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脚有名宫谁比较了解里面最有名的游戏是哪个??麒麟脚有名宫现在老玩家有什么优惠啊??

  这部书主要描写玄陵洲(类似华夏文明的大陆)各国之间错中复杂的斗争,第一部分主要对景国的描写,通过三条线索展现南虞家、吉墨司令等家族命运以及景国王太子元庆子浦的人生轨迹。  正文  序章  九天之上,逍遥仙境,又被称为宝仪大千逍遥境。  祝黎与羲皇正对弈棋局,菩提树的金枝条垂在两位神仙头顶,上面挂满了缤纷绚烂的传武罗花,这花儿500年一放,不出10个时辰便凋零枯萎。羲皇走第一步棋时,头上的枝条还是绿莹莹的没有一朵花儿。  远处的玉湖波光粼粼,湖心小岛上有一颗高大挺拔的白树,光彩夺目,耀眼无比。照亮九天的光就是这棵树发出来的,她的名字叫圣白树。一只九尾银狐从翡翠林跑到湖边,舔着浅滩水洼里的水。  祝黎叼着长长的、用纯金所铸、镶满玛瑙和紫玉的烟斗望向那里,他刚走了一步好棋。  “那畜生让我想起很久之前的事!群马山中有一种毛皮美丽的貂。但凡山户进山猎貂都要拜我的神位。打到貂就把肉献祭给我。如果没打到,他们也会献祭——诸如宰杀鸡鹅。他们一厢情愿认为,狩猎所得是我降下的福祉!”  羲皇从棋篓里抓起一颗棋子。  “那是好事,说明人间对神明尚有敬畏之心。倘若连畏惧都没有了,我难以想象人究竟会变成什么,或许比冥府里的厉鬼更可怕……或许厉鬼就来自那些没有畏惧之心的人……”  徐风轻送,金枝条摇曳起舞。蒲公英种子在空中散开,飘向圣白树耀眼的光晕中,一眨眼消失不见了。祝黎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  “你输了!”  “我看未必!”  羲皇落下一枚黑子。圈住了祝黎一大片白子。  祝黎伸手摘下一朵传武罗。  “这花儿500年绽放一次,过不了些许时辰便凋萎,也许死亡才是美的真谛!”  “你可以让它永远绽放。”  “那就显得没意思了。就像这盘棋,总是你赢我输多么无趣。”  他把花瓣一片一片撕得粉碎。  “我们来玩儿点别的,不过要下赌注。”  “赌什么?”  “你我的神格!”  “有趣!”  羲皇微微扬起嘴角,几千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发笑。  祝黎来到菩提树下,拾起一颗珍珠,那是菩提树的果实。  “我们来赌人间没有了畏惧之心究竟会怎样!”
楼主发言:37次 发图:0张 | 更多
  一、  初始为一元,一元生两仪,两仪造八方,一方九十九兆亿开,一开八万八千里,每三十万开有一对日月,一日一月为一甲,一元之中无数甲!南方有一甲,所辖之内有片大洋,名为大沧海,海洋包围三大部洲,西面称玄陵,东面称沙敏,北面唤作冰岚,三大部洲之中,玄陵洲开化最早,人口最众,大小部落,数百余国,互为仇敌,攻伐无度。  九天宝仪大千逍遥境诸神仙,乘金凤南游列甲,飞抵大沧海时,见玄陵洲民苦于战祸,心生不忍,于是从凤尾扯下一根羽毛掷于玄陵洲,随后兴起一国,名为大夏,铸岩铁剑,琉璃甲,征战四方,国力越战越盛,最终一统天下,定鼎玄陵,开纪立元,是为大夏元年。  夏王又以国号为姓,肇称皇夏,定封建制,将全境划分为东南西北中5大州,夏王独居中州,将有功之家族封至其余四州,以拱卫中土。大夏享国祚三千二百载,末代夏王皇夏正都,又称为疯王,妄求凌驾于神明之上,集结天下兵马攻打九天。  众神降怒,抹去皇夏一族,从此弃人间不顾。日后玄陵洲民众祈告九天,鲜有灵验者。大夏灭亡后,服侍皇夏的六大家族裂土分疆,成立六国。  这六家族分别为;北州弗如氏,定国号雪。南州伯女氏,定国号昆。西州观神氏,定国号音。东州朱月氏,定国号幽。中州被一分为二,上中州元庆氏,定国号景。下中州空灵氏,定国号明。  六国初年,各国为争夺皇夏衣钵摩擦不断,战事频发,无论寒民贵族皆苦不堪言。南州伯女家倡议,止兵戈,共生息。邀请五国君主会盟于南州交鹅郡。六国君主争论一个月,最终达成共识,互相承认,六国并立。又倡议重新纪元,以盟会召开之期为准,称之为六国元年。此后会盟的惯例保留下来,每隔50年一会。  如今已是六国纪元151年。第四届六国大会召开在即。此番盛会由明国空灵家尽东道主之谊,地点选在了下中州宽河郡。时值夏末,宽河郡的天罗平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中。此间乃一片天然之开阔地,因土壤贫瘠,几乎寻不见人烟。  一只苍鹰翱翔而过,2万明国军队缓缓开来。空旷的平原上陡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哨声,苍鹰猛地俯冲下来,落在一位青年武士手臂上。青年武士身披紫金甲,那是用黄金、岩铁和金刚砂熔铸锻造而成的甲胄,不但坚固而且价值连城。  他没带头盔,发髻高高挽起,像一根小棍子微微向旁边倾斜,此乃明国贵族中十分流行的发式。这个人就是下中州的领国之主——明王空灵改。因为驯养了一只苍鹰,又被尊为鹰少主。  “落旗!”  他下命令道。掌旗官将一杆蓝日菩提大旗插在地上,蓝日菩提是空灵家的象征。很快大旗边上建起王驾行辕,将领们的营帐也支了起来,他们把国君的帐篷围在中央,最外圈是士卒的营帐。签订盟书后要祭天,明军便在正前方搭了一座木质祭坛,接着,又建起一座气派的大帐,作为主会场招待各国君主。  王驾行辕内,空灵改逗弄着自己的宠物,上将军仲黎光走进来。“陛下,西边来了一支人马!”  空灵该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旗徽?”  仲黎光答道;“蔷薇宝剑!”  天罗平西面,一支8千骑兵组成的骑士团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一位威严英武的骑士。身后打着绘有蔷薇和宝剑的旗号。这面蔷薇宝剑旗,是西州领国家族,观神家的标志。那位骑士便是西州音国的王——观神无闯。  音国骑士团在祭坛西南扎下营寨。观神无闯骑着马来到祭坛边上。他四十多岁,一身黑色战甲,与胯下的黑马浑然天成,透着一股硬朗,但更多的是杀气腾腾。明王空灵改和上将军仲黎光早已恭候在祭坛边上。  观神无闯轻蔑地瞧着明军营寨。“两万人!”  空灵改闻言面有不悦。“观神王兄为何不下马与我说话?  “谁是你兄长!”  “你我同为领国之主何以如此无礼?”  “无礼?”观神无闯用马鞭指着。“只要我一道命令,你的两万人马立时灰飞烟灭!利剑就是我的礼!只要足够锋利,何时何地,你想他是什么就是什么,比如正义或者恩典”  说罢,拨转马头走了。  空灵改大喊;“你在向我宣战么,那又为何前来续盟?”  观神无闯转过头来。“不知为何,只是想来瞧瞧你们5个人的脸而已!”  东边一声炮响,随后鼓乐喧天。一支由乐师组成的队伍缓缓行来,后面跟着无数甲士,清一色全是步兵,人数最少不下5万。最后,一辆驷马大车出现了,车尾高耸一面大旗,旗徽是一条翻云覆雨的蛟龙。驾车的是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披金戴银,一身绫罗绸缎,样貌比女人还妩媚。这位贵公子就是南州昆国的王——伯女牙。那面蛟龙旗,被称为波浪蛟旗,不言自明,那是伯女家的徽记。  驷马大车驶到明王空灵改面前,伯女牙跳下车施礼。“空灵王弟!为兄有礼了。”  空灵改鞠躬还礼。“伯女王兄驾临,有失远迎。”  两厢礼毕,伯女牙望着音国大营。“西州人先到了?”  空灵改点头。“刚刚扎下营寨。”  “蔷薇宝剑可真是……”  “是什么?”空灵改问。  伯女牙皱了皱眉。“真是杀气腾腾!”  接着,北州雪国和东州幽国的大军也来了。雪国的旗徽是白狼头。幽国的旗徽是白日火凤。见过两位国君,空灵改心中有些焦急,天色已近傍晚,上中州景国的人马还没有影子。  日暮时分,一支骑兵团开进天罗平。不一会儿,步兵和战车陆续出现,所打旗号是一面红云麒麟。景国人来了,与其他五国不同,景军的统帅不是王。而是景王的弟弟元庆禅。因为官拜太宰,所以景国人都直呼他为元庆太宰。景军扎下营寨,元庆禅打马而来,快到祭坛时跳下马,徒步来到明王空灵改面前施礼。“明王陛下!”  空灵改没有还礼,因为对方的身份不是王。只是悠悠地说;“太宰辛苦了,快随孤王入帐,各州领国之主都已到齐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空灵改忽然回过头。问;“贵国为何迟迟不立王?”  元庆禅回答;“先王早逝,少主年幼尚不到加冠之年。”  夜晚,天罗平灯火辉煌。六国君主来到祭坛边的大帐内坐定,每个人的桌上尽是珍馐美味,琳琅满目。这一餐可说玄陵洲最豪华的宴席。开席前,明王空灵改举杯致酒词。  “玄陵洲六大领国家族系出皇夏,本为同根一元。当年夏朝灭,六国立。为使天下不至陷于纷争,诸先王订下六国会盟的惯例,传至今日百年有余。如今这续盟盛会轮到我明国领地内举行,弟无胜荣幸。为使明日盟约顺利签订,愿与诸王兄同饮此杯!”  酒词致毕,诸王各怀心事举起杯。其中,音王观神无闯的神情尤为不自然。  第二天,六王会议正式召开。观神无闯看着盟书说;“在签订盟约之前,有件事必须确认!”诸王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他继续说;“群马山以西自古以来就是我音国土地,目下却被他国强占。如果结盟是以化解纷争为本,就该勒令强盗退让侵占的土地!”  40年前,音国内乱,观神家无力平乱,四处求援,最后昆国发来救兵,不过昆国人并非真心实意助音国平乱,而是看中了音国边境、群马山西陲的大片草原。观神家为解燃眉之急,只好割地求援,内乱弭平后,音国与昆国便结下了梁子。  昆王伯女牙面有愠色,他嗓子很尖,又有些激动,说起话来像唱高音。“你指谁为强盗?还有,什么是自古以来?”  观神无闯鄙夷地打量,似乎在想一个男人怎么像娘们儿一样,他觉得恶心。回道;“天下皆知南州多盗匪,至大夏以来,群马山以西就是我音国土地!”  “当初是你们自己把地送过来的,没人逼你们!老虎会让食给才狼么?有胆你就过来抢!”伯女牙彻底被激怒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不过我提醒你,等我的铁骑踏平你的华京城时,你让的可就不是群马以西的土地了!”  空灵改抬起手。