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80后脱口秀微博11点准时去王导微博、为什么不选劫~~

  阳春三月,天朗气清,若耶溪流清澈无暇,两岸云蒸霞蔚,恍若幻境一般。  不远处一叶竹筏伴着悠扬的笛声顺流而下,紧随着两只白鹤徘徊于低空翩翩起舞,逢笛音高亢处时伴声声鹤鸣。  至近处一看,此筏竟非普通用竹,每棵竹竿零星棋布着紫色斑点,煞是别致,居然是用湘妃竹造作的。  相传上古尧帝二女娥皇、女英共作舜帝二妃,是为湘夫人,千里寻夫至九嶷山闻舜帝崩殂,伤心之至,抱竹痛哭,流泪成血,落竹化斑遂成湘妃竹。此竹因有帝妃血泪之灵气,故可以辟邪。  云纹紫斑竹因糜其稀少,又是湘妃竹中的极品,世人取之为材造器,甚是惜料,用作扇骨文玩也非寻常,豪富官宦斫作家具亦极属罕见,眼下此竹筏却通体皆为此料。  而更绝的是,竹筏前部正中,由星星点点的竹斑错落有致地组成一幅紫色麒麟徽记,图案上的麒麟也随着竹筏行进速度,影影绰绰地做慢步行走状。  此竹筏正是阳明宗教尊柳彻所乘,而麒麟标记也正是阳明宗的教徽象征。赫赫神兽,不怒自威!  竹筏居中立着的柳彻一袭白色长衫,仙风道骨,轻摇羽扇,但此刻却面色略显凝重,出关时应有的轻松畅快感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节奏明快清扬的笛声,就是由柳彻身后右侧站着的浅蓝色长衫少年吹奏出来的,约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颀长,面如冠玉,五官棱角分明,眉宇间隐约透着一股略稚嫩但又坚韧的英气。  此刻少年似乎直觉感应到,教尊一直泱泱不畅的情绪无法用明快的节奏去激扬,遂在不经意间放缓更变了曲调,将王籍诗中“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那种忘情于山水之中的静谧恬淡,表现得如入化境。  两只白鹤也若通曲意,轻振双翼飞行至半空之中,盘旋前行。  柳彻闭关三月,虽法力精进至九重“万岁登封”,可仍未突破至最高九重九境界之“万岁通天”,实为憾事,但曲中的意境逐渐将他心中的不畅渐渐隔离到九霄云外去了,凝重的面色也舒展开来。  此番景色人物,远远观去,分明一幅活生生的丹青画卷。  一曲吹罢,少年右手持笛往身后一挥,两只白鹤见状,径直从空中飞下,个头略大的雄鹤收翼落在竹筏前部,雌鹤用则长喙衔了笛子降落在少年身后。  “郎瑛,你用黄杨木新做了笛子?”柳彻悠悠问道。  “师尊,请恕罪,弟子正要向您禀明此事。”少年躬身答道。  “嗯,说吧。”柳彻说道。  郎瑛直起身来,愧疚地说道:“师尊,痴音玉笛被盗了”。  “哦?”柳彻一惊,随即释然,没有任何要责备郎瑛的意思,只是抬起左手,将羽扇一挥,在面前祭起觅踪神舆宝鉴。  宝鉴是一幅金色光线勾绘的地图。  柳彻在图上会稽山处用手指写下“痴音玉笛”,随即四个字化作笛子图形在图上盘旋游动。  这时候,图上会稽山的区域愈来愈小,随之阳明紫府的范围也在慢慢缩小,逐渐的一幅华夏疆域全图呈现出来。  图上的笛子跳跃出会稽山结界范围之后,就突然开始茫无目标地四处穿梭游荡,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忽然组,玉笛在图上消失了,柳彻和郎瑛都吃了一惊。  本来在痴音玉笛上面,柳彻是封了麒麟锦印的,印记和觅踪神舆宝鉴有灵犀感应,即便是天涯海角也寻得到。  这个法力烙印,世上能消弭的也只有一人而已。  难道是她?她还活着?  她现在在哪里?她为什么要盗玉笛?这两个疑问或许比丢了玉笛更令柳彻困惑。  所有痛苦的回忆往往比美好的回忆更令人念念不忘……  看着眼下玉笛线索暂时没有答案,郎瑛没有追问为什么,怎么办之类的愚蠢问题。  他只是轻轻唤道:“师尊”。  很简单的两个字当,把柳彻从大惑不解的谜团中拉了出来,而且没有让他产生一丝厌恶反感。  揣摩一个人的心思的确很难,这个少年把握的竟如此之精准。  柳彻挥动手中羽扇将觅踪神鉴收了,顺势岔开话题问道:“瑛儿,我刚入关不久,在麻谭静修时感应到关中那边方位发生极大震动,难道是地震了?  “启禀师尊,的确是陕西华县那边发生大地震了,仙佐和仙佑两位仙尊还派大师兄带了些弟子,携了大量本教药物去赈灾。”  “灾情如何?”柳彻关切问道。  “据大师兄回来讲,华县及附近四县受灾最重,哀鸿遍野,惨不忍睹,河南,山西,陕西三省九十七州均受损严重,伤亡人数可能要比史书记载的任何一次大地震都要多。”郎瑛叹气答道。  “震区可有异象显现?”  “大师兄听闻当地幸存的世代守陵乡民说,乾陵震时突现五彩异光,所在梁山山脊开而复合,无字碑前夜夜鬼嚎。”  柳彻不由一怔,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他突感到肩上的担子格外沉重,只能希望尽快多培养出一些得力的弟子来共同分担,突然想起本来打算要问的头件事情来。  “瑛儿,兰亭传习盛会筹备进展如何?”  “启禀师尊,已委托各个书院在当地考试选拔少年才俊,进展一切顺利,只是有些异邦少年也要报名参加,着实令人犯难,所以只好等师尊出关定夺。”  “这倒是有些意外,都来自哪些番邦?”  “有蒙古的少年在大同书院报名,倭国的少年在渤海书院报名,番属国高丽的少年在渤海书院报名,他们的托词口径似乎都很一致,说什么要书院秉承孔圣人的‘有教无类’。”  “的确是个极好的理由,只要是真心求教、学习知识倒也无妨,只是怕别有用心,到时候必定要徒增祸端。”  柳彻虽是这样说的,但是他也实在找不出一个好的藉口驳回那些报名请求。  看来孔圣人的话的确放之四海而皆准了。  “师尊,不妨先让他们报名选拔,或许他们只是好奇逞强,或者是为了顺便游历中华名山大川慕名而来,这样,或许他们在书院的选拔中就被淘汰了。”郎瑛劝道。  这是眼下权宜之计了,否则的话只会被世人嘲笑。  “我也是这么琢磨的,倘若他们真的在两次选拔中胜出,留在我们阳明宗内学习,那时暗中多让弟子们留意他们言行便是了。”柳彻缓缓说道。  “师尊所言极是,区区小事就包在我和诸位师兄师弟身上了,师尊但放宽心,不必太多劳神。”郎瑛微笑着答道。  “小小年纪,不思进取,尽学些油嘴滑舌吹牛皮的本事。”柳彻微微正色道。  “弟子知错了,弟子也是想为师尊分忧解难而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请师尊勿怪。”说这话的时候,郎瑛的表情倒是有点赖皮的样子。  “若真心想帮为师解忧,你就好好振作起来,别一天吊儿郎当的样子,惹得众人背后颇有微词,老是嫌我溺爱袒护于你。”这句话道出了柳彻心中的苦衷。  柳彻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郎瑛深知柳彻这是苦口婆心的规劝,随即收敛了神色,诚惶诚恐地屈身许诺道:“弟子一定谨言慎行。”  “你在本教弟子中天赋是极好的,所以为师把你留在身边,无奈教中事务繁杂冗多,一直没有抽出多少精力教诲于你,说起来为师该负极大的责任。”柳彻自责道。  “师尊何苦自责,罪在弟子读书爱博不专,练功敷衍逶迤,愧对师尊厚爱。”郎瑛赶忙惭愧应答道。  师徒三月未见,言语中竟不知不觉引向了这么严肃正经的话题。
,  柳彻不想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随即平静了神色,亲切的问道:“你最近在读什么书?”  “回世尊,弟子这几日正读南朝刘义庆编撰的《世说新语》。”  “不错不错,汉末魏晋名士高风雅量在此书中比比皆是,值得细细品读玩味。”柳彻赞道。  眼前山光水色历历游目,郎瑛心中倒是不能平静下来,反倒“涤荡生层云”,油然想起书中开篇那几句来,竟忘自出声沉吟:  “陈仲举言为士则,行为世范,登车揽辔,有澄清天下之志。”  柳彻听到,回首斜视一眼,随即转过头来微微一笑,似乎已意有所属。  突然,一声鹤唳,打破了这暂时的宁静。  郎瑛抬眼望去,一道彩虹劈空而来。  “师尊,快看,长虹贯日!”郎瑛脱口惊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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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笑语茶香  “哪里哪里,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专门款待贵客用的。”郎瑛轻声辩解道。  “既然是好茶,你为何不喝?要么我端起来喂你喝吧,小师兄。”她步步紧逼戏谑道。  “我喝,还是我自己来吧”,郎瑛赶忙答道,然后马上端起茶杯转过身来掀开盖子一饮而尽,只觉得今天的茶水淡的和白水一样寡而无味。  谁知心不在焉,慌乱中茶杯略斜了点,饮得也急,竟有大半茶水泄了出来洒在身上,真是狼狈不堪。  只好转身赶快把茶杯放在几上,然后去拾掇身上的水渍。  “呵呵,你那是喝茶吗?你那是在饮牛。”她咯咯小声笑道。  郎瑛现在除了惧她,更开始厌恶她了,她实在太讨人厌了,他恨不得她们马上办完事情滚回自己本门去。  “呆子,给你”,一袭黄色手帕随着一只纤纤玉手递到郎瑛的怀前。  还是那种微妙的幽香味道,不过这次更加浓烈些。  刚才饮茶时,他还以为自己的嗅觉和味觉失灵了。  这下验证,原来是自己的心智失灵了。  接还是不接?  当然先把最坏的结果考虑了。  不接,万一她不肯拿回去,被众人看了那更尴尬。  郎瑛预料她能做出来,她也敢做出来。  所以郎瑛横下心来,不再犹豫,把手帕接了过来,坦然自若地开始擦拭衣服上的水渍。  其实郎瑛和她都知道,那些水渍眨眼间早已散开渗透到衣服里了,擦与不擦都不碍事,反正一会就自然蒸发掉了。  关键是她喜欢进攻,而且更喜欢看到郎瑛如何防守。  郎瑛低头不停擦拭,不敢去抬头看对面同门的眼神,他猜想,如果他们看见了,肯定会把这当成笑谈的传出去。  郎瑛其实心里更多思考的是如何把手帕还回去,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大概就是如此。  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一个动作附加一句话而已,或者是一句话附加一个动作。  对,郎瑛有这个勇气吗?  暂时没有,很漏气。  