人的求知欲是从小接受家庭教育养成的。当小孩子稍懂事时,母亲会在《圣经》上滴一点蜂蜜,叫孩子去吻,让孩子在心灵上知道书本是甜蜜的。当孩子稍大一点,几乎都要回答这样一个问题:假如有一天房子被烧,财产全部被抢光,你将带着什么东西逃命?如果孩子回答是金钱或钻石,母亲会进一步启发地问:有一种没有形状,没有颜色,没有气味,但却最宝贵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要是孩子回答不出来,母亲会告诉孩子:因为智慧是任何人都抢不走的,你只要活着,智慧就永远跟着你&&犹太人重视知识,所以十分尊敬有知识的学者和传授知识的教师,认为他们比国王更伟大。在犹太人中流传着这样一句名言:教师比父亲重要。有人让孩子回答这样的问题:假如父亲和教师双双遇险,而只能救出其中一人时,你会救谁?孩子一定会回答救老师。因为在犹太人的社会里传授知识的教师更重要。犹太人有一句格言也反映了这种观念:为使女儿嫁给学者,即使变卖一切家当也值得;为娶学者的女儿为妻,纵然付出所有的财产也在所不惜。哈尔滨人同样喜欢读书,也喜欢喝啤酒,吃面包,喜欢吃罗宋大菜;雪还没化尽呢,哈尔滨的女人们就像俄籍的犹太姑娘们一样早早地穿上裙子;像法籍的犹太人一样喜欢听音乐,欣赏绘画和雕塑;像波兰籍的犹太人一样喜欢载歌载舞,喜欢搞设计;像德国籍的犹太人一样喜欢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你;像美国籍的犹太人一样无拘无束,开怀大笑;像山东人一样喜欢吃面食;像满族人一样喜欢养花;像鄂伦春人一样喜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像达斡尔人一样喜欢飞刀走马;等等。  有人说,哈尔滨人的主要特点,就是豪爽。想想看,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世界各地,都是海内海外的流亡者,都活得不容易,命运使大家凑到一起来了,什么文化不文化的,彼此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文化。因此,都对对方很热情,很支持,很帮忙,很直爽,很理解,也很谅解。这是人类灵魂中最为精粹的一种原始的"合力"和"凝聚力"。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呢?  是啊,这就是为什么多年来我有意或无意,自觉或不自觉地书写犹太人的故事的主要缘故。的确,我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到处都是犹太人足迹的城市里,记录犹太人的生活是我这个哈尔滨作家的责任。  那些曾经生活在哈尔滨这座城市里的犹太人,无论你们现在生活在世界的什么地方,那就从这本书开始,一同回忆那一段难忘的哈尔滨生活吧。哈尔滨毕竟是犹太人生命中的一个驿站啊&&  阿成  于中国哈尔滨  2006年12月大雪之日&
第二部分&&犹太人流亡者社区的来历:
犹太人流亡者社区的来历(1)
&在确定哈尔滨的犹太移民身份方面,中国及哈尔滨始终处于中心地位,就像它为哈尔滨的俄罗斯人所做的那样。当别人问起他们的民族定位时,大多数人不仅把他们自己定位为"俄国人"或"犹太人",而是"来自中国"的俄国人,或"俄籍犹太人"。在他们的文学作品中,他们把自己描绘为俄国或者犹太散居者的中国部分。  --摘自《我的家庭和她所在的城市:在哈尔滨的五十年》,  前澳大利亚驻东南亚多国使馆参赞玛拉&穆斯塔芬  我最早认识这城市边缘地带的流亡地--犹太流亡者社区,是在一片沉醉的《离别》歌声之中。  别哭泣,别哭泣  迷途的羔羊--  生活总有别离,总有别离。  &&  当时,该城几乎人人的嘴里都淌着这支歌曲,这的确让我这个初涉世界的人大惑不解,似乎这里家家都经历着生离死别、骨肉分离,受着它的折磨,受着它的煎熬,这种此起彼伏的歌唱,是在排遣他们心中的伤悲啊!  这支不中不洋的哀歌,自晨至宵,像初始的秋风一样,彻夜不息,搞得市民们无论走到哪里都泪眼兮兮的。更有悲不能忍者,竟不问相识与否,伫立街头,与陌生男女抱头痛哭起来,让人不忍卒观。  我是在这支无缘无由、来历不明,又催人泪下、亦柔肠寸断的歌声中,逐渐对这座城市,尤其是对犹太人有了记忆,并从此开始注意这座城市的犹太流亡者社区的。  当时,我或者是个少年,或者是个儿童,抑或是个青年--在悠悠的历史长河之中,这一点不足挂齿,也是微不足道的。  --如此悲怆的人生氛围,真是让人大惑不解。  总之,我开始有了记忆,是记忆伴随着我,使我真正地走进了人类社会。在这之前,我仅仅是一个有生命的草或者蝌蚪而已。  犹太流亡者社区的上部是一座小型的会堂。会堂是犹太建筑。它的样子让流亡与生息在流亡者社区的犹太人和混血儿们深感自豪--它是爱、热情、美和信仰的化身啊。这座会堂也让流亡者社区之外的外乡人,为之震惊、为之倾倒。  会堂的钟声敲响了--它意味着爱、仁慈与和平。它的魅力是永恒的啊。  去这座会堂做礼拜或者去忏悔的,大多是流亡在犹太流亡者社区的各国的洋人和混血儿、犹太人。"这个思想与石头的庄严又神秘的巨灵"是那些流亡者的精神之家。  犹太流亡者社区的这座会堂,也曾经一度浸泡在那支《离别》的歌声里。我一直也搞不懂,为什么大千世界里,那么多的人喜欢没来头、无缘由地,而且又那样投入地唱悲歌呢?难道慷慨悲歌,可以唤起生活的勃勃生机吗?  由于种种原因,也曾使得这座会堂像一家蹩脚的食杂店,开开关关,几度惨淡经营。  --这些令人尴尬的事情,仁慈的上帝几度落过泪了,这里免谈也罢。  这是别一种人类的生活。  &&
犹太人流亡者社区的来历(2)这里,恐怕我还必须得插嘴介绍一下犹太流亡者社区的形成历史。毋庸讳言,在上个世纪初犹太流亡者社区"兴起",主要是由于二战的原因,是那些流亡在中国的俄国人,还有欧洲、亚洲、美洲等一些国家的犹太人和混血儿在这儿建立了流亡者的栖息地。  我的一个自命不凡的、当电影导演的朋友说:"要想拍出外国的效果,只要把摄影机架到犹太流亡者社区的涅克拉索夫大街的街头上去就行了。"  这无疑是正确的。  犹太流亡者社区,也有人称它是中国的小西伯利亚。它有着俄国大西伯利亚同样的严寒与大雪。因此,流亡者的栖息地几乎没有非洲的侨民。它太寒冷了,让南方人望而生畏。  开始,这里只有一些流亡者建造的简易的木板房。  西北风像狼嚎一样袭击着那几幢零零落落的木板房,袭击着一簇簇的枯树林,袭击着树梢上数以百计的老鸹窝,也扑向远方的那条冰冻的蛇河。  流亡者们为了抵御严寒,出门需戴上厚厚的、只露着两只眼睛的面罩。  这使得犹太流亡者社区平添了许多悲怆与神秘的气氛。  不久,犹太流亡者社区有了砖结构的、炫耀着侨民异国风情的建筑,像民宅、肉食店、餐馆和会堂等等,开始有了一个城镇模样了。  犹太流亡者社区的躯干部分,是该区的主要街市--涅克拉索夫大街。  从上世纪开始,街市的小型商业活动就一直没有停止过。马克思把政治和经济合成一学,是有道理的。无论是什么主义,没有商业活动是不可思议的。人的一生,有相当长的时间,都在自觉或不自觉地参与这种商业活动。  涅克拉索夫大街,便是这种心理的产物。  在涅克拉索夫大街,有一家叫"犹太客栈"的小旅馆。  它是一溜中国式的青砖瓦房。房顶上的灰色土瓦已经陈旧不堪了,瓦缝之间长着草。这溜平房的原主人,是一位从江南流放到边城的人士。整个建筑凸显着江南园林建筑小巧秀气的风格,以及儒雅淡泊的处事态度。在寒冷的犹太流亡者社区,看到这样的建筑只有叹息了。  临时寄宿在这里的旅客(都是做一些小买卖的犹太人),一昼夜的工夫,就会被中、西两域流亡者的生存与精神状态,压得喘不过气来。  走进犹太流亡者社区就等于走进流亡,走进回忆,走进痛苦,走进乡愁,走进宿命了。  这家小客栈,接人待客还是蛮热情的。住在这里的,除了几位到这里做小买卖的小商小贩,间或也有中国流浪汉、说书人、江湖艺人,以及私奔的情种。他们的到来,总能给流亡者社区的人们带来一些新鲜故事。  犹太流亡者社区太需要故事了。
犹太人流亡者社区的来历(3)&  天下雨了,做小买卖的行商出不去门了(犹太流亡者社区的雨路总是泥泞不堪的),所有的旅客都待在客房里面,抽烟聊天,或者说命运,或者干脆蒙头大睡--雨你就可劲地下吧!  雨天里,住在"犹太客栈"的旅客也能清清楚楚地听到从那座会堂传出来的、湿漉漉的钟声。  挨着"犹太客栈"的是一家肉铺。那里是牛、羊、猪受刑断命的地方。  那里一天天总是鬼哭狼嚎的。那个露天大锅里的水永远是沸腾着的,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是那里的家常便饭。  那个中国矮子屠夫,样子十分剽悍,他杀牛杀羊杀猪,像切豆腐一样不费吹灰之力。  他浑身都是血,凶狠的脸上也溅着血点子。一层层的沉血,滞在他的屠衣上,使得他的"血衣"厚而笨重。  被宰杀的牲口中,最不安分的就是猪,它拼命地号叫,使得在这里瞅光景的闲人看客,个个脸上容光焕发,充满着亢奋的情绪。  肉铺外面的土地,都被血浸透成了暗红色。  小旅馆的犹太人闲了,趿着鞋,披着外衣,叼着烟卷儿,到这里来看热闹。  要知道,杀戮,是人世间最引人入胜的一出戏哩。  入了夜,肉铺静极了,然而居然从肉铺里,也荡出了那曲《离别》之歌:  别哭泣,别哭泣  迷途的羔羊--  生活总有别离,总有别离。  &&  犹太流亡者社区的"四条腿",是流亡地几条小街小巷,这几条小街小巷的名字,都是以俄国、波兰、法国、英国等国的名人的名字命名的。或者叫塞瓦斯托伯尔斯卡雅街,或者叫华沙街,或者叫果戈理大街。这些大街小巷里都有一些不同风格的建筑,或者是别墅式的,或者是单体式的,也有日本式的房子。  人走进这里,就等于走进外国了。  在上世纪之初,犹太流亡者社区还是一片沼泽,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大批的犹太人、俄国人、日本人、波兰人、罗马尼亚人、英国人、法国人、希腊人等等,相继流亡到这个地方来。  中国当局就鼓励这些流亡者,在这荒无人烟的沼泽地上建立他们自己的家园,无论建什么都可以,而且免收一切赋税。这是一种闪烁着智慧之光的慷慨。  流亡者的房子大都建在高地上。低处便是沼泽。因此,房子与房子之间又勾连了一些低矮的木栈桥。黄昏落日,这儿的景观也像彩色版画一样的好看。  冬天,落雪了,这儿看上去真是无愧于"中国的小西伯利亚"的称号了。栈桥的木栏杆上,落满了黑色的乌鸦。它们的远处,是那轮将落未落的巨大血日。  我们下面将要讲的那些故事,都发生在这里。  别哭泣,别哭泣  迷途的羔羊--  生活总有别离,总有别离。&