“二位王兄稍安勿操,我来说句公道话,当初割地之事乃你情我愿,并非出兵占领。群马以西的归属权没什么可争的,理应归属南州。”  观神无闯冷冷瞥着他。“你说什么?”  空灵改面不改色。说;“群马以西不是音国土地!”  “哐啷”一声!观神无闯将宝剑按在桌上。“难道下中洲和南州早已私下结盟?还是你们觉得我蔷薇宝剑不够锋利?”  大帐内一片缄默。   “你想干什么?”空灵改打破沉寂瞪着他问。   “很快你们就会知道!”观神无闯站起身完拂袖而去。随后,西州骑士们拔寨回国了。  雪国君主弗如盼环视诸王。“北方冰绒部落对雪国虎视眈眈。此番分兵盟会,我霜都城危如累卵。依我之见,续盟之事暂缓一二年也未尝不可。”言罢,他也起身走了。  空灵改急忙追出来。“雪王陛下,连你也要背盟?”  弗如盼回过头,意味深长地说;“空灵王弟,听我一言。玄陵洲的危机不在六国而在北方。目下我雪国正在选择可靠的盟友。倘若时机成熟,我会组建一个新联盟。而不是六国协盟这种文书式的联合。”  空灵改对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弗如盼深施一礼。目送着北州武士拔寨回国。  昆王伯女牙恼羞成怒,坐立不安。他看着元庆禅和幽王。“二位可都瞧见了,蔷薇宝剑何等嚣张跋扈。我敢断定,玄陵洲日后的乱世必因西州观神家而起。”  空灵改回到帐内,仅剩的三国君主一起望向他。  幽王问;“明王陛下有何打算呐?”  空灵改叹道;“正如雪王所言,续盟之事恐怕还须从长计议!”随后,他下令拆除宣盟时用的祭坛。六国续盟大会不欢而散。
  二、  上中州心脏地带有座大都会,大夏时期称京卫,乃是当时的王城。夏朝灭亡后,景国人把它改名为鼎都,深厚的底蕴加上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繁华的景象自不必言。城中有一座巍峨壮丽的宫殿,元庆家前后七代人居住于此,元庆被称为麒麟主,这座富丽堂皇的庄园就叫麒麟宫,同时也是景国的权利中心。  在它那众多美丽可爱的花园中,有一座栽满雨竹的园子,花园中央有口池塘,一名少年拿着用竹竿做成的渔网站在池塘边。少年十二三岁,个子高高的,一双明亮柔和的眼睛正专注于水面上,脚下有个铜盆,里面是他刚刚捞到的五条金鱼。  一位老妇人在丫鬟的簇拥下穿过月亮门走进花园。妇人凤袍加身,举手投足贵气凌人,她便是景国王太后南虞宓,人称宓太后。  宓太后绕过假山来到池塘边,对那少年喊道;“王孙!”  少年一愣,丢下竹竿毕恭毕敬拜在地上。“祖母王太后!”  太后扫过铜盆。“你在做什么?”  少年回答;“给金鱼搬家。”  “为何给它们搬家?”  “天气日渐转冷,我怕这些鱼受冻而死。”  “陪我走走。”  看着少年脏兮兮的衣襟太后着实有些气恼。  祖孙二人来到小亭子里坐下。小石山流出一道瀑布注入池塘,巨大的花圃在绿油油的竹子脚下静静躺着,一条蜿蜒流转的石板路,直通园子外的殿宇楼阁。虽然已至末夏,仍能瞧见彩蝶的影子在花儿间飞来转去。见到斑斓的蝶子少年坐不住了,一起身招来祖母严厉的目光。  “子浦!”她念叨着少年的名字。“为君者何以安国?”  被称为子浦的少年想了一会儿。回答;“上安贵胄,下安庶民,远安邦邻,内安宗室!”   “如何做到?”  “立身正典,修德治业!”  “既然如此,你觉得抓鱼和捕蝶子算得上立身的功课吗?”宓太后掏出帕子替他擦去身上一块泥污。  翌日,文通殿内。元庆子浦与兄长元庆子业齐声背诵诗文。他们的老师纯阳先生背着手来回踱步。  诗文诵毕,元庆子浦忽然问;“先生,九天是什么地方?”   纯阳先生答道;“神仙们居住的逍遥仙境!”  “骑马能去么?”  “不能!”  “行舟能去么?”  “还是不能!”  “那大夏王为何还要攻打九天?”  纯阳先生沉吟了一会儿。“夏王富有四海,玄陵洲全境都是他的。六大领国家族从前都是他的臣子。你说他为何要攻打九天?”  “子浦想不出……”  元庆子业脱口而出。“因为夏王不惧神明!”  纯阳先生来到他面前。“夏王为何不惧神明?”  “因为祝黎下凡,赐予他铁石心肠,从此夏王便不知畏惧为何物!”  “这只是传说,真正使大夏王朝步上灭亡的,并非夏王的铁石心肠。乃是他的野心,他不仅要做人间的霸主,连天上的霸主也要一块儿做!无论为君或是为臣,如何把握自己的野心是首务,同时也是一生的功课!”  “什么是野心?”元庆子浦问。  “说得浅显一点儿,野心就是欲望!不过反过来说,欲望只是野心的一部分!”  “那先生觉得,子浦有野心么?”  纯阳先生笑了笑,马上他的笑容变成了严厉的表情。“子浦殿下的野心全麒麟宫都知道,那就是捞光花园里的金鱼。话说回来,夏天就要过去了,立秋时太后要过问学业,不知殿下准备得怎么样了?”  元庆子浦底下脑袋瓜儿,他将夏日里的大把时间都浪费在花园里。  秋天来了,麒麟宫大鼎钟在晨曦中嗡嗡作响。王坐厅内,渺渺轻烟从珠光宝气的香炉内缓缓上升。栩栩如生的麒麟浮雕在大殿梁柱上腾云驾雾,望之令人生畏。殿中唯一的坐位,麒麟宝座上空空如也。宓太后站在金碧辉煌的宝座旁,环视台下诸位大臣。  臣班中,一位稍稍上了年纪的大臣走出来。他浓眉大眼,相貌甚是俊朗,留着一把漂亮的、比墨水还黑的胡子。如果年轻20岁,绝对称得上美男子一名。这个人叫吉墨延,官拜景国次宰。  “禀太后,北疆藩邦慈鱼国,今年仍然没有来贡!”  “已经是第三年了罢。”  “是!”  宓太后绕到宝座另一端。问;“慈鱼国为何不贡?”  吉墨延回答;“臣派使者询问过,慈鱼国主却说……”  “说什么?”  “不贡无君之国!”  “大胆!”宓太后怒道。  “太后息怒,臣下觉得慈鱼国主的话并非没有道理。我景国多年无王在位。长此以往的话,不单慈鱼国,连各州领国家族也会轻视我们。”  金相南虞纯站出来。因面庞黝黑,又手握财政大权,所以同僚们背地里都叫他“黑钱袋儿”。南虞纯朗声道;“次宰大人,你心里清楚。我大景国不是没有王,只是太子年幼,尚不到加冕之年!”  次宰吉墨延瞥着他那张黑漆漆的脸。“老夫只看到麒麟宝座上没有人——太子并不是王!”  纳言大臣司令归站出来。“太后,从前我景国无王在位倒也没什么。因为有六国联盟,他国不敢轻举妄动。可如今六国盟期已尽,续盟之事尚不明确,再不立王就显得不合时宜了。”  吉墨延附和道;“司令纳言说得是!臣下建议让太子进王位。”  宓太后围着麒麟宝座绕了一圈,眉目低垂着。喃喃地说;“可是,不加冠不得入王殿,这是祖宗的规矩!”  “不妨在王族中选一位年长的公子!据臣所知,子业公子品行端良。而且已近加冠之年。”  “子业公子是废庶,没资格继承王位!”南虞纯大喝道。“假如子业公子即位,吉墨大人打算将王太子元庆子浦置于何地?”  吉墨延捂着耳朵。“你吼什么,事情过了这么多年,老夫不过是建议!”  朝会结束后,金相南虞纯来到东殿暖阁。宓太后正侍弄一盆雪葵。这花儿产自北州雪国。每年冬季开放,眼下已转入秋季,雪白的枝叶上结出两朵大大的、透明的花骨朵。南虞纯抓起喷壶来到太后身边。  “姑母!”  “放那儿罢,找个地方坐下。”  小土铲在花盆里发出“沙沙沙”的声音。除此之外,整间暖阁再没有其它动静。南虞纯正欲开口。宓太后忽然说;“太宰禅走了多久?”  “回姑母,太宰大人离开鼎都已有23天了。”  “也不知道六国续盟结果如何。”  “应该不会有差池。”  “你如何知道?”  “呃……侄儿猜的……”  培好花土,宓太后坐进椅子里,午后的阳光落在她的凤袍上,光彩斑斓的纹饰仿佛五颜六色的火焰在跳动。南虞纯端着茶碗走过去。“姑母难道真的打算立子业为王?”  宓太后接过茶,长长叹了口气。  “王族中最让人放心的还要说元庆禅,能干又稳重,这点没人比得上他。如果可以,我倒想把他立为王。只可惜他不是我亲儿子。元庆子业嘛,我是万万不会立他为王的!他是佐光泪的儿子,要不是这女人你们的王也不会死!”  她一边说,一边啜着茶杯望向窗外。南虞纯松了口气,露出安心的表情。  一天,鼎都城热闹的街市上驶来一架光鲜漂亮的马车。次宰吉墨延安坐车内。他的学生,寒族出身的葛楚坐在对面。吉墨延双眼紧闭,神色不悦,似乎被喧嚣的街市吵得不开心。   “听说了么,”吉墨延问葛楚。“太后准备让太子不加冠就进王位!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   “此事已传得沸沸扬扬。老师不也赞成嘛!”  “我不过是试探她,她却就坡下驴!”  师徒二人正说着话儿,马车忽然停住了。  葛楚喊;“为何停车?”  车夫回答;“有位道爷挡住了去路!”  葛楚跳下车,四周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只见一位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道士卧在路中央。他须发皆白,吸着一杆长长的、镶满宝石的烟斗。  葛楚对道士施礼。“请道爷移步!”  道士抬眼一瞥。“往哪儿移呀?”  “这条街这么宽,道爷何不在别处歇息。”  “正如足下所说,这条街这么宽,为何不从别处通过?”  吉墨延来到车下,打量那道士。“道爷为何如此蛮不讲理?”  道士翻身站起来也打量着他。“你就是吉墨次宰?”  “不错,老夫正是当朝次宰!”  “小道已在此地恭候大人多时了!”道士从腰上的布口袋里翻出一根卷轴,双手奉上。“小道希望将这幅图献予大人!”  道士展开画轴。这是一张九尺彩绘,上面画着天下大乱,各国兵戎相见的场面。其间尸骨累累,血流遍地,观之惨不忍睹!一旁的葛楚看得怵目惊心。  吉墨延却阴着脸。问;“此图何人所绘?”  道士摇了摇头。  “道爷尊姓大名?”  道士还是摇头。  鼎都城巡查府的捕快们飞马赶到。捕快头领跳下马一抱拳。“大人,出了何事?”吉墨延抬手一指——将这妖道给我拿下!  夜晚,葛楚在榻上辗转反侧。那张九尺彩绘血淋淋的场面让他久久不能入睡。天还没亮,他披好衣服来到外面,在马厩里选了一匹马从后门离开了吉墨府。  黎明时分,葛楚来到巡查府大牢内,狱卒打开牢门,一阵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葛楚掩着口鼻走进牢房,地上躺着一个人,正是那位道士。葛楚轻轻推了推他,没有反应,又摸了摸他的脸颊,冰冷刺骨!  “你们对他用过刑?”葛楚问狱卒。  “没有!”  “你过来摸摸!”  “死、死啦!”狱卒从道士的鼻息前猛地缩回手!