只能重复的擦拭,给自己时间来把勇气注满。  “傻子,再这样擦下去你衣服没破,我手帕倒是先破了。”粉衫女子讥笑道。  这话对于郎瑛来说就像及时雨一样,他赶忙顺水推舟将手帕还了回去,激动的说了声“多谢”。  粉衫女子伸手去接,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传递手帕的时候她的指尖和郎瑛的手指轻轻触了一下。  两人各自紧忙收了手臂回去,都满面通红。  郎瑛感觉脸红得都快烧到脚心上了,心跳得扑通扑通的。  再看对面那两位小师兄满脸的羡慕妒忌恨,他知道,今天这笑料足够在同门师兄弟中沸沸扬扬好几天了。  宝座上的柳彻看着这些,并不意外,也不生气,倒是有点失笑,好像在郎瑛身上看到了年轻时候自己的影子。。。  柳彻不想再让黄衫女子折腾了,这样下去郎瑛会“惊慌失措”的。  他要替郎瑛解围,毕竟今天还是要处理应对许多大事的。  “咳咳”。柳彻轻做咳嗽两声。  众人这时收敛了神色,各自一本正经端坐。  这两声咳嗽对于郎瑛来说就好像是猴子搬来的救兵一样,暂时他不会受到她的戏弄了。  本来郎瑛对她厌恶的要死,横空出了个手帕,反倒弄得他有些意乱情迷了。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多情?  “师太掠虹划空而来,想必有甚急之事吧?”柳彻望向靖依师太这边问道。  师太起身迈步走到台阶下,面对靖依回答道:“教尊,我教突遭劫难,所以携弟子远道前来避祸。”  “哦?”柳彻惊道。  “今日早上,我正带着众弟子做晨课,忽然,一伙女倭妖乘风而至,口口声声说要借我的掠虹剑拿回去把玩几日,我自是不给,话语不和便战在一处。”  “嗯。”  “没想到那为首的女倭妖法力超强怪异,我虽凭借掠虹剑威力也不能取胜于她,眼看内力消耗殆尽,我遣散与她们厮杀的众弟子,只带了三名贴身弟子借机驱剑掠虹逃离到此。”  “倭妖究竟有何神力能抵挡掠虹剑的强大剑气?”柳彻诧异道。  “教尊你是知道的,掠虹剑虽属神兵利器,但是它的威力随持剑者的内力变化的,对于普通常人来说,反倒不如一把砍柴刀锋利称手。”靖依师太答道。  “难道你近些年功力一直没有进展?”柳彻关心道。  “不瞒你说,何止没有进展,差点走火入魔,反倒退步了好几重。否则的话,岂能让倭妖如此逞强?”靖依师太白了柳彻一眼,愤愤幽怨道。  四目相遇,柳彻眼神闪电一般闪转飘离,身子还不自在地微微动了一下。  “咳咳”。柳彻又轻轻咳嗽两声。  黄衫女子关注到这些后,转头看着郎瑛浅笑了一下,而此刻他好像也在纳闷柳彻的表情动作。  “师太,你教中经此一难,不知道伤亡情况如何?”柳彻问道。  “那些倭妖还算有点仁心,没下死手,加之我平日里教授弟子隐遁之术又极其严苛,所以她们都是负伤四散逃离了,应该没有性命之忧。我凌空后回看了一眼,只可惜好好的山庄被倭妖纵火焚烧了,唉。”靖依师太叹气道。  “师太,你传递消息让其他那些弟子们来这边重新集合,就到我教那边的仙暇山庄修行居住,意下如何?师太。”  “也只好寄人篱下了。”靖依师太酸溜溜地答道。  “师太误会了,这也只是暂时的,我意思是等除了倭妖后,你重新修葺山门,便再搬回去,这样更平安稳妥一些。”柳彻微笑着解释道。  “你让我搬回去我偏就不搬了,哼,若不是你当年……”  没待靖依师太把话说完,柳彻赶紧插话止住,满面赔笑道:“师太不搬也好,反正仙暇山庄那边景色秀丽,适宜修行,师太想住多久都无妨。”  听了此话,靖依师太心里倒是一暖,便不再想继续拿话揶揄他了。忽而转念,差点把另一件大事忘了,遂道:“教尊,此次倭妖为掠虹剑来袭,现在我已无能为力守护此剑,想先把剑托付贵教代为保管。”  “也好,倭妖行事诡异,看来我也得重新布置防范,以应不时之需了。”柳彻答道。  靖依师太听罢,便转身向她的大弟子道:“瑾妍,拿掠虹剑过来。”  “是,师太。”韩瑾妍边回答边起身,走到师太近前,解下腰带上一个皮质剑囊,从里面款款取出一把宝剑来。  极其古雅的一把剑。  剑鞘是髹了朱漆的,只是经历岁月久了,漆面都斑驳了,甚至有了丝丝裂纹,白玉剑格,剑格没有任何纹饰,剑柄用五彩丝线缠绕,精钢剑首处嵌着一块似玉非玉的宝石,灰蒙蒙的没有任何光泽。  然此剑来历不凡。  唐明皇时,公孙大娘舞剑雄妙,誉满京城,草圣张旭看完她的剑舞之后,茅塞顿开,成就了落笔走龙蛇的绝世草书。  吴道子观看后,体会到了用笔之道,成就了画圣至尊地位。  连诗圣杜甫都写诗《剑器行》回忆赞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件舞动震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她的弟子李十二娘后来将此技传于洛萱,洛萱与吴道子弟子申涛结为伉俪,二人在天姥山云游时,偶得几块七彩神石,遂请当时冶剑大匠阮宪,煣了精钢冶剑,而当剑身焠水时,一道彩虹掠空划过,遂起名掠虹剑。  洛萱和申涛二人奉此剑为至宝,日日研究,发掘此剑威力,洛萱以公孙大娘的《西河剑器》、《剑器浑脱》、《裴将军满堂势》为基础,又结合申涛承袭的吴道子画法秘笈,夫妻合璧,共创画剑宗,将掠虹剑一脉相传。靖依师太便是现任掌门。  仙佐仙佑和那边三个弟子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这把剑。从外观上,显然看不出来它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  只有郎瑛呆呆傻坐在圈椅上,漠不关心地凝神思考着。  他觉得最近一连串的突发事情虽然件件独立,但总是隐约觉得似乎又有所关联。  “郎瑛,你将剑收了下去。”柳彻道。  郎瑛想事情入神了,竟没有留意到柳彻的话。  黄衫女子扭身推了他一下。  郎瑛打了个激灵,看着众人都望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黄衫衫女子忙道:“小师兄,你师尊让你过去拿剑呢。”  郎瑛赶紧起身,走到韩瑾妍面前,她很不屑的看了郎瑛一眼,怒怒地将剑双手捧在他胸前。  郎瑛看见韩瑾妍的眼色神情,只装作熟视无睹,很利落的单手擎了剑,然后用双臂环抱,斜在怀里,韩瑾妍白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柳彻知道郎瑛刚才走了神,所以重新嘱咐道:“郎瑛,你将剑先收了下去。”  “是,师尊。”郎瑛躬身道。  然后转身直径往门外走去。  忽然,门外有弟子大声喊道:“快看,妖风来了!”
  第四章 飙风骤至  郎瑛听见喊声,赶忙止住脚步,向门外望去。只见,远处一股黑色龙卷凌空旋转着,朝龙瑞宫方向疾速而来。  他转身回首往外一指,对柳彻道:“师尊,你看。”  然后,倒步侧立在门槛内,紧紧环抱着掠虹剑。  殿内其他众人都朝外望了一眼,然后转过头来,把目光都集中在柳彻身上。  柳彻神色坦然,起身拂袖,走下台来,带着众人向门外走去。  待他快要走到平台中心时,龙卷风已穿过石阙,呼啸而来,而且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膨胀的体积也愈来愈大。  飞速旋转的气流,无情地撕扯着龙瑞宫周围的一切人和物,萧杀至极。  一些普通修为的弟子们已经被吹得头发乱飘,快睁不开眼来,衣服更是凌乱不堪。  竖立在宫前的阳明教麒麟旗杆也被吹得摇摇晃晃。  柳彻泰然自若,只是面色逐渐添了一抹厌恶反感之色。  他缓缓抬起双臂,平置在腹前,左手掌心和右手掌心交互摩挲,然后展开双臂,向前做环状,口中念道:“立壑!”  环绕着妖风外径,一座座峭壁平地而起,转眼形成一个盆地,把龙卷风团团包围,隔离在内。  “流涛!”柳彻又念道,然后举起双手,垂直往下一拉。  随即,万千条银色瀑布从山顶咆哮涌下,势如千军万马,须臾间,盆地内波涛汹涌。  盆地内水位疾速升高,水浪从漏斗状的妖风底部开始吞噬,形成下沉式漩涡。  龙卷风的高度随着漩涡的旋转速度逐渐降低,环形峭壁也合着妖风高度的愈降愈低。  片刻功夫过后,山水和妖风消逝殆尽。  而龙卷风里面隐着的一些倭族装扮的女子,也开始从头到脚显露出来。  为首的约摸二十来岁,面色冷艳,身侧随一戴犀皮漆面具侍女,身材曼妙,右手握一把寒光夺目的薙刀,余下十个女倭,分两列呈雁字排开,个个手持精钢素枪,煞气十足。  “阳明教尊恕罪,今日有幸领教流涛立壑,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之至!”女倭首笑道。  柳彻面沉如水,质问道:“我教与倭国素无交往,尔等何人?无邀贸然而至,所为何事?”  “教尊,我们乃是扶桑红叶狩门下,近奉宗主之命,来中土向师太索借掠虹剑一用,没料到言语上有些误会,后来的事情想必教尊也知晓了。”女倭首答道。  旁边仙佐反唇相讥:“一派胡言,镇派之宝可是随随便便借来借去的,明天我去你门上讨借神器拿回来把玩,你也会乖乖奉上?”  女倭首轻蔑冷笑,反驳道:“只要你有那个本事,未尝不可。”  仙佐被她一激,勃然大怒,正欲飞身跳出行列去与她会斗。谁知大弟子唐钦岳领先一步,已飘身至其近前。  唐钦岳眉清目朗,风度翩翩,再加上又是柳彻嫡传首徒,所以傲视同侪,自然不把女倭放在眼里。  “倭妖,你无端挑衅,欺我中土名派,妄图抢夺神剑不遂,伤人焚山也就罢了,居然斗胆冒犯阳明紫府圣地,我看尔等是想来无回了,哼!”唐钦岳厉声喝道。  “何为仙?何为妖?你自己尚未修得仙道,居然敢污蔑我等为妖?说话口气倒是比令师还大,恐怕你的本事没有口气大呢,咯咯咯”女倭首不屑一顾,娇声笑道。  唐钦岳恼羞成怒,不想再与之做无为的口舌之争,抽出随身佩剑,直指女倭首。  “倭妖,休要多言,纳命来!”唐钦岳说罢,驱剑直飞,向女倭首刺去。  女倭首面不改色,身侧戴着犀皮漆面具的女倭突然松开手中的薙刀,那刀径自向唐钦岳的剑锋方向飞去。  刀尖和剑尖相撞,闪电般的一道弧光乍现,宝剑刺击的速度陡降,而薙刀却改变冲击方向,和宝剑呈垂直状,环绕剑尖旋转不停。  女倭首目光如刀,一字一字念道:“环月斩。”  但见薙刀的旋转速度陡然加快,两件兵器攻击的方向已非宝剑所能控制的了。  “钦岳,务必小心!”靖依师太提醒关心道,想必她肯定是之前已吃了大亏。  唐钦岳陡然一惊,先才太小看女倭的法力,胸中之前的锐气早已荡然无存了。  阳明宗创立时间至今不过区区几十年时间,却能崛起为华夏第一显宗,与柳彻的治理有方是密不可分的。  柳彻自创“书剑连理”,以书法为底蕴,将剑气弥嵌其中,合二为一,所向披靡。  