犹太人的流亡生活(1)我带着十分兴奋和愉快的心情回到哈尔滨。我出生在这里,并且和全家一起度过了我的童年时代--我一生中唯一和家人团聚的时期。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说,在哈尔滨生活的经历,都是一件有特殊意义的事情。这次,我的儿子也跟我们一起来祭扫我父亲的墓。  我要感谢我的朋友特迪&考夫曼,是他帮我选择了这篇论文的主题,让我从我父母的出身讲起&&像许多居住在哈尔滨的犹太人一样,我们居住在埠头区(现在道里区的中心部分),离松花江很近。  而我被送到一所希伯来小学,在犹太民族宗教学校里学习。显然,我的父亲想让我对犹太教育有基本的了解,包括希伯来语,这些在他的幼年时代一定也学过。这一点,特别有意思。我父亲不是纯粹的犹太人,他通常不去犹太会堂,然而,他却想让我继承犹太人的传统。  --摘自《从哈尔滨的犹太民族宗教学校到耶路撒冷的以色列人文科学院》,以色列人文科学院副院长哈伊姆&塔德莫  比乐街  我的朋友贾先生结婚后,便搬到了南岗的比乐街上,住在他的老泰山家。  先前,贾先生和我住邻居,他住在河曲街。解放前,河曲街叫罗蒙索夫大街。我则住在与之比邻的河清街上。过去,河清街叫涅克拉索夫大街,两条街挨着。这样,我们成了朋友。  后来,贾先生的父母双亡之后,经街坊介绍,和南岗区比乐街上的一位宽脸的姑娘结了婚。那姑娘的肩、胯骨、臀部都很实。贾先生说,他就看中了这点,欣赏时心中有一种甜蜜的、充实的感觉。  我去过贾先生的老泰山家。那是一个围着板障子的大院。先前,这里住着一对比利时夫妇(只是住一家),有正房、耳房、仓房、煤柴棚、狗舍、厕所和菜窖,院门是一个双扇的木大门。其中的一扇上另有一扇常开的小木门,小木门上还有一个小窗口,有事、来信、送牛奶,都在这个小窗口里完成。  院子里还有几棵果树和几棵丁香树。过去,到比利时人家搞住户登记呀、人口调查呀、送信呀,每次都可以喝到他们夫妇自酿的果酒。  开始时并没有这条街,这条街是这一对来自比利时的犹太夫妇踩出来的一条蒿草道,而且他们选址在这儿建了这幢房子。有了房子,路自然就有了。世界上哪幢房子不连着路呢?而且从这儿去附近的犹太会堂很方便。只是这条街当时还没有街名,国外来了信,就写比利时人的住宅某某收就行了,赶马车的邮递员会准确无误地把信投递到这里。  估计那时候也没有电话,至少这对比利时夫妇家没有。而且,通信在那个时代是优雅且温暖的事,而今的手机也不能与之媲美。  城市逐渐地形成了,新宅新街也不断地涌现出来。有了新街,自然就得有个街名。于是,当时的城市管理人员将教堂附近的街命名为教堂街,将巴罗金家门口的小道命名为巴罗金街(就是现在的巴陵街),将犹太人布鲁西洛夫家门口的小道命名为布鲁西洛夫大街(就是现在的中和街),将那个巴尔干人家侧面的那条小道命名为巴尔干街。&
犹太人的流亡生活(2)城管人员到了这对比利时夫妇的家,推开小木门上的窗口,说,喂,记住,你们门前的这条道从今天开始叫比利时街了。  城管人员给新街起名时,自己也感到很有趣、很方便,住着哪国人就起哪国人的名字做街道名字就完了,而且邮递员也不会因为有了新街名而搞错。当然,也有避讳,像德国侨民住的地方还不能叫柏林街,犹太人住的地方也不好叫犹太街。于是就换一个名字,或者叫花园街(那个犹太人喜欢种花),或者叫思想街(那个德国犹太人爱思考),或者叫木柴街(那个法国人有个性,院子里堆满了木柴),或叫聋哑街(那个俄国犹太人是个聋哑人)。略一解释,邮递员就明白了。  比利时夫妇回国之后,这个院子里一共住上了三户中国人家。贾先生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只是其中一家。  贾先生的老丈人能说一口流利的俄语,他曾经在苏联待了十多年,然后回国和一个寡妇结了婚,生下了一个身材健壮、但性格极其温和的女儿。女儿长大了,做了贾先生的妻子。  他们生活得很和谐。  一日,贾先生到仓房去找一件什么东西,发现在角落里有一个被挖开的洞。铁锹还扔在一旁,洞里有一枚犹太徽章&&  贾先生蹲在那里仔细地研究了半天,然后,用锹将土坑填好,踩实。  问吧,亲爱的  哈尔滨,说它寒冷也好,说它曾是沼泽地也好,但这儿毕竟是一个相对祥和、相对安全,同时又颇为富庶的土地。所以,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到哈尔滨居住的并不全是清一色来自欧洲的那些为了躲避战争迫害的流亡者,以及他们在这里"创造"出来的漂亮的、妙不可言的混血儿,其中也有不少来自长城那边的中国同胞。  流亡在哈尔滨的中国人,大多是从山东、河南、河北,以及从云贵一带来这里谋生的人。在这些人当中,"流行"这样一句话,后来成了一句名言:"人挪活,树挪死。"这是针对古训"父母在,不远游"而言的。可是,当时的中国非常不太平,天灾人祸,战火四起,这才让那些善良的老百姓人心不古,背井离乡,踏上了远离故乡之路。  背景既然交代清楚了,我们正式开始讲三个几乎相关、但彼此之间又有些若即若离的故事。  先讲那个擦皮鞋老头。  那个在流亡者社区涅克拉索夫大街上擦皮鞋的老头儿,是从山东的青岛流亡过来的。  如此看来,就不能责怪我称哈尔滨是一座"流亡者的城市"了。  其实,这个老擦皮鞋匠的老家是在山东的博平县--现在没这个县了,不知又归到什么地方去了。先前是有的。总之,他是从博平到的青岛。  在博平的时候,擦皮鞋匠还不是一个擦皮鞋匠,是一个地道的种田人,从多灾多难的博平老家跑出来到青岛,仅仅是为了填饱肚子。要知道,饥饿是很痛苦的,长时间的饥饿人根本受不了。  青岛地势起伏跌宕,濒临大海。这种海洋性的气候和自然景观,毫无疑问,也成了许多德国人流连忘返的地方。所以,在青岛侨居或者做生意的德国人是很多的。德国风格的建筑在青岛四处开花,随处可见。甚至包括街道的建筑风格,也有意无意地体现着日耳曼民族的文化了。  有不少在这里生活的德国女孩子在日记中写道:在这里生活几乎跟在德国一样&&  你很快就会发现,无论是德国的男人还是女人,他们都喜欢穿长筒皮靴。正是这一双双在街上"流动着"的皮靴,催生了擦皮鞋的生意。在青岛的每一个街头都能看到擦皮鞋的摊子。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青岛擦皮鞋的生意非常红火。在青岛,擦皮鞋甚至是一门时髦的职业。  德国人一边叼着烟斗看着当日的德文报纸,一边把脚放在擦皮鞋匠的踏板上,让中国的擦皮鞋匠流着汗水猛擦他的长筒皮靴。  有位洋作家在他的一篇小说中写过这样一句话:"德国人的到来,使街头充满了浓厚的皮鞋油味。"这句话,特别适用于二战期间的青岛。  我再介绍一下擦皮鞋摊儿背后的城市景观。&
犹太人的流亡生活(3)前面已经说到,德国人的到来使得青岛出现了许许多多德国式的建筑。德国风格的建筑是很有个性的,那些铺着立陡立崖的红瓦房盖儿的房子,给行人的感觉非常特别。德国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建筑,主要是地处北回归线,雪很大、很频。德国的位置在东经三十度、北纬四十五度到六十度之间。这个位置只要跨过狭长的、像并蒂丝瓜一样的瑞典和挪威,就是北冰洋了。德国的天气与东欧有点相似,是介于西欧海洋性气候和东欧大陆性气候之间的中欧气候。所以,大雪自然很多,而且雪融化得也很快。因此,构筑这种立陡立崖的像"■"字形的红瓦房盖,就可以使落上去的厚雪顺势滑下去,融化的雪水不至于渗到天棚里去。简而言之,是大雪缔造了德国的这种看上去很美,很优雅,也很别致的立陡立崖的红瓦屋顶。  同时,你就能藉此理解德国人为什么喜欢穿长筒靴了。  擦皮鞋匠从山东的博平农村流亡到青岛后,立刻选择了擦皮鞋这个行业,而且一干就是二十年。他几乎把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全都扑在擦皮鞋上了。自然,这辛辛苦苦的二十年也使他的擦皮鞋手艺,包括对皮靴的认识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要他走在街上,无论从他走路的姿势,还是从他低垂的眼神和表情上看,侨居在青岛的德国人立刻就知道,这是一个擦皮鞋匠。  你可能已经从他"低垂的眼神和表情上"意识到了,这二十年来,老擦皮鞋匠始终保持着年轻人那种强烈的求知欲望。在他主动和那些洋顾客聊天当中,了解了不少世界各地的皮鞋知识及趣闻,而且不知不觉地还学会了一些德语的日常对话。这对他提高皮鞋的鉴别能力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老擦皮鞋匠决不单纯地停留在对德国长筒皮靴的研究与评价上,就是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丹麦人和挪威人的皮鞋,只要他瞟上一眼,就立刻能分辨出那是一种什么牌子的皮鞋,产在哪个厂家,是第几代产品。