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梦小黑龙新版量柱讲座绕柱而下,生了我,天下小雨,好不好?

天天读好书
回复: 4 | 浏览:3375
| 字体: tT
阅读权限80&主题2914&UID&帖子22893&积分54425&
91UID &精华1&帖子22893&财富159246 &积分54425 &在线时间425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 字体大小: tT
& & 利丰果庄的大**林月溪是个倒霉蛋,新婚之夜,还没看清新郎的模样,就被一杯毒酒送上黄泉路。& & 天庭的一次争论,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原以为她会找出真凶,手刃仇敌,长命百岁,谁道她却索然无味起来:这重生,说来诱人,只是重生又如何?到最后不还是心甘情愿地纵身一跳……& & 玩心颇重的黑白无常问她:”你愿不愿意再重生一次?“& & 再?再重生一次?她是愿意啊愿意啊还是愿意啊……&&
小说类别:古典架空&&
==================
阅读权限80&主题2914&UID&帖子22893&积分54425&
91UID &精华1&帖子22893&财富159246 &积分54425 &在线时间425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前言 事源
天庭里这几天炸开了锅,事源于阎王的一次述职。
& & 原来中原初定,但是由于连年战乱,各路大鬼小鬼游魂野魂把地狱挤得拥堵不堪。八鬼十魂的标准间超标四倍不说,就连孤魂野鬼收容站都挤到没缝隙,到处臭气熏天,鬼叫连连。牛头马面们忙不过来,原本该一个个抻直了再下油锅炸的,现在随便捆一捆儿就扔进去;原本该排着队跳火海的,现在不问青红皂白地直接踹下去;原本一根绳吊一只小鬼的,现在也是打个简易的中国结,一下子吊四只。天庭巡视组看到这种情况,赶紧上报玉帝。玉帝一听急了,地狱都是些什么家伙待的地方?若是没了秩序,任由这样乱下去,那还得了?于是马上召阎王上来述职。
& & 阎王对于地狱目前的情况心知肚明,自然不与巡视组争辩,只是等玉帝问他还有什么冤屈时,扎扎实实地叩地顿首道:“天地初成,人神分化,天庭、人间、地狱三方各司其职,原本井井有条,只是这天庭已然经过六番大修,众神各享其所,人间疆域也不断扩宽,人口数量更是成倍增长,只有地狱,从古至今,全然不变,别说一砖一瓦,就是一草一木也不曾改变。鬼魂数量越来越多,小王自觉庙小僧少,实在是无力掌管,请玉帝恕罪呀。”
& & 玉帝一听,鼻翼轻嗤,心想,这只老狐狸,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最后还不是把责任推得个干干净净?我且耐下心来,听他有什么要求。玉帝皱皱眉:“卿且直说,有何要求?”
& & 阎王只是伏在地上,朗声道:“不敢,不敢,小王不敢有所要求。只是鉴于目前情况,小王日思苦想,惮精竭虑,倒是想出两条对策……”说到这里,阎王顿了一下。
& & 玉帝见阎王欲言又止,知道他是有意吊足众神胃口,也不与他计较,只耐心说道:“但说无妨。”
& & “先说短期缓兵之计。神仙长命百岁,狸猫一心九命,凡人却只活一次,碰上战乱、瘟疫、天灾,地狱鬼魂自然成倍增长,不如赐凡人重生一次,一来尽显天恩,二来延长阳寿,三来减少鬼魂蜂拥之势,可暂解地狱之忧。”
& & “放肆!”阎王说完,玉帝尚未发话,二郎神怒火中烧,大声嚷着:“自古以来,人神有别,凡人就是凡人,命由天定,如果凡人获得重生,岂不是可以随意更改天命?这样天下岂不乱了套!”
& & 阎王倒是毫无惧色,抬头正视二郎神,慢悠悠地说:“神君认为小王的对策不妥,小王倒是愿意听听神君的意见。”
& & “你……”二郎神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地狱出了乱子,是你阎王的责任,与我何干?”
& & “神君这话不妥,天地万物,同源同宗,一方有乱,谁能逃脱干系?”阎王又呛回去。
& & “好了,好了,你刚才不是说这只是缓兵之计吗?第二条呢?”玉帝眼见两神争执愈烈,出言喝止。
& & “第二条,是长远之计。”阎王又低头伏地:“小王恳求玉帝拓宽地狱边界,增派主事,提高地狱俸禄。黄泉路年久失修,早已泥泞不堪,奈何桥更是基座不稳,早已是危桥一座,自女娲娘娘造人以来,孟婆独自一人熬汤、灌汤,黑白无常疲于各处擒拿冤魂,如今已是满腹埋怨。今时地狱之乱实不是小王所愿,而是形势所迫,小王恳请玉帝改善地狱环境,此乃上策啊!”
& & 这只老狐狸,绕了半天,原来是这个目的!玉帝冷笑一声,心想,你倒是精明,这次述职看似被动,实则有备而来,说什么重生,说什么缓兵之计,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盘古祖训,地狱乃阴郁积怨之处,只可压制不可宽恕,别说要地这么大的事儿,就是要钱要人也不能轻易满足啊。只是我若直接回绝他,他定要如刚才呛声二郎神那样,纠缠不放,逼我当场拿出主意,使我难堪。不如先敷衍他,待佛祖西天巡游回来,商量后再答复他。
& & 想到这,玉帝轻抚下颌,微微一笑:“两条对策一短一长,一近一远,可见卿的良苦用心。只是重生一策关乎伦常,扩域一策关乎规划,都是需要慎重考虑而为之的。不如这样,今天廷上的争论到此为止,廷下众神众仙若有何良策、何想法,可以上报至老君处。众卿,这样处置可好?”