因此,阳明宗弟子自入门起,每日必须将大量时间用在研习书法上,然后才是修行法力,舞剑弄枪。  每个弟子都是先从唐楷进行严格地筑基,因为唐楷结构严谨,法度森严,一笔一划不容有一丝懈怠,非常有益于夯实修行者的基础。  而更甚之,教尊将每个弟子研习楷书的阶段限定至少十年以上,此间严禁临摹行草,读帖除外。即使天赋再高,也不破例。  唐钦岳一直以颜体楷书筑基,在临摹颜体《多宝塔碑》,《颜勤礼碑》,《麻姑仙坛记》等碑帖上下了极大功夫,因此功力沉稳深厚,刚劲威猛。  当薙刀绕着宝剑旋转着朝着唐钦岳刺过来时候,他便使出自创的“金函盾甲”。  只见万千金色颜体楷书单字穿插排列,形成一面金色盾牌。  薙刀缠绕着宝剑穿透字盾时,金色字体瞬时将薙刀和宝剑剥离开来。  金字附着在薙刀上不停收缩,听得丝啦啦作响,薙刀已碎裂成形状不一的节节钢块。  唐钦岳顺手接了宝剑,飞身便向女倭首刺去,剑气如电,疾袭其面门。  阳明宗弟子们皆佩服大师兄这凌厉的攻势,料定女倭首要当场命丧黄泉。郎瑛还突生了怜香惜玉之心,想起来姜子牙斩妲己这一出,觉得甚为惋惜。  但见那女倭首突然拔出发髻上那只长长的银钗,向唐钦岳飞掷而去。  银钗伴着飞行速度越变越细,当钗尖撞击到剑尖之时,突然化作一道银光,直接穿透剑尖,刺入剑身,电光乍散。  唐钦岳直接被震了回去,握剑的虎口裂出几道血口,宝剑也绽出丝丝裂纹,寒光顿失,已沦为废铁一柄。  刚闭了眼不敢再看的郎瑛,觉得声音似乎不对,睁了眼一看,结果又喜又惊,喜的是没有看到香消玉殒,惊的是同门大师兄人伤剑损。  二师弟陆翰和三师弟崔晋赶忙冲上前去,将唐钦岳搀回,马上派了两个小弟子搀扶着去找道医救治。  仙佐早已怒火中烧,想要挺身而出。平日里,他和唐钦岳的感情最为深厚,刚才他看到唐钦岳伤势并不是太重,因而想先灭了女倭首报仇,然后再去探伤。  柳彻突然向后摆手制止,回首对众人道:“还是我亲自会会她,你们不要妄动,免得留人口实,道我阳明教凭借人多,以车轮战术胜之不武。”  仙佐有些不甘心,嘟囔道:“教尊勿要手下留情。”  柳彻淡淡回了一句:“我自有主张。”  郎瑛觉得背后有东西轻轻戳了下,回首一看,那个黄衫女子笑盈盈低声问道:“你猜猜看那个戴面具的女倭究竟是丑八怪还是七仙女呢?”  郎瑛白了她一眼,答道:“反正比你好看便是了。”  黄衫女子小嘴一撇,做了个鬼脸,倒是没有一丝不悦。  女倭首见阳明教尊柳彻出来迎战,赶忙向前迈了一步,躬身施礼道:“教尊误会了,我们此番前来,只是为了向师太借剑而已,别无他意。”  “我教与师太画剑宗向来交好友善,而今,她们落难投奔至此,我岂有坐视旁观之理?你若胜了我,自然由你恣意妄为。”阳明教尊正言厉色驳道。  “教尊既然出此言,我等岂敢再冒失冲撞,刚才已领教流涛立壑之威力,我等蚍蜉之辈甘拜下风,何敢再战?”女倭首谦恭答道。  众人都有点纳闷,担心这女倭首口是心非,不知要玩什么花招。  女倭首瞟了众人一眼,淡淡笑道:“教尊,今日失手伤了令徒,实属误会,改日一定再来专门领罪,我们先告退了。”  说罢,转身便欲带其余女倭离去。  正在这时,郎瑛突觉眼前电光一闪,炫目至极,不由得愣了一下。  定神再看,原来是靖依师太突然飞身,抽出他怀中的掠虹剑,朝着女倭首方向,凌空便是一剑劈下。  师太边劈口中边忿忿道:“倭妖休逃,纳命来。”  阳明教尊和众人不由一怔。  郎瑛觉得这靖依师太背后偷袭着实有点不厚道。  的确真是太出乎女倭首意料之外了,遥感背后掠虹剑的剑气突袭而来,但是根本没有容她再转身发力抵挡的机会了,心里不由得一凉。。。。。。  出乎意料的是,戴犀皮漆面具的女倭竟然侧身跃至女倭首背后当成肉盾护住她,并向前推她一把道:“快走!”  柳彻觉得真是太可怜了,本来要死女倭首一个也就罢了,又来一个讲义气的做了垫背,实在不值得。他深知,以掠虹剑的剑气,一下劈死二三十个也是容易之极。  只见剑气虹光的弧峰划空从犀皮漆面具的女倭头部顺后背掠过。  众人目瞪口呆,料定两个女倭必裂为四段。  “嘶”一声裂帛的声音,伴着五彩光芒乱闪,空气都仿佛快要凝固了。  大多数人都低下头,不忍观看,想着场面定会极为血腥。
  第六章
灵针绣娘  叩首之后,小童抬头仰望柳彻,用未脱稚气却又清脆响亮的嗓音道:“弟子迎接来迟,望教尊恕罪。”   柳彻紧忙把这小童搀扶起来,轻轻抚着他的头部,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清灵俊秀的小小男儿,言道:“丰坊小儿,几月不见,倒是又长高了不少,刚才又在哪里玩耍呢?”  “启禀教尊,弟子方才在山中追逐两只……”丰坊忽然看见了柳彻身后的陌生女子,便机警地止住了话语,随即叉开话题赞道:“这位姐姐生得真是好看,比我们臻艺坊里面的姐姐们还要美。”  神爱子听了赞美,双颊霞飞,微笑着看着丰坊,觉着他甚是机智可爱。  柳彻知道丰坊的用意,笑道:“小鬼,我看你是刚和黑熊扒了个蜂窝,偷了蜜吃了吧,嘴巴这么甜,呵呵。”  丰坊顽皮地笑道:“教尊倒是提醒我了,我一会儿便去寻些蜜去吃。”  柳彻用手指戳了一下丰坊的额头,假装怒道:“小心你的牙,快去把你母亲请到龙瑞宫来。”  “诺。”说罢,丰坊便跃身骑上仙鹤,望东南方向飞走了。  柳彻关爱地望着丰坊的背影从眼线中消失后,才重新迈步走向阳明大殿。  进殿后,依次落座。郎瑛自知有过,未敢就座,只是低首站立。  神爱子站在郎瑛旁边,她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郎瑛,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柳教尊,你为什么不把这个女倭捆绑起来问罪?”靖依师太指着神爱子问道。  “师太,首恶女倭已逃,事情又颇多蹊跷,此女子也愿意留下来,重新绣制阳明大旗赎罪,我看暂且饶她一回吧。”柳彻答道。  “她们伤我弟子,焚我庙宇,罪不可赦!柳教尊,你这样做岂不是养虎留患?”靖依师太略带怒色道。  神爱子微笑辩解道:“师太,我们只不过是借剑而来,不曾想发生了误会,失手烧了几间伙房居舍而已。”  靖依师太勃然大怒,站起身来指着神爱子大声喝道:“妖孽,胡搅蛮缠,我恨不得现在就一剑杀了你。”  “哎呦,这是哪尊大神竟敢得罪我们师太啊,师太息怒,气大伤身啊。”这时,一个年轻少妇步履轻盈,飘然而至。  这少妇约摸二十七八岁年纪,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神态悠闲、美目流盼、桃腮带笑。  她先是朝着师太微笑躬身施了个礼,然后绕着神爱子转了一圈,仔细打量了一番。  “好个绝美的小佳人。教尊,你这是打天上把她请下来的吧?”少妇边说边拉了一下神爱子的手道。  “绣娘,你就爱说笑,什么天上地下的,神爱姑娘是从东瀛扶桑而来,之前与师太有些摩擦而已。”柳彻答道。  听到阳明教尊这样轻描淡写的说法,靖依师太脸色铁青,一屁股坐到圈椅上默不作声。  柳彻看了一眼靖依师太,回头接着说道:“绣娘,你先带着神爱子去你那里换身衣服,然后再给她预备些丝绸针线,重新绣制阳明大旗。”  “诺。”灵针绣娘躬身答道。然后转身走到面带沮丧的郎瑛近前,揪了一下他的左耳责嗔道:“小兔崽子,肯定又没干什么好事吧?”  郎瑛撇了一下嘴,低头不敢做声。  灵针绣娘也没再看他,带着神爱子走出阳明大殿,乘着翼马飞车走了。  这时靖依师太又发话道:“教尊,难道真要把这个女倭妖留在教中做奸细?”  柳彻一笑答道:“她们此行虽说是向你夺剑而来,但恐怕其另有目的,我们现在正好把她软禁在教中慢慢盘问,岂不更好?”  高士宏大惑不解道:“教尊,即使是这样打算,也应该把她囚禁在教中密室中严加看管,不应该任她自由走动啊。”  “士弘,你想想,如果像看管犯人一样对待她,她会提高警惕,一旦守口如瓶,我们还能得到什么消息?”柳彻反问道。  吕确接话问道:“那教尊有什么详细安排?”  柳彻扭头看着师太说道:“师太,麻烦你安顿你这三名弟子日夜轮流守护神爱子,暂时不许因为之前的过节伤害于她,尽量多亲近友好,好慢慢套出实情。”  靖依师太很不情愿的点了一下头。  柳彻又把头转向郎瑛,严肃问道:“郎瑛,你可甘心领罪?”  郎瑛赶忙跪倒在地,说道:“弟子愿意。”  “打扫阳明洞的王老汉年事已高,罚你接替他,清理洞内尘埃,潜心思过,不得偷懒。”柳彻说道。  “弟子遵命。”郎瑛叩头谢过。  听到柳彻要罚郎瑛去打扫阳明洞,阳明教众人脸色流露出各种不同的表情。  阳明洞曾是王阳明闭关悟道的圣地,自他羽化后,一直被列为阳明教禁地,以示纪念。  可是自柳彻闭关起这几个月里,这洞便不清静,据打扫的王老汉说,白天他在洞内还见过几次鬼魅,自是吓得不轻,魂不附体,好久没有去打扫了。  因为是禁地,所以仙佐和仙佑也不能带弟子去洞内盘查,所以此事一直搁着,等待柳彻出关处理。  但是柳彻刚出关,还没来得及听他们汇报此事。  柳彻本来以为这样处理郎瑛,仙佐等人会觉得处罚过轻,而且又是让郎瑛变相涉足教中禁地,阻力肯定会很大,没曾想反而顺利的很。  柳彻见众人出奇的安静,没有人出来反对,也是略有纳闷,但是暂时也没有往深处细想,接着又说道:  “郎瑛,你负责神爱子饮食用度,现在先下去收拾一下平复斋,然后去臻艺坊把神爱子接过来安顿住下。”  “诺”。郎瑛答道,然后起身,如释重负般向殿外走去。  黄衫女子一直注目看着郎瑛,替他担心,看着柳彻这样处理,她也轻舒了口气。  这时,仙佑起身说道:“教尊,平复斋乃先师生前读书习字之所,让一倭族女子暂居此所,恐有不妥吧?”  柳彻回道:“平复斋有先师和我设的双重结界,如果她的同伙突来营救或者灭口,不那么容易得手;另外,我还要在平复斋附近暗中埋伏些弟子,日夜轮流监视,以防不测。”  陆翰听闻此言,起身上前,抱拳施礼道:“教尊,监视防范的事情就交由弟子吧。”  柳彻轻皱了一下眉头,说道:“也好,如有万一,定要随机应变,不可草率鲁莽。”  “诺”。陆翰面露一丝喜色答道。  “崔晋,你去通知个四大真人,明日上午到龙瑞宫来商榷要事,然后再去仙暇山庄那边安顿师太和一众弟子们居住。”柳彻又命令道。  崔晋赶忙站起来出列答道:“诺”,然后出了大殿办事去了。  柳彻起身慢慢走下台阶,对两侧的弟子们挥手说:“其余的弟子们也都先下去吧。”  陆翰和师太的三个弟子听了此话,知道是他们有密事要议,都站起来施礼后,往门外走了,只是韩嫤妍临走把掠虹剑留给了师太。  几个人出来后,陆翰将殿门关闭,然后把教内其他弟子们遣退,自己和三个女弟子在殿门不远外静静地候着。  此时,殿内只剩下柳彻、师太,以及仙佐、仙佑四人,柳彻面色肃重,轻语:“你们可曾记得十几年前金庭王氏后人女婴被劫失踪之事?”