并且,他还能说出这双皮鞋出自哪国的哪位设计师之手。不仅如此,他还能指出眼前这双皮鞋用的是什么面料,是什么品种的牛皮,是中年、少年,还是老年牛的牛皮,这牛是哪儿产的,在哪个国家的哪个牧区,以及这头牛是冬天杀的还是秋天杀的,等等。  你只要在他那儿擦皮鞋,你就等于免费获得了一次有关皮鞋方面的有趣知识。  一个优秀的擦皮鞋匠,不仅仅是把皮鞋擦亮就完事了,用当代中国流行的时髦话说,它还应当是一种"皮鞋文化"。  这个皮鞋匠一辈子没娶上女人。他说,他的"爱人"是世界上所有的皮鞋。  擦皮鞋匠到了流亡者社区后不久,便亲自动手设计了一幢仿德国建筑风格的房子,当然,其中也难免有一点点山东博平民宅的影子。  房子盖好之后,引起了流亡者社区的那些洋人和混血儿的好奇心。  老擦皮鞋匠非常高兴,他发现那些前来围观的洋人和混血儿都穿着长筒皮靴子。  老擦皮鞋匠心想:嘿,走着瞧吧。  那是个早春的时节。  其实,哈尔滨没有轮廓清晰的春天,哈尔滨的春天和冬季几乎是重叠的,即便是到了春夏交替的时节,雪已经化光了,但一镐刨下去,下面还是带着冰碴的冻土。入夜以后,房子临街的主人仍然可以听到行人踏碎薄冰的清脆脚步声。  老擦皮鞋匠的新房子,正是在这个忽冷忽热的季节里昼夜不停盖成的。  擦皮鞋匠的生意在流亡者社区的涅克拉索夫大街的街头开张之后,生意果然不错。到他那儿去擦皮鞋的流亡者几乎络绎不绝。甚至有的洋人和混血儿就是单纯为了听擦皮鞋匠讲故事,才到他那里去擦皮鞋的。  擦皮鞋匠心里暗想:我得悠着点讲噢。  到了冬天,哈尔滨的气候非常寒冷,雪也很大。于是,擦皮鞋的地点便从涅克拉索夫大街的街头,改在了他的那幢德国风格的住房里。  老擦皮鞋匠的家里专有一个擦皮鞋的小屋子,屋子里生着一只小铁炉--似乎全世界的修鞋小屋都是这种样子。小屋子里很暖和,还备有热茶、报纸和画报,给擦皮鞋的主顾解闷儿。&
犹太人的流亡生活(4)到了夏季和秋季,他仍然到涅克拉索夫大街的街头去擦皮鞋。他的面前放着一把俄罗斯式的圆椅子,这种椅子很像欧洲古典戏剧中的一个道具。椅子前面是一个踏脚用的小木箱,请您把自己尊贵的脚放在上面就行了,剩下的事就不必再操心了。  老擦皮鞋匠一旦遇到一双优质的、做工高超的皮鞋,出于尊敬,出于敬仰,出于心悦诚服,他会擦得非常卖力气。那种虔诚的态度,满头的细汗和滔滔不绝地对这双皮鞋来历的讲述,让这双鞋的主人大为感动。要知道,对鞋的赞美,就是对他的主人的赞美啊。而且,人活着,并不是每一天都会听到赞美之词的。  在一个暮春时节的好天里,老擦皮鞋匠给流亡者社区里的那个基兰德医生擦皮鞋。他干得非常认真,仿佛他面对的是一件了不起的艺术品似的。于是,基兰德医生在付钱的时候多付给了他几个钱,以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但是,却遭到了老擦皮鞋匠的拒绝。  老擦皮鞋匠非常诚恳地说:"先生,不要您的钱,能亲手擦这双不平凡的皮靴是我的荣幸。记得,我在青岛的时候,曾为一个德国人擦过一双同样牌子的皮靴。当时我并不懂得这双皮靴是怎样的高贵,只觉得它不同寻常。后来,是那个德国人告诉我,这个牌子的皮鞋在全世界只有六双&&"  说着,老皮鞋匠激动得眼睛都潮湿了,他泪花闪闪地看着基兰德医生,说:"先生,您真幸运,先生,您知道,这双皮鞋是出自谁的手艺吗?"  基兰德医生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坦率地说,我并没有把这双靴子当&&怎么说呢,我可能太草率了&&我是一个草率的人。"  老擦皮鞋匠说:"是伯尔,他是一个伟大的鞋匠。"  说完,老皮鞋匠伏下身子,轻轻地吻了一下这双不同寻常的皮鞋。  这一切,都被在一旁等候擦皮鞋的那个犹太女人看在眼里。  基兰德医生离开这个老擦皮鞋匠之后,由于异常兴奋,两条腿僵硬得几乎不会走路了。  那个从德国流亡过来的犹太女人鄙夷地看着他醉汉似的背影。  老擦皮鞋匠说:"夫人,您好像不喜欢他。"  犹太女人冷冷地说:"是的。"  老擦皮鞋匠说:"我听说,他曾经邀请您到他的诊所里去工作。"  犹太女人说:"是的。"  老擦皮鞋匠说:"听说那里的待遇不错。为什么不去?"  犹太女人说:"这是一个私人问题,您不该问。还是擦您的皮鞋吧。"  坦率地说,老擦皮鞋匠在擦皮鞋的时候,喜欢同女顾客多聊几句。老擦皮鞋匠毕竟是个男人啊,一个男人喜欢女人,这有什么错呢?倘若一个男人一辈子都不想女人,那恐怕就不正常了。  后来,这个老擦皮鞋匠找的女人,就是这个从德国流亡过来的犹太女人。  这个德国女人长得居然有点像乌克兰人,黑头发,脸色苍白,两只眼睛像圣母一样充满了忧郁的神色。她是一个寡妇。在战争年代,犹太寡妇真是多如牛毛啊。  在流亡者社区里,大家都知道这个犹太女人是一个技术高超的助产士。社区里许多混血儿和洋孩子,都是她亲手接生的。但是,这个犹太女人从不给中国人接生,换言之,当地的中国妇女也不信任她。对于接生,中国人有中国人的一套方法。这种古老的方法对那个德国犹太女人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  这个德国助产士没事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一般的情况她并不出门。从理论上说,寡妇应当是有个性的,没有个性的寡妇是可疑的寡妇。  犹太女人坐在家里的壁炉旁,一边听着手摇唱机播放的巴伐利亚民间音乐的唱片,一边喝着茶,回忆自己的故乡,品咂着自己已逝的生活。有时候,特别是在休息的日子里,她会捧上一本诗集看上一个下午。她非常喜欢诗歌,读诗似乎是她生活中一个重要的内容。  这个犹太女人很瘦,不苟言笑,似乎有一点点冷酷。流亡者社区里的人从没看见她放声大笑过。她干起接生的活儿来同样是一丝不苟,干脆利落。对于报酬,她从不事先和对方讲价。她似乎清楚各国对这种事的付酬标准和方式是不同的。如果对方付给她的报酬太少了,她会直盯着你的眼睛,说"谢谢",然后转身就走。  所以,有些流亡者说,德国人,是一个令人感到尴尬和恐惧的民族。&
犹太人的流亡生活(5)这个德国助产士估计有四十多岁了,少女期,青春期,少妇期,都过去了。现在,她正在冷静地等待着老年期呢。  她的生活完全由她自己操办,比如去涅克拉索夫大街买肉,买面包,买日用杂品,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干,而且她很能干。在栅栏院里干起活来,像一只动作灵活的小鹿。  她的房间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墙壁上挂着一些德国的风景画片,其中有柏林的施普雷河边的小镇,有汉堡阿尔斯特湖,有慕尼黑古老的中世纪教堂,有德国的阿尔卑斯山等等。这个犹太女人常常看着它们发呆。  犹太女人的旁边总跟着一条名贵的大丹犬。这种犬原产于丹麦,后来被德国改良成了大型犬--德国人还是一个富于改良的民族。  她的大丹犬是黑色的,像没有月亮的黑夜。犬的头较长,腿竖直,显得威武而高贵,勇敢而又有风度。可以肯定,这是一只良好的看守和护卫犬。  许多在二战时期,在哈尔滨一带流亡的洋人都养狗,他们喜欢养狗就像中国人喜欢养猪一样。只是,这个犹太女人养的这只狗非常凶恶,那些流亡者社区的日本狼青、比格犬,中国的昆明犬,德国的牧羊犬都惧怕它。它总是和那个德国女人形影不离,像一只黑色的幽灵。  擦皮鞋匠同这个德国助产士的爱情,就发生在那个暮春时节的好天里。这里需要强调一下,因为春天毕竟是一个让男人和女人春心萌动的季节。虽然哈尔滨的春寒未尽,但它应有的作用却一点也不能低估。  那天,德国助产士也穿着一双很不错的靴子。当这双靴子踏在擦皮鞋匠的箱子上的时候,擦皮鞋匠彻底惊呆了,他抬头尊敬地看着靴子的主人,显得异常激动。  老擦皮鞋匠说:"夫人,您这是一双德国靴子。"  "您说得很对!擦吧。"  "而且是战前货。"  "是的。现在部分地区的战争还没有结束呢。"  "它产在德国的慕尼黑。"  "是的。您去过&&"  "这双靴子是一九&&年十月慕尼黑啤酒节上奖励给啤酒小姐的奖品之一。"  "是的&&"  老擦皮鞋匠说:"这双靴子是全德国最出色的做靴子的手艺人做的,它只有一双。它的妙处在于事前就已知道了啤酒小姐脚的尺码&&  德国女人终于吃惊了,她问道:"您怎么知道?"  擦皮鞋匠抬起头,一脸诚恳地说:"我虽然厌恶纳粹,但我热爱德国,热爱德国的皮鞋。"  不言而喻,爱德国及其皮鞋,当然也包括爱德国的女人了。  或许外人是无法理解的,这种突如其来的爱,很容易让身处异乡的德国女人动情&&  在一个优美的哈尔滨之夜,擦皮鞋匠来到了这个犹太女人的住所。  他们在一起彬彬有礼地喝茶。后来他们又喝了酒,畅谈了德国,畅谈了那次令人难以忘怀的啤酒节,畅谈了大米格尔湖和易北河,还聊了德国的历史,漫谈了19世纪的普鲁士国王&&  这是这个德国犹太女人流亡到哈尔滨之后讲话最多的一个夜晚&&  最后,擦皮鞋匠用自己那一双擦皮鞋的手,像抚摸名贵的皮靴那样充满柔情地抚摸了这个德国女人。  德国女人没想到这个中国佬的手让人感到那样的美妙,那样的不可思议。  德国女人沉醉地说:"哦,先生,你有一双助产士般的手&&"  擦皮鞋匠哽咽地说:"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接触女人&&"  这的确是一个谈情说爱的美妙之夜。不少梨花在那个暮春时节的夜里开放了。要知道,这些漂亮的香味浓郁的梨花,在流亡者社区是第一次开放啊。这非常神奇。  擦皮鞋匠小声地问:"我可以问一个私人问题吗?"  德国女人柔情地说:"问吧,亲爱的&&"&