  秋日的上午凉飕飕的。鼎都城内的街市却热闹非凡。酒楼茶肆的喧闹声远远传来。葛楚骑在马上垂着头,缓缓走着。顽皮的孩子们把一只小鞭扔过来。“啪”一声响!马惊了,发疯似地向前冲去。  不远处,有位军士正崔马赶来,转眼之间就到了葛楚面前。随后两匹马结结实实撞在一起!军士被甩飞出去,落在一家酒店门前当场昏厥。酒坛子全碎了,血水混着酒水淌了一地。  葛楚也落了马,但摔得不严重。他掏出钱赔给老板,把受伤昏迷的军士带回府,然后去医馆请郎中。一番包扎后郎中走了。吉墨延推门进来。“跑哪儿去了,我找你一个早晨!”说着,看向床榻上的军士。“这是何人?”  葛楚正拿冰块敷着擦伤的额角。说;“学生去了巡查府的大牢!”  “去那儿做甚?”  “老师,还记得昨天献图的那位道士么?他死了!”  吉墨延愣了好一会儿。问;“如何死的?”  葛楚摇头。  午膳过后,师徒俩在书房说话。一名仆人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那是一封用红蜡封口的信。红蜡封信代表着绝密。下人说;“葛先生,这是从那位军士的内衣中找到的。”  葛楚接过信看了一眼,迅速瞧向老师。“是从太宰军中发出来的,原来这位军士是太宰的人!”  吉墨延从椅子里站起来,吐出一个字——拆!  这时,两名侍女进来上茶点。葛楚一惊,急忙把信折起来。“老师,请屏退左右!”吉墨延一挥手。仆人和侍女下去了。  葛楚把信交到他手里说;“太宰元庆禅暴亡于回师途中,前去明国会盟的大军目下停驻在裕山脚下,正等待麒麟宫新命令!”  吉墨延反复看了好几遍。“我就估摸着近来会有大事发生,错不了,太宰必是死了,不然他早该回来了。”  葛楚问;“老师准备作何打算?”  吉墨延陷入沉思,他敏锐地感觉到这将是改变景国的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秋风瑟瑟,园中的老槐树婆娑呢喃,几片叶子打着旋落下。葛楚站在亭子里,望着天边红彤彤的云彩。夕阳下山后,苍穹像一块落下的大幕,叫人透不过气。过了一会儿,月亮升了起来,但不见星星的影子。  长廊另一头款款走来一位女子。她头戴珍珠花环,秀发随意披散下来,深邃美丽的眼睛略带点点忧伤。体态纤细,步履轻盈。此女子便是吉墨延的女儿,吉墨龙宝。  “这么晚了,妳该呆在房里。”  “你不是我父亲。所以,别用这般口吻对我说话。”  吉墨龙宝来到葛楚身边。举目望向黑漆漆的夜空。“在赏月?看来不是,今晚的月亮一点也不美,”她转头看向他。“你有心事,葛楚大人!”  “别叫我大人,我不是大人!”  “干嘛这幅面相,为何闷闷不乐?”  “日后,我景国的月亮永远不会再美了!”  “为何这般说?”  “元庆太宰暴亡于回师途中!”  “啊?你如何知道?”  “因为传信的使者目下就躺在我房里。”  “信使在你房里?”  龙宝越听越糊涂。葛楚把早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她立刻一脸喜色。“如此一来,爹爹要出任太宰了?”  “恩师不稀罕太宰之位,他打算行废立之事!”  “你说爹爹他要……”龙宝的话没有说下去。  葛楚望着她那张朦胧的脸,在不甚明亮的月光下,那优美的曲线似乎微微颤栗。“除了我们没人知道元庆太宰暴毙的消息,老师绝不会放过如此天赐良机。”  “既然是天赐良机为何还在此叹气?”  “我叹一场腥风血雨就要来到了!”  吉墨府东院一间房里灯火通明,三个门客正借酒消愁,彼此诉说人生的失意。其中一个,面庞白净,下巴蓄着一小撮胡子,他抽出宝剑在屋子里耍起来。另外两个醉眼迷离地拍着手和着歌。荒腔走板的调子穿过漆黑的夜,回荡在静谧的院落中。  门被推开了,吉墨延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丫鬟。三个人的醉意立刻没了。吉墨延望着他们说;“几位好兴致啊!”然后来到桌前。上面摆着几碟寒酸的小菜和三壶酒。他招手让丫鬟把食盒端上来。“知道三位在此小聚,老夫特意送来下酒的吃食。”  门客们抱拳道;“多谢大人抬爱。”  吉墨延捋着长髯,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舞剑的男子追上去。“大人不嫌弃的话,何不与我等兄弟小酌几杯?”  “呃……”吉墨延面露难色。  “大人瞧不起我们?”  “哪里的话!”  随后他被请回屋去。一番推杯换盏,另外两位门客彻底醉倒了。酒桌上只有吉墨延和那位剑客尚保持清醒。  吉墨延端着酒碗问;“易安呐,到我府上多久了?”  被称为易安的剑客回答;“小人已到府上一年了。”  “这二位都是你的朋友?”  “是在下的朋友!”  “何种朋友?”  “生死之交!”  吉墨延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点点头。“能结交几个生死弟兄,却也不枉此生。”说完,竟潸然泪下!  易安连忙站起来。“大人怎么了,何事伤心呀?”  吉墨延擦去眼泪。“老夫忽然想起一位知己。目下正遭受牢狱之灾。此时,若能跟他说说话。像你我一般喝酒,那该是何等畅快之事。算了,不提也罢,免得伤心。”  “大人的那位知己现关押何处?”易安问。  “麒麟宫大狱!那是关押罪臣的地方。除有太后和太宰的旨意,无人可以进出。”  “小人有一个办法!”  “哦?”吉墨延故作一脸惊讶。  “我有一个亲戚,在麒麟宫大牢做狱卒。如果请他活动,或许可以见上那位知己一面。不知大人要见何人?”  吉墨延将一锭金子放在桌上。“前任次宰,佐光合林!”  一天下午,麒麟宫大狱后门的冷清街道驶来架马车,守在门口的狱卒赶忙迎过去,易安跳下车,然后一位身披黑斗篷、面目隐藏在兜帽里的人请下来。  狱卒翻出钥匙打开门锁。“都打点好了,快进去罢,不过时间不能太久。”  易安点头,引着黑衣人走了进去。  昏暗的牢房内。一名囚徒席地而坐。日光从那狗洞大小的窗子射进来,投射在脏兮兮的石板地上。一阵脚步声传来。囚徒抬起头,牢门开了。来人蹑手蹑脚走下台阶,将兜帽褪到肩膀上。  囚徒盯着他,脸上掠过一丝惊异。“吉墨老弟!”  吉墨延四下环顾,心中一阵悲凉。“合林兄,你受苦啦!”  “太后终于下旨要杀我了?”  “在景国没人敢杀你佐光合林,即使太后她也不敢!”  “既然如此太后要放我?”  “不是太后而是我要放你!我只问一句,当年泪王妃的仇,合林兄还记不记得?”  佐光合林的头低下去,咬牙切齿地道;“杀女之仇不共戴天,何以能忘?”  吉墨延将那封密报元庆禅暴毙的信翻出来。佐光合林接过信,看完之后面色凝重。  “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信被我的门生所截获。目下没人知道这件事。为了以防万一,我已从吉墨乡秘密调来600族兵,埋伏在通往鼎都的各条驿道上,只要是太宰军中的信使经过,一律拦截击杀!”  牢房内一阵沉默。  “我觉得此事有蹊跷!元庆禅是如何死的信上并没有写。”  “如果元庆禅没有死,这封信又是哪来的?我会蠢到捏造这种事?”  佐光合林思忖好一会儿。问;“贤弟如何打算的?”  吉墨延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低声说;“诛杀宓太后!立你的外孙元庆子业为王!”  “说得轻巧,我们手里没有兵权,拿什么杀她?”  “目下鼎都空虚,唯一可以调动的人马就是御林军。”  “御林军指挥使南虞晨可是宓太后的侄儿,如何会听命于你我?”  “合林兄,你在牢里呆的时间太久了,现如今你的乘龙快婿、也就是司令德勘,已经做到了御林军副指挥使的位置。”  佐光合林的脸上没有丝毫喜色,反而更忧郁了。“你清楚的很,司令一门与我佐光素来不和,我嫁女儿也是希望化解两家的积怨。可谁曾想适得其反。当年宓太后便是联合他们将我打入这大牢。”  “扳倒你之后,老司令归什么也没得到。我敢断定,这些年司令家对南虞氏绝非忠心耿耿。佐光若与司令一笑泯恩仇,就必须让司令家进入新朝廷中枢。合林兄,你明白我的意思罢!”  佐光合林抓住他的手。“只要能除掉南虞家为女报仇,我佐光合林哪怕舍弃这条老命也在所不惜。还会在意官位?”  “好!”吉墨延翻出纸笔。“时间不多了,请合林兄修书一封。我好带出牢去。”  佐光合林想了想。没有去抓笔,而是咬破自己的中指,用流出的血在纸上写起来。写着写着,伤口里的血流干了。他又咬破食指继续写,直到咬破了三根指头,佐光合林才把这封血书写毕。  吉墨延接过血书,俯身拜倒在地。“合林公,此番一别请万万保重身体。我大景国很快就要拨云见日了。”
  鼎都城彩云街一栋大宅院门前车水马龙,锃亮的枣红木门贴着一对大大的寿字。一位相貌堂堂、衣冠楚楚的公子在门前忙得不亦乐乎。一边欢迎宾客的到来,一边接过客人们的礼单。  街上远远行来一辆光鲜的马车。一打眼,这位公子就认出那是吉墨延的车架。他小跑过去把当朝次宰请下车。吉墨延满面红光步上台阶。说;“比起便服,老夫更欣赏德勘公子的一身戎装。既威武又有英雄气概。”  司令德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卑职军务繁忙,鲜有穿便服的时候。今天老父做寿,才换了这身行头。”   吉墨延笑眯眯打量着他,把礼单交到他手里。司令德勘瞥了一眼。神色顿时慌乱起来。只见上书;贺金山一座!  “大人,这是何意呀?”  “贺礼呀!恭贺你们老爷子60大寿!”  说完,吉墨延摆摆手,让车夫自己先回去了。   宾客们陆续到齐了。司令归红袍加身,胸前绣着一个大大的寿字,伴随喜庆的鼓乐声,得意洋洋地走出来。他虽然老迈,行动却一点儿也不迟缓,迈起步子慷锵有力,仿佛鼎都城北的大钟楼,在戏台子上踩出咚咚咚的声音。  “诸位!”他用同样慷锵有力的声音宣布道;“今日老夫贱诞,多谢诸位赏光驾临寒舍。为表谢意,老夫特意请来大名鼎鼎的吕家班,给大伙儿唱戏。今日,我们不醉无归!”  台下一片欢声雷动。一道道精美的菜肴上席后,好戏开场了。演得是第25代夏王,皇夏河言远征北方冰绒失败后,被元庆家的女将军,元庆骊姜搭救的故事。台上饰演骊姜的女子穿着华美的服装。唱腔时而绵长幽婉,时而豪情万丈,听得台下大小贵族们如痴如醉。他们不知道,日后这位女子将成为玄陵洲最有权势的女人!她的名字叫英花阁。  戏台右手边的酒桌上,坐满了景国政要人物,吉墨延也在其中。司令德勘代表父亲给各桌敬酒,首先要从这里开始。他在仆人的陪同下,先来到南虞家的几个人身旁举起酒杯。然后来到吉墨延身边,神色古怪地客套几句便匆匆离去了。  夜深了,宾客们渐渐散去。唯独吉墨延还在自斟自饮。