& & “玉帝英明!”众神伏首。
& & 玉帝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阎王也不得不随着众神叩头退廷,只是他心里明白,这次的争论只怕又会无疾而终了。
& & 退廷后,阎王满怀心事地回地狱主事,留下一堆炸开了锅的众神小仙。
& & “重生?那阎王说得轻松!怎可让凡人重生?”二郎神兀自生气。
& & 南海观音倒是若有所思:“神君莫要动怒,重生一事乍听荒唐,仔细一想也未尝不可,我佛一向慈悲为怀,若是能够赐予凡人一次重生机会,倒能拯救不少冤魂。”
& & “呵呵。”太白金星笑着走过来:“观音大世善哉,只是凡人有善有恶,若赐善人重生,那当是百姓之福,若赐恶人重生,那岂不是放虎归山?”
& & “太白君一向思虑周全。”福禄寿三位老神也按捺不住加入讨论中:“关于善人恶人,只怕我等老仙也不敢妄断,为百姓造福者,未必能够尽孝尽忠,尽孝尽忠者,又未必不曾荼毒生灵。何为大善?何为大恶?这其中界定,难矣。”
& & 天廷的争论很快传到地狱,这不,编号为9527的黑白无常也在黄泉路上吵起来。
& & “大王体恤我们,提议赐凡人重生,也不过是想解地狱目前拥堵之忧。以前咱们来去自如,如今你看看这前面的队仗,要把这冤魂亲自交与那孟婆,不等一两个时辰,怕是轮不上。”编号95的黑无常对编号27的白无常说道。
& & 白无常不以为然:“我倒不觉得大王建议凡人重生是为了咱们,那不都是埋伏!他若直接向玉帝提出要地,玉帝不恼才怪。而且,你当真认为重生就能解地狱拥堵之忧?我看未必。”
& & “当然了。”黑无常说:“知道为什么而死,重生时还不得多活两年?你若知道哪里有炸弹,踩了一次还要踩第二次吗?”
& & 白无常笑了:“此言差矣。凡人的思维和我们不一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大有人在。喏,这个蠢丫头,新婚之夜就被毒死了,你觉得她若重生,结局会怎样?”
& & “别的不敢说,至少能活得过前世!”
& & “哈哈,黑兄之意就是说这丫头若是重生定能比前世寿命长喽?那敢不敢打赌?”
& & 黑无常一听打赌,来了兴致:“好!赌就赌,赌什么?”
& & “就赌你我手里的长鞭,输者甘愿受胜者三鞭!”
& & “哈哈,好,就这么定了,输的人可要愿赌服输。”黑无常信心满满地说:“只是,如何重生?你我功力有限,没有赐予生死的权力。”黑无常想到操作层面的问题。
& & “这样。”白无常沉吟片刻后说:“反正我们手里还有一个货,而且前面的队长着呢,轮到我们交货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地下一时,人间一年,不如我们把这丫头送到时光隧道,踢她回去,以你我的功力,踢回一年前应该不成问题。怎么样?”
& & “好,重生一年也是重生,这个试验有意思,黑兄愿意奉陪。”
& & 黑白无常说做就做,他俩掂着手里的冤魂,赶到时光隧道,合力发功,使劲一踢,顿时光影变幻,斗换星退。就这样,利丰果庄的大小姐林月溪重生了……
  ☆、第一节 重生
林月溪揉揉被黑白无常踢得生疼的后腰,用力睁开眼睛:“哎哟,哎哟……”
& & 丫头绿珠听见叫唤,从睡梦中惊醒:“小姐,你醒了,要不要喝点热水?”
& & 月溪摆摆手,翻个身:“疼,腰疼,帮我揉揉。”
& & 绿珠搓搓双手,隔着轻薄的衣料按上月溪的后腰,熟练地揉起来:“小姐,你这会儿不应该胃疼吗?怎么腰疼了?”
& & “应该胃疼?为什么?”月溪一边舒服地哼哼,一边回忆刚才那似梦非梦的情景。
& & “小姐忘了?少爷大婚,小姐一时高兴端起一杯酒干了,结果就浑身不舒服起来,整整吐了两天,快把老爷担心死了,一个劲儿地责怪奴婢没有看好小姐呢!”
& & 月溪一听到“酒”字,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酒,对了,是酒,就是喝了那该死的交杯酒才被黑白无常带往黄泉路……咦,那我不应该枉生了吗?现在怎么又是大哥大婚?一年前?
& & 绿珠见月溪两眼发直地坐在床上发呆,心生怯意:“小……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嫌绿珠按得不好?”
& & 月溪无心搭理,翻身下床,来到铜镜前,撩起外衫,拉下贴身长裙,只见少女白嫩光滑的细腰两侧赫然两个铜钱大小的半月形淤青!这是黑白无常的脚印!我真的重生了!
& & “小姐,这是怎么了?被什么硌成这样!”绿珠尖叫起来,急忙上前察看。
& & 月溪一时混乱了。她狠狠瞪回绿珠:“闭嘴!出去!”