老胡木匠和犹太女人(1)混血儿小胡木匠,是犹太流亡者社区最具艺术眼光的木匠了。  坦率地说,在哈尔滨干木匠活儿,没有点艺术眼光是不行的。  犹太流亡者社区的房子、家具、甚至栅栏院,包括小亭子(凉亭和花亭)几乎都是欧式的。看上去,简直是世界小型建筑的博览会。看得出,欧洲文艺复兴之后所带来的那种五光十色的、而且水平越来越高的审美欲望,已经在几代人之中盛行不衰、乐此不疲了,它们已经非常成功地走进了欧洲人的灵魂里去了,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在热情地、如饥似渴地体现着这一点。  走进犹太流亡者社区,视野之内,到处都是错落有致的那种欧洲风格的建筑。  涅克拉索夫大街两旁的景观也是这样,果戈理大街和雨果大街也是这样。甚至连这儿的空气都弥漫着欧洲人的气味。  这些,都出自一些能工巧匠之手。如果他们当中有谁的住宅需要维修,他们就会不假思索地说:  "好吧,去请小胡木匠来。"  小胡木匠是一个非常自负的年轻人。  小胡木匠走在犹太流亡者社区的涅克拉索夫大街上,他会毫不谦虚地认为自己是这里最聪明的手艺人。  他干活儿的时候,处处喜欢挑剔,对材料、染料、零七八碎的小五金等等,要求得都很严格。  他几乎无处不在地表现自己的聪明。干活的过程中,对别人的建议,他理都不理。有时候还会挖苦你几句,让对方自讨没趣。  但不管怎么说,你必须得承认,小胡木匠的手艺在哈尔滨的确是最好的。  这个年轻人还会画画,画得也还不错。这是他的长处。  如果重新维修一幢富有艺术色彩的欧式建筑,没有绘画能力是不可想象的,而且也不会有人雇用你,付给你优厚的报酬。  在犹太流亡者社区,经常看到这个年轻的手艺人,在夏季和初秋时节到松花江去写生。  写生的时候,年轻人戴着一顶英国式的、乳白色的软木太阳帽。人坐在马扎子上,拿着画板,用铅笔在上面画着什么,或者是花草,或者是自然景色等等。  小胡木匠的住宅是犹太流亡者社区最好也最优美的建筑之一。  那是一幢单体式的俄国风格的平房,有雕着木花边的凉亭和木楼梯,非常漂亮。房檐、窗棂和门上,到处都是木雕的花草。整幢住宅简直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这幢住宅被围在一个偌大的栅栏院里。栅栏院里的草坪、果树、精致的狗舍、露天的欧式凉亭,都是一些精心之作。  那个凉亭里面有桌子和椅子,可以在那里喝茶,玩牌,约会,接吻。凉亭的顶上和四周爬满了牵牛花。  小胡木匠的住宅,离那座涅克拉索夫大街上的会堂很近。  小胡木匠坐在凉亭里,就能看见那儿的拉比从会堂里出出进进。  就灾难性的战争而言,哈尔滨的确是流亡者的世外桃源。  小胡木匠曾和那个被杀害的英国绅士,在他的凉亭里喝过茶。  这个英国绅士是小胡木匠在犹太流亡者社区里唯一崇拜的人。他很想和这个英国绅士交个朋友。在这个英国绅士面前,他就是一个天真无知的孩子。他把自己收藏的许多欧洲的"名画"和古玩给他看。这个英国绅士有根有据又无懈可击地告诉他,在这些东西当中,哪个是赝品,哪个尽管样子很精美,但这种东西在欧洲像赛马场里的作废马票一样,到处都是。&
老胡木匠和犹太女人(2)"不过,"英国绅士宽容地说,"这些东西在哈尔滨可都是宝贝了。"  小胡木匠很佩服这个举止不凡、谈吐文雅,而且见多识广的英国绅士。  这个英国人,对世界上的事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小胡木匠觉得自己在这个英国人面前像个小傻瓜。  他崇拜和尊敬这个英国人。  他们在一起喝茶的时候就是漫谈,谈欧洲,谈欧洲的绘画和建筑,谈欧洲的名酒,谈战争,谈世界上的伟人、作家、艺术家、诗人和宗教,谈流亡地哈尔滨,谈那条松花江,有时候也会谈女人。  那个英国绅士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一生中最重要的,是爱情而不是祖国。法国的大戏剧家、诗人莫里哀说过,女人最大的弱点,是需要别人对她的爱。有了爱情,她们能抛弃自己的祖国、信仰和背叛自己的家庭。"  小胡木匠心里想,这个英国佬,把所有的事情都看到骨子里去了。  小胡木匠也有一些跟他要好的女孩子。她们都是流亡在哈尔滨的洋女孩和混血的女孩。不过,小胡木匠对她们并不很上心。他觉得她们的灵魂像一年中的四个季节,总是不断地变化,让人觉得麻烦。  小胡木匠的母亲是犹太人。她的老家在莫斯科,出身贵族,有很好的教养,会美术,会演奏一些乐器,歌也唱得不错,并且她坚持每天写日记。她会拉丁文和法文。她是一个亡命哈尔滨的寡妇。  到哈尔滨之后,她很快嫁给了一个姓胡的中国木匠。这个老胡木匠很老实,似乎他一生都在信奉着中国人的那句"老实人常在"的古训。  老胡木匠的手艺当然没得说,就是他人太老实了,见了人总是谦卑地一笑。当然,几千年来,普通的黎民百姓是没有"表情权"的。他们的"法定"表情就是谦卑,不然就容易出问题--这是一条血的经验。  老胡木匠像所有的中国老人一样,没事的时候喜欢在家里干一些琐碎的杂活儿。  他也喜欢攒钱,所谓"有备无患"。  他不太爱说话。他们夫妇感情也很好的。  在小胡木匠长到十岁的时候,老胡木匠突然不辞而别。  不久,哈尔滨的流亡者们知道,老胡木匠在他的山东老家还有一个老婆和两个儿子,而且他的两个儿子都很大了。  从关里闯关东的男人在关东找一个女人"结婚",组成一个临时的家庭,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要知道,闯荡江湖的人生命意识是很强的。  对他们"规定"一生中应当有几个女人的做法是很蠢的。  世界上总会有一些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的人。  老胡木匠突然不辞而别以后,小胡木匠的母亲几乎每天的清晨和傍晚,都要去哈尔滨那条通往外地的大路口张望。  这个犹太贵族女人希望那个老实的中国人还能回来。而且她坚信,他一定能够回来的!  她非常自信地说,哪怕老胡木匠走到天涯海角也不会忘记她的,他终会有一天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她天天如此,无论是下大雪还是刮大风,还是下大雨,她都会去那个大路口张望。如果雨下得很大,她还会另外带上一件雨衣。她对自己的儿子小胡木匠说,她不想干后悔的事,万一他的父亲就在这一天回来呢?难道让爸爸妈妈共同穿一件雨衣吗?  小胡木匠就笑着摇头,表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他想起了那个英国绅士说的话:女人如果被爱情俘虏了,就没有理性可言了。  他的母亲也是女人啊。&
老胡木匠和犹太女人(3)小胡木匠的母亲去会堂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在那里,她对拉比说了许多蠢话,搞得那个非常有耐心的拉比也一筹莫展。  家里用餐的时候,她总要给老胡木匠留一个座位,摆上刀叉,斟上一小杯葡萄酒,说:  "吃吧,老爷子。我爱你!"  小胡木匠都听习惯了,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了。  小胡木匠的母亲非常爱这个中国老人。这个中国老人从不酗酒,也从不吸烟,她对他提出的任何要求,他都会默默无声地去做,而且没有一点怨言。她觉得自己在这个中国老人面前特别充实。而且,这个中国老人非常体贴她。他所做的一切,像对待一个孩子。这样的好男人在全俄罗斯也找不出一个来。  中国的一些男人认为,一个仅仅在女人面前逞英雄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好汉。  每当犹太人和俄国混血儿到她这里来聚会的时候,这个中国老人就会默默地躲在厨房里,为他们煮茶,做点心,或者默不作声地给壁炉添柴火,像一个忠实的老仆人。  她也常想,这个厚道的中国老人回自己的老家去看望原配的老伴儿,就说明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小胡木匠的母亲坚信,那个中国老人也一定会这样对待自己的。  当然,这需要时间。  只要人活着,时间总是够用的,她想。  小胡木匠长大了。一方面,他继承了他父亲的手艺,正如俗话说的那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另一方面,他又继承了母亲的贵族血统,常常显得傲慢。再加上他年轻,手艺又好,脸上常常是一副嘲弄人的样子。  请不要过分地责备这样的年轻人。这样的年轻人恰恰心地不坏。  十几年来,小胡木匠在母亲的培养下,不仅学会了绘画,而且还学会了弹钢琴和吹小号。每逢周末,或者节日,路过这里的人会听到从这幢精致的住宅里传出来母子二人的歌唱声和钢琴的琴声。  他们母子唱的当然是俄国的歌曲,这些忧郁的富有俄罗斯风格的歌曲,常常让那些流亡者感伤不已。  他们是一些靠着嘴来发泄情绪的普通人(这种类型的人在世界上多如草芥),而不是那些靠枪来发泄的强人。  他们常常在周末举行家庭集会。不同的是,参加集会的年轻人多了。而这些年轻人又大多是出生在流亡地的第二代。这些年轻人绝大多数不知道自己的祖国以色列是个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们能在哪一天随着自己的父母回到陌生而又神秘的祖国去。他们喜欢唱的一支歌曲中,有这样一句歌词:我们已无家可归,在天涯流浪&&  小胡木匠的嗓子非常好,歌唱得也不错,听起来是一个纯正的男中音。他那宽厚的、充满伤感的歌声,让那些女孩子们倾倒了。当聚会结束之后,他会悄悄地告诉其中的一个女孩,让她从自己卧室的窗户外面爬进来和他约会。  他记得那个被杀害的英国绅士曾开玩笑地说过:"如果让一个女孩从你的窗户外面爬进你的卧室里去,你的感受肯定会有所不同。"  这个小胡木匠在他的卧室里,曾分别和好几个女孩约会过。  第二代流亡者的生活,除了学习,恐怕就是干这种爱情游戏了。他们在这里干的一切,都不是为了他们的祖国,而仅仅是为了生活。  小胡木匠的母亲知道她儿子的这些荒唐事,但她只能无可奈何地、严厉地看着她的宝贝儿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自己的卧室里走出来。  儿子卧室的那扇雕着木花纹的窗户,还是打开着的,被晨风吹得嘎吱嘎吱地响。  小胡木匠的母亲发现儿子卧室的后窗户外有一个轻巧的小梯子,这梯子搭在外面的窗台上,通过这个梯子人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到卧室里去了。  小梯子做得不错,从梯子的磨损程度看,毫无疑问这个梯子已经被使用过无数次了。  她本想把这个梯子挪走,但还是让它留在了那里。&