看上去像醉了,其实一点儿也没喝多。司令归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坐到他面前。“延公今天不高兴?”  吉墨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老夫有何事不高兴!相反,今天我是大大的高兴!”  司令归拿出那份贺金山一座的礼单。问;“不知延公贺老夫的金山在哪里?”  吉墨延神色忽然一变,满脸醉意一扫而光。“司令纳言,可否借后堂一叙?”  司令归满腹狐疑地将吉墨延领进后院一间僻静的屋子。关上门吉墨延说;“司令大人,老夫要告诉你一件十分紧要的事。而且听完这件事后,你要好好斟酌。元庆禅死了!”  “你说什么?”  “我说元庆太宰死了,死在回师的途中。”  “你如何知道?”  “因为军中发出的密信在我手里!”  他拿出信给司令归过目。司令归几乎用小半炷香的时间,才看完寥寥数字的信,然后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假的、一定是假的!”  吉墨延说;“在景国没人敢伪造这样的信!”  “可是我不明白,如此紧要的信为何会落在你手里?”  “说起来我也不明白,可它偏偏就落在了我手里。也许这就是天意!”  “那么延公何意?”  “老夫打算让阁下出任新朝廷的中枢大臣,并兼领纳言和金相之位,而且你的儿子们也将出任要职。不知这算不算一座金山?”  司令归愣住了。“你要拉拢我倒宓?”  “不仅如此,我还要将元庆子业扶上王位!还有,”吉墨延顿了顿,拿出佐光合林的血书。“佐光家愿与司令家捐弃前嫌,共同铲除南虞氏。”  “这是谁的血?”  “佐光合林的,他在狱中咬破手指所写!司令公,这件事关乎上中州的未来,所以请好好想一想!”  司令归把吉墨延留在后院,自己来到前厅独坐良久,朱红色的寿袍在烛火下泛着血一样的光,那个寿字皱皱巴巴已看不出横竖,门外不时传来下人的吆喝声,他们正清理宴会留下的狼藉而焦头烂额。  司令德勘和弟弟司令德南推门而入,兄弟俩来到老父亲面前一脸茫然。“爹爹,出了何事?”  司令归一声长叹。“现在有一个选择摆在司令家面前!德勘呐,你媳妇还好么?”  德勘不解地望着老父。“好哇!有何不好的。爹爹为何如此一问?”  听到儿子这么说,他的脸多少有了些颜色。“去!把下人们都散了,明早起来再收拾。另外,找几个信得过的男丁守在厅外,任何人不准靠近!”  两个儿子见父亲一脸严肃不敢怠慢。不大一会儿,宅院里什么声也听不见了。十个膀大腰圆的家臣手持哨棒,侍立在前厅门外。一切安排妥当后,司令德勘和弟弟司令德南重新来到父亲面前。  哥俩对望了一眼。问道;“爹爹,究竟出了何事?”  司令归将寿袍脱去,把吉墨延对自己说的话告诉了儿子们。大儿子司令德勘当下跪在地上。“爹爹万万不能呀,此事一旦败露,我司令家可是灭门之罪!”  小儿子司令德南将兄长扶了起来。“哥哥,我看未必。目下的境况,可谓千载难逢。正如次宰所言。鼎都空虚,大军在外又无人统领。如果此时出手,一招可令景国王旗变换。”  “如果这信是假的呢?如果太宰没有死呢?”  “不可能,没人敢伪造这样的信,即使吉墨大人也不敢。虽说此事有蹊跷,但我断定太宰必是死于军中。不然他早该返回鼎都了。”  “我儿好见识!”  司令归阴郁的脸终于窜上一丝喜色。  父子三人一番密谈走出前厅,到后院去见吉墨延。此时,吉墨延正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见司令归领着儿子们进来,便明白了什么意思。随后,四个人在这间僻静的屋子里谋划了整整一夜。快到黎明时,吉墨延才借了司令家一匹马回府。
  晌午十分,葛楚站在老师的堂屋外。仆人们正伺候吉墨延沐浴更衣。不多时一个侍童出来,告诉他可以进去了。吉墨延端着茶,面容憔悴、矍铄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是睡眠不足所致。  “学生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用讲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下一刻,师徒二人都沉默了。  吉墨延叹了口气。“为师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觉得目下的景国好么?”  葛楚莫不做声,他想不出用什么法子来劝老师。  东院,门客易安正在擦拭自己的宝剑。那是一柄样式朴素,用岩铁打造的剑。忽听外面一通鼓响,易安收剑入鞘。这鼓声是吉墨家召集门客的号令!  吉墨家前院,将近50号人被召集起来。一个个交头接耳,不知主家所谓何事。门客到齐后,吉墨延走出来,面色阴郁,似有大难将至,众门客鸦雀无声。一阵秋风扫过,他开口道;“诸位客家,我吉墨祖上有一位仇人,曾杀我族子6口。这笔血债传至老夫已有3代。如今,这仇人的子孙以被寻得踪迹。诸位凭心说,此仇当不当报?”  “血海深仇何以不报?”一位落魄的剑客高声道。  “此人现在何处,我等杀将过去为大人报仇!”另一位门客耀武扬威地喊。  “自古养士如饲鹰!我们就是吉墨的鹰犬,大人的仇就是我们的仇!”  “不错!吉墨对我等恩重如山。大人,此仇我们替你报,一切罪罚也由我们担着!”  众门客同仇敌忾,纷纷响应为吉墨家报仇。人群中只有易安没有应声。他想起吉墨延去麒麟宫大牢探监,隐约觉得和这件事有什么联系,一种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吉墨延躬身向众人施礼道;“诸位客家,请受老夫一拜!”  葛楚站在远处的门廊里不住摇头叹息。吉墨延望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移到正前方那些群情激昂的门客身上,挑起三根指头。说;“三天后!老夫就要会那位仇人。我丑话说在先,从今天起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府,如果诸位胆敢违犯,别怪我吉墨翻脸不认人!”  晚上,吉墨家大排筵宴。门客们推杯换盏不亦乐乎。葛楚坐在角落里独斟自饮。吉墨龙宝坐过来。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家里怎得像过年一般?”  葛楚笑了,幸灾乐祸地说;“你们吉墨呀,终于找到了多年前的仇人……可杀了你们好几口子呐……”  “仇人?爹爹可从未跟我提起过。”  “非也,这个人恩师时常挂在嘴边,只是没叫的如此难听!”  葛楚醉了,醉眼迷离地望着吉墨龙宝。想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  寒冷的秋风使宴会提早结束了,吉墨家的灯火暗淡下来,秋夜给这片幽深的宅院披上了静谧的外衣。葛楚在昏暗的烛光里眼含热泪提起笔。写着写着纸湿了,他推开窗户,凉飕飕的风吹打在他脸上,呼啸着灌进屋子,烛火摇曳不定,变得更加孱弱更加昏暗了。  许久之后房里的灯熄了,随后门开了。葛楚走出来,肩上背着行囊,步履沉重地迈下台阶朝院外走去。他绕过老师的院子,来到吉墨龙宝闺房院外,把两封信顺着门缝塞进去。一声猫叫从墙头传来,那是龙宝饲养的金丝猫。它从墙上跳下来,小心翼翼又慢吞吞来到葛楚脚下,葛楚一把将它抱起,轻轻抚摸它背上柔软的毛皮,然后把它放在地上。金丝猫喵呜喵呜地叫着窜上墙,一眨眼消失在漆黑迷茫的夜色中。  来到大院外墙边上,葛楚先把行囊丢出去,然后爬上一棵大柳树,忽听有个声音喊;“葛楚!”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身影,但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只见吉墨龙宝披着单衣,抱着自己的金丝猫来到树下,拿出那两封信。说;“你要走?要离开吉墨家?”  葛楚从树上跳下来,仰头望向夜空中孤零零的几颗星星。“一场风暴就要来了,我不忍见鼎都血流成河。”  夜风吹乱了龙宝的秀发,她抓住葛楚的腕子,急切搜寻他的目光,最后两个人的视线终于交融在一起!  “你倒说说看,鼎都为何会血流成河?”  “南虞家在景国的势力根深蒂固,我笃定老师的计划不会成功。即使暂时控制鼎都也不会长久。南虞家的确腐朽,但元庆家更衰弱,多年来支撑景国的不是元庆而是南虞。如今老师要砍倒这根梁柱,岂不是自毁屋舍。无论吉墨、司令、佐光联合与否,都不具备号令上中州的威望。”  “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吉墨自取灭亡?”  “我又有什么办法!”  “那也不能走,一定有办法!你要留下来劝阻爹爹。”  葛楚把手放在龙宝的手上。“你是他女儿,比我了解他的为人。跟我一起走罢,留下来只有灭亡!”  龙宝挣开他。“我是吉墨家的女儿,如果吉墨当真要灭亡,那也是我的命运!”  葛楚什么也没说,爬上柳树,最后望了她一眼,翻墙而去。  上午,吉墨延斜歪在椅子上。额头深埋于右手,左手抓着葛楚留下的信。他想发火,但一点儿火气也发不出。除了阵阵感伤,几乎没注意女儿已在一旁泣不成声。  管家走进来。“老爷车已经备好了。”  吉墨延颤颤巍巍站起来。“随他去罢!”  安慰了女儿几句。走出堂屋,钻进停在大门口的马车。一声鞭响,车轮转动,马车向街口快速驶去,一路驶过南华门,沿着将军道出了鼎都城。  暮秋的景色在路两旁缓缓移动,田野里的稻谷已经收割完毕,成小山的谷垛金灿灿,一座挨着一座,放眼而去一望不尽,几个孩童在田上肆意打闹玩耍,没一会儿,他们的小身影就落在了后面,吉墨延举目眺望,一座宝塔进入眼帘。半炷香的功夫,马车停在一座气派的道观门前,跳下车,抬头望向匾额,上面刻着天基观三个字。  车夫迈上台阶,对守门的道童说;“去,通报你家真人,当朝次宰求见!”  不多时,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在几名弟子的簇拥下走出来。  吉墨延上前施礼。“太白老真人!”  天基观主太白陆还礼。“不知次宰驾临,有失远迎,快里面请!”  道观内,处处是符咒黄纸,院中的法坛装饰一新,摆满了法器。两个人并肩走着。吉墨延问;“目下,这天基观有法事不成?”  “次宰不知道?两日后宓太后要来此做法事,祈求国运昌隆。”太白陆说着停下脚步。“大人今日所谓何事前来啊?”  “真人可记得在下曾许诺施舍一笔香火钱的事么?”  “如此说来,大人是来做财神的?”  “不错!”  吉墨延招呼车夫过来。拿出一个包裹,里面是10锭黄橙橙的金子。他把金子交到太白陆手里。说;“不过,在下还有一个请求。”  太白陆摸着冰冷的黄金笑了。“鼎都城里的大贵族们从不无利起早,我就知道大人定会有一个请求。”  “此事对真人来说小事一桩。我想借贵宝观的堂屋放些东西。”  “是什么东西呢?”  “几口大木箱而已,放几日便取走。”  来到道观后殿,道童奉来茶果。吉墨延看着殿中的壁画忽然想到了什么。“真人可知道一位落魄的流浪道士么?”  “天下流浪的落魄道士数不胜数,不知大人说的这一位有何体貌特征。”  “这位道士有一根镶满宝石的烟斗。”  太白陆沉吟半晌,摇了摇头。“不曾听闻有这样的道士。”  翌日下午。数十口半人多高的大木箱从吉墨府装车运出城。就连赶车的车夫也不知道木箱里究竟装了什么。长长的车队在街上引来一阵围观。人们猜测那是吉墨家多年来搜刮的财宝。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认为那是吉墨家供奉的某种邪恶神明的雕像。总之这一怪景在鼎都城内引起诸多热议。