& & 绿珠伺候月溪多年,知道这林家小姐一向喜怒无常,性情不定,她立刻不发一言,乖乖立到门外候着。
& & 绿珠走后,月溪一边揉着那两块淤青,一边念念有词:“重生……重生……我死而复生了吗?我回到了一年前吗?只有我一个人回来了吗?大哥大婚之后,应该就是大嫂小产,大哥为照顾大嫂由爹爹代为跑趟货运,路遇山贼,爹爹误中山贼所设机关,双腿受伤,并带回云姨。之后就是果庄生意惨淡,被迫与永盛漕运联姻,也就是我要与欧阳家的大少爷欧阳晟结为百年之好。结果我连他欧阳晟长什么模样还没见着,就喝了那杯有毒的交杯酒……该死,谁会害我?谁会在我大婚之时害我?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 & 如果此时的林月溪知道她日后不止重活一次,绝不会如此费尽脑汁。她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对着铜镜端详一番,只见镜中人儿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窗外反射过来的强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肤色晶莹,柔美如玉。一身嫩黄长裙,搭配一件同色锦锻披肩,袖口银丝勾出几片祥云,腰身转动之间,青春气息向四周散开。幸亏黑白无常不是对着这张秀美的脸蛋发功,要不真是暴殄天物呢。林月溪瞧瞧窗外,正阳高照,这会儿大哥一定在果园里,从小到大,她有什么事都爱和这个大哥商量,重生这天大的事自然不会例外。
& & 一路小跑,穿过弯弯曲曲的走廊,来到后山的橘园。林家世代以种橘为生,到林震东这一代,创立利丰果庄,栽种的无籽蜜橘更被钦点为贡品。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林家蜜橘从此在中原一代名声大震。林震东娶妻陈氏,夫妻俩育有一儿林日熙和一女林月溪,原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谁料林月溪刚满及笄之年,陈氏突发恶疾,撒手人寰。陈氏谢世之际,林震东正在渭南一带搜寻新果种,竟赶不及回来见她最后一面,造成终生遗憾。经此一事,原本憨厚老实的林日熙更显寡言少语,成日只知在果园忙碌,原本娇俏可人的林月溪却变得清冷孤僻,整日不是躲在闺房,就是待在橘园,见到林震东更是三言两语后必起冲突。不过这兄妹俩的感情却是从来没有变过,日熙对月溪只知道宠爱和顺从,月溪对日熙也是愈加依赖和亲密。
& & “大哥,大嫂!”老远看见橘林中的身影,月溪便大声叫起来。
& & “小溪,慢点儿!”林日熙焦急的声音传来,并放下手中的工具,顺着来路接应月溪。
& & 月溪一边擦拭额头香汗,一边轻喘,接过方之仪递来的清泉水一饮而尽。
& & 方之仪是城东方木匠的女儿,虽然相貌清秀,身形苗条,但在当时向林家提亲的众多姑娘中,无论外形还是家世都不算出众,谁知林日熙就是一眼相中了她。林震东虽然满腹不情愿,不过心里总觉得对两个子女亏欠,看那方之仪举止言行倒也稳妥,于是便风风光光把这婚事办了。对于月溪来说,未来大嫂出身哪门哪户她倒真不介意,只要大哥喜欢就成。
& & 顾不上和方之仪说话,月溪把日熙拉到了一边。方之仪见她神情慌张,知道这兄妹俩有话说,便自觉地走向旁边的橘树树荫下,就地坐下休息。
& & “大哥!”月溪抓住日熙的袖口,兴奋不已地压低嗓音:“大哥,我重生了!”
& & 日熙皱皱眉:“小溪,你说什么?”
& & “我重生了呀,大哥,就是我又活了一遍!”月溪睁圆眼睛向日熙解释。
& & 日熙挠挠头:“小溪,你不是在戏弄大哥吧?只张嘴不出声,莫非在打哑谜吗?”
& & 只张嘴不出声?!打哑谜?!月溪索性放声大喊:“我重生了啊!咳咳……”
& & 日熙赶紧轻抚她后背,不由紧张起来:“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急成这样……”
& & 月溪喘口气,想了想,轻声念道:“太岁当头坐,诸神不敢当。其中有一物,常带洞庭香。”
& & 日熙笑了:“这不是当朝才子李辰逸对我们林家蜜橘的赞誉之词吗?怎么,你今天兴冲冲地来这里,就是为了考考你大哥?”
& & 月溪一屁股坐在地上,坏了,坏了,原来重生这件事我不能对人言说!那我该怎么办?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就让我一个人面对这千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事吗?黑白无常,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话你们没听过吗?让我重生也得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吧?我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能改变其他人的命运吗?
& & 眼见月溪又是抓耳又是挠腮,日熙挨着她坐下:“小溪,其实你不要想太多,这一段大哥忙于婚事,的确冷落了你,但我保证,大哥以后只会对你更好,而且之仪也会是一个好大嫂!”他只道月溪今天闹这一出只是小姑娘耍情绪,一心安抚。
& & 真是个傻大哥,一点儿都不知道人家的心事!这样想着,月溪仍然十分感动听到日熙这一番表白。罢了,罢了,孤军奋战就孤军奋战吧,就凭我一人之力,也要改变这原本悲惨的命运!
& & 那么,应该先从第一步开始,如果大嫂没有小产,爹爹也不会受伤,也就没有后来的事,所以……月溪猛地扭过头,愣愣地问道:“大哥,你和大嫂同房了吗?”
  ☆、第二节 震东
待月溪意识到她问了什么问题出来,不禁面红耳赤,把头埋于双腿间,不敢抬起。
& & 日熙也是羞个大红脸,支吾半天:“这……这……其实……”
& & “啊……”这时方之仪大叫一声,把林氏兄妹俩从尴尬中惊醒,他们赶紧站起来向旁边跑去,只见方之仪花容失色,一边跳着用手拍身衫,一边指着地上:“虫怪!虫怪!”