老胡木匠和犹太女人(4)她想:儿子长大了,随他去罢,我们毕竟是流亡者啊&&  哈尔滨的冬天很快又到了。温暖的天气,在哈尔滨总是很少的。夜里下过一场大雪,足有半米厚。清晨伊始,犹太流亡者社区里人声鼎沸,每家每户都出来扫雪了,清除自己栅栏院和道路上的落雪--这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早晨。每一个新的季节来临的时候,人的心情也总是愉快的。  扫雪的人们发现,小胡木匠的母亲正挽着一个老人,从大路口那儿向这边走来,这些扫雪的流亡者,都停止了手中的活儿看着。  几个年岁大的人,终于认出来了,那个老人就是小胡木匠的父亲。  当他们夫妻从流亡者当中走过的时候,人们鼓起掌来。每一个人都过去亲吻这个老人和他的女人。  "谢谢,谢谢。"  他们夫妻这样说着&&  小胡木匠也正在清除自家栅栏院外的积雪。  他看见母亲搀扶着一个老人向自己的方向走来时,不由呆住了。他内心的一个真实的声音在告诉他:"这是父亲!"  小胡木匠在这一刻,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中国人!  这个老人由母亲搀扶着来到了他的面前,小胡木匠按着中国人的风俗,扑通一声跪在雪地上了。  老人扶起了儿子说:"孩子,你受苦啦&&"  小胡木匠的母亲,这个高贵的犹太女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黑瞎子  我岳母家住在偏脸子一带的铁路房那儿。先前那儿叫华沙街。附近还有什么科洛列夫斯卡亚街、日托米尔街、塞瓦斯托伯尔斯卡亚街、耶戈尔街、特维乐斯雅街等等。  最早,那一带是沼泽地,是蛇獾的家园。是那些流亡到这里的俄国人和犹太人开发了这里。  附近还有铁路、工厂、商店、教堂、铁路子弟小学和中学等等。  当时的铁路房一律是那种单体的俄式平房。那个时代没人喜欢住楼房。只有独身宿舍的人才不得不住楼房里的二层铺上去呢。  铁路的单体式平房,家家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木栅栏院子。  我岳母后院的那幢平房里,住着一个俄籍的犹太老人。我曾见过他。  他的身体很壮实,留着黑蓬蓬的胡子,头上戴着一顶犹太人戴的那种小圆帽,脚上总是穿着一双笨重的高筒毡靴。在他的身边有一只与他形影不离的黑狗。那只狗的名字叫黑瞎子(即黑熊),叫长了,附近的人把狗的主人也叫成黑瞎子了。  那幢俄式平房里只住着他一个人。  他跟谁也不来往,甚至也不跟那些俄国侨民来往,只是在每个星期六的"安息日",带着狗,去通江街南头的那座人去楼空的犹太会堂。  他总是走着去的。按照犹太教的规定,在安息日内,犹太人要坚持步行约三分之二的路程,即"安息日路程"。  到了那里,无人的会堂的大门锁着。他就在会堂的外面站一站,那只黑狗就站在他的身边,一声不响。下雨的时候他会打把黑伞站在那里;下雪的时候,他穿着那件破大衣,围着很厚很长的围脖站在那里。黑狗和他的身上都落上了雪花。在落叶纷纷的晚秋,他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  真令人伤感。  他的院子里种着许多果树。等到樱桃、李子、杏成熟了,树枝被累累的果实压弯了,他也不去摘。或许他摘了,像许多侨民那样做果酱或者酿酒了,但毕竟没人看见。于是,附近的小孩便跳到他家的院里偷果子吃。远远听见黑瞎子的脚步声,小孩儿们便跑了。  他总是喜欢在月亮如同银盘的夜晚,站在院子里看月。月光把他和他的狗镀成了银色。不知道这个犹太老人有没有自己的年轻时代,有没有过他的心上人&&  他好像在这儿住了好多年了。到了夜里,他的那扇花隔窗那儿会透出橘色的灯光。  后来,那橘色的灯光灭了。不知道他去了哪儿。那幢上了铁锁的房子也渐渐地破败了。  或许,他去了犹太会堂,或许他去了江边--他和他的那只叫黑瞎子的狗常去江边坐。他好像很喜欢江,还喜欢坐在那儿画着什么,难道他是个流浪落魄的画家?  或许,他被神召走了。  神也是需要画匠的。&
考布切夫早期的哈尔滨,是一座洋文化味道很浓的城市。  在辛亥革命之后,哈尔滨光电影院就有好几家,像杰克坦斯影院,像建于1908年的敖连特电影院(现在的和平电影院,它是我国最早的电影院),像"巨人"电影院、"水都"电影院、托尔斯泰电影院、马迭尔电影院等。而且,当时哈尔滨的铁路俱乐部还经常举办露天音乐会。早在1925年,哈尔滨就有了格位诺夫高等音乐学校,1930年时就有了犹太人安德列耶娃的芭蕾舞学校,以及犹太人的艺术沙龙"荷花"画室等等。除此之外,还有无线电广播、报纸刊物、冰上运动、选美活动、帆船竞赛等等。纯中国味的有京剧、评戏、武术、书法、国画,包括走街串巷的民间乐队等等。中西杂处,各得其乐。  俄国的随军记者、摄影师考布切夫(犹太人)随着军队到哈尔滨来之后不久,干了一件让他一举成名的大事。日,作为摄影记者,考布切夫随着俄国财政大臣戈果甫佐夫,去哈尔滨火车站迎接日本枢密院议长、前首相伊藤博文。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竟"意外"地拍摄下了朝鲜志士安重根击毙伊藤博文的全过程。  事后,考布切夫把它制成一部纪录影片《伊藤博文在哈遇刺身亡》,在全世界公映,从而使他一举成名。  巨大的成功使考布切夫备受鼓舞,他立即着手创办了"考布切夫"电影院。在他的电影院里播放的,全部是他亲自拍摄的纪录片,如《1901年哈尔滨自行车比赛》、《1911年哈尔滨飞行表演》、《1911年哈尔滨流行鼠疫》、《1932年哈尔滨特大洪水纪实》等等。他的影院播放《伊藤博文在哈遇刺身亡》时,电影院几乎场场爆满。  考布切夫几乎生来就酷爱摄影。他经常说,他是神派来的摄影使者,是神让他把人间的一切拍摄下来,让神的子民弃恶扬善。  考布切夫简直是一个奇人,他每天只睡三个多小时的觉,然后起来,到暗房去工作,洗印胶片,制版,剪辑,干起工作来非常忘我。总之,除了去犹太会堂做礼拜之外,任何事情也无法把他从摄影工作和暗房里拉走。  执行公务的时候,考布切夫要穿上军装。平常,他就是一身犹太人的打扮,大胡子,黑礼帽,穿一件长长的黑色长袍。人们经常看见他端着摄影机,扛着三脚架,走到哪里拍到哪里,城市的建筑、教堂、中央大街之夜,那座有荷兰一样的大风车的香坊粮库、太阳岛浴场、霁虹桥上的"魔电"车、松花江畔的临时火车、广场上的热闹人群、街头小吃亭、报摊、运送啤酒的马车、松花江上的冰十字架、中国人的旧历年、中国的手艺人、说书馆、京戏&&无一不是他拍摄的对象。  考布切夫几乎成了老哈尔滨城市的一道风景了。  然而,考布切夫却不是一个能经营电影院的人,就像一个小说家、画家不大可能是一个精明的商人或者成熟的首长一样。加上他的电影院只播放他本人拍的片子,再加上他本人又患有肺结核病,身体十分虚弱,再加上许多军队的工作让他无法脱身,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嘛。他的电影院终于倒闭了。  在倒闭之前,他的影院连续放映了三天免费电影。当时的场面热闹空前。考布切夫把这一切也都拍摄下来留作纪念。要知道,时光是不能倒流的,只有胶片才会记录下这一切。而且,人们永远活在胶片上。  在一个下着小雪的早晨,考布切夫早早地起来了,事实上他一宿没睡,一直在和死神交谈。他穿上了犹太人的长袍,出了门,先去了犹太会堂,吻了会堂关闭着的大门,然后,顺着寂静的炮队街,一直朝松花江边走去&&  这是他第一次没带摄影机出门。  当时松花江刚刚结冰,冰还很薄,人走在上面,薄冰就发出一片迸裂的、让人心惊肉跳的脆响。  考布切夫就那样一直朝前走着,走着,直到消失。  那是1935年初冬的事。考布切夫年仅三十四岁。&