  这一天,麒麟宫禁门大开。500御林军组成的卫队护着一顶銮驾开出。沿街百姓跪倒在地山呼万岁。銮驾内的宓太后容光焕发,神采奕奕,透过小窗望着满街的子民,又抬眼望向锦缎儿一般湛蓝的天。她今天穿着绣有麒麟和红云的金袍子,既威严又雍容华贵,耀眼的晴空刺得她有些炫目,她收回目光落在对面南虞纯身上。  “嗯,风和日丽,是个好天儿。”  “姑母,目下我大景国真可谓太平盛世!瞧瞧百姓们,呼妳万岁呐!”  “这也是各大家族齐心戮力的结果。”宓太后抓起果盘里的一粒葡萄,忽然叹了口气。“咳!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这太宰禅怎么连个信儿也没有。”  “侄儿也觉得蹊跷。按理说,此时六国盟会已经结束了。”  “待这场法事做完,要派使者去太宰军中走一遭,问问到底为何迟迟不还都。”  护送銮驾的卫队刚出城,400名司令家的族兵就乔装打扮混进了城,在司令府集合完毕后,由司令德南带领着,直奔御林军殿帅府而去。  另一方面,司令德勘率领300心腹手下强行接管了鼎都城防,下令任何人不准出城。一名城门令见势不对,飞身跳上马。司令德勘搭弓放箭,城门令应声而倒。  司令德勘大喝道;“诸军勿动,抗命者杀无赦!”  司令德南领众族兵来到御林军殿帅府,沿途百姓望风而走,商铺商家纷纷关门歇业。一位名叫孔泽的御林军校尉飞马前来。见殿帅府门外全是司令家的人,调转马头奔向鼎都城的北大营。  一位家臣对司令德南说;“此人必是去御林军大营调兵,万不能放他走了!”  德南不听,率众杀入殿帅府。里面除了一些守卫和文官,并不见指挥使南虞晨本人。就连兵符印信也找不到。司令德南有些发懵。  那位家臣急道;“先抄了南虞晨的家再做观望。”刚一出门,正赶上吉墨延带领600族兵赶来。吉墨延当街大喊;“杀掉南虞晨没有?”  司令德南回答;“南虞晨不在里面,我等前去突袭他的俯宅!”  御林军指挥使南虞晨此时正在家里听妾小们唱曲儿。送走宓太后,他便一溜烟跑回了家。刚到兴头上,管家满脸惊恐地跑进来。“老爷,大事不好!司令家的人把宅院围啦!”  南虞晨愣了愣,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他围我干什么?”  管家吓得都快尿裤子了。回答;“不知道哇!”  说话间,司令家的人已经翻墙而入打开了大门。司令德南提着长剑来到前厅,抓过一名侍女,凶狠地问;“南虞晨何在?”  侍女抖如筛糠,结巴着说;“后、后堂!”  司令德南率众杀入后堂。南虞晨走出堂屋,正撞见司令家众人。他像个傻子,直直地望了半天。  “德南呐,这是何干呀?”  “御林军兵符!”司令德南气势汹汹吼道。  “有,都在家里,你要?”  “废话!”  南虞晨如同听话的孩子一般,从屋里取出兵符交给司令德南,然后张着嘴想说些什么,但又没想好该说什么,到现在他仍是懵头昏脑,不知司令德南欲意何为。司令德南拿过兵符,一剑刺穿南虞晨的胸膛,鲜血像瞬间绽放的花瓣喷出来,溅得满地都是。管家一边扶住他倒下去的身体,一边跪倒在地拼命求饶,藏在堂屋里的女眷们看到这一幕全都晕了过去。   孔泽来到北大营校场。见两个当值的校尉正在喝酒,一脚踢翻酒桌。  校尉们怒了,大骂道;“你他娘的疯啦?”  孔泽嚎啕大哭。“鼎都大乱,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还这儿喝酒!”  两个人面面相觑。  “城里乱了么?那为何不见上面下调令让我们平乱。”  “城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哪还有功夫下调令。吉墨和司令谋反了!”  两个校尉无动于衷。“没调令我们可不敢动!”  孔泽咬着牙恨恨而去,来到营房把士卒召集起来,告诉他们吉墨和司令谋反的事,并要求士卒跟随自己去平乱。他出身寒族,又无权无势,所以没人听他的话,最后只有不到200人站出来。孔泽顾不了许多,带着这200人出了大营。刚来到街上就撞见吉墨家的人。一番不算激烈的战斗过后,御林军杀散了,孔泽被俘,他的腿被马踩断了,吉墨家族兵一刀斩下他的首级,鼎都城内唯一的抵抗力量就这样被消灭了。  司令德南在御林军殿帅府门前与兄长司令德勘会合,把南虞晨的首级和兵符一起交给哥哥,随后两人直奔御林军北大营。此时的北大营人心惶惶,逃回来的士卒在营房里嚷嚷着;“完啦!这下可完啦,鼎都城恐怕要换旗了!”  当值的校尉坐不住了,召集人马刚出校场,就见御林军副指挥使司令德勘率领大队人马奔来。司令德勘举着兵符高声宣布。  “我奉元庆密诏讨伐逆贼南虞!目下南虞晨已伏诛,诸军士听令,随我杀入麒麟宫护驾!”说完,把南虞晨的头颅扔在地上。  800名御林军和领兵的校尉傻眼了,他们搞不清楚到底是谁谋反。但兵符错不了,于是稀里糊涂加入了司令家的队伍。  此时,吉墨延带着100人攻陷了麒麟宫大牢,救出佐光合林。二人折返到麒麟宫门前,只见吉墨和司令的族兵还有御林军已经汇成一支不下2000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开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司令德勘!  吉墨延拍着佐光合林的肩膀仰天大笑。“大事济已,南虞一门的末日到了!”  紧接着,金碧辉煌的麒麟宫陷落了!除了斩杀数十守卫,吉墨和司令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这座上中州最壮丽的宫殿。宫破的最后一刻,伺候宓太后的老宫女,把王太子元庆子浦托给了自己做杂役的外甥。要求他无论如何把王太子送出宫去。  这位杂役带着元庆子浦从麒麟宫的下水道逃了出去。两个人从恶臭难忍的水沟里钻出来。元庆子浦已经哭得没了人样。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叫。  “祖母何在?祖母何在?”  “小王子啊,收声罢。让叛军发现了你我都得没命!”  杂役背起他。跳入一个大户人家藏了起来。  麒麟宫内,吉墨延搜遍所有殿阁就是找不到元庆子浦。他把纯阳先生叫到面前。  “子浦公子哪去了?”  “不知!”纯阳先生回答。  “老夫不杀他!”  “当真不知!”   吉墨延没了办法只能暂时作罢。随后与佐光合林把元庆子业拉到王座厅。将找来的麒麟冠冕和麒麟袍加在他身上。元庆子业吓坏了。问;“次宰、外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佐光合林说;“好外孙,坐正了。我们要立你为王!”  一番简短的仪式结束,元庆子业被立为景王。佐光合林又以景王的名义下诏宣布;南虞一门篡国大罪!与此同时,吉墨延和司令德勘率领军队直奔鼎都城外的天基观而去。从宓太后离开鼎都算起,这场政变尚不过用了两个时辰。
  天基观内,太白陆一身道袍鹤氅,站在法坛上犹如神仙下凡。他一面念叨着晦涩玄妙的句子,一面把黄纸点燃。法坛下面围坐着他的高徒,一个个犹似雕像,肃穆庄严。法坛正前方的莲花台上,跪着宓太后本人,正向上苍祈祷。南虞纯和随行的贵族呆在远处,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眯起眼望向头顶的太阳。心下嘀咕;这天儿可真怪,头几天还冷得要命,目下却又像回到了夏天,思量着望向太后那里,只见宓太后也在微微颤抖,似乎同样忍受烈日的煎熬。  其实宓太后不只燥热难捱,一股莫名的不安正把她的心捉弄得七上八下。她睁开眼,瞄着香炉里的大香。那像小树枝一般粗的香柱,已经燃到了最后一节。这时,道观外面传来一通战鼓声。宓太后一惊!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但隔着墙什么也看不见。  禁卫统领跑过来,“噗通”跪倒在莲花宝台下。“太后,道观外来了一彪人马,浩浩荡荡不下2000!”  南虞纯急忙过来。“到底出了何事?”  “回金相!观外来了一彪人马,足足2000多人!”  “是何旗号?”  “没打旗号!不过,看得出是御林军,还有一些家族部曲混杂其中!”  宓太后身子一瘫,坐在莲花台上。“鼎都出事了!快让卫队退守观内,关闭大门!”  转眼之间,道观被士卒塞得满满当当。他们纷纷大叫;“领兵的是副指挥使!”  南虞纯抓过一个。问;“你看真了?”  军士回答;“旁人不敢认,指挥使小人怎会不认得!”  咣当一声巨响,道观的大门险些被撞开。幸好士卒们奋力抵在门板上。接着,乱哄哄的叫喊声在外面连成一片。隐约可闻喊的是;旁人不问,惟诛南虞!一连喊了几声安静了。随后,像雨点般的箭矢落下来。道观内顿时血光遍地,许多人都中了箭。  太白陆在法坛上面不改色,依旧念叨着咒语挥舞法器,徒弟们哭着爬上法坛。“师傅,别念啦,大祸临头了!”  太白陆望了望满院惊恐的人们。说;“是福是祸不由我们说了算,九天诸神明自有安排。坛下安坐,随我做完这场法事!”  南虞纯护着姑母避到后殿,宓太后从衣袖里翻出一把精美的匕首,拉开衣领,露出雪白的脖子。“纯儿!事已至此,恐怕回天乏术。我死以后,务必割去我的首级藏起来。万不能落在贼子手里!”  南虞纯跪倒在地,抱住姑母的双腿。哭着恳求道;“太后!万万不可呀!只要道观不破,就有一线生机!晨弟还在鼎都,他定会来救我们的!”  南虞宓也瘫倒了,抱住侄儿嚎啕大哭。“你晨弟恐怕已先我们一步赴黄泉啦!”  