& & 日熙见地上躺着一只大天牛,哑然失笑,他掂起天牛的一根触角,在方之仪面前晃起来。
& & “啊……”方之仪双手捂脸,根本不敢看日熙手中的虫子。
& & 月溪也笑起来:“大嫂,这种虫子叫做天牛,是橘树上常见的虫子之一。橘树上的虫子多着呢,有螨虫,有蚜虫,有蚧虫,有……”
& & 方之仪想像着那些虫子爬来爬去的样子,没来由地一阵恶心。
& & 月溪赶紧闭上嘴,日熙则给方之仪舀来一瓢清水。
& & 喝过清水,见方之仪面色好转,月溪对日熙说:“大哥,你也真是的,大嫂怕虫就不要带她来这里了。”
& & 日熙憨厚一笑:“闲来无事,带她来这里转转也好。”
& & “闲?这么说的话,大哥每天都闲呢?大哥自己算算,一年下来,你在这橘园里的光景有多久?大嫂可要当心了,你若跟大哥来一次,只怕日后日日都要闲来无事来此处修枝、浇水、施肥了!”
& & 方之仪笑起来:“不怕,不怕,刚才之仪失态了,还请月溪小姐莫要笑话。这片橘林茂密丰盛,绿荫成群,看着就舒心,能置身其中当是极大享受。林大哥愿意带我来,我自当感激不及,哪来推脱之词?”
& & 月溪皱皱眉:“林大哥?这话儿听着好生疏。”
& & 本是小女孩的无心之言,却惹来日熙与之仪浑身不自在,两人尴尬地对视一眼,日熙干咳两声:“小孩子懂什么……呃,在这里待的时辰不短了,我们回吧。”
& & 月溪只道两人害羞,也不再纠缠刚才的话题,她对方之仪说:“大嫂,不几日便是橘树开花,那时我们再来,满山绿白相映,甚为美丽。”
& & 三人说说笑笑来到林宅,林震东坐在中厅饭桌前,似是等待已久。
& & “爹。”方之仪低头轻声唤道,得到林震东的点头示意后,自觉帮下人摆放菜肴和碗筷。
& & 日熙冲林震东微微点头,算是招呼,在震东右侧坐下。
& & 月溪紧闭刚才还叽喳个不停的小嘴,走到震东左侧坐下。
& &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咳……”震东干咳两声:“日熙,再过半月即是橘园结花之时,修枝人工可已找好?”橘树每年早春三到五月开花,但是衰弱的橘树会大量开花,致使长势更加削弱,影响产量,于是每到橘树开花之时,便要请大量人工剪除结果母枝,减少花量,节约养分,促发新梢,保证产量。
& & “告示已经贴出去,今年孩儿想控制人工费用,所以挑选时间会长一些。”日熙客气地回道。
& & “嗯。”震东点点头:“为果庄节流是好,只是不要误了吉时,为父一早找灵山寺的向善法师算过,今年的寅日辰时适宜动刀开剪……”
& & 又来了!月溪烦躁地想把双耳捂上!自从娘亲去世后,爹爹就变得神神叨叨,做什么事都要问卦占卜一番,动不动就是向善法师说、向善法师说,连前世林家与永盛的联姻,也是这向善法师指点,说什么“木遇水则发枝”。月溪兀地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就想发作。
& & 震东吓一跳,但是他对这个喜怒无常的女儿一向束手无策,见她不悦,不敢再说话。
& & “小溪!”日熙自是明白自己这个妹妹为何无故发飚,说实话,他对震东到处拜佛信神之事也颇有微词,只是生性老实,又碍于父子伦常,不好多加言词。不过在饭桌之上,见到月溪确有造次之处,仍出言喝斥。
& & 月溪正在气头上,哪里顾得上什么仪礼。她凤目微瞪,秀眉轻蹙,想对震东出言讥讽一番。
& & 只见此时的震东眼中竟生出几分怯意。月溪突然想到不久后爹爹会遭遇山贼,双腿受伤,行动不便,人也会苍老许多,心念一软,罢了,罢了,爹爹再怎么烧香进贡也是为了橘园兴盛,前世的自己既然可以充耳不闻,重生的自己又何必为此事与他置气?
& & “爹……”月溪瞬间没了刚才的气势,柔声低语:“如今春寒料峭,爹爹外出可要添加外套,莫要着凉。”
& & 突然的转变让震东呛出一口饭,他莫名其妙地一边擦拭唇角,一边点头说“好”。四人一时沉默,专心吃饭。
& & “爹。”日熙首先打破了沉默:“州府张师爷公子明日大婚,请柬已托人送来。”
& & “好,那明日你随我前去道贺?”震东征求日熙的意见。
& & 日熙面露难色:“爹知道孩儿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又不胜酒力……”
& & 大婚?月溪眼前一亮!我的前世若是被人在新婚之夜用交杯酒毒死,那么只要能锁定谁能接触到这交杯酒,不就能找出想谋害我的人究竟是谁了吗?