猎人罗伯茨(1)在犹太流亡者社区里的流亡者当中,有一个"专职"的猎户,叫罗伯茨。他是个犹太混血儿,故乡在加拿大的渥太华。罗伯茨住在涅克拉索夫大街的最尽头还要往前走二里远的路呢,俨然是犹太流亡者社区里的一个寂寞前哨。如果从那儿再往前走,就走出犹太流亡者社区了。  靠着猎户罗伯茨宅院的西边一侧,是一片近乎于沼泽的荒地,几乎望不到边儿。  那一带野草茂盛得令人难以置信。各种野草都有一人多高,利箭一样密密麻麻地挺立着。人走进去,拨动一簇一簇的草茎,会发出海涛一样的清脆而潮湿的撞击声--所谓"草气袭人"、"草声袭人",绝非妄言。  沼泽地带的野鸭子很多,难以计数,这里是它们天然的乐园。纵观四野,这里给人的是原始社会的印象。  这儿几乎成了罗伯茨私人的猎场了。  他每天都要到这里走一走。  罗伯茨有一条白色的、相貌凶恶的下司犬。它整天形影不离地跟着他,像弹钢琴那样,在松软的土地上跑。罗伯茨打下的野鸭子,那条下司犬会像箭一样蹿出去,在浓密的草丛中、水沼里,把中弹的、还直扑楞翅膀的野鸭子叼回来。罗伯茨立刻扭断这只野鸭的脖子,再把它别在自己的腰带上,继续寻找新的猎物。  罗伯茨和他的下司犬,是这一带草滩上的霸主。  在这儿,猎户罗伯茨干得非常悠闲。他并不想多打猎物--尽管这是他的日常生活。  罗伯茨极少与犹太流亡者社区的其他流亡者和混血儿来往。但他从来都非常守时地去会堂做礼拜。在会堂里,他温柔得像个害羞的孩子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罗伯茨瘦高个子,长得很像俄国的大文豪高尔基,留着一副山羊胡子,有一双粗糙的、暴满青筋的大手。看上去,这个加拿大人至少有五十岁,谁知道呢。  罗伯茨的小屋非常简陋,是流亡者社区唯一的一幢木刻楞房子。  这幢房子完全是用直径一尺左右的圆木搭砌起来的。  房子当中有一个简陋的、又透着另一种美另一种风格的大铁炉子。那炉子的模样,像一台欧洲的老式火车头,铁烟囱一直冲出房顶。它不仅是温暖的化身,也是力的展示。  大铁炉子是烧木头的,铁炉子旁边堆放着一截一截的桦木。桦木燃烧起来,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凸显着生活的情趣,也凸显着房主人的个性。  屋子的四壁,挂满了狼、狐狸和熊的毛皮,还有斑斓的蛇皮,以及两杆猎枪。  房子里有件"圣物",是罗伯茨母亲和父亲的遗照。罗伯茨的父亲是加拿大人,母亲是一个温良的加拿大籍的犹太女人。照片上的她正以永恒的仁慈、永恒的爱,注视过着流亡生涯的儿子。  靠着屋子的西边,有一张样子很蠢很结实的大木床,上面铺着兽皮。罗伯茨常常仰面躺在那上面,将两只脚搭在床上,双手做枕,望着天花板。  大凡这种时候,窗外常常是大雪飞舞,或者暴雨滂沱,也可能外面正发了狂地刮着大风。  罗伯茨躺在铺着兽皮的木床上,一动不动。他的那只下司犬就趴在床边,机警地休息着。  罗伯茨很想念自己的祖国&&  加拿大渥太华的气候,像流亡地流亡者社区一样的寒冷,甚至更冷。要知道,加拿大有三分之一的国土属于寒带苔原气候,两万年前,百分之九十七的国土,均被两千米厚的冰层覆盖着。&
猎人罗伯茨(2)罗伯茨的故乡渥太华从十月份开始就下雪了,比流亡者社区要早一个月,而且一直下到翌年的四月份。然而,加拿大人已经习惯寒带的生活了,他们对待寒冷的态度非常乐观--他们喜欢寒冷,喜欢雪,喜欢冰川。  加拿大人罗伯茨对打猎的爱好与选择,是可以寻寻"根"的。其实,加拿大的犹太男人都酷爱打猎。在17世纪之前,加拿大是印第安人"乌套乌克"部落生息的地方。印第安人在这片宁静的土地上,过着狩猎捕捞、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他们就是加拿大人的祖先之一)。那儿还有一条大河,印第安人称它是"乌套乌河",后来改为"渥太华河"。有趣的是,渥太华河北边的人讲法语,而河南边的人却讲英语。  罗伯茨的英语和法语都讲得很好。  河流常被人类比作母亲,也作为国界,亦是两个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的界河。  到了冬季,罗伯茨也像渥太华的爱斯基摩人一样,到犹太流亡者社区的那条冰冻的松花江上凿冰捕鱼。罗伯茨有一套自制的专门工具。  流亡在犹太流亡者社区的欧洲人、混血儿和那座会堂里的拉比,没有人知道罗伯茨为什么到这里来过流亡的生活。  是啊,罗伯茨在犹太流亡者社区几乎不大与外人接触。与他朝夕相伴的,就是在床边休息的那条下司犬。  罗伯茨的性格有些孤僻。  孤僻的性格,常常来源于种族、家庭,是上帝所赋予的,没谁有权利可以横加指责。要知道,个性就像不同形状的、不同颜色的花朵一样,那么就让它们在人世上竞相地开放吧。  到了暮春或者晚秋时节,罗伯茨常常带着他的那条下司犬,去附近的那片林子里过上一两天。  在那儿拴一个吊床,用桦木杆和桦树皮搭一个小窝棚,旁边支一个野炊用的铁架子,吊上野味,烤着吃,喝着酒。  然后,躺到吊床上,一晃一晃地休息。  这是罗伯茨的一个习惯。  偶尔到罗伯茨这里来做客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那个后来被人杀害了的英国绅士,一个是敖德萨餐馆里的老板娘娜达莎。  英国绅士来这里的次数相对少一些。  在晚秋、在暮春时节到来的时候,他和这个加拿大人搭伴到林子里生活上两三天。  每次去林子里,那个英国绅士都给这个加拿大人带来一些上好的烟叶。  罗伯茨像那个英国绅士一样,也喜欢吸烟斗。  他们在一起打猎、野炊、喝酒。  那个英国绅士的野外生活能力很强,而且处事不惊,经验丰富,枪法也非常准,一看就是一个老手。他的法语讲得也很地道。这一切,很得罗伯茨的赏识。  另一点让这个加拿大人赏识的,就是这个英国绅士从不向他询问任何私人问题。  这个英国绅士用法语对他说:"上帝给我们的生命都是有限的,我们尽可能地过好每一天。"  夜里,两个人一边吸着烟斗,一边款款地聊着。&
猎人罗伯茨(3)没有人知道他们在一起都聊了些什么。或许是聊自己的祖国、自己的家乡、自己的青年时代,或许是宗教的、政治的、种族的--还是那句话:谁知道呢。  我们不可能倾听到世上每一个人的谈话,我们只对自己的同类,对命运,对生活,有一个基本的认识就行了。  冬天来临了,又到了流亡地被厚厚的大雪所覆盖的季节了。那个英国绅士偶尔也踏着大雪来罗伯茨的木屋看望他。  看来,他们是一对很好的朋友,甚至好到了只有彼此沉默的朋友。  那个英国绅士被人杀害之后,罗伯茨去参加了他的葬礼。在葬礼上,他嗫嚅地说:"先生,一切都像您预料的那样啊&&安息吧,老朋友。"  从那之后,那个与英国绅士相好的犹太女人的栅栏院上,经常挂上了一对野鸭子或者野兔子之类的猎物了。  另一个常去罗伯茨的那个小木屋的人,是敖德萨餐馆的女老板娜达莎。  娜达莎到他那里去,是为了收购猎物。这是开餐馆所必需的。  这种活儿,从来是娜达莎亲自去。她从不让那个犹太小伙子代劳。  罗伯茨似乎知道敖德萨餐馆的女老板娜达莎什么时候来。在娜达莎到来之前,他会认真地洗个澡,修修面。  罗伯茨有一个自制的大木桶,那是一个可以烧热水的大浴桶。水烧热了之后,他就跳进去,狂呼乱喊地洗着、搓着,愉快地跟那条围着浴桶团团转又狂吠不已的猎狗交谈着,开怀地大笑着。  这时候的罗伯茨又像一个朝气蓬勃的小伙子啦。  娜达莎的到来,对罗伯茨来说,是一个盛大的节日。  木屋里的一角,堆满了给娜达莎拿走的各种猎物,有山鸡、兔子、飞龙等等,都是上好的货。  除此之外,还有蘑菇、猴头、木耳等等其他一些山野菜。  这种事总会让人犯糊涂的,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这就是罗伯茨的生活,罗伯茨的追求吗?  娜达莎来了,一脸的风骚,一身的挑逗。她夸张地扭动着胯骨走,那只下司犬对娜达莎非常熟悉,亲热地往她身上扑。  娜达莎一走进这幢房子里来,罗伯茨感觉到,木屋里立刻霞光万丈,阳光明媚,一下子变成了人间天堂。  娜达莎像圣女一样,一边脱着衣裙,一边向罗伯茨走来。  娜达莎风情万种地说:"亲爱的,您还等什么?要像那个英国绅士那样,朗诵一首长诗吗?"  罗伯茨像喜剧大师卓别林那样搓着手,害羞地笑了。  那张用楸子木做的大木床,真是罗伯茨的杰作。它太结实了,不仅可以承受巨大的冲击、巨大的压力,还可以忍受一种发了疯一般的摇晃。  罗伯茨在同娜达莎亲热的时候,嘴里总是喃喃地、忘情地呼唤着埃莉卡这个女人的名字。  娜达莎非常清楚埃莉卡并不是自己,自己仅仅是她的化身&&  此时此刻,娜达莎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满足。&
猎人罗伯茨(4)爱抚之后,罗伯茨又回到了犹太流亡者社区的现实当中,他满脸歉意地说:  "对不起,亲爱的。"  "为什么?"娜达莎调皮地问。  "您看,我把您当成埃莉卡了&&"  娜达莎快活地笑了,说:"我就是埃莉卡。亲爱的,我和埃莉卡的灵魂是相通的呀。"  通常,在小木屋里,娜达莎总要给罗伯茨做一顿可口的饭菜。  罗伯茨坐在桌子边,规矩得像个小学生,幸福地等候着。  然后,他们在一起喝酒、吃饭--酒都是娜达莎自己带来的。  到了傍晚,喝得醉醺醺的娜达莎真的该走了。  罗伯茨要把娜达莎一直送到敖德萨餐馆去。  一路上,他一声不吱,听娜达莎有声有色地讲着敖德萨餐馆里的笑话,讲她的生活、她的苦恼、她的故乡,讲那个让她永远搞不懂的英国绅士&&  罗伯茨冷冷地说:"那个英国人是个狗屎!"  &&  他们在敖德萨餐馆门外,匆匆地吻别了。  "再见,亲爱的,多保重。"娜达莎可怜兮兮地看着罗伯茨说。  "谢谢你,亲爱的。再见。"  罗伯茨就走了。  那条下司犬,在涅克拉索夫大街上,远远地等着他。  下司犬知道,这种时候,它的主人非常需要自己这个无言的朋友。  不久,位于涅克拉索夫大街尽头的那幢小木屋空了。没有人住了。  这是那个英国绅士被人杀害之后的事。  没有人知道这个加拿大人去了哪里。或许他回加拿大去了,或许去了另外的国家,或许,他仍留在中国,或是在长春,或是在沈阳,或是干脆躲进了原始森林,过着隐居的生活--谁知道呢。  涅克拉索夫大街上那座会堂的钟声又敲响了&&  犹太流亡者社区的那些流亡者和混血儿,就是在这样的钟声里,演绎着各自不幸的生活和不幸的故事&&&
第三部分 犹太人的&家园&