  第七章
金庭王氏  听了柳彻的话,靖依师太和仙佐仙佑三人不由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靖依师太首先发问道:“柳教尊,你难道认为神爱子便是当年那个女婴?”  柳彻微吸了口气,谨慎道:“我也是仅凭背现丧乱神帖这点判断,直觉而已。”  书圣王羲之曾官至右军将军,后来辞官隐退至嵊州金庭,他的子嗣颇多,其中有一部分便留守聚居于此。  十几年前,金庭王氏王献之一脉后人王奂之妻诞下一女,此女初生时背部胎血印记显示为一幅手札字迹,首句中有“羲之顿首丧乱”字语,但世皆未见此帖著录。  王奂夫妻甚是大奇,料想此女婴定非常人,所以不敢将此事张扬,只是给柳彻写了一封信密述此事,因为阳明世尊王守仁是东晋王导后人,和王羲之后人乃同宗,皆属琅琊王氏。  柳彻见信后也是一惊,便想亲自前去看个究竟,不巧的是教中事物繁忙,耽误了些时日,正欲启程时,王奂夫妻突然亲自来教中见他。  王奂夫妻二人见了柳彻,便哭诉说,女婴在满月那天夜里,突然被人偷走了,恳求柳彻帮他们寻觅女婴。  柳彻派一众弟子下山,四处打听寻觅,却没有一点音信线索。此事一直搁置在他心头,耿耿于怀。  仙佑高士弘疑惑道:“难道当年她被倭人掳走了?”  柳彻茫然答道:“我正也琢磨此事,按王奂夫妇说法,她们一直严守孩子出生时的有异状的秘密,此事只有极少人知道,怎么就会被掳走到万里之遥的倭国?”  仙佐吕确道:“要么,通知王奂夫妻来教中辨认一番,可好?”  柳彻答道:“也好,你秘密遣弟子告知他们即可,注意嘱咐他们勿要声张。”  靖依师太道:“这样说来,神爱子极有可能和王阳明教尊同宗,那么住在平复斋也属正常了。”  柳彻答道:“若非如此,我岂会冒然让一倭国女子住在先师的平复斋?”  师太反诘道:“住也就罢了,还让贴身的仙侍去照顾,俗话说少女怀春,少男多情,你就不怕日久生情,弄出点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吗?”  柳彻想起黄衫弟子调戏郎瑛的场景来,不觉打趣笑道:“师太多虑了,你别忘歪处想啊,郎瑛又不是登徒子,你还是约束好你那几个弟子,别对我徒儿动了情愫便是极好了。”  仙佐和仙佑听了,哑然掩口失笑。  靖依师太又气又恼,白了柳彻一眼道:“当年唐太宗对辩才和尚恩威并施,也没得到兰亭序,后来还是萧翼施了诡计将兰亭序骗了出来,柳教尊想必也是要让徒儿施了美男计,将丧乱帖赚了出来吧,哈哈。”  柳彻噎了一下,答道:“师太怎么把我说的如此不堪,多年未见,你的想法怎么愈发怪异?”  靖依师太冷笑道:“若是验出神爱子并非王氏后人,我定要用掠虹剑割了她背部那张字皮下来。”  说罢,师太从茶几上拿了掠虹剑过来塞给柳彻,转身头也不回走出大殿去了。  柳彻欲言又止,然后回身望着仙佐和仙佑二人,尴尬地笑了一笑。  看着靖依师太离去,仙佑高士弘凑上柳彻近前说道:“我看神爱子必是当年失踪的王氏后人无疑。”  柳彻疑惑问道:“哦?你怎么这么肯定?”  高士弘答道:“即使我和吕确这般修行,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背部也抵御不了掠虹剑的强猛剑气,若不是丧乱神帖血印胎记护体,恐怕神爱子早就一命呜呼了。”  吕确也附和道:“是啊,右军王羲之丧乱帖未见任何古代碑帖名录记载,娘胎带来的血印神迹必是大有来由,万不可等闲视之。”  柳彻点头称是。  高士弘又道:“教尊,不管王奂夫妻过来认亲的结果如何,我们都要想方设法把神爱子留在教中啊。”  柳彻叹道:“今天的事情恐怕不久就会传遍大江南北,以后不知道还要掀起多少风雨,到最后恐怕还要落到留也不是,不留还不是的地步。”  吕确微笑道:“教尊,我看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应该去用午饭了。”  柳彻心事重重回道:“你和士弘先去吃吧,好生招待靖依师太诸人,回头让人给我送些素淡点的饭菜过去就行了。”  郎瑛心情不是太好,将平复斋收拾整理一番之后,便泱泱不乐地向臻艺坊那边走去。  他边走边琢磨,这阳明洞白日传闹鬼魅也不知是真是假,难不成是那王老汉人老眼花,犯了臆想症了?自己修道一直不太专心认真,万一真的遇上了鬼魅,又能否对付得了呢?  转念一想,不对啊,一般鬼魅都是夜里才活动,再说阳明洞乃是教中禁地,已经重重结界封锁,这大白天能混进洞去的肯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自己不会也要被吓傻吓疯吧……  郎瑛低着头,在脑子里面翻来覆去地瞎琢磨着,不停地假设,然后又不停地推翻,不知不觉走着走着,却是离臻艺坊越来越近了。  待他正走到门口时,恰好迎见丰坊骑了仙鹤飞了出来,蓦地吓了他一大跳,惊问道:“丰坊,你要去干什么?”  “我母亲让我去看看你被教尊如何处罚了?”丰坊答道。  郎瑛心里一暖,故作轻松道:“噢,也不算什么责罚,只是让我去接替王老汉,去打扫阳明洞而已。”  丰坊听了不由得一惊,随即眼球子一转,坏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洞最近大白天还闹鬼呢,我听那王老汉说,可吓人了呢,你不害怕吗?”  郎瑛无可奈何道:“怕也没用啊,我要是让吓死了也好,一死百了。要是吓傻了,那可就坏了,以后你们一个一个肯定都躲得我远远的,都要嫌弃我了。”  丰坊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嘲弄他道:“这还不怪你自己,平时不好好修行练功,听到传言就吓得不轻了,更别说什么斩妖捉怪了,呵呵。”  郎瑛辩解道:“我是仙侍,平时琐碎事情那么多,哪能像其他师兄师弟每日有大量专门用作练功的时间啊。”  丰坊觉得郎瑛这借口似乎也挺有道理,觉得他也挺可怜的,眨巴眨巴眼睛说道:“要么,我去求教尊给你换个别的惩罚差事吧?”  郎瑛浅笑道:“傻小子,世尊的话怎么能随便收回,改来改去的。再说闹鬼的事情也是在教尊闭关时候才发生的,今天教尊刚出关,我还没和他提及此事呢,所以怪不得教尊的。”  丰坊听了此话觉得倒是有些转机,随即言道:“既然是教尊不知闹鬼的事情才罚了你去的,那我现在就去告诉他闹鬼的事情,他肯定能想个藉口,给你换个差事的。”  郎瑛马上拒绝道:“不管怎样说,我也算半个修仙修道之人,要是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岂不让人笑话?”  丰坊斜睨了他一眼,竖了拇指赞道:“这才像个男子汉!”  郎瑛摆手笑道:“行了,你少拍马屁吧,快到午饭时间了,你帮我去安顿一下教尊用膳,我去找你母亲还有些事要办。”  丰坊应了一声,正要骑鹤而去,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便又一下从鹤背上跃了下来。  郎瑛道:“还有什么事?”  丰坊拉了拉他手,神秘兮兮地仰起头,轻声对他说道:“我今天在树林中遇到两头神兽。”  郎瑛听了一惊,疑道:“真的?那神兽什么样子的?”  丰坊道:“千真万确,那神兽和阳明大殿前的那两只麒麟长得极是相似,威风凛凛的。”  郎瑛关切道:“它们没吓坏你吧?”  丰坊傲气答道:“才没呢,它们见了我,就突然转身跑了。我觉得好玩,还追了一气,最后实在跑累了,也再不见他们踪迹。”  郎瑛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急切问道;“这事你都和谁说了?”  丰坊答道:“本来那会儿准备告诉教尊,可是当时见他身后还有个陌生的漂亮姐姐,我就岔开话题没说,现在只有你我知道,连我娘亲也不知道。”  郎瑛听了,长出了一口气道:“那就好,一会你悄悄告诉教尊就行了,谨记不可再与他人张扬。时候不早了,你赶快去吧。”  丰坊点了点头,跃身上了鹤背,飞走了。
  第八章 秀色可餐  短短半天时间发生了这么多怪事,就恍若做梦一般,郎瑛脑子里面浑浑噩噩的,理不清一点头绪。  走进臻艺坊大门,郎瑛看见里面的男男女女三两成群,说说笑笑,来来往往,才想起这是到了午饭时间了,里面的艺工匠人们正歇了手头活计吃饭去。  阳明教内宗弟子有三千余众,他们只悟道修仙,并不事生产劳作,吃穿用度花销极大,再加上教内日常庙宇维护等费用,每年所消耗银两数目蔚为可观。  虽说阳明教山下有朝廷所赐稻田千顷,但是对佃户收的田租却极低,除了供内宗和外宗所需的稻米、蔬菜、瓜果外,其余所收的租粮大都用在每年给全国各地赈灾上面了。  如果不寻个赚钱的门路,就一直这样子只进不出,恐难以维持。故柳彻别出心裁,设立了外宗的臻艺坊,延请全国各地各个制作行业最顶尖艺师过来汇聚一堂,给他们分别设独立作坊,并配有完备精良的制作器具和勤奋刻苦的徒工,供他们研究制作最顶级的器物。  这些器物制作出来之后,由外宗专门设立的营销司,卖往全国各地的大商行,每年获利颇丰,用以弥补教内其他用度。  丰越在阳明宗掌管臻艺坊,负责统筹各类器物的生产、研究和规划。因为属于外宗,所以丰越并不参与宗内事务,只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闭门造车般的默默工作。  绣娘是丰越的妻子,绣坊就是由她掌管,一根秀珍独步天下绣坛,人称“灵针绣娘”。当年她和丰越在臻艺坊相遇,二人情投意合,结为伉俪,后产下一子,就是丰坊。  丰坊出生后,一双小手总是抓五挠六,不停地做着各种手势动作,夫妻二人甚是惊喜,料定此儿日后必是心灵手巧之人。  后来丰越夫妻向柳彻赐教孩子名字,柳彻道:“你们夫妻二人是在臻艺坊相识,孩子又是在坊内诞生的,皆离不开一个‘坊’字,干脆就叫‘丰坊’吧,小字‘道生’。”  郎瑛作为仙侍,自然免不了经常去臻艺坊传达消息,取用器物,所以和丰越夫妻二人甚是熟悉。再加上脾气相投,处得便和一家人似的。  丰坊活泼可爱,乖巧伶俐,郎瑛甚是喜欢,经常带着他去内宗玩耍,一来二去,时间久了,柳彻也就愈对丰坊宠爱有加,还让他乘了仙鹤当坐骑,好多内宗小弟子都艳羡不已。  这两年,丰坊逐渐大了,懂事也渐多了,看着郎瑛老是忙来忙去的,所以经常帮他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情。  臻艺坊内院落众多,各个院落依山顺势而建,错落有致。各个院落之间由青石板路相接,走动极为便利,平洼宽阔处,又动工从山上引了一畦清水,做了个池塘,里面荷叶锦鲤,颇有景致。  围着池塘,又建了回廊凉亭,艺师和工匠们有时候做活累了,就到这里来,或散步静坐,或赏鱼喂鱼,调节心情,以保证有良好的心态去继续做活。  丰越夫妇所在的院落最大,就在池塘正后面,为四进院落。一进院落是臻艺坊日常议事办公之用,二跨院是丰越独立的小作坊,三跨院是灵针绣娘的小作坊,最后一进院落则是内宅,是他们夫妻二人日常起居之所。  郎瑛从回廊上穿过,无心留恋风景,脚步匆匆,过来过往有几个漂亮的女工还和他打招呼,他知道都是不相识主动搭讪的,因而也不理会,弄得那些女子怅怅然,颇为不悦。  