& & “爹爹,明日带女儿去吧!”月溪出声央求。
& & “胡——闹……”震东见月溪难得露出温顺模样,不忍高声训斥,他压低声调:“小溪,哪有未出阁姑娘参与这种场合,说出去要被人笑话的。何况你前几日才在日熙的婚礼上喝坏了身体,这要是再出什么乱子可如何是好。”
& & 月溪一撇嘴:“爹爹要想带小溪去,小溪就保证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绝对不胡闹。女儿自小跟娘亲学习易容之术,男女易装更是得心应手,不会被旁人识破。爹爹就带女儿去吧,整日闷在家里,无聊得紧。”
& & 震东犹豫着,一向疏离的女儿难得央求自己,自己真不好拒绝呢,没准这是个改善父女关系的好机会呢。
& & “大哥……大嫂……”月溪见震东犹豫着,便向日熙和方之仪求援助。
& & 方之仪只当没听见,低头吃饭不言语。
& & 日熙想了一会儿,对震东说:“爹,小溪难得央求您什么事,您就答应她吧,要不这样,我也去,帮您看着小溪。”
& & “好吧。”震东终于点头:“只是小溪你一定要答应爹爹,易装不成功不可去,去不可多言,不可随意走动,更不可再碰那杯中物半分。”
& & “诺!”月溪高兴地答应。
  ☆、第三节 感怀
待月溪易装完毕,走到震东和日熙身旁,两人竟无话可说,因为眼前这活脱脱就是一个清秀可人的小书僮,哪里还有半分林家大小姐的影子?只见这书僮头戴青冠,身穿青衫,眉清目秀,身形瘦弱,未开口先低眉,未言语先作揖,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 & 日熙忍不住笑出来,震东则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真是拿这个丫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 & 州府张师爷素来深居简出,并不喜与民众或商贾过多交往,按说他家公子大婚,谈不上城中大事,不过据说本城杜知州会亲自去捧场,所以引来许多不请自到之人,婚礼现场倒也热闹非凡。
& & 月溪低眉顺眼地跟在日熙身后,心思却一刻也停不下来,必须得赶在新娘子被送入洞房前溜到后厢房,方才看得清楚那交杯之酒是如何端进新房的。眼看这仪式过半,她怎么也找不着机会溜走,不禁心焦起来。
& & 正筹谋间,一位中年男子带着一位尚不满弱冠之年的少年大步而来。中年男子人未到,声先至:“今日能在此处偶遇林庄主,真是幸会。”
& & 震东和日熙见到来人,连忙起身还礼。震东恭敬地说:“幸会幸会,难得欧阳帮主今日也有空出席。”
& & 欧阳帮主?永盛漕运的船帮主欧阳天?岂不是我前世的公公?据前世绿珠打听来的消息,这欧阳家原是从西北逃荒而来,到欧阳天这一代,凭借与本城杜知州的八拜之交,以鲸吞之势迅速占领城南码头,进而成立永盛漕运,几乎垄断了城内水上货物往来。自本朝漕运官私分离以来,私人干漕运的就和青帮脱不了干系。原因无它,这漕运本来就是谁的势力大谁能占据地盘,谁的兄弟多谁能抢得来生意,所以在江城一带,一提欧阳天这三个字,也是令白道胆颤,令青帮咬牙的名字。欧阳天未发迹时娶妻苏氏,虽说苏氏出身贫寒、样貌平庸,夫妻二人风雨同舟多年倒也恩爱有加。苏氏为欧阳天孕育三子,分别是欧阳晟、欧阳显和欧阳昊三兄弟。欧阳晟因为年龄最长,从小跟随欧阳天跑船,现在被奉为船帮的少帮主。欧阳显醉心诗书,几乎不问船帮事务。欧阳昊虽然年纪尚轻,但已是锋芒初露,深得欧阳天欢心。
& & 一边回忆,月溪一边仔细打量起欧阳天来。只见他身形魁梧,皮肤黑红,满脸络腮,双目炯炯,说起话来声音洪亮,一看便是经常遭受风吹雨淋之人。再看他身后的少年,身形瘦弱,目光灵活,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势,而且比起欧阳天,他明显养尊处优得多,十指纤纤、皮肤细嫩,活脱脱一副玉面郎君的模样。看年纪肯定不是欧阳晟,那是欧阳显还是欧阳昊?正出神间,她感到一双玩趣十足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循着目光望去,原来是那蓝衫少年看出她的异样,也不断上下打量着她。如此不懂礼数!月溪心生不满,迅速瞪那少年一眼,便又低下眼睑,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 & 双方的客套还在继续。
& & “林公子大婚,本帮主没能前去捧场,真是遗憾。”欧阳天口中道着“遗憾”,语气里却一点儿也不“遗憾”。
& & 日熙始终不语,听见欧阳天提及自己,只略一欠身,算是回应。
& & 震东尴尬一笑:“欧阳帮主掌管本城多条航路,事务繁杂,犬子的婚事不敢劳烦帮主。”
& & “哈哈。”欧阳天大笑起来:“林庄主这话说得,不敢是不敢,不请就另当别论了。怎么,庄主莫不是嫌吾乃一跑船粗人?”
& & 震东打一哆嗦,日熙大婚他的确是没向欧阳天发去请柬,一来的确不熟,平日里没有什么事务往来,二是打心眼儿里不愿和这样的人扯上什么关系,省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没想到这欧阳天居然计较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 & 这时一直沉默的日熙开了口:“还请帮主见谅。小生大婚,爹爹本来是想大宴宾朋,好好热闹一番,只是小生生性不喜排场,只愿族内亲人借机相聚即可,因此没请帮主,还请见谅。”
& & “是,是,请帮主见谅。”震东连忙附和。
& &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欧阳天也不便再纠缠,他又发问:“令公子一表人材,不知娶的是哪家大姑娘?”
& & 不待震东回话,他身后的蓝衫少年按捺不住地插嘴:“爹爹有所不知,林大公子娶的正是城东方木匠的女儿。”
& & 欧阳天脸色一变:“是她?莫不是唤作方之仪?”
& & 蓝衫少年急急回话:“正是。”
& & 日熙正视欧阳天:“帮主认识拙荆?”