敖德萨餐馆(1)《旧约》是一部充满着音乐故事的书。对于离散异乡的犹太人来说,音乐在他们的生活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即便在沙俄统治下的严峻环境里也是如此。由著名的犹太作家肖洛姆-阿莱汉姆的小说改编的音乐剧《屋顶上的小提琴手》,有谁会不记得。在犹太中等家庭里,孩子们都要上音乐课,主要是学习钢琴和小提琴。  更重要的是,犹太音乐家都是演出者,比如鲁宾斯坦、霍洛维茨&&犹太人对美国和前苏联的贡献也很大,最早的音乐文化交流从艾沙吉&斯特恩到前苏联和大卫&奥伊斯特拉赫到美国的行程开始,实际上我们经常开玩笑地说:他们送来了他们的敖德萨犹太人,我们也给了他们我们的敖德萨犹太人。  &&哈尔滨也是这样,当时很多犹太人到哈尔滨,他们成为音乐观众的一部分&&从苏俄来哈尔滨的难民中,有一些是一流音乐家、演员和导演。还有一些是来自俄国的知识分子,其中一些人是犹太人。我还是学生的时候,哈尔滨就有全满洲或全中国第一所音乐学校--哈尔滨第一音乐学校。  --摘自《20世纪30年代至40年代初居住在哈尔滨的犹太人在音乐和文化方面的贡献》,美国南加州大学国际关系专业名誉教授皮特&博尔顿  刚下过大雪,天气骤变,犹太流亡者社区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在犹太流亡者社区边缘上流过的那条松花江,还没有完全封住,中间的主航道还有滔滔的流水,犹太流亡者社区的欧洲洋人和混血儿正盼着这样的季节呢。冬泳就要开始了,那是别一种刺激,即使是在三九天,侨居在犹太流亡者社区的洋人和混血儿,也会在松花江上凿一个冰窟窿,赤身钻进去,用冰水"刷"地一家伙,然后马上上来。这也是一种痛快,表明你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这一天是男人的节日,展示着男人的力量、男人的美。  那个英国绅士活着的时候,常参加这种活动。他总是第一个下去。  他脱掉身上所有的衣裳,在零下三四十度的严寒里,迎着强劲的西北风,做着准备动作的姿势特别带劲儿。围观的流亡者发现,这个英国绅士的身体很棒,肌肉很发达,还发现了他身上那几处刀伤和枪伤。于是,流亡者们对这个有着一双蓝眼睛的英国佬更加尊敬了。  他钻到冰窟窿里去了。那个犹太女人拿着英国绅士的衣服和鞋,在冰窟窿旁边儿等他上来。尽管她穿着很厚的狼皮大衣,也被冻得浑身发抖&&  现在,这条松花江还没有完全封住,河中央还有滔滔的流水。由于冷气和暖气相互交融的作用,河面上升腾着浓浓的白雾,并且随着西北风,缓缓向东奔去(古人说的"烟波"就是指的这种景观)。待到狼烟一样奔走的冷雾在河面完全消失的时候,河面就彻底封住了。到了这样的时候,蛇河的两岸就是乌鸦的世界了。  大雪之下,回望犹太流亡者社区,侨居在这里的家家户户都冒着炊烟。砖砌的烟囱口四周积满了厚厚的肮脏的白霜(好像这里是一个黑白两色的泡沫世界)。每年,都得有人上到房顶上去,用一根粗绳子,拴一块砖或者是石头,通一通烟道,不然,烟囱就会被烟灰堵死。这个通烟囱的人,就是尤拉,他是个傻子。  流亡在犹太流亡者社区里的人,做饭、取暖,还得烧柴禾。煤是用大驳船走松花江的水路从远处运来的。松花江与俄罗斯的阿穆尔河相通,通过尼古拉耶夫斯克城,流入鄂霍次克海。如果要介绍这种漫长的、大驳船上的勾当,至少还得写上十几万字,包括大驳船上的醉鬼,那个喜欢光腚睡觉的船长,走一路赌一路的水手,风流的娘儿们,像傻猪一样喜欢高声唱歌的胖厨师,喜欢在半夜装神弄鬼吓唬随船妓女的大副,以及两岸的风光,从船边飘过去的野尸--那具野尸可能是鄂伦春人或者是赫哲人,也可能是达斡尔人。这种大驳船上的水手,都是来自各国的流浪汉,他们喜欢流浪和冒险的生涯,他们一生一世也不会在一个地方固定地居住下来&&  好了,我们还是介绍那个叫彼得的厨师吧。  犹太人彼得是犹太流亡者社区一家西餐馆的厨师。  在哈尔滨犹太流亡者社区的洋人和混血儿那么多,在白雪皑皑的涅克拉索夫大街上出现一家西餐馆是很自然的。居住在犹太流亡者社区的中国人,经常看见洋人和混血儿从这家西餐馆出出进进。尤其是到了圣诞节的时候,那儿还举行通宵的舞会呢。他们在那里唱着歌,跳着舞,拉着欢乐的手风琴,大声地欢笑着,许多洋人和混血儿都喝醉了。  这家西餐馆叫"敖德萨餐馆"。  老板是娜达莎。&
敖德萨餐馆(2)娜达莎是一个漂亮、风骚、又活泼可爱的俄国娘儿们。她有三十岁。三十岁的俄国娘儿们,就是一瓶陈酿了三十年的好葡萄酒。娜达莎的老家在黑海边上的敖德萨,是战争使她追随着她的情人流亡到中国的犹太流亡者社区的。娜达莎本身并没有任何政治主张,她不过是战争"受害者"的同路人而已。她到犹太流亡者社区来,仅仅是出于对情人的爱,再加上一点好奇和年轻人固有的浪漫,仅此而已。娜达莎是一个襟怀宽阔的女人,她特别原谅自己地说:"那时候,用中国话说,我还是一个小丫头蛋子嘛。"  金发女郎娜达莎,就在敖德萨餐馆门前,风情万种地那么一站,敖德萨餐馆的生意就蒸蒸日上了。  那个英国绅士的葬礼,娜达莎也参加了。  娜达莎跟这个英国绅士拥有过许多个美妙之夜。英国绅士很健谈,而且彬彬有礼。他说他曾去过敖德萨,他很喜欢那个港口城市。他还去过世界上的许多国家和城市,像曼谷、加尔各答、麦加、开罗、华沙、慕尼黑、日内瓦、维也纳、巴黎、斯德哥尔摩、悉尼、纽约等等。在这个英国人的言谈之中,他好像有过辉煌而神秘的过去。而且,这个英国人知识广博,见多识广。最令娜达莎奇怪的是,这个英国人能讲一口纯正的俄语。当然,最令娜达莎难以忘怀的,是这个英国绅士给她的那种无与伦比的爱。娜达莎觉得这个英国人很懂女人。这个英国绅士被杀害后,娜达莎经常为他默默地流泪。  娜达莎像许多俄国人一样,喜欢酗酒,每每喝多了,她就会讲当年在敖德萨同那些罗马尼亚人、土耳其人以及意大利水手之间的风流韵事。  她讲的这些故事非常令人震惊。  当年,云集在敖德萨的妓女很多,那儿的妓女也很吃香,口红一天要抹一二十遍。娜达莎沉醉地说:"哦,上帝呀,我在那里接的吻太多了,好像跟全欧洲的男人都接过吻了。"  娜达莎的嘴唇胖乎乎的,的确很有魅力,不会有人拒绝吻这张嘴的。  娜达莎还是一个出色的厨师,会烧各种菜,调的酒也很棒。她的这些技能都得益于她生活过的海港城市敖德萨。敖德萨是一个讲究冒险,讲究吃,讲究和各种肤色的女人调情,讲究金钱和赌博的城市。那里把金钱、冒险、烈酒、政治、战争、罪犯、音乐和白色的海鸥搅和在一块儿了。从那里出来的人,个个都是了不起的人。  犹太流亡者社区是一个集欧洲、大洋洲、南北美洲各色流亡者侨居的地方,而敖德萨餐馆的女老板娜达莎,可以驾轻就熟地为他们烹制出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  "娜达莎"是一个叫犹太流亡者社区的流亡者激动的名字。  娜达莎是一个寡妇。刚刚到犹太流亡者社区的时候,是她跟她的情人一起开的这家西餐馆。娜达莎的情人是一个对生命缺乏本质认识而对哲学充满着迷恋的固执的家伙。他的小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像小刷子一样。跟他在一起,你会觉得是跟一只有知识的狼在一起。他的牙齿很锋利,鹰钩鼻子,灰色的眼睛里泛着死神的光泽。他并不多言多语,或许不屑跟那些没有知识的流亡者交谈。餐馆里的活儿他并不怎么干,他负责劈柴火,剁肉。闲着的时候,他喜欢坐在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火垛上吹口琴。他的口琴吹得非常好,像轻柔的春风一样,吹开了哈尔滨每一户流亡者的窗户,也吹开了所有栅栏院里的樱桃花和大烟花。  尤其在夜晚的时候,他的口琴把犹太流亡者社区的洋人和混血儿的心都吹碎了。  他吹口琴的时候,如果有人围观,他就说不吹了。于是,听口琴的人,都从他的身后一边慢慢地走,一边欣赏他的口琴。  或许正是这个勾魂的口琴,征服了娜达莎少女的心,然后,跟着他不远万里,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了中国的小西伯利亚。  他从不跟别的女人胡来。没事的时候,就读他的哲学书籍。上帝对他真是太不负责了,怎么会让他爱上哲学这种无聊的玩意儿呢?有时候,他也出现在餐馆里,倚在柜台那儿抽烟斗,听客人们高谈阔论,或者看他们跳华尔兹,跳踢踏舞和水兵舞。在他身旁的柜台上,放着一杯浮着白沫子的啤酒。他的脚尖随着音乐,轻轻地,不动声色地打着节拍&&  不久前,他用一只镀银左轮手枪开枪自杀了。这种镀银的左轮手枪,在俄国只有贵族才有。  有一位哲人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自杀,都是他杀!"那么杀死他的凶手是谁呢?最后,在他的那一份长长的富有逻辑性的遗书中,人们才意外地发现,杀死他的是--哲学!  他的名字叫维&康德拉季耶夫。&