道观后院的堂屋里,数十口吉墨家木箱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在没有任何外力借助下,木箱盖儿一顶接着一顶被掀开。50名吉墨家门客跳出来,冲出屋去,见人就砍、见人就杀。犹如50头下山的猛虎挡无可挡!   易安和一位红脸汉子来到后殿,发现了南虞宓姑侄,红脸汉子聒噪着;“好一对狗男女!外面都火烧眉毛了,还在这儿厮混!”  他一把揪住南虞纯的发髻。“小子,你的口味儿也忒重了点儿,这么老的妇人你也下得去手!”  易安拿出随身携带的画像仔细对比。道;“此妇人便是吉墨的仇人!”  南虞纯懵了,可宓太后看出了门道。“二位壮士是吉墨派来的刺客?”  “不错!”红脸汉子答道。“我等是吉墨家的门客,专程来刺杀你这老妖妇!”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管你是谁!”  说罢,红脸汉子举剑便刺!易安拦住他。“听这妇人把话说完!”  宓太后望着易安,指了指自己袍子上的红云和麒麟。“你们不认识我,这红云麒麟总该认得罢。二位壮士如果当真要杀本宫,本宫绝不乞求活命,但我身边的侄儿与吉墨毫无仇怨。求二位放他一条生路!”  易安惊呼道;“妳是宓太后?”  南虞宓点了点头。  红脸汉子骂道;“去他妈的,你要是太后,我还是景王呐!”说着,一剑刺了出去。易安挥剑砍在红脸汉子刺出的长剑上!两道剑锋碰出一串火星,红脸汉子的剑被砍断了。  “哎呀!你他娘的吃错药啦?”  易安反手一剑刺入红脸汉子的右眼,剑尖顶着他的头发穿出后脑。红脸汉子倒了下去。南虞纯缩成一团。战战兢兢地问;“壮士,这是做什么呀?”  易安阴着脸说;“在下虽为武夫,但眼见当今王太后死在面前,我不忍睹!”  南虞纯爬过去,拜倒在地。“壮士大恩,如果今日能逃离此地,我南虞定不相忘!”  易安提着血淋淋的宝剑来到门边,观察着外面的情况。“恩不恩的我不在乎。今天你们若想逃离这里,除非有九天神明相助,否则比登天还难!”说完推门要走。  宓太后站起来。“壮士留步!你刚刚救了我们姑侄,现在又要将我们推上绝路。难道说,你知道我的身份后,慑于骂名而不敢加害。本宫以为你是忠义侠士,没想到却是工于心计的小人!”  易安回头瞥着她。“骂名也好,善名也罢。我易安通通不在乎。我的命就是我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一家贵族。”  “原来你叫易安!那好易壮士,从现在起你就是南虞家的人。我要你做我的义子,你要改名为南虞安。”  “我不过刺穿了一个人的眼睛。就成了景国最大贵族的儿子?”  南虞纯拉着他。“好兄弟,你可知这是多大的恩典?”  易安冷冷地望着他们。“我不稀罕南虞家的义子名分,我只知道有恩必报,有债必偿。今天,就当是你们南虞家欠我的。”  南虞纯忙点头。“好、好、好!只要能逃出去,日后你要什么都行。”  道观大院里,吉墨家的门客已经打开了大门。叛军如潮水一般涌进来。易安护着南虞姑侄左突右挡,无奈冲杀几次都没能冲出去。一名司令家的族兵一刀剁在他背上,易安回手将他刺死。随后,更多的人围了上来。易安且战且退,最后退入了一间仓房内。  此时,道观内的守卫已被屠戮殆尽,叛军把小仓房团团围了起来。易安拄着剑单膝跪地,后身已彻底被血染红。宓太后面壁站着。身边的南虞纯默默流着泪。  门外,传来吉墨延的声音。“南虞宓!老夫念妳是先王之母。准许妳自行了断!”  南虞纯由轻轻抽噎变成了嚎啕大哭,声音分外悲恸。宓太后仰头闭目,举起了那把小巧锋利,透着寒光的匕首!草垛后面突然钻出一个眉目清秀、甚是可爱的小道童,软嘴塌舌地说;“王母勿寻短见,师祖命我在此地等候多时,搭救3位逃出道观!”  宓太后又惊又喜,把他揽入怀中满含热泪。“你这小东西!都已这副田地了,如何救得了我们?”  道童从宓太后怀里跳出来,推开草垛,一口不大的地洞露了出来!他跳进去,伸出小脑袋瓜。“此间有一密道,快随我来。”  宓太后惊喜道;“小家伙,你当真是九天神明派下来的仙子!”说罢,跟了进去,南虞纯和易安也钻进洞内。  地道内漆黑一片,幽深笔直,看不见出口在哪里。狭小的空间让人喘不过气来,三个成年人不得不弯下腰杆前进。不知走了多久,宓太后实在透不过气,哼了一声瘫下去,南虞纯急忙扶住她,问前面的道童;“出口还有多远?”  道童回答;“快到了。”  终于,一抹亮光出现在前方。南虞纯激动地说;“看呐,姑母!是出口,我们得救了!”宓太后费力地抬起头笑了。  几个人从一颗老树的树洞里钻出来。四周尽是林木高耸,杂草环生。南虞纯把宓太后扶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问那道童;“这密道是谁所挖?此地又是何处?”  道童眨着一双天真明亮的眼睛,对答如流。“此密道三年前一夜间形成。师祖说,此乃九天神仙下凡所为。日后定有所用。所以便没有封堵。至于此间是何处,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是第一次下这地道。”  “你没下过这地道,如何知洞口有多远?”  “嗯,我猜的!”  太后看着他古灵精怪的小摸样甚是喜爱,招了招手。小道童来到她身边。  “之后你打算去哪?”  “回道观!”  “你的道观此时已被贼人占领,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道童听完,脸蛋儿急红了,不过更加惹人喜爱。“那该如何是好呀?”  太后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本宫给你指一条出路——留在我身边,你师祖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忽听林间一声巨响!接着天崩地裂,整片森林都在颤抖。只见那颗老树陷入地里,地道口被掩埋了。之后,大地停止摇动。骇人的声音也消失了。  密太后跪地便拜。“今日幸得诸神明庇护,我南虞大难不死!倘若日后重归鼎都,必广修庙观,与九天众仙家同享景国!”
  走出森林,易安实在支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倒。几个人停下脚步,南虞纯检查他的伤口。叹息道;“伤口太深,流了太多的血。恐怕是不行了。”  宓太后脱下锦袍,用匕首裁成几块大布条。“拿去,给他包扎伤口!”  南虞纯傻了眼。“姑母,这可是红云麒麟袍!”  “家都没了,要红云麒麟还有何用?”  “这袍子如此鲜艳,撞上叛军立时就得被人家拿下。你也把袍子脱了!”  南虞纯不敢忤逆太后,也脱掉外衣,拾起麒麟锦袍的碎片,一边给易安包扎伤口,嘴里一边嘟嘟囔囔。“莫非要带上一个死人……”  宓太后瞥着他。“埋怨什么呢?”  “还是把他丢下罢,已经快断气啦!”   “他是我的义子,你的义弟。南虞家绝不忘恩负义,做人的道理你都忘了?”  “可是……”   “好啦!就算一具尸体,我也要带上他。”  南虞纯不言语了,把易安背起来上了路。走着走着,远方高岗上出现一户人家。渺渺炊烟从泛着淡黄的茅屋顶缓缓升起,隐约可见歪歪扭扭的篱笆上挂着几件晾晒的衣服。  宓太后眯着眼问小道童;“那是一户人家么?”  道童回答;“是一户人家!”  太后摸着他的脑瓜。说;“还是小东西眼尖!”然后想到了什么。问;“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小道童露出一口奶白的牙齿,笑着说;“我叫洛明!”  南虞纯插嘴道;“在太后面前不能称我,要叫小的!”  宓太后白了他一眼。“就你规矩多,这小洛明也是我们南虞的恩人,以后他在我面前,想怎样称自己,就怎样称自己!”  说着话儿,一行人来到高岗上,南虞纯站在篱笆院门口。喊;“有人在家吗?”  一对老夫妻从屋里钻出来。“几位何干呐?”  南虞纯随口编了一段瞎话儿。“老人家,我们是货商。在北边的林子里遇到了野兽。可否容留我们几日?”  老汉满脸狐疑,望着昏迷不醒的易安。“既是货商,你们的货呢?”  “我们被野兽袭击,货都散落了!”  “北面的林子里确实有几头大野猪,但也只有野猪,能把你们伤成这样?”  宓太后上前来。“老人家,我们确实落了难。还请行个方便。”  说完,把头上金簪取下来交给他,老汉一打眼是黄金,愣了。“哎呦,这么贵重的东西可使不得,我就是问问,快进来罢!”  来到屋里,墙上挂着弓弩,墙根杵着刀叉,看得出这是家猎户。料理好易安。老汉问;“几位打哪儿来,到哪去?”  南虞纯回答;“从怀泽郡而来,要到鼎都城去!”  “几位别怪我老汉多嘴,从怀泽到鼎都,也不能走到这里来啊!”  “那么老人家,此地是何处?”  “此地乃鲁南郡和鼎都城的交界处,北面的林子就是鲁林。林子以北是鼎都,以南就是鲁南了。”  “此地离驿道有多远?”  “离我家最近的官道是茂灵道,从这儿往西走,也就1个时辰的路。”  宓太后再次取下头上的金发簪。说;“老人家,我们的事就不要再打听了。这只发簪你拿去,到就近的市镇换成银钱,置办几件粗布麻衣和日用,行得通就请个郎中回来,行不通的话,带些刀伤药回来也罢。”  “好罢!”老汉接过金簪说。  刚出门口,宓太后又叫住他,把发簪上的几颗珍珠拆下来。嘱咐道;“老人家,这珠子和发簪一定要分开典当。切记!”  老头走了,傍晚时分赶着一辆牛车回来,还果真拉来一位郎中。老汉跳下车,不好意思地说;“老贵人,你要的东西太多。这么远的路,我一个人拿着也不方便。这不,就干脆买辆车回来。”  大伙听完都笑了。宓太后说;“不妨事,明天你再买一辆。等我们哪天走了,也是要用车的。”  晚上,太后与老两口叙话。  “家里只有你们二老?”  “不!还有两个儿子,都当兵去了。”  “换得的银钱还够用么?”  “够!多着呐!”  “明天我想请你到鼎都城里走一遭,看看那边的状况。”  老汉迟疑地望着宓太后。  “老贵人,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今天我在市集上听说,鼎都城出事了!”  “出了何事?”南虞纯问。  “听说……南虞太后被推翻了……”  南虞纯还想张口,宓太后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再问了。然后对老汉说;“明天你到了鼎都,不要招惹是非,只管看清城里的状况即可。”  夜里,老汉把自己的东屋让给宓太后住,西屋让给南虞纯等人,他和老伴睡在厨房。早上天刚亮,老汉便出了门。到了晚上才回来。