& & “不……不……哈哈,果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呃,不知是今晚的酒水吃太多,还是怎的,这肚子一阵阵地不舒服,林庄主慢用,本帮主小解就来。昊儿,我们走。”蓝衫少年答声“诺”,又向震东作揖拜别,跟着欧阳天步出。
& & 欧阳昊?他是欧阳晟的弟弟,不知那欧阳晟是何模样?月溪抬头看着两人的背影,这时,欧阳昊突然扭过头,狠狠地瞪了月溪一眼,又转身若无其事地跟上欧阳天。
& & 这个欧阳昊也太小气了吧,本姑娘瞪你一眼,你还非得还一眼!要不是我有任务在身,非得找你理论一番。月溪这样忿忿不平地想着,丝毫不觉得,其实现在的自己在欧阳昊眼中就是一个卑微的小书僮而已。
& & 刚才欧阳天的话倒提醒了月溪,她挪到日熙身后,低声说:“哥,我的肚子也不舒服起来,我也想……更衣。”
& & 日熙没作它想,点头交代:“这里人多客杂,不要乱跑,省得被识破身份。”
& & 月溪一溜小跑,来到后院。张府分成南北两院,宾客如今齐聚南院,新人新房应该在北院,也就是后院。这会儿后院人也不少,只是管事、家丁、佣人忙个不停,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装内急的小书僮。月溪左瞧右瞧,忽见北院最西侧厢房靠着一架木梯,想必是用来结彩灯之用,她灵机一动,悄悄顺着木梯爬上屋顶。
& & 月溪小心地沿到新房上方,轻轻掀开一片瓦片,见那新娘子正头戴红盖头,静静地坐在床边,而那交杯酒还没端上来。这下好了,此时张府内外张灯结彩,在这里既可以看见院内情形,又能窥见房内动静,如今那酒缸正放置对面的储物间,谁能接触到那交杯酒,定能一目了然。月溪得意洋洋地趴在屋顶上,感慨自己的小聪明。
& &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就感到自己有多愚蠢了,完全做了一晚上的无用功。有位管事模样的人端来两个精致的酒盅,斟满后用红巾盖好置于桌上后,便忙自己的事务去了。月溪瞅着那两个酒盅,孤零零地一动不动,无人看管,谁若有心下毒,别说是府里人,就是外人想这样做都并非难事。月溪自嘲地摇摇头,仰躺过来,望着早春不甚明朗的圆月,想起三年前意外去世的母亲,不禁流下眼泪。自己前世的命运也仿佛如那桌上的酒盅一般,除了大哥,别无可托付之人,身边更是埋下杀机而不自知,早早送了性命。月溪越想越难过,左手抹了眼泪,又用右手,右手抹了眼泪,又换左手。待两只手都沾满泪水,她索性抓下头冠,胡乱在脸上抹起来。
& & 终于忍住抽泣,她拿下盖在脸上的头冠,准备整理后离开,却对上一双狭长的眼睛,那双眼睛正玩味十足地盯着她!
  ☆、第四节 偷窥
“吓!”林月溪吓得一个激灵,身子向后缩去,岂料脚下瓦片一松,她顺着屋顶就滑下去。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从屋顶上摔下去是小事,被人发现她利丰果庄的大小姐这副装扮地潜在屋顶上可如何是好?
& & 正当她闭着眼睛不敢面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时,一只长臂把她横腰拦住。
& & “呼!”感觉到可怕的下滑停止,她睁开眼,那双狭长眼睛的主人正一手揽着她,一手抓着那块松动的瓦片。
& & “好身手!”月溪心中惊叹,这人的反应之迅速、动作之迅捷令人侧目。
& & “谁?谁在屋顶?”许是听见动静,正在庭院行走的管事向上张望。
& & 月溪不禁抓紧那人揽住自己腰身的胳膊。
& & “没事,估计是来**的猫儿。管事,老爷请您过去一趟。”一位家丁模样的年轻人走过来。
& & 看到管事走后,月溪松口气,而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以一种侧躺的姿势被一个男人紧紧揽在怀里!
& & 月溪面红耳赤地一个翻身,随手把手里的头冠向男人扔去:“不要脸!”
& & 男人轻松地接到“暗器”,坐起身来。由于背向月光,月溪并看不清楚他的样貌,只看到两只狭长眼睛中的慧诘和轻佻。
& & 他着一件黑色紧身衣,哼,这副装扮出现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方,不是偷鸡摸狗的梁上君子,便是行事不端的登徒浪子!月溪怒气未消,双目圆睁,压低声音喝斥:“把我的头冠还给我!”
& & 男人唇角含笑,轻浮地把玩手中的头冠:“小生还以为这是小姐抛给在下的定情信物呢。”
& & 男子声音慵懒,在这静谧的月空下听来,竟有股摄人心魄的魔力。
& & “呸……好一个轻狂浪徒!……咦,你……你如何知道我是……”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易装术居然轻易被识破。
& & 男人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软玉在怀,岂能不识?”
& & 这个男人满口荤言,多说只会招来更多屈辱,月溪不打算与他多纠缠,转身就走。
& & “洞房花烛夜,事已成定局,姑娘何必躲到这里戚戚切切,白白惹人笑话?何况依在下看来,张府公子也实在配不上姑娘的半分伤心。”男人戏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 & 真是荒谬!居然以为本姑娘刚才的哭泣是为那什么张府公子!月溪强压住辩解一番的冲动,扭头剜他一眼,然后猫着腰,向厢房西侧走去。
& & 咦,梯子呢?刚才的梯子呢?月溪又猫着腰沿到厢房走了一圈,四周空空如也,哪里有半分梯子的踪影!
& & 这可真的完了!月溪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到屋檐上。
& & “嗤……嗤……”身后传来那个男人忍不住的笑声。
& & 可恶,笑什么!月溪正要发火,转念一想,方才见这男子身手也得,与其坐以待毙,唯今之计,只有央求他带自己下去了。
& &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慢慢挪到那个男人身边,低眉顺眼:“咳……这位公子,不知可否带小生……啊不,带小女下去?”