郎瑛没有从丰宅的正门进入,料定这时候丰氏夫妇肯定是在后宅用饭,所以他直接踱步绕到后宅角门,抬手叩门。  敲了几下后,吱呀一声,角门开了,一个娇俏玲珑的小丫鬟笑盈盈地对他说:“你正正赶得巧,午饭刚做好,快进来吧。”  看着春风拂面的小妮子,郎瑛怔了怔,问道:“翠朵儿,你怎么也不问问是谁呀,我一敲门你就直接开了?”  这个叫翠朵儿的丫头抿了一下嘴,浅笑道:“我说你这人啊,今天是怎么回事了,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的,我从你敲门的声音就能听出是你啊。”  郎瑛脸稍稍一红,不好意思道:“瞧我这人记性差的。”  翠朵儿白了她一眼,嗔道:“还傻站在那儿干嘛啊,我看你今天是吃错药了。”  说罢,翠朵儿将他一把拉了进来,随即转身把角门关上,插好门栓。  翠朵儿转身扭头对郎瑛问道;“厨房里还有块鸡脯肉,我给你切了丝和早晨刚刨的春笋炒了,你看怎样?”  郎瑛听了,才恍然觉得真是饿了,不觉喉咙收缩,吧唧了一下嘴巴,笑道:“甚好,甚好。”  翠朵儿看着他这窘样儿,灿烂地笑道:“你赶快进西屋去,我这就给你炒。。。。”   正说着,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翠朵儿,磨磨蹭蹭地干嘛呢,到底是谁来了?”  脚步声伴着说话声,听着马上就快走到他二人近前了。  翠朵儿听见是绣娘的声音,马上回道:是郎瑛来了。”说罢,冲着郎瑛眨了一下眼睛,扭头向东厢的厨房风风火火跑了去。  郎瑛也随即迈步拐向西屋,正好和绣娘迎面碰上。  绣娘笑道:“我们还一直替你担心着急呢,你小子来了就好了,想必是教尊又袒护你了。赶快吃饭去吧,饭菜正热乎的呢,我给你取碗筷去。”  说罢,绣娘朝着东厢厨房过去,郎瑛则走向西边厢房。  进了房间,正坐在屋内正面八仙桌的丰越急忙站起身来,笑嘻嘻地边叫着老弟边走到郎瑛跟前,拉了他回自己身边的鼓凳,双双坐下。  郎瑛落座刚一抬头,正好和坐在她斜对面的神爱子打了个对眼,二人脸颊都不由得都红了一下。  只见神爱子已经重新梳洗打扮过了,风髻露鬓,淡妆轻抹,换了一身乳白和浅蓝相间的衣裙,衣襟处绣着素雅的点点梅花纹饰,甚是清雅动人。  刚才被翠朵儿提到炒菜,唤醒了郎瑛饿着的肚子。现在看着这秀色可餐的天生尤物,他忽然又觉得饱得快要噎着了。  片刻间绣娘拿了碗筷飘了进来,惊了郎瑛的心思,他赶忙回了神,不敢再看神爱子。  丰越转头关切地问道:“郎瑛,教尊说要怎么处罚你啊?”  这话也正是神爱子最想问的,只是她不好意思开口,所以也满目期待地看着郎瑛,等着答案。  感觉到貌若天仙般美女的目光投射,郎瑛不由得生出些英雄之气,所以故作潇洒状,微笑道:“谈不上惩罚,就是让我接了那打扫阳明洞的清闲差事。”  “?”一声,惊得桌上三人目光都向着发出声响的那边看去。  原来是绣娘正在给郎瑛往碗里盛白米饭,听了郎瑛的回答,惊得一松手把木铲掉米盆盆壁上,发出声响。  绣娘拾起竹铲,边盛大米边扭头说道:“教尊刚出关,肯定不知道那洞闹鬼魅的事情,吃完饭我和丰越去找教尊给你求求情,换个差事吧。”  丰越也面带忧色,附和道:“是啊,一定要换换。”  郎瑛生怕神爱子嘲笑他胆怯,所以还是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不必劳哥嫂费心,我这次准备做回钟馗,要抓它几个小鬼玩玩呢。”  郎瑛刚说完,一碗甜香的大米饭重重地砸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碗上还架着一副筷子,放下米饭后绣娘随即返回神爱子旁边落座。  刚坐定,绣娘就责怪郎瑛道:“少吹牛皮吧,就你那点道行,如果真正遇上了鬼魅,早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话刚一刚完,翠朵儿端了个托盘推门进来了,一边把托盘里的菜放到桌子上,一边调皮笑道:“怎么大白天的,说什么鬼啊妖啊的,怪吓人的。”  众人都抬头看着她,没人言语一声。  瞬间的宁静场面,显得极是尴尬,只有那盘刚炒出来香气腾腾的春笋鸡丝飘香入鼻。  翠朵儿突然觉得极不自在,放下菜盘自我解嘲道:“你们不吃都看我作什么,我身上有鬼吗?”随后持了托盘,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还是绣娘反应快,马上调笑她道:“小丫头片子,真会疼人,每次郎瑛来了,你都另外给他加道菜。”  这话一出,郎瑛和翠朵儿的脸儿都红了,翠朵儿悄声说了句羞死人了,就一路小跑着去了。  郎瑛不自觉地看了神爱子一眼,见神爱子正看着他,似笑非笑。  翠朵儿跑得快,忘了关门,绣娘起身将门关上,然后还座笑道:“咱们快趁热先吃饭吧,下午再一起琢磨个好办法。”  随后,四个人开始下箸夹菜吃饭。八仙桌是铁力木镶仓山云石面的,再摆上这九菜一汤,美食美器,色香味俱全,真乃大快朵颐。  郎瑛真是饿了,他在这里又是常客,所以也在乎什么吃相,狼吞虎咽地,不一会儿就把一碗米饭就着菜扒拉进肚子里面了。  绣娘边吃边招呼着神爱子给她夹菜,以尽地主之谊。
  第九章 宫本神爱  郎瑛和丰越几乎同时各干掉一碗米饭,绣娘又相继给他们添了一碗。  郎瑛饭量本不是很大,刚才那碗饭因为急饿,因而吃得有些急了,所以待到第二碗时虽说还有食欲,肚子也才半饱,但就是吃不快。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翠朵儿用托盘端着一壶酒和几个小酒杯进来,脸上一本正经的,但是这表情看起来却是有些做作。  酒壶和酒杯都是汝窑天青瓷,素雅之极,翠朵儿斟了四杯,一一给他们放到近前,轻飘的热气和金黄色酒色显示出是温热可口的绍兴黄酒。  郎瑛观酒色,嗅酒气,觉得浑身畅快,半饱的胃口突然又觉得空辘辘的。  翠朵儿这小丫头做事周到不说,预见性还很强,有时候,主人脑子里面刚有点什么想法,还没来得及张口吩咐,她就马上去做了,真可谓及时雨一样。  郎瑛曾经有个自己也觉得很荒唐的想法,他想以后自己下山去做个田舍翁,然后和绣娘讨了翠朵儿去给自己当丫鬟,白天为他洗衣做饭收拾家,晚上他读书时候红袖添香,岂不美哉?  这时候丰越举起酒杯来,笑着说道:“我这个人秃嘴笨舌的,也不会说什么客套的场面话,今天神爱子姑娘初来乍到,为了欢迎她,大家同饮了此杯吧。”  郎瑛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绣娘却赶忙拦着旁边的神爱子笑道:“这是我们中土的绍兴黄酒,你要是不习惯,轻啜一小口就行了。”  神爱子点头微笑谢道:“倒也无妨,这味道我习惯得很。”然后举杯和绣娘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绣娘举杯边饮边琢磨,料想神爱子肯定也在倭国那边经常喝到这黄酒吧,但也不好意思多问。  翠朵儿举起酒壶又给四人一一斟满,绣娘看着她笑道:“翠朵儿,你也忙了一中午了,也和我们坐下来一块儿吃饭吧。”  翠朵儿还是那副故作正经的表情道:“不要了,我刚才在厨房留了饭菜,趁煮酒的时候已经吃过了。”  郎瑛第一次见到翠朵儿如此表情,觉得甚是好玩儿,猜想她是被绣娘点破女儿家心思,故意装出来的,所以一时酒兴想调侃她一下。  “翠朵儿,既然你已吃了饭,那正好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喝酒吧。”郎瑛仰头看着翠朵儿笑道。  翠朵儿不冷不热地低头对他说道:“哟,你今天怎么才一杯酒下肚,就说开醉话了。人家神爱子姑娘远道而来的贵客,你不好好招呼,对我一个下人客气什么啊?”  这酸溜溜的话说得把郎瑛实实在在噎了一口,郎瑛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对着神爱子笑了笑,然后边吃饭边呷了酒喝。  翠朵儿的玩笑话真的说对了,郎瑛今天心烦意乱的,虽说只是喝了很少的酒,但却的确有些醉了。  郎瑛时不时看着斜对面的神爱子,觉得她越看越美丽不可方物,便想和她搭讪问些话来。  “神爱子姑娘,听说你们倭国那边喜欢品食河豚美味,是这样吗?”郎瑛笑着问道。  “确实是这样,不过我倒是没有尝过,真的是人间美味吗?”神爱子好奇的问道。  “正好我也没吃过,改天我去弄两条来让翠朵儿给咱们炖了,尝尝看吧。”郎瑛答道。  旁边站着的翠朵儿马上责备道:“什么鱼不好吃,非要吃河豚,你年轻轻活得不耐烦了,我可不想背个杀人凶手的骂名。”  郎瑛仰头看了看翠朵儿悠悠地说:“非也非也,一来吃了河豚不见得都会死,二来他们倭国有种很讲究的做法可以给你洗脱凶手的罪名。”  翠朵儿好奇地问道:“是什么讲究的做法,快说来听听。”  神爱子和丰越夫妇也都把目光齐刷刷注射到郎瑛身上,十分期待他的答案。  “这个做法啊就是厨子做好河豚后,自己先剖腹自杀以示清白。”郎瑛轻呷了一口酒,坏笑着说道。  翠朵儿气得直跺脚,用白嫩的小拳头狠狠捶了郎瑛后背一下,嗔道:“你这心比那河豚还毒呢。”  其他三个人被这两人逗得都掩面而笑。  翠朵儿毕竟还是小孩心性,一心想弄个究竟,不依不饶地问神爱子道:“神爱子姑娘,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啊?”  神爱子似笑非笑答道:“真的假的并不重要,倒是你说的对,其实人的心要是毒起来,河豚可真比不了。”  这回答很巧妙,既没有正面解答翠朵儿的疑问,但是又夸奖了翠朵儿见识。  翠朵儿和神爱子刚见面,并不熟悉,所以也不好意思再刨根问底了。  郎瑛也不理会翠朵儿,知道她也是假生气,一会儿就烟消云散了。却接着对神爱子问道:“神爱子姑娘,可否问下你的姓氏,这样日后称呼起来比较正式庄重一点。”  神爱子看了他一眼,笑道:“看你好像对倭国也挺了解的,那你猜猜看吧。”  郎瑛笑道:“那我猜是丰田或者松下吧。”  神爱子笑道:“何以见得?”  郎瑛答道:“听说你们那边姓氏大都和地名和家庭之类有关系,看你气质雍容,应该是田产丰实的大富之家出生,所以可能是姓丰田,但是又觉得你气质清雅有点仙道之姿,因而想是松下更合适些。”  神爱子嗔笑道:“我祖先又不是地主猎户,你怎么不猜我姓宫本呢,也和皇家沾点边啊?”  郎瑛惊笑道:“瞧我可真够笨的,宫本神爱子小姐。”  神爱子微微正色道:“和你说笑呢,我不姓宫本的,以后自会告诉你我的姓氏的,即来中土就入乡随俗吧,你以后叫我神爱就好了。”  郎瑛觉得神爱子性格倒是开朗,不小家子气,就趁机又玩笑道:“我也学学你,以后给我女儿起个名字叫仙爱吧。”  这话一出,除了神爱子神色坦然,其他三人都惊了一下,绣娘忙假装变色,斥道:“看你这口无遮拦的,嘴上不积德,乱占人家女儿家便宜,回头我非告诉教尊去。”  翠朵儿盛了一盅蛋花牛肉羹推到郎瑛桌边,酸溜溜道:“你倒是能掐会算的,还知道以后会有个女儿?真是没羞没臊的。”  神爱子环视了一圈,微笑道:“倒也无妨,郎瑛说话风趣的很,要是我们说话都一本正经的,这吃饭也就太沉闷乏味了。”  