敖德萨餐馆(3)葬礼之后的那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娜达莎见了流亡者社区的流亡者就摊开了双手,一脸无奈的样子,那意思是说:瞧,我是为了他到这里来的,可他却自杀了&&  不久,娜达莎雇用了叫彼得的犹太人。  娜达莎只知道彼得的父亲是一个犹太人,他的母亲是朝鲜人。  犹太流亡者社区有几家朝鲜人。他们的民族观念很强,很抱团儿,经常集会,一起围坐在火炕上说话。朝鲜人都喜欢养狗,吃狗肉,喝狗肉汤。他们认为这是抵御寒冷的最好办法。同时他们也非常喜欢吃辣椒,非常非常能吃。这让流亡在犹太流亡者社区的欧洲人大为震惊。朝鲜的妇女很勤劳。在涅克拉索夫大街上,经常能看到她们用头顶着很大的一个东西,或者一个坛子走,如同演出杂技一般。有人说过:要想找一个好妻子,就去娶一个朝鲜女人吧。  彼得刚刚到敖德萨餐馆干活的时候,是一个勤杂工,他负责劈柴火、烧火、剁肉、上货,以及洗碟子、打扫卫生等等,晚上就睡在餐馆里。他也不大说话,但看得出,他是一个性格温柔的小伙子,一脸稚气,加上一双充满幻想的眼睛。  这个犹太小伙子非常勤快。其实,所有的犹太人都很勤快。不同的是,他很聪明,而且俄语说得也不错。  闲着的时候,这个犹太小伙子也喜欢吹吹乐曲,那是一支中国式的箫。他吹的箫声音很柔和,轻柔委婉,有一点悲凉,让人想家。流亡在犹太流亡者社区的欧洲侨民,听了这如诉如泣的乐曲,就长叹不已了。  娜达莎也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犹太小伙子。于是,开始教他一些烹饪上的事了。比如怎样烤面包,烤列巴圈儿,怎样做小肉肠,怎样煎牛排,怎样做鞑靼少司。娜达莎告诉彼得,做鞑靼少司,要用马奶司少司一斤,老鸡蛋两个,酸黄瓜四两,芹菜叶三钱。先把鸡蛋去皮切丁,酸黄瓜去皮去籽儿,切成小丁,把芹菜叶切成末,和在马奶司少司内,拌匀了就行了。吃这种菜,最好配上炸鱼炸虾之类的热菜。  说着,娜达莎冲他风趣地眨了一下眼睛。  彼得笑了,薄薄的小嘴唇儿,粉嘟嘟的,鲜嫩可爱,于是娜达莎端起他的下巴,很重地吻了他一下。然后,娜达莎又开始讲如何做鱼肉沙拉,如何做鱼冻,如何做茄子泥、肝泥,以及如何做高加索核桃泥、鸡块、基辅式猎户汤、炸土豆条,如何做软煎猪肉片,配什锦面条,等等,等等。  "怎么样?小伙子,都懂了吗?"娜达莎盯着小伙子明亮的眼睛问。  彼得笑了,说:"当然,懂了。"  他希望娜达莎再吻他一下。  娜达莎认真地看了看这张充满稚气的、白白净净的、耳朵上有点儿冻伤的犹太小伙子之后,就彻底吻了他一下。  娜达莎是一个接吻大师。一会儿的工夫,小伙子就迷醉了。  吻过之后,娜达莎打开化妆盒,重新给自己涂抹了口红,然后,调整好表情,又接着讲如何做意大利式牛腱子饭、阿根廷式桃梨烩牛肉、叙利亚式烤羊腿、土耳其式炸羊肉丸子、乌克兰式土豆蘑菇馅饺子、日本式炸麻雀&&  彼得说:"日本式炸麻雀我会做。"  娜达莎很吃惊,说:"那好吧,我的小马驹儿,你给我做做看。"  彼得立刻跑到院子里去,用箩筐罩了几只麻雀。然后回到厨房,用锋利的小刀在麻雀胸口那里开了条浅浅的小口,接着一只一只,像脱衣服似的"脱掉"麻雀的皮毛,再掏出五脏,用一根尖头的铁条,一只一只地穿起来,蘸上盐、胡椒、油、辣椒末,放到炭火上烤。  很快就烤好了,娜达莎接过一吃,立刻就吐了,说:"天哪,这是什么味儿,亲爱的,这绝对不是日本风味!"  娜达莎说:"日本风味应当这样做:用一斤麻雀,酱油五两,糖二两五钱,生菜油三两,先把酱油放糖用文火熬成浓汁,再把收拾好的麻雀用油炸,炸熟之后,再投入酱油浓汁煨五分钟,再装上盘,上面放一朵玫瑰,或者放上点香菜点缀点缀,就行了。懂吗?小伙子。"&
敖德萨餐馆(4)地哈尔滨,走了。  娜达莎知道亚洲人的自尊心很强,自己的做法可能会伤了他的自尊心,但是出现这样的结果,她还是没有料到&&  一个月之后,娜达莎去肉铺上货回来,听见院子里传来劈柴声。她走了过去,站在栅栏院外,笑眯眯地看着。  在院子里劈柴的是那个犹太人彼得。  彼得抬头看了看娜达莎,又低头继续干活儿了。  娜达莎忽然有所悟:上帝呦,犹太人对爱情是很严肃的呀。  这正是那条松花江将冻未冻的时节。河面上正熊熊地腾行着一条冷雾。  彼得劈了整整一天的柴火。  彼得走进房间,对娜达莎说:要过冬了,多劈一些柴火备用啊。  敖德萨餐馆的堂面并不很大,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几幅风景画,有的是教堂,有的是欧洲的村庄,有的是大海和帆船。餐厅中央有一个俄式的铁炉子,炉子上面有一个搪瓷水壶,烧着开水。餐厅中央有六七张餐桌,上面放着几瓶调味品,像盐和胡椒粉等等。每张餐桌上都有一个花瓶,上面插着一大把好看的花。餐馆里没有人的时候,彼得就在厨房里准备各种菜肴的用料。  娜达莎则一边收拾,一边哼着俄罗斯小曲儿。  彼得重新回到敖德萨餐馆,给餐厅增添了一些新的菜品。最受流亡者欢迎的是朝鲜冷面。这种冷面是用灰色的荞麦面做的,里面放有泡菜、猪肉片、水果片和辣椒面。冷面的汤,是用山鸡调出来的汤。  打这以后,敖德萨餐馆时常可见朝鲜顾客了。  不仅如此,彼得还自己腌制了朝鲜泡菜,这种泡菜主要是用白菜和萝卜腌制的。娜达莎非常欣赏这种小菜,吃起来味道酸酸的、辣辣的,又香又脆&&  娜达莎无论喝多少酒,也从不对彼得讲她过去的那些荒唐事。她觉得这个犹太小伙子自尊心太强了,甚至依稀地感觉到这种自尊心会导致小伙子重演她的情人--维&康德拉季耶夫开枪自杀的悲剧&&  顾客最多的时候,是星期六的晚上。敖德萨餐馆里所有的位子都坐满了。这些流亡在这里的洋人、混血儿,在一起唱歌、跳舞、喝酒、哭泣和泪流满面地大声朗诵自己写的诗歌。  如果灶上不忙,彼得就会倚在柜台那儿,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也喜欢抽烟斗了。他抽的那个烟斗,就是那个自杀的维&康德拉季耶夫的遗物。这个烟斗很奇特,它的烟锅很大,镶着漂亮的铜箍。他身后的柜台上,也同样放着一杯浮着白沫子的啤酒。  娜达莎有时候会从柜台里面探过身子,吻他一下。  到了晚上,他们各睡各的。  月亮升起来了,娜达莎穿着睡衣,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彼得的卧室。月亮下,小伙子睡得很安详,一点儿声息也没有。娜达莎看了一会儿,又悄悄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地关上门。  不久,从犹太人的卧房里传来如诉如泣的长箫声&&&
马迭尔的"滋味"(1)马迭尔宾馆建于1906年,至今已有一百年的历史。  "马迭尔"是摩登或时髦的意思。这座宾馆属于法国新艺术运动的建筑风格,整体造型简洁明快,窗户、阳台、女儿墙、穹顶等姿态都相当丰富,我非常欣赏该建筑的阳台,感觉它设计得十分别致。  犹太建筑设计师就是了不起。  吃与住,是宾馆酒店生死存亡的两大主题,丝毫马虎不得。马迭尔的厨师大都是来自彼得堡和莫斯科王宫的家厨。到这里来消费的有王宫贵族、军政要员和豪富巨商,主要是看好了马迭尔豪华的装修、舒适的客房、一应俱全的各种服务设施,以及皇家厨子和名酒名菜。正因如此,这里也成了外地政要经常下榻的地方。资料显示,曾经在这儿居住的有中国人民和毛泽东主席的好朋友埃德加&斯诺,有1949年出席世界和平大会的中国代表团成员--郭沫若、许德珩、郑振铎、丁玲、陈家康等,有从海外归来参加第一届政治协商会议的李济深、沈钧儒、马叙伦、朱蕴山、李德全、朱学范、许广平、沙千里、谭平山、王昆仑、蔡廷锴、章乃器、罗叙章、沈雁冰、洪深、田汉等。他们几乎无一例外都在这家宾馆里品尝过哈尔滨的啤酒。在某种层面上说,他们认识哈尔滨就是从喝啤酒开始的。  说到啤酒,我顺便讲一点轻松的"故事"。早年哈尔滨喝啤酒的容器,尤其是在马迭尔宾馆和那两家江上餐厅,都是用那种俄式的(也是法式的)、从表面上看凹凹凸凸的大啤酒杯。这种玻璃啤酒杯沉甸甸的(要的就是这种沉甸甸的分量),有八寸高,四寸宽,生啤酒被扎啤机注到这样的杯子里,马上泛起很厚的一层乳白色的沫子。哈尔滨人喝啤酒的方式,一般都要先抿上一小口,惬意地、叹息似的"啊"一声,然后,再用手背揩净嘴唇上的啤酒沫子。放这种笨重的啤酒杯时,没有轻拿轻放的,那样没有气派,都是"咣"一声放在餐桌上,然后,眼睛自信地望着墙上挂着的法国风光的油画:塞纳河、巴黎圣母院、卢浮宫、凡尔赛宫。喝啤酒的客人会觉得自己很牛。如果喝啤酒的朋友对路,彼此又对人生啊、爱情啊、金钱与地位呀、甚至国内外形势、城市中流传的花边新闻谈得投机,彼此就开始豪饮了,你一大杯我一大杯地干杯。女招待员兴致勃勃地往上端啤酒。一个基本功过硬的招待员,一只手可以端五大杯,两只手就是十大杯--她们平时练的就是这种基本功。当然,现在是没有这样的功夫了。不过,我从电视上看到欧洲的一些国家还有。  去马迭尔这样的餐厅(马迭尔宾馆专有一个餐厅)喝啤酒的上流人士之气派又不一样了。在那里,这样的客人通常喝那种瓶装的啤酒。早年,宾馆餐厅里还专门有一个开啤酒用的"池子",池子上方是一大块镜子,男招待员将啤酒斜对着那面大镜子,用起子猛一开盖,啤酒沫一下子喷到镜面上,然后,顺着镜面往下流,一直流到池子里--要的就是这个劲儿,显示着一种气派。"气派"之后,再给餐客斟上。  在"文革"期间,这种玻璃的大啤酒杯,被红卫兵当做"封、资、修"给毁掉了。幸好,啤酒毕竟不是政治,喝不喝啤酒不是革不革命的立场问题。于是,啤酒照样卖,只是那种杯不见了,改用中国式的粗瓷大碗了。然而用这种碗喝啤酒,许多人总觉得别扭,似乎啤酒味也不大对劲了。于是,因陋就简,弄了一大堆空罐头瓶子,涮干净后用它来盛啤酒卖。这样看起来情况要好一些,餐客的感觉也可以。有的餐客索性用大号的搪瓷盆装啤酒,放在餐桌上,哥儿几个用那种罐头瓶子,你一杯我一杯地舀着喝。有人戏言说:"哈尔滨有四大怪,自行车把朝外、大面包像锅盖、喝啤酒像灌溉、生个孩子吊起来。"这绝不是夸张。&
马迭尔的"滋味"(2)  在"文革"时,由于啤酒厂生产不景气,啤酒的供应成了问题。逢年过节,买啤酒要票了,一张票给几瓶几瓶,显得很珍贵。由于啤酒的缺乏,市场供不应求,马迭尔宾馆就试图用那种俄式的"戈瓦斯",以补充啤酒的供应不足。但是买账的客人不多。  我们还是回到正题。  1938年,德国的犹太人斯特恩一家不堪忍受法西斯迫害,流亡到哈尔滨。赫尔穆特&斯特恩是著名小提琴家,德意志室内乐团创始人,现在是以色列爱乐乐团的首席小提琴家。他就曾在马迭尔宾馆有过一段零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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