& & “好!”男人答得爽快。
& & 这么顺利?月溪抬起头,充满感激地望着他。都说“相由心生”,这话真不假。刚才只瞧见他眼中的轻佻,这下细细打量,原来是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只见他长着一双弯得角度正好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嘴唇,配上那双单看显得轻佻的眼睛,却是自有一番别样的味道。唔……是什么味道?好象有些邪魅。
& & “只是……”男人狭长的眼睛微眯:“看姑娘方才哭得如此伤心,在下真的想知道,姑娘和这张府公子有何渊源,值得如此?”
& & 你真是太多事了!这让我怎么回答?月溪转转眼珠子,假装哀伤地叹口气:“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公子何必苦苦追问?”
& & “哈哈,好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这句甚得本公子心意。走吧,姑娘,在下这就带姑娘下去。”说着,他站起身,伸出长臂一把揽起林月溪,并冲她露齿一笑。
& & 月溪嘴角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心里却在咬牙切齿地暗骂,着地后看本姑娘不找机会狠狠踹你这个轻浮男人几脚!
& & 正要感受那纵身一跃,那男人却一把把她按在屋檐上,揽在她腰间的手不动,另一只手捂上她的嘴。
& & “你……”林月溪奋力挣扎起来:“这个无耻之徒,意欲何为?”
& & 男人不理她,作了个“嘘”的动作,指了指围墙北侧。
& & 月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围墙北侧是是张府的后门,此时沿着河岸正漫步走来两个人。因为后门灯光很暗,月溪勉强认出那是一男一女,男的体型壮硕,女的身材丰满。两人并肩在河边坐下,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这个登徒浪子果然心怀不轨,居然偷窥别人私会,月溪正要再挣扎,却被女子的话语吸引。
& & “欧阳大哥,没想到你会应约。”女子开了口,话语中蕴含无限娇羞。
& & “嗯,今日得闲,不知杜小姐所为何事?”男子回她,声线浑厚。
& & “心雁的心事一向如此,大哥岂会不知?”
& & 男子沉默。
& & “听说大哥上次又出船京城,可又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
& & “百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京城风物自是与江南有大不同。”
& & “有没有给心雁带手信?大哥去年从京城给心雁带来的白缎绣帕,可是让心雁喜欢得紧。”
& & “呃……这次路途艰辛,货运繁重,停留时间有限,因此……”
& & “没关系,欧阳大哥,心雁逗你呢。大哥下一次什么时候出船?”
& & “春汛不利船运,估计要住一段再走。”
& & “那大哥有何打算?”
& & “打算?”
& & “嗯……就是大哥有没有考虑过什么事情……”
& & “什么事情?”
& & “这让心雁如何开口?就是比如终生大事之类的……”女子越说声音越小。
& & “哦,全凭父母之命。”这时一阵风起,女子打了个喷嚏,男子站起身:“天色已晚,在下送杜小姐回去吧,免得知州大人担心。”
& & 女子不情愿地站起身,声音中有无限哀怨:“不知下一次见到大哥是什么时候了?”
& & 男子又是沉默。
& & “其……其实心雁早已满碧玉之年,大哥……”
& & “是啊,一晃都这么多年了……”男子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眼睛望向河面,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向张府正门方向走去。
& & 女子跺跺脚,不再说什么,也跟上男子走了。
& & “欧阳大哥……欧阳大哥……欧阳晟?那个男人就是欧阳晟?”月溪脱口而出。
& & 身旁的男子点点头,翻向一边,双手垫住头,仰望月空。
& & 他就是欧阳晟!原来他有一个青梅竹马,今晚两人私会却被重生的自己偶然撞见!杜心雁……对了,她是本城杜知州的女儿,据说才艺出众,性情贤淑,正值待嫁之年,多少前去提亲的富贵公子将她家门槛踏破。没想到她居然钟意欧阳晟?按说女追男,隔层纱,这杜心雁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怎么欧阳晟前世会同意与素未谋面的自己成亲,他根本没有拒绝杜心雁的理由啊!
& & 林月溪百思不得其解,见那黑衣男人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难不成他……是杜心雁的仰慕者?月溪学着男子刚才的口吻:“人家两情相悦,公子何必躲到这里悄悄张望,白白惹人笑话?”
& & 男人把视线从月空中收回来,扭头看向林月溪,认真地说:“姑娘真的觉得那两人是两情相悦?”
& & 这倒把月溪问住了,她仔细想了想,刚才两人的对话的确有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意思。不过总算被她抓住一个可以报今晚被这个男人连番羞辱之仇的机会,她怎会放过?“怎么?你不希望人家两情相悦?莫不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 & “你这丫头,倒是半分不饶人!”男子哈哈大笑,站起身一把抓住月溪。
& & 月溪急了:“你又要干什么?被我言中心事也不用杀人灭……”
& & 最后一个“口”字还没有吐出来,月溪已经感到自己的双脚落到地上,而那男子如一阵风似的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五节 四公子
顾不得对刚才的事情多加思量,月溪低着头急急忙忙绕到张府前门。还好,正赶上宾客散场,月溪一边平复呼吸,一边站在林家马车旁边,等待爹爹和哥哥出来。
& & 不一会儿,日熙扶着喝得醉醺醺的林震东走来。
& & “小溪,你去哪儿了?让大哥好找!”
& & 果不其然!月溪连忙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唉,去更衣途中,一阵风来,头冠不慎吹丢。怕被人识破身份,所以就提前出来在这里等了。哥,今日出来,才发现这外面的世界真是有够无聊,还不如待在橘园里来得舒坦。”
& & 日熙看见月溪故作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禁笑了:“真不知道你这丫头打的是什么鬼主意!无端端地偏要跟来,跟来又早早跑出去!天色已晚,快进马车,小心着凉。”
& & 月溪帮日熙将震东扶上马车,秀眉紧蹙,口中埋怨:“他真以为自己是个装不满的酒囊不成?明明每次几杯黄汤下肚定要醉上两天两夜,偏偏还要喝、喝、喝!”