听了这话,翠朵儿倒是真有点犯了醋劲儿了,也不再做声,默默给其他人都盛了羹,然后闪立一边。  郎瑛知道玩笑要适可而止,所以马上转移话题道:“神爱姑娘,这牛肉羹你要多喝一盅,翠朵儿这汤我们世尊都赞不绝口呢。”  神爱子随即端起盅来尝了一汤匙,赞道:“果然鲜美无比啊。”  听了郎瑛的恭维和神爱子的赞美,翠朵儿心里一暖,脸上重新泛出喜色。  绣娘笑道:“神爱姑娘,既然喜欢朵儿的厨艺,以后你在平复斋的饭菜就由我这里负责吧,做好了我让翠朵儿乘翼马飞车趁热就给你送过去。”  神爱子赶忙推托道:“我又不是什么贵客,怎敢有劳绣娘姐姐和翠朵儿姑娘如此费心操劳呢?”说完看了郎瑛一眼,似乎希望他给帮着推辞一下。  郎瑛和她对视一眼,然后转向丰越夫妇说道:“大哥和绣娘嫂子都是宅心仁厚、古道热肠之人,神爱姑娘不要拒绝他们的一番好意啊。”  丰越夫妇听了都面带喜色,绣娘随即笑骂道:“就会拍马屁,几年前还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你瞧你现在学得油腔滑调的。”  郎瑛笑道:“我这可是和翠朵儿拌嘴磨练出来的,她那副伶牙俐齿我真比不了。”  翠朵儿听了一努嘴,嗔道:“刚夸我两句,马上又抹黑我了,没事就会拿我穷开心,哼。”说完气呼呼的推门走了出去。  众人知道她是耍小性子,假生气,所以也不做理会,有说有笑地继续吃喝。  饮食完毕后,唤了翠朵儿收拾下去,然后绣娘又沏了茶给众人喝,此间又聊了些茶道知识,交谈很是投机。  不知不觉中晌午已过,郎瑛取了纸笔,写了一些需要的物件递给丰越,请他准备好了派人送到平复斋去,自己便带了神爱子告辞要走。  绣娘要让他们坐了翼马飞车回去,神爱子却说要步行欣赏一下沿途的山光景色,婉拒了。
  兰亭劫  卷一 龙材劲姿   第十一章
语触乾陵  郎瑛道:“弘忍可不光识人有术,而且还御人有术呢。”  神爱子诧异道:“此话怎解?”  郎瑛答道:“想是当时,五祖弘忍应该已经料定禅宗的内部分化在所难免,横空出世的后起之秀惠能很可能后来者居上,一幅衣钵把他打发走是为上策之选。”  神爱子道:“坛经上说神秀是首座弟子,威望极大,惠能当时不过是个杂役,怎么能和人家在宗门里分庭抗礼呢?”  郎瑛答道:“按常理说来,当时东山一门弟子千人,不可能都是神秀的追随者,自然有一小部分背地里反对他,这些人可能就是坛经上说的喊惠能为肉身菩萨的那些人。”  神爱子道:“我还有些疑惑,虽说那时惠能一鸣惊人,要在宗门里面积聚势力待羽翼丰满,必定还得好长一段时间,按坛经上说的,老是有人要加害他,恐怕还没等到那一天,就他早被人暗算了。”  郎瑛笑道:“此言差异。如果惠能在东山寺本门被人暗算杀死,最大的嫌疑必要落在神秀头上,所以神秀不但不会蠢到这么做,而且还会想办法保护惠能这个肉身菩萨的人身安全,否则有了意外,神秀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神爱子道:“按你这样说,坛经里面说道的加害未必是真了,即使这样,那么惠能何必逃出东山寺呢?”  郎瑛笑道:“因为惠能志向广大,意在传播四方,他所提倡的是‘偷机禅’,这种修禅能迎合了绝大多数世人心理。”  神爱子疑道:“‘偷机禅’?我头回听说啊。”  郎瑛道:“你当然是头回听说啊,因为这名字是我起的啊。”  神爱子不屑道:“越说越离谱了,你如何解释?”  郎瑛问道:“你说世上的人有认为自己是傻子的吗?”  神爱子道:“这还用问,当然没有了,每个人在心里都认为自己是最聪明的,谁都比不了。”  郎瑛道:“那你说,判断一个人聪明与否有真正的准绳吗?”  神爱子道:“要是有的话就没有自作聪明一说了。”  郎瑛笑道:“惠能说的他的法门是为有大智慧有上等根器人说的,所以信众们都笃信自己就是那类人,自然都趋之若鹜了。”  神爱子问道:“五祖弘忍曾说过‘东山法门,尽在秀矣’,照这句话看来,他其实认为神秀才是嫡传正宗,但是他为什么非要把衣钵悄悄给了惠能带走呢?”  郎瑛道:“这点其实并不那么玄乎,你想,惠能名声鹊起,弘忍想空口白牙把人家打发走,有点说不过去吧,最能拿的出手,而让惠能心满意足离去的也就是那付衣钵了。”  神爱子恍然道:“哦,既然如此,那追杀惠能的人难道和神秀没有一点联系吗?”  郎瑛道:“那些人应该是日后最可能接替神秀位置的弟子所派遣的。如果能杀了惠能,夺了衣钵,正好一举两得,一来可把罪名栽到神秀头上,二来以后自己上位也有了衣钵。”  神爱子道:“我见书上记载神秀还向武则天推荐过惠能呢,说他得了衣钵正传,想必神秀也不妒能?”  郎瑛道:“女皇武则天岂是那么容易骗的,神秀万万不敢隐瞒说谎的,据实说话才能体现出他的大度之怀。”  神爱子道:“起初神秀的北宗和惠能的南宗还能平分秋色,为什么后来惠能的南宗却能升格为禅宗正统呢?”  郎瑛道:“这说来就比较复杂了,应该是好多种原因作用的结果吧。五祖弘忍把惠能打发到南方蛮夷之地,也是因地制宜的。因为惠能出生长大在那个地方,自然对当地风土人情了如指掌,有利于他弘法传播。”  神爱子道:“当时那边人们还未怎么开化,所以太复杂高深的佛学禅理反而不适合。”  郎瑛道:“惠能也算是因材施教了,他的“偷机禅”降低了禅学门槛,扩大了教众范围,以至于后来有些文人雅士仗着学识和天赋,不思苦修,也加入了这方便之门。”  神爱子深思道:“唐武宗的灭佛运动对神秀的北宗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倒是惠能的南宗受到的冲击要小的多,所以保存了实力,逐渐取代了北宗的正统地位。”  郎瑛道:“站在五祖弘忍角度来看,不论以后神秀的北宗还是惠能的南宗,都是脱不了这个“禅”字,所以弘忍才是真正的最后赢家。”  神爱子道:“你年纪也不大,为什么对禅宗这么感兴趣呢?”  郎瑛道:“其实,我们先尊王阳明先生的心学理论就借鉴了不少禅宗的诡辩方法,所以我肯定要仔细研读《六祖坛经》了。”  神爱子道:“我倒是很喜欢坛经里面风幡之议那个故事,惠能又给来了个一鸣惊人。”  郎瑛附和道:“我也是每次读到这里神思良久,风吹幡动,惠能言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的确是无懈可击了,看来他潜伏那十五年,真是大彻大悟了。”  神爱子道:“你这话意思是菩提明镜之争你有破解之道?”  郎瑛笑着说:“倒是自己瞎琢磨出过两句,菩提是树非树,明镜似台非台,你看如何?”  神爱子眨了一下眼说道:“听起来也蛮有点道理的,那么后两句呢?”  郎瑛轻摇了一下头道:“后两句一直还没琢磨出来呢,那两句也是一时起意,灵光乍现而得。”  神爱子埋怨娇嗔:“真是大煞风景,待到日后琢磨出来一定别忘了告诉我啊。”  郎瑛笑答道:“一定一定,只是我愚钝,恐怕你要等上好久好久了。”  神爱子诡笑道:“那我不妨帮你一下啊。”  郎瑛看着她说道:“怎么个帮法啊?”  神爱子道:“简单得很,效仿南宗顿悟,给你来个当头棒喝啊。”  郎瑛脸红道:“你真会说笑,一棒下去,打不死也打傻打晕了,还能想出什么来啊。”  神爱子打趣道:“你又没试过,只有试过之后,你才会知道有没有效果。”  郎瑛道:“还是别试了,我觉得当头棒喝那真是唬人用的,其实禅宗的顿悟不过是在琢磨诡辩的方法套路罢了。”  神爱子道:“你意思是说,惠能在避难的那十五年中一直是在琢磨这个?”  郎瑛道:“反正坛经上也没说,只能瞎猜了,惠能又不识字,自然是听别人讲经,自己在心里总结分析了。”  神爱子赞道:“你虽是瞎猜,乍听也言之有理,看来你也像惠能一样天生睿智。”  郎瑛道:“姑娘过奖了,我也是受了师傅的启发才悟出的道理。”  神爱子疑道:“什么启发?“  郎瑛道:“去年我和世尊去苏州城里买书,在街上看到一个秀才和一个泼皮争吵,本来秀才是有理有据,但是却被那泼皮驳得节节败退。”  神爱子道:“这是为什么啊?”  郎瑛道:“当时世尊和我说,泼皮虽然胸无点墨,但是他混迹俗世,跌荡坎坷,在实践中慢慢就琢磨出一种克敌制胜的诡辩套路,会找到秀才说话上的漏洞进行反驳,秀才读些死书,自然吃亏。”  神爱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说道:“你真胆大包天,这不是变相的骂人家惠能和市井泼皮一样吗。”  郎瑛道:“诡辩套路是一样的,但是一颗是善心、一颗是恶心罢了,俗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确有此理啊。”  神爱子道:“也倒是啊,汉高祖和洪武帝也都是出身寒微,但是最后囊括天下,反观那个秀才黄巢造反后,用了三十万大军挖乾陵,连个方向都找不对。”  听了“乾陵”二字后,郎瑛一惊,诧异道:“怎么你对乾陵也有兴趣?”  神爱子反问道:“你在怀疑我么?”  郎瑛平笑道:“你误会了,只是前些时日乾陵那里发生大地震了,我突然有些伤感,随口一问罢了。”  神爱子叹道:“我也听说了,天道无情啊。”  郎瑛斜视了神爱子一眼,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便也不再继续说下去。
  兰亭劫  卷一 龙材劲姿   第十二章
美人落怀  郎瑛其实也已望见平复斋门前站着的韩嫤妍了,只是他不太喜欢看见她那副傲气逼人的样子。  神爱子道:“我们在臻艺坊又是吃饭,又是喝茶,呆得太久了,你瞧瞧,可让人家久等了。”  郎瑛调笑道:“她和她师傅恨不得杀了你呢,你还好心替她操心,你是真好人呢,还是假惺惺啊?”  神爱子倒没有介意,只是莞尔一笑,说道:“要是那么容易死掉,还费这么多周折生到这世上做什么?”  郎瑛有点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只是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但也不好意思再问,因为离韩瑾妍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二人皆缄默不语,脚下步伐倒是快了些。  韩嫤妍见他们二人走了过来,正了正身子,肃了肃脸色,责备道:“吃个饭还去了这么久?”  神爱子轻轻施礼微笑道:“让这位姐姐久等了,实在是抱歉得很。”  韩瑾妍神情凛然,充耳不闻,默不作声。  郎瑛打量了一下韩瑾妍,只见她发髻和衣服好像都经过了简单打理,不像是刚来时有些凌乱的样子。  韩瑾妍白了一眼郎瑛道:“看什么?贼眉鼠眼的,还不赶快开门去。”  郎瑛受了这窝囊气,心里极是不舒服,但是也不好意思发火,只默默走到斋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然后闪立一旁,伸手说了句:“请进来吧。”  韩嫤妍倒是不客气,迈步抬脚便进,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步子迈得急了点,也没有留心脚下情况,突然一个灰乎乎的小动物,从里面门侧一下窜了出来。  韩嫤妍的双脚正好落到这动物身上了,小动物借着奔跑的速度,一下把韩瑾妍掀翻了。  韩瑾妍心里没有一点防备,身子立时向后面跌了开去。  郎瑛见势不妙,急忙探身,张开双臂,将韩瑾妍接了,拥在怀里,身子还不由得顺势倒退了两三步。  软玉温香在抱,郎瑛瞬时脑子一片空白……  韩嫤妍定了定神,待反应过来时,马上挣开郎瑛的怀抱,腾地直起身来,拔出佩剑,直指着郎瑛骂道:“你个无耻之徒!存心设计轻薄于我!”  郎瑛知道她性子烈,赶快向后闪了几步,赔笑道:“师姐误会,师姐误会。”  韩瑾妍的身子第一次被男人拥抱,尤其她对郎瑛第一眼印象还不好,自然气得俏脸通红,持剑向前,便要向他刺去。  旁边站立的神爱子赶忙过去拦住韩瑾妍,说道:“姐姐息怒,他也是见急救危,不是存心非礼。”  韩嫤妍本来就痛恨神爱子,看着她这样维护郎瑛,更气不打一处来,遂怒斥她道:“谁是你师姐?你别拦我,看你们刚才在路上亲密调笑,定是些腥猫馋狗之辈。”  恶语伤人六月寒,神爱子的脸一下就被臊得忽白忽红。  郎瑛被韩嫤妍怎么骂都可以忍受,但是这次开骂,却把神爱子也捎带进去了,他就实在不想再忍了,毕竟他和神爱子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郎瑛站直了身子,径直走到韩瑾妍近前,胸脯抵向剑尖,怒道:“你杀我可以,但是却不能污了神爱姑娘的清白。”  韩嫤妍一直认为,郎瑛是个胆小的怕死鬼,没想到,这次他倒是视死如归。  神爱子看着郎瑛这副为了自己甘愿赴死,正气凛然的样子,心中不由一阵起伏。  闪了一下眼神,神爱子面沉似水,平声静气对韩嫤妍说道:“这位姐姐,郎瑛可是阳明教尊的贴身仙侍,不看僧面你也得看佛面,想你家师太也不敢伤他分毫,你若敢杀他就随你吧!”  说毕,神爱子便撤了手,闪立一旁,不再言语阻拦。  韩嫤妍被这一将,倒是激灵了一下,她想起在龙瑞宫里柳彻偏袒郎瑛的情形来。  韩嫤妍晓得毕竟自己和师父都是寄人篱下,而且还有求于阳明教保护,要是杀了教尊的爱徒,那等于捅了天大的篓子,靖依师太也未必能护得了她。  想到这些,心里的怒火就没有刚才那么浓烈了,手里的剑也停滞着,没有再做任何举动。  郎瑛看出韩嫤妍是有所顾忌,不敢动手了,这才把紧张的心放宽了。  他想,不管怎么说,刚才抱了人家,是自己占了便宜,有点理亏,毕竟女孩子的身子对她来说是最宝贵,不容侵扰的。  郎瑛想认真向她道歉,但却不知道如何措辞出口,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韩嫤妍。  只见韩嫤妍眼神迷离呆滞,晶莹的泪水绕着双瞳,夺眶欲出,手里持着的剑也略有些摇晃。  郎瑛于心不忍,把心一横,正然说道:“师姐,动手吧,不必顾及什么的,我保证,柳教尊不会责罚你的。”  听了郎瑛的话,韩瑾妍怔了一下,这时的她下不了手,但也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站在旁边的神爱子又走过来,笑盈盈地对韩嫤妍说:“姐姐,你们两派都是一家人,无论伤了谁都不值当。”  说完,神爱子握住韩嫤妍的手,把剑按了下来,顺便给郎瑛使了个眼色。  郎瑛赶忙躬身道:“师姐息怒,都是那个小家伙惹得祸。”说罢用手指向门口那个灰色的小动物。  只见那小动物头部有白色纵毛三条,面颊两侧各一条,中央一条由鼻尖通到头顶,身体其余部分的毛色也呈灰白,原来是一只獾儿。  韩嫤妍收了剑,转身看着这只獾,獾好像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突然直起身来,用两个前爪不停地拱手作揖。  韩嫤妍吓了一跳,女孩子们一般都比较怕这些小动物,但是看到这只獾作揖赔礼的样子,又觉得它煞是可爱。  神爱子好奇问道:“郎瑛,别人没事干,养猫养狗玩,你这是养了个什么小家伙啊?”  郎瑛煞有介事解释道:“这是只獾呀,它可是我们世尊王阳明养的啊。”  神爱子又问道:“你们世尊养它干什么?”  郎瑛答道:“让它在屋里抓老鼠,怕有老鼠啃了书籍和家具,你叫它‘雄欢’就行了。”  那只獾听见叫它名字,也赶快点了几下头,露出嘴里几颗利齿笑着。  神爱子和韩嫤妍听到“雄欢”二字,突然都一下想到“寻欢作乐”这词语上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神爱子埋汰道:“难道这‘寻欢作乐’的名字也是你家世尊给起的吗?”  郎瑛听了脸一红,不好意思笑道:“这名字倒是我起的,因为他是只公的,所以叫‘雄’,而且它老爱笑,又是只獾,所以取了谐音叫欢乐’的‘欢’,合在在一起便叫‘雄欢’了。”  神爱子和韩嫤妍相互对视了一眼,忍俊不禁,只不过韩嫤妍笑得有点羞涩。  这冷艳的女子突现笑意,的确是别有一番韵味,郎瑛看着她,却突然想起那个为博美人一笑的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典故了。  怪不得周幽王犯浑呢,看来这美人关真是不好过啊,郎瑛心里不由叹道。  但是他又不敢多看韩嫤妍,浅尝辄止即可,生怕又惹恼了她,给来个怒目相向。  神爱子接着打趣道:“你们阳明教可真是与众不同,养个獾儿抓老鼠,真是世所未闻。”  郎瑛神秘兮兮说道:“你没见过的东西多着呢,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赶快进屋里吧。”  雄欢听了这话,赶快闪退一边,躬身用左爪做了个请的动作,把那两位女子又差点儿逗乐了。
  兰亭劫  卷一 龙材劲姿   第十三章
平复斋  平复斋是王阳明隐居会稽山读书静修的时候所建造的,因其中藏有晋代陆机的传世法帖真迹《平复帖》,故取名为平复斋。  进到斋里,郎瑛招呼韩嫤妍和神爱子到花梨木方桌坐下。  郎瑛觉得刚才有点对不住韩嫤妍,所以很客气对她说道:“刚才让师姐久等了,先坐下来好好歇息一下吧。”  韩嫤妍看了一眼郎瑛,没有做声,可能因为刚才的突发事情受了打击,所以心情比较低落。  神爱子看着他们笑道:“郎瑛,你怎么这么没眼色啊,赶快给师姐沏茶去呀。”  郎瑛像领了圣旨一样,赶快转身准备去烧水沏茶。  忽然看见那雄欢吼了一声,便跳出门外去了,郎瑛也向往外望去。  原来是翠朵儿带着两个女婢乘了翼马飞车过来了,郎瑛随即也迈步走出门外。  翠朵儿三人下了飞车,雄欢便跑到她脚下,站起来躬身作揖的,甚是可爱。  翠朵儿先没理会走过来的郎瑛,而是下俯身抚摸着雄欢,和它戏耍了一番,这才重新直起身来走向郎瑛。  见了郎瑛,翠朵儿先斜睨了他一眼,然后撅着嘴讥笑道:“二美相伴,艳福不浅啊。”  郎瑛瞪了她一眼说道:“你这家雀儿嘴巴,老是叨叨个没完,生怕人把你当哑巴的卖了?”  翠朵儿没好气地回道:“我本来就是从小被父母卖了才当丫鬟的,卖了第一回还怕再卖第二回?你说说这回准备把我卖给谁呢?”  郎瑛心知是自己失言,触到她的伤心事了,赶忙赔笑道:“等我以后下山做些买卖,赚些银两,把你买了去给我夜里洗脚。”  翠朵儿被他这一调笑,顿时心花怒放,但是表面上还硬装着一副一本正经地样子骂道:“你真个泼皮无赖的,啥鬼心思都有,回头到教尊那里告你状去。”  郎瑛知她怒意已消,故意接茬戏弄她道:“早晨世尊还说我不是块修行的好料,明年要打发我下山到商行做伙计去呢,你正好再给火上浇点油啊。”  翠朵儿看见郎瑛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忧伤的样子,竟然信以为真,焦急追问道:“真的?没说要让你去哪个商行去吗?”  郎瑛无可奈何地说道:“鬼才骗你呢,教尊还说让我临走时从臻艺坊挑个最漂亮的女孩子带走当老婆去。”  翠朵儿这才意识到又让郎瑛给骗了,红着脸嗔怒道:“鬼才再信你的话,一句真的也没有。”  她后面的那两个女婢也被这情形给逗得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翠朵儿听见笑声,转过头来斥道:“小心我给你们灌了药,扒光了晚上送到他床上去,到时候看你们是不是还能笑得出来。”  两个女婢知道她是刀子嘴,因而也不在意,互相对视一眼,就都抿嘴低下头去。  郎瑛不再理会他们,径直走到飞车跟前,看着车里面正装着他在单子上写的一应器物。  翠朵儿怨郎瑛不再理她,愤愤不平地也转身走到他背后,用白嫩的玉手狠狠掐了郎瑛胳膊一下。  郎瑛只顾看着车里面的东西,没有防备翠朵儿竟然有这么一手,又惊又吓,妈呀叫了一声疼得蹦了起来。  翠朵儿看着郎瑛这样子,捂着胸脯咯咯笑了几声。  郎瑛回身龇牙咧嘴责问道:“你掐我做什么?”  翠朵儿笑嘻嘻说道:“我让你长长记性,看你以后还敢骗我不?”  听到郎瑛的叫声,屋里的神爱子和韩嫤妍也站起身好奇地向门外望去。  郎瑛看见这情形,生怕被那二人笑话,脸一下臊得通红,羞涩地对翠朵儿说道:“再也没有下次了,你下手可真重啊。”  翠朵儿斜睨着他说道:“哼,要是手轻了,恐怕你还记不到心里去呢。”  郎瑛现在可不敢再招惹翠朵儿了,转身对那两个女婢说道:“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啊,赶快把东西搬到屋里去吧。”  两个女婢见郎瑛只拣软柿子捏,也没好气,同时睁大眼睛白了郎瑛一眼,然后就忙着从车里往出搬东西去了。  郎瑛也帮着从车里把一个箱子搬了出来,放进屋里去。  几个人忙活了一气,总算把车里的器物都搬到西屋里面的罗汉床上了。  郎瑛拿过他写过的单子,一一核对器物,发现没有遗漏,就找来笔写上自己名字和签收的字句,又把单子交给翠朵儿收好,以便于年底内宗外宗查对账目。  刚刚一直忙着搬东西,郎瑛还没来得及给翠朵儿引见认识韩嫤妍。  郎瑛和翠朵儿从里屋出来,走到韩嫤妍和神爱子近前。  翠朵儿先是笑着给神爱子道了个万福,神爱子站起身来搀了一把翠朵儿说道:“妹妹不必多礼。”  郎瑛做了个手势,给翠朵儿引见韩嫤妍道:“这位是画剑宗的首座大弟子——韩瑾妍姑娘。”  翠朵儿恭敬施礼道:“奴婢翠朵儿见过韩姑娘。”  韩嫤妍刚才看见翠朵儿和郎瑛调笑那情形,猜想他们之间定有所暧昧,因而心生一丝厌恶之感。  再看着翠朵儿这丫鬟模样俏丽可人,韩嫤妍知道她日后长大必出落个楚楚动人之姿,倒不由地有些嫉妒了。  韩嫤妍心不在焉,只是客气地回了一个字:“嗯”。  翠朵儿边直身边打量韩嫤妍,见她面容冷傲,猜她是个厉害角色,就很规矩地站在一边,不再出声。  屋里突然沉寂下来,静悄悄的,倒是令人颇感不适。  郎瑛突然想起来什么,便指挥翠朵儿说:“瞧你这么没眼色,快快给两位姑娘烧水沏茶去。”  翠朵儿知道郎瑛这是趁有外客在,有意报复她刚才掐那一把,所以又在心里给郎瑛大大记了一笔黑帐。  翠朵儿唤了那两个女婢,从屋里取了木炭,炉子,错金银壶,便忙着出去烧水去了。  郎瑛对韩嫤妍说道:“韩师姐,你随我来里屋一下。”  韩嫤妍不知道郎瑛叫她进去做什么,但是也不好意思多问,只好随了他走了进去。  只见里屋窗明几净,零零落落摆设了些花梨木家具,简约大方。  对面的榻上放着刚才从车上搬下来的器物,有紫蓝黄三种颜色的被褥和枕头,地上还有一个香樟木箱子。  