一进屋,就把鼎都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宓太后。  他叼着根烟袋锅说;“城里的旗变了,挂得不是红云麒麟了,都换成了白云麒麟。街上到处是兵!我在饭馆里听人议论说,如今坐在麒麟宝座上的是元庆家的大公子,叫元庆子业。元庆家还有个小公子,好像失踪找不到了。”  宓太后听完,心里阵阵酸楚。  南虞纯问;“老人家,目下鼎都哪个家族主政?”  “这个我也打听了。一个叫吉墨,另一个叫司令。还有一个叫、哦对,叫佐光!”  夜晚,宓太后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皎洁的月光在她脸上映出两道不太明显的泪痕。南虞纯走过来,把一件斗篷披在她身上。  “姑母,外面凉还是回屋罢。”  宓太后没有说话。南虞纯继续说;“姑母,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我们应该回怀泽,回到我们的封地去,招兵买马跟吉墨老贼拼了!”  “姑母啊!妳这是怎么了?”  南虞宓盯着闪烁不定的群星,任凭侄儿怎么叫就是一语不发。转过一夜,大病不起。老汉赶着车,又把郎中接来。郎中瞧了半天开出两道方子。临走时说;“这贵人的病在心里,药石恐怕没什么效果,能不能康复还要看她自己的。”  南虞纯守在炕边,心急如焚。一边给姑母滚烫的额头换湿手巾,一边叨咕;“九天神明啊,救救我家姑姑罢!”  下午的光景,老汉正忙着给新买的牛砌窝棚。篱笆院外走来两个小伙子。一进门就喊;“爹爹,我们回来啦!”  老汉放下手中的砖块。“你们两个小子,怎么突然跑回来?”  老大叹了口气;“咳。进屋说罢!”  爷仨来到屋里,南虞纯正端着煎好的药过来。老汉向儿子们解释道;“家里来了几位贵人,都是遭了难的,住上几日便走。”  兄弟俩点了点头,南虞纯也点了点头。  随后,老汉一家四口围坐在炉灶旁说起话来。  “你们哥俩不是跟着大军去明国了么,怎么突然跑回来?”  老大说;“爹爹不知,大军到明国转一圈就回来了。可是走到裕山的时候,大军就不走了!开始也没什么,但是后来营里人都说大帅死了!”  老二接着说;“而且越传越吓人,都说大帅是被厉鬼害了命。还说,上万人的大军都让厉鬼诅咒困在裕山,搞得人心惶惶。我跟大哥一合计,这兵没法当了,所以就跑了回来。”  老汉夫妇听完毛骨悚然!不由联想到鼎都城里发生的事,深为儿子们的决定感到正确。南虞纯听到爷仨的谈话。咳嗽一声走出来。问;“二位小兄弟,你们是太宰手下的兵士?”  兄弟俩点头。“对!大元帅就是当今太宰。”  “你们方才说他死了?”  “啊,死啦!”  “是被厉鬼害死的?”  “呃……营里都这么传!”  南虞纯面沉似水。许久才强挤出一抹微笑,对老汉说;“老人家,晚上办桌酒席,为令郎接风罢!”  老汉重重点了点头,乐不可支地说;“好!就听小贵人的。”  酒足饭饱之后,老汉一家人睡下了。北方吹来阵阵狂风。呼啸着掠过篱笆院,卷起屋顶的茅草,在窗外留下一声声哀嚎!南虞纯辗转反侧,整整一夜都没能入睡。
  三、  鼎都城里的大户谷家虽为寒族,却家境殷实。因为鼎都之变,谷家一连几日宅门紧闭不敢上街,连城北绸缎庄的生意也停了。一天,谷老爷正在堂屋里拨弄算盘,看看这几日生意上到底亏了多少。厨房老妈子进来。说;“老爷,家里出贼了!”  “贼?”谷老爷问;“怎么,丢东西了?”  “可不是!早上刚蒸的白馒头,转眼就丢了好几个,中午烧好的菜,也像是被人倒去半盘似的。反正这两天厨房里一准备好饭食准丢!”  谷老爷生气了。“你这厨娘如何当的?连饭食都看不住!”  随后,几个长工被召集起来。谷老爷问;“你们几个,是不是到厨房偷吃的了?”长工们面面相觑,都不承认。  第二天,厨房里又蒸出一笼热腾腾的馒头。老妈子把笼屉放在案板上出去了。不一会儿,溜进来一个人影儿。抓起馒头就往口袋里塞。“嘭”的一声,门被推开了。几个长工进来,将那人按倒,劈头盖脸一通拳脚。  “哎呦……别打啦……我不偷了……”  “他妈的……敢到谷家来撒野……”  忽然,一面腰牌从那人身上掉下来。长工拾起来一瞧。愣了,那是进出麒麟宫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人的名字,乐武!  谷家前厅,长工们站列两厢。谷老爷把那面令牌放在桌上。端详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贼。问;“你叫乐武?”  “对,我叫乐武!”  “是麒麟宫里的人?”  “麒麟宫里的杂役!”  “为何跑到我家里来啊?”  “几天前,麒麟宫乱了,我逃了出来。没地方去,就藏到这里!”说着,乐武忽然跪下。“我还有一位小主人,我偷你家的饭菜就是给他吃。”  谷老爷愣了。“小主人?难道是元庆家的小公子?”  “不错,正是那位公子!”  “你把他也藏到我家了?”  在几名长工的陪同下,乐武来到谷家后院仓房。搬开一摞一摞的布料,长工们看到一个蜷缩着的少年人,少年蓬头垢面,双眼无神。衣着虽然华贵,但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了。他正是元庆子浦!乐武抱起子浦,回到前厅。  谷老爷盯着子浦脏兮兮的脸,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乐武忽然跪下。“谷老爷,我们主仆实在没地方可去。你就行行好,留下我们罢!我能干活,什么活都能干。只要给我小主人一口饭吃,我愿意做牛做马!”  谷老爷背着手来回踱步,脸白得像石膏。“我的九天爷爷!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全家呀!如果让城里的贵族知道了,可是掉脑袋的罪啊!不行,你们不能留下来。大兄弟,我谷家是寒族,既无权也无势,你们还是走罢!”  “我们还能去哪啊!”乐武哭了起来。  谷老爷好话说尽,乐武就是不起来,长工们也跟着劝。最后,谷老爷没了办法,从后间取出一吊钱交给他。“我谷家,只能帮你这么多!”  乐武抹去眼泪,把钱放在地上。“心意我领了,但这钱我不要!”  “你就拿着罢,就算我施舍小公子的!”  “谷老爷,你是好人。知道你也有难处,我们这就走!”  “哎呦,你能这么想真是谢天谢地!”  谷老爷亲自把乐武主仆送出去。来到大门口,他先站到街上张望,见没什么人才让乐武和元庆子浦出来,然后把那吊钱交给乐武。说;“大兄弟,知道你是个忠义的人。但事情已经出了,只能怪这孩子命不好。说句肺腑之言,你我都是平头百姓,管不了这天下是非!你呀,带着他早晚把命搭上,到时后悔都来不及。话我都说了,你好自为之罢!”  乐武点点头,向谷老爷拜了拜,带着元庆子浦走了。  天色逐渐暗淡,乐武带着小主人来到鼎都城门附近,再过一会儿城门就要关闭了。他下定决心赌把运气混出城去,但刚走出街口,就见城门卫队向这里望过来,吓得他连忙缩回身靠在墙上,他使劲抽了自己一巴掌。心里骂道;乐武啊乐武,你这个孬种!  一旁的元庆子浦吓得蹲在地上。  夜幕降临了,街上到处是捕快、军士,或骑马或徒步,一队队来回巡逻,驱赶夜不归家的人们。乐武和元庆子浦从一条僻静小巷里钻出来,面前是鼎都大钟楼,旁边的广场上矗立着数十根大木杆,上面好像挂着什么东西。乐武大着胆子凑过去,忽然愣住了!  上面挂的全是人头!这些死人往日都跟南虞家有关系,其中一颗正是他的舅母——那位在麒麟宫陷落前,让他保护元庆子浦出逃的老宫女!乐武几乎爬着逃回巷子,挨在墙根里痛哭失声!元庆子浦呆呆地望着他。乐武抹去眼泪瞪着他,子浦知趣地移开视线。  “你瞧什么,要不是你,我能落得如此凄惨么?”  天亮了,乐武和元庆子浦在墙根里整整坐了一夜。偌大的鼎都城又恢复了活力。钟楼下面,来回走路的行人逐渐增多。乐武站起来,一把拉起元庆子浦!他们穿过好几条街,来到一间简陋的、鲜有顾客光临的茶馆门前。  乐武对站在门口叼着牙签的男人说;“你是掌柜的么?”  男人斜楞他一眼。“何干呐?”  “我问你是掌柜的么?”  “我是掌柜的,你小子到底要作甚?”  “你们还做生意么?”  男人打量乐武,然后目光落在元庆子浦身上,最后扫了一眼街口  “现如今这天儿不太好,价钱肯定不如以前那么高,你要做?”  乐武点了点头,拉着元庆子浦走进茶馆。不一会儿,他一个人走了出来,摸了摸口袋里的银子,长叹一声步向街口。  在鼎都城里晃悠了一上午,乐武的心始终忐忑不安。走着走着,竟然来到了自家的巷子口,只见家门前侍立两名全副武装的御林军,吓得他掉头就跑。他找到一间饭馆,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直到晚上打烊才晃晃悠悠出来,踉踉跄跄迈着步子,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嘴里骂骂咧咧。  “妈的,大贵族都该死!都他妈的该死!”  越骂心里越难受,最后哭了起来。夜晚,他回到钟楼下面的小巷里。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钟楼大钟正在报时辰。乐武猛坐起来!发疯地左顾右盼,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然后捂着嘴,仿佛被恶毒的诅咒击中。许久之后,他扶着冰冷的墙壁站起身冲出巷子!  简陋的茶馆门外,依旧站着昨天的男人,看着乐武跑过来。笑着说;“怎么,又来做生意?”  乐武使劲把那锭银子甩在他身上。“把孩子还回来,我不卖了!”  男人急了,唤出两个伙计把乐武按倒在地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骂;“娘的,你小子吃了豹子胆,敢在我这儿撒野!爷爷我就是吃这碗饭的,你这样的我见多了!现在后悔了,卖时想什么来着?”  浑身是血的乐武被丢到巷子口。他爬起来,走进一家饭馆,立刻就让跑堂的给轰了出去。最后,他直接找到酒铺,点出半吊钱,买了整整一坛酒,再一次把自己灌得人事不知。  醒来后,他发现躺在大钟楼下面。舅母那干瘪、狰狞的脑袋正在不远处俯视自己。他低下头不忍再看,一瘸一拐爬上百尺高的大钟楼。眼尖的望见钟楼上有人,大叫起来;“哎呦呦……九天众神呐……那人莫不是要寻短见!”  呼呼啦啦,钟楼下面围满了人!大伙儿高声劝着,但乐武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捕快闻讯赶到,可当他们爬上钟楼时,乐武已纵身跃下!围观众人纷纷闭起眼睛。钟楼广场上,又多了一条亡魂!