& & 日熙将震东安顿好,对月溪说:“小溪,大哥怎么觉得你这两日不太对劲儿。你以前不是对他一向不闻不问的吗,怎么如今倒在意起了?”
& & 月溪一时语塞。前世她是好生怨恨林震东,娘亲在世时,他为了搜寻果苗整日外去,连娘亲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娘亲去世后,他又不思进取,把果园交给大哥,自己不是求神拜佛就是沉迷享乐。所以,她对他要多冷漠有多冷漠。只是……重生后的她似乎不愿意再那么冷漠,她很想去改变什么。
& & 日熙察觉到月溪的有口难言,也不再多说什么,他透过车窗望向外面已渐渐灰暗的月光,喃喃道:“今年开春晚,橘园可能要减产了……”
& & 月溪听见他的自言自语,心头一沉,哥呀,你真的以为今年橘园遭受的只有减产那么简单吗……
& & ※※※
& & 第二日,月溪早早梳洗完毕,坐在梳妆台前独自思量:看来昨晚的张府之行也并非毫无意义,至少撞见了欧阳晟与杜心雁的幽会。眼前这一时三刻是找不出谋害我的凶手究竟是谁的,若能促成他二人的婚事,岂不是也改变了我的命运?只是……我一个尚未出阁的大姑娘,怎去促成他人婚事,何况这二位与我又都是素未谋面……
& & “绿珠,你过来!”想到这,月溪朗声唤来绿珠。绿珠是林日熙一年前从街上买来的丫头,据说父母皆死于一场火灾,孤苦伶仃,只得卖身为婢。日熙一是可怜她,二来思量着家中只有红绣一个丫头,忙不过来,因此厚葬绿珠双亲之后,便把她带回林家贴身侍奉月溪。绿珠生性怯懦怕事,时常一惊一乍,不过好在她伺候起月溪来倒是颇为细心、忠心,两人年纪相差又不大,所以相处得还算融洽。
& & 绿珠听见月溪的招呼,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从门外走进来。
& & “绿珠,你知道……呃,就是这男女婚嫁,若是不通过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还有什么法子可以促成?”
& & 绿珠一边念叨着,一边思索着:“不通过父母之命、媒灼之言?那就是……就是……私奔!”待她一不留神把“私奔”这两个字说出来,赶紧掩住自己的嘴,目光瞬间变得惊惧:“小……小姐怎么问这个,小姐莫不是……莫不是……”
& & 月溪一脸黑线地看着她,又好气又好笑,莫不是你的头呀,亏你能想到私奔!不过这倒是提醒了自己,依昨晚所见,这杜小姐对欧阳晟似乎颇为钟情,那欧阳晟对杜小姐却若即若离,若能让欧阳晟也钟情于杜小姐,他二人就是两情相悦,这婚事不就成了吗?想到这,月溪兴奋地跳起来,推开绿珠,自顾自跑了出去,嘴里还不成调地哼着:“就是这样,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 这一举动直接把绿珠的脸吓绿了,哆嗦着嘴说不出话来,这林家小姐莫不是真的动了那种念头吧?
& & 月溪直奔日熙与方之仪住的东院而去,这个时间,大哥应该已经在橘园忙碌,爹爹肯定还没酒醒。大嫂的娘家是城中有名的木匠,据说大嫂未嫁入林家前经常跟随家人外出作活,而且昨晚欧阳天脱口而出大嫂闺名,可见或多或少有所了解。找她去打听一下这欧阳晟,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 & “大嫂,你在吗?”月溪没让丫头通传,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 & 方之仪正斜倚在床边小憩,手中的书散落一边。听见声音,连忙睁开眼睛。
& & “咦,大嫂,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休息?是睡晚了,还是起早了?”月溪见到方之仪睡眼惺忪的模样不禁好奇。
& & “咳……刚才瞧着书竟有些困了,让月溪小姐见笑了。”方之仪一面招呼月溪坐下,一面让丫头上茶。
& & “还叫什么小姐,大嫂和大哥一样叫我小溪就好。”月溪一口气喝光面前的茶水,一路跑来,的确有些渴:“大嫂,我就直说了吧,你和城中永盛漕运的欧阳家相识吗?”
& & 方之仪被一口茶水呛到,掩口蹙眉:“红绣,今儿这茶水怎么沏得这般热!”
& & 门口的丫头红绣听见喝斥,连忙走进来添加冷水。
& & “这茶水不烫呀。大嫂,怎么样,认不认识?”月溪急不可奈地催促起来。
& & “不认识。小……小溪问这个做什么?”方之仪用手帕擦干嘴角的水渍,不紧不慢地问。
& & “这就怪了,昨晚我随大哥在张府碰到了欧阳天,就是那个永盛漕运的船帮主,他可是脱口而出大嫂的闺名呢。”月溪不解地追问。
& & “哦,原来是这样。爹爹曾经接手过船帮的木活儿,之仪去送过几次饭,与这欧阳帮主有过一面之缘,我倒不记得这事了。”
& & 月溪“哦”了一声,原本指望从大嫂这里打听到什么情况呢,看来是不成了。
& & 方之仪见月溪满脸失望,轻声问道:“小溪打听这永盛漕运做什么?”
& & “没什么,其实主要是想来找大嫂聊天的。只是昨晚回来后听绿珠说什么欧阳