郎瑛指着紫色的被褥和枕头对韩嫤妍说道:“韩师姐,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被褥和枕头,颜色是随着你们今天身上的衣服选的。”  韩嫤妍听了这话,心里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仔细再琢磨琢磨郎瑛这个人,还真的确有点特别。  且说这郎瑛不正经起来吧,的确讨厌,但是做起事来倒是十分仔细周到,这点又真真出乎韩嫤妍的意料。  但是韩嫤妍转念一想,也怪不得阳明教尊这么偏爱郎瑛。  韩嫤妍心里一阵胡思乱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点了一下头。  郎瑛接着打开地上那个香樟木的箱子,从里面取出三只锦缎面匣子放在榻上。  郎瑛指着匣子对韩嫤妍说:“这是我特意给你们三位师姐准备的一些梳妆用品,想必你们来得匆忙,肯定没有携带。”  韩嫤妍点了点头,还是不做声,她又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箱子里面的其他东西,正想知道郎瑛还想往出掏什么东西来。  没想到郎瑛却突然把箱子盖上了,韩嫤妍心里略有些失落。  郎瑛知道韩嫤妍比较讨厌他,所以也不敢多说什么废话,走到屋角一个圆角柜轻轻打开柜门,里面空荡荡的。  原来快中午的时候,陆翰通知郎瑛,三个女弟子要轮流日夜看护神爱子,因而郎瑛把柜里的东西重新归整了一下,都放置到另外一个圆角柜了。  郎瑛对韩嫤妍说:“师姐,你把东西都放到那个圆角柜里去吧,里面正好三个格子,一人一个。”  郎瑛说完也没有等韩嫤妍答话,便双手提了那香樟木箱子走出去了。  韩嫤妍老大不高兴的把东西放入柜里,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兰亭劫  卷一 龙材劲姿   第十四章
阳明紫府  郎瑛携了箱子把神爱子招呼到另一间屋子里面,这件屋子里面的布置也是雅致简约,家具包浆得光泽、温润、透亮。  郎瑛指着屋里的罗汉床对神爱子说:“神爱姑娘,你就睡这张罗汉床吧,比在你们那里席地而眠应该舒服多了。”  神爱子道:“不论睡在什么上面,日久习惯了都是好的。”  郎瑛接着又打开那香樟木箱子,把里面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都一股脑放到屋角的那只顶箱柜里。  神爱子静静看着郎瑛忙活,但一直没出声。  郎瑛收拾完毕关上柜门,转身对神爱子说道:“神爱姑娘,柜子里面还有套新的被褥枕头,盒子里面我也给你安顿了些日常用品,你一会儿打开看下,缺什么就让翠朵儿再取,现在估计茶快烧好了。”  神爱子笑着点头答应,就随着郎瑛出来了。  韩嫤妍刚才看着郎瑛给神爱子备了大大小小好多盒子,虽说不清楚里面装了什么,但是也觉得郎瑛厚此薄彼,不由得又增加些厌恶感。  这时候,恰好翠朵儿提着烧好的水进来了,郎瑛便去取了茶具,放在方桌之上。  茶罐是锡制的,锡有防腐的作用,但是茶杯和茶壶的颜色倒是特别,若绿若蓝,仿若雨后天空一样的色彩。  韩嫤妍和神爱子都被这颜色所吸引,目不转睛好奇地盯着看。  神爱子略有所悟,突然发话问道:“郎瑛,这可是传说中周世宗柴荣御窑所烧制出来的柴窑瓷器?”  郎瑛微笑道:“是啊,这颜色真是绝美的,可惜的是后世却再也烧制不出来了。”  韩嫤妍早就听说过柴窑瓷器是诸窑瓷器之首,存世寥寥,极为罕见,没想到平复斋里竟然有此宝物,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神爱子说道:“我们红叶狩的宗主也有一只柴窑茶杯,但是她视若至宝,从不轻易示人,更别提用来喝茶了。”  郎瑛和翠朵儿倒是不以为然,片刻间,手脚麻利的翠朵儿已经把茶沏好。  郎瑛说道:“你们宗主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我们教尊说了,再好的器物也是用来使用的,要是束之高阁,耽耽于心,岂不自我纠结,那才叫累人呢。”  韩嫤妍道:“你说得倒是轻巧,那是因为你们教里不缺这珍品。”  待翠朵儿一一给他们把茶斟好,郎瑛就迫不及待的拿起来饮了一杯,然后笑着对韩嫤妍说:“师姐若是稀罕,等你们回画剑宗时候,我秉了教尊,送你一只茶杯倒也无妨。”  韩嫤妍被郎瑛这话惊了一下,猜想郎瑛定是取笑她,便琢磨着想发话反驳。  郎瑛没等她再说,便一本正经说道:“想必师姐猜我是戏耍与你,且先不要着急发火,等你走的时候若我没有兑现承诺再骂我也不迟。”  韩嫤妍和神爱子彻底被郎瑛这话惊呆了,只有翠朵儿在旁微笑。  郎瑛见没人说话,便又对神爱子说道:“神爱小姐,等你回扶桑时候我把那只也送了你,回去和你宗主珍藏那只比比阔,你手里这只在器型和成色上定胜于他那只的。”  神爱子嗔怪道:“想是你中午吃酒吃得多了,现在只拿醉话诓人。”  郎瑛并不在意,起身告辞道:“莫小看我呦,二位姑娘慢慢品茶,我有事先去教尊那里了。”  说毕转身便往门外去了。  原来,柳彻曾经赠给郎瑛两只柴窑茶杯,郎瑛每天使用着这些珍贵器物,久而久之就视其为寻常之物了。  郎瑛刚才见神爱子和韩嫤妍都珍爱这柴窑杯子,因而拿定主意每人送她们一只。  郎瑛对神爱子一直有好感,送她是为了讨她欢心。  送韩嫤妍则不同了,一来郎瑛因为不小心抱了人家,心里一只觉得愧疚,二来郎瑛嫌她老是小看于他,所以送大方送礼以示显摆。  翠朵儿看着倒不眼红吃醋,对于她来说,再好的宝物也远不如郎瑛这个人珍贵,只要能和郎瑛在一起,即便是讨吃要饭她也觉得很幸福。  郎瑛刚走出门,突然又停下来,转身走回斋里,从怀里掏出一条彩色丝线编织的细绳递给神爱子说道:“神爱姑娘,你面具的绳子被斩断了,我给你重新配了一条,刚才光顾着说话,倒把此事给忘了。”  神爱子站起身来,从袖子里面掏出那个犀皮漆面具对郎瑛道:“这犀皮漆面具也算一个宝物,我现在留它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就送你当见面礼了,此物的奥妙你自己回去慢慢研究吧。”  还没等郎瑛发话,翠朵儿便从神爱子手里接过面具,又把郎瑛手里的细绳夺过来,三下五除二便重新系好了塞到郎瑛手里,说道;“还不谢谢人家?”  郎瑛不好意思笑道:“多谢神爱姑娘。”  神爱子微笑着点了下头,便坐到椅子上继续品茶。  韩嫤妍见翠朵儿虽是一个丫鬟,但杀伐决断不次于郎瑛这个仙侍,猜想定是他们的主人们平时娇惯培养出来的。  郎瑛拿了面具,便又告辞走出平复斋去了。  韩嫤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暗自长出一口气,她觉得只要郎瑛在,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可能发生,让人应接不暇,回头再看那柴窑茶具,忽然就想起欧阳修的那两句诗来:  “谁见柴窑色,雨过天晴时”。  郎瑛边走边哼着小曲,心情十分愉悦,因为他觉得韩嫤妍那种傲气已被折腾得有所收敛。  柳彻的居所——阳明紫府离平复斋不是很远,郎彻走了一会儿便到了。  大门口两个小童远远瞧见郎瑛走了过来,便赶忙上来和他打招呼,告诉郎瑛,教尊正在府里池塘边给金鱼喂食。  郎瑛作为仙侍,负责管理安顿柳彻日常起居的事务,具体的琐碎事情都是吩咐小童做的,所以郎瑛可以抽开些时间来看书解闷儿。  郎瑛在阳明紫府也有自己的房间,但是不忙的时候,他倒是很喜欢去平复斋里感受那种隐居读书的雅士生活。  柳彻站在池塘边,慢悠悠地轻撒鱼食,看着本性懒洋洋的金鱼为了夺食而争先恐后,互不相让,柳彻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笑意。  郎瑛走了过来,柳彻装作视而不见,却是收敛了脸上那丝笑意。  郎瑛怕惊了鱼儿,躬身施礼后,轻轻唤了声:“教尊”。  柳彻点了下头,说道:“神爱子和画剑宗女弟子的事情都安顿好了?”  郎瑛道:“请教尊放心,弟子已经安排妥当,靖依师太三个弟子中属大弟子韩嫤妍最为倨傲,刚才见她和神爱子相处还算融洽,其余两个弟子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柳彻道:“神爱子言行可有什么异样?”  郎瑛道:“禀教尊,神爱姑娘言谈举止十分谨慎,只是她偶尔提及了一下黄巢盗挖乾陵的事情,弟子感觉有点诧异。”  柳彻回头看了郎瑛一眼道:“以后她若再提起乾陵的事情,你尽管把书上有关的记载详细讲给她便是。”  郎瑛道:“是,教尊,另外,她还把犀皮漆面具赠予了我,说是有奥秘在宝物里面呢。”  说着郎瑛掏出面具给柳彻观看,柳彻摆手道:“既是送你的,就不要给我看了,奥秘你要自己琢磨,切莫问我。”  郎瑛答应了一声,便把面具收了回来。  柳彻边喂鱼边道:“刚才丰越一家三口来了给你求情,说是近日阳明洞里白天闹鬼魅,求我给你调换个别的差事,是你怕鬼魅吗?”  郎瑛大义凛然答道:“教尊,魑魅魍魉,何足惧也?弟子不怕。”  柳彻斜睨了他一眼,数落道:“心里一点谱儿也没有,却在嘴上永远不服软,奇葩得很啊。”  郎瑛道:“只要教尊把那两柄神剑随便借我一支进去,郎瑛定能斩妖除魔!”  柳彻佯装发怒道:“一派胡言,神剑岂能是你随随便便带进去的?”  郎瑛赶忙躬身答道:“弟子口无遮拦,教尊恕罪。”  柳彻撒了一把鱼食,看着柳彻说道:“我若让你带了掠虹剑进去,你敢吗?”  柳郎瑛直起身来仰看着教尊,斩钉截铁道:“弟子万死不辞!”  柳彻悠悠笑道:“年纪轻轻,谁让你去白白送死?你有这份胆量也就足够了,只要有掠虹剑在身,没有鬼魅能伤了你的。”
  兰亭劫  卷一 龙材劲姿   第十五章
别有洞天  听了柳彻的话,郎瑛心就像是坠了称坨一样,稳稳当当。  稍时,柳彻突然把手里剩余的鱼食全部撒入水中,然后轻轻摩挲了几下手掌,便拂袖径往昊元堂走去,郎瑛紧随其后跟着。  进了昊元堂,柳彻用毛笔蘸了朱砂写了一道符箓递给郎瑛,说道:“进了阳明洞天,一定要将此符箓贴身带着,以免被鬼魅伤了元气。”  郎瑛边道谢边揣入怀里藏之。  柳彻又从案几上拿起掠虹剑交予郎瑛,然后二人乘了一道清风,便往阳明洞天那边飞去。  道教有十大洞府,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其中,第十洞天阳明洞天正是在会稽山上,阳明教尊王守仁曾在阳明洞天里面闭关修炼,所以自号王阳明,阳明宗也因此而名。  王阳明在世时候,便把阳明洞天列为教中禁地,明令禁止任何人入内。  柳彻也是继任了阳明教尊之位后才有权利进入阳明洞的。但是与王阳明不同的是,柳彻还雇了一个叫王老汉的人去每天清理打扫。  阳明洞天距龙瑞宫和阳明紫府并不远,师徒二人须臾间就已到了。  阳明洞天的洞门为石闸,厚厚的石闸外面还设有五彩虹光结界。  柳彻对郎瑛说道:“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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