  东州幽国双鱼郡,盐湖湾码头。巨大的帆船“海夜叉”号进港了。玄陵洲没有给船只命名的惯例。这是一艘东方货船,船体上绘满各种诡异的怪兽,特别是船帆上那只凶神恶煞的夜叉,在玄陵洲任何庙观都不可能见到。  船老大吹响刺耳、拖着长音儿的号角,奇装异服的水手们跳下来开始卸货。他们带来了香料、棉布、矿石,还有数不清的各种各样的骨质饰品,以及上百把锋利的东方弯刀。码头官员清点完货物,对那位看起来凶残无比的船老大说;“停靠几日?”  “十日!”船老大用不太流利的夏语回答。  “有人货,回航时要不要带上?”官员警惕地扫了一眼周围说。  船老大没有做声,手缩回袖子里。码头官员会意地把手伸进去。两人就在衣袖里谈起买卖。一番点头晃脑交易完成。  十天后,满载玄陵洲商品的海夜叉号开出港湾。盐湖湾码头渐渐远去。水波在船舷两侧分开,形成两片白色的不断变大的浪花儿。东方人要赶入冬前的季风驶入大沧海,然后飘洋南下返回故土。  船老大一面指挥舵手,一面用东方语言对身边的老水下命令。老水手应了一声,下到船舱厨房熬了整整五锅热汤,分装在30只竹筒里,接着下到船舱最底层,来到一口大笼子前。里面关着一群十一二三岁的少年。他们全是从玄陵洲各地被拐卖到盐湖湾,然后被卖上船的孩子,也就是码头官员所说的人货。老水手打开笼门进去,把竹筒分发给少年。  “喝吧,”他操着一口流利的夏语说。“喝完你们就不晕船了!”说完,转身准备走。  一名少年站起来拉住他。问;“我们要去哪?”  问话的,正是元庆子浦!  老水手一把将他推了个跟头,吓得其他孩子们抱成一团。  “给我老实点儿,臭小子!再过30天你们就全在沙敏洲了!”  元庆子浦爬起来。又问;“沙敏州离九天有多远?”  老水手笑了。“你这小子是个傻子吧?沙敏洲不信九天!”  “那信什么?”  “信佛!”  “佛是何物?”  老水手被问住了,想了一会儿。回答;“类似神仙的东西,但比神仙更有人情味儿!”然后瞥着元庆子浦,似乎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踱到笼外锁上门走了。  驶入深海后,帆船摇晃震颤起来,在船底更显得尤为剧烈。刚开始孩子们还能忍受,但时间越久越觉得天旋地转,许多人把晕船汤和食物吐了出来。他们躺在脏兮兮的底舱,晕得死去活来。元庆子浦抱住双膝强忍着眩晕,一遍一遍默念九天众神仙的名字。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爬过来,摸他的衣角。问;“你穿的是什么?”  “衣服呀!”  “不对,我娘说过,这是帛!”  小男孩十分瘦弱,眼睛大到与面部不成比例,他轻轻摸着子浦脏得不成样子的衣服。说;“在雪国,只有贵族能穿这种衣服,你也是贵族么?”  元庆子浦摇摇头。“我不是贵族,但贵族们都侍奉我的家族。”  小男孩趴下去不再说话了,也许是晕船所致,也许是被什么疾病折磨,总之再也没能抬起头。  第二天,老水手扛着竹筒又来了。看到笼子里全是呕吐物,气得大喊大叫,找来十几根扫,把让孩子们起来打扫干净,但孩子们连站都站不稳,他气急败坏地用鞭子抽打他们。  元庆子浦抓住他落下来的鞭子,指了指那名最小的男孩。  “他整夜都不动一下!”  老水手探了探小男孩的鼻息。骂道;“娘的,真是个短命鬼!”不大一会儿,又来了两名水手,把小男孩拖出笼子丢进大海。  晚上,帆船进入一片平静的海域。老水手扛着馒头、咸菜干还有一些淡水来到底舱。他一面把食物分发到孩子们手里,一面说;“如何呀,小鬼们!不晕了罢。知道我们到哪了么?”  孩子们纷纷摇头。  “嘿嘿,我们已经进入了小沧海。这片海,既不归神管也不归人管!知道这里有何物么?”  孩子们又摇头。  “专门吃小孩儿的海妖。还有穷凶极恶的六眼海怪。知道六眼海怪最喜欢吃什么——小孩的内脏和脑子!”  看到孩子们吓得直哆嗦,老水手自鸣意得地笑了。  “如果晚上安安静静地睡觉,海怪就不知道你们在船上。”说着,忽然打了元庆子浦的脑袋一下。“特别是你,不想成为海怪的点心,就老实点儿!”  元庆子浦说;“根本就没有海怪!倘若有,也早被九天神明收拾了。”  “他娘的,”老水手又打在他的脑袋上。“真该把你这小王八蛋绑在桅杆上,让你见识见识大海的厉害!”  夜里,小沧海没有出现海怪,但却出现了海盗!一艘像大蜈蚣似的排浆船趁着夜色靠近了海夜叉号。这种船是海盗们劫掠海上的专用船只,船头装有坚硬的撞角,一声巨响,海夜叉号的一侧船体被撞穿了,冰冷刺骨的海水顺着窟窿眼灌进船舱。孩子们大声呼喊求救,但没人想起他们!甲板上已经乱了,海贼们攻上了船,他们是小沧海最声名狼藉的海盗团——血金团。  很快,又有一艘蜈蚣船撞了过来!一位披着朱红斗篷的男人率先登上甲板,他就是血金团的团头,金悟竹。海贼人多势众,没一会儿就攻陷了甲板,金悟竹亲手斩杀海夜叉号的船老大,把他的脑袋掷向漆黑迷茫的大海,甲板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金悟竹对弟兄们说;“去,把舱里的财货全搬出来。”  一名海贼从船舱里钻出来。“大团头,船上有批人货!”  29名少年,被押到甲板上。金悟竹望着少年问;“知道我们是何人么?”  少年没有一个吭声,他对左右说;“兄弟们,告诉这帮小鬼我们是何人!”  “我们是他妈的海贼!”  “专门干杀人越货的营生!”  随后,一阵哄笑!金悟竹抬起手,属下们乖乖闭起嘴。  “六国法律都禁止贩卖人口,没法子带你们回玄陵洲。带上你们不仅要消耗粮食,还换不来一个子儿。所以,你们今天都要去海里喂鱼。这怨不得我们,只怪你们命运不济!我说的话你们可听懂了?”  孩子们全吓哭了。只有元庆子浦跪在甲板上,默默向九天神明祈祷。金悟竹注意到他。就问;“你!怎么不怕死?还是说你是个小妖怪,海水淹不死你。”  “九天众神会搭救我的!”元庆子浦瞪着他回答。  “原来是个信九天的小鬼!”  金悟竹过来,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嘶声力竭地咆哮。  “我告诉你臭小子,这世上根本没有九天!倘若有,你也不会沦落至此。我也不会成为大海贼,我的弟兄们更不会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  他气呼呼地摆了摆手,元庆子浦第一个来到甲板尽头。海上忽然响起噼里啪啦的动静,好似无数浪花儿在船下翻腾,借着月光,只见密密麻麻的飞鱼从海面经过,前仆后继数不可数。有的甚至跃出水面,一跃便是一丈高。海贼们从未见过这等怪事,一个个瞠目结舌。  “这就是九天派下来的仙灵,”子浦说。“专程来搭救我的。至于你们——都得死!”说完,就要跳入大海。身后的海贼一把拉住他。“小神人,我们知道错了!还请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说着,都跪下了。  金悟竹也被镇住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元庆子浦!”子浦回答。  “元庆,你是景国人?麒麟主元庆尚是你什么人?”  “我父王!”  “你祖母姓什么?”  “南虞!”  金悟竹拜倒在地,涕泪横流。“小公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元庆子浦困惑地摇了摇头。金悟竹继续说;“当年两后之乱,王妃佐光泪击杀王后空灵梅,也就是你的母后。这事公子可记得?”  元庆子浦点了点头。“当时我年幼,这件事听祖母说起过。”  “佐光一门举族谋反,围麒麟宫逼死你父王。和你父王一起殉葬的还有一位大臣。公子听说过这位大臣么?”  元庆子浦想了一会儿,惊愕道;“金悟大宏!你是金悟家的儿子?”  “不错,在下正是金悟大宏之子,金悟竹!”  “可佐光谋反并没有成功,你怎会沦落至此?”  “公子不知,我金悟家是小贵族,没有封地。宫变当天便受到冲击,全家几十口尽被诛杀。惟有我逃了出去。后来流落到东州,当起了海贼。”  说完,金悟竹嚎啕大哭。哭了一会儿问;“公子为何被卖到船上?”  元庆子浦也跪下来,掩面而泣,把前后发生的事讲了一遍。金悟竹听完咬牙切齿。  “公子日后有何打算?”  “不知道!”  “不如先跟着我罢。只要有一条命在,早晚能杀回鼎都报仇雪恨!”  元庆子浦点头同意。金悟竹又问;“公子真的可以呼唤九天神明?”  “不能!”  “那为何能唤出鱼阵?”  “是我的诚心感动了九天!”  甲板下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那是船底龙骨开裂的响声。灌进了太多的水,海夜叉号快要沉没了。金悟竹下令,把抢夺的财物和被拐来的孩子一并带上,然后和元庆子浦跳上蜈蚣船。他们丢下那即将沉没的帆船,向大海的另一端驶去,那是海贼旗舰所在的方位。
  四、  鼎都之变已过去了一个多月,麒麟宫王座厅内,元庆子业坐在麒麟宝座上。作为景国的王,这是他君主生涯的第一次朝会。他的外公佐光合林站在一旁,以太宰的身份辅佐他。臣班中,为首的是吉墨延。他身后站着司令归。再往后,是司令归的两个儿子。新朝廷得以建立,兄弟俩立下了汗马功劳。  大殿中,依旧青烟缭绕。腾云驾雾的麒麟浮雕依旧狰狞可怖。佐光合林目空一切地扫向台阶下那一张张阴晴不定的脸,最后和吉墨延交换了眼神。  “王殿中没了女人的气息着实让人感到舒爽不少!”  “特别是老女人的气味儿!”  吉墨延大声附和道。司令归望向身后臣僚。短暂的缄默后,所有人都笑了。仿佛控制群臣笑器官的闸门儿掌握在他手里。  “好了!”佐光合林摆了摆手。  王座厅内变得鸦雀无声。他看向宝座上的外孙。元庆子业站起来。  “孤王今日得以上位麒麟宝座,全仰赖诸位卿家!我宣布,从明年起各家封地免去一年税赋!”  工相白里景辉站出来。“王上,臣下有一事不明。南虞家的封地免不免?”  吉墨延回头瞥着他。“工相不必操心,怀泽郡的南虞乡已被夷为平地!姓南虞的都死了,还谈什么免不免税!”  朝会结束,佐光合林坐在王座厅后殿闭目养神,已经没了朝会时的趾高气扬。吉墨延来到他面前。“不能再等了,现在必须立刻出兵裕山!”  一旁的司令归端起茶。  “出兵?拿什么出?鼎都城里算上捕快不过4000人。裕山那儿可驻着上万大军!”  “他们没有统帅,一盘散沙。此时出兵一举可破!”  “延公啊,我们现在已经名正言顺。再兴杀伐,恐怕就人心向背了。”  “名正言顺?王太子元庆子浦连个影儿都没有,宓太后更是不知所踪!倘若那老妖妇逃到裕山,上万大军立刻变成她的爪牙,到时她带兵杀回鼎都,我们如何抵挡?”  “怕什么,贵族都支持我们!”  吉墨延笑了。  “我的司令大人,贵族只支持他们认为能获胜的一方。我们不过暂时取得了优势而已。还不足以让他们铁了心站到我们这边来。”  佐光合林睁开眼。  “吉墨老弟,我赞成司令大人的话。以目下的局势来看,贵族并没有反对我们。不反对就是最大的支持。而裕山的军队!你别忘了,那是元庆家的。我派出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很快裕山大军就会知道新王即位的事。至于南虞,他们已经失势。用不了多久,太后的首级必将送达你我面前!”  吉墨延半晌无话,皱着眉来到窗边。外面干冷干冷的,第一场雪已经迫在眉睫了。
  一天,南虞纯搀着姑母来到小院里。举目望去,远处近处一片萧瑟。  “冬天来啦!我的身子骨总算是挨过了这一劫。”  “姑母大病初愈,还是回屋罢。”南虞纯说。  “走,扶我去看看易安。”  西屋,易安躺在炕上。他背后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却一直不肯下地。宓太后走进来,见易安大被蒙头,呼呼大睡。问;“他睡了多久?”南虞纯回答;“几乎天天都在睡觉!”  站了一会儿,南虞纯道;“姑母,有件事我必须说。元庆禅死了!”  “啊?”宓太后愣了。“在我患病这段时间?”  “不是!侄儿猜测恐怕是在鼎都之变以前。”  “你如何知道?”  “老丈家的儿子在太宰手下当兵,他们逃回来时说的。”  “大奶奶,该进药了!”小洛明端着药碗跑过来,宓太后眉头蹙在一起,摸着他的脑袋瓜接过药碗,然后又放下。“今天先不喝了。”  夜里,老汉一家睡下了。宓太后也睡下了。南虞纯和小洛明也睡熟了。易安从炕上做起来,穿好衣服,抓起墙边的宝剑走出屋,蹑手蹑脚穿过厨房时,老汉一家正发出阵阵鼾声。  夜空繁星闪烁,易安站在院子里吐出一团哈气,刚出大门口,听见后面有人喊;“南虞安!”易安回过头。只见宓太后披着斗篷站在篱笆院内。  “妳叫我什么?”  “南虞安!”  “我不稀罕南虞家义子的名份!目下你们已经脱险,而我也该走了。”  宓太后追出来。  “你曾说过,有恩报恩,有债偿债。当日你没能助我们姑侄逃出天基观,反倒让我们所救才捡回一条命。我来问你,这到底是谁欠谁的恩?如今夹着尾巴要走,是男儿大丈夫所为么?”  “没想到,当今太后竟如此巧舌如簧!我拼死力保你们,才落得身负重伤,可是并没有求你们救我。”易安望着她披满月光的身影和模糊不清的面容。“太后,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并非嫌弃南虞家,而是上中州恐怕再无安宁之日。我不想卷入这场是非!”  说罢,头也不回地隐没进夜雾中。  雪花飘飘洒洒落下,天上地下一片白茫茫。宓太后姑侄收拾妥当,带着小洛明坐上一架牛车走了。老汉一家站在院门口望着。宓太后也回头望着他们。忽然,老汉追了几步跪下来。喊道;“太后,一路保重!我们盼着你重回鼎都!”  车上的人都愣了。宓太后扭回脸,落下了两行泪。  漫天飞雪模糊了前方的路,拉车的黑牛哞呜、哞呜地叫着,与车轮碾过硬邦邦的土道发出的吱嘎声一唱一和。偶尔可见路旁兀立的老树,光秃秃孤零零,}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cf幸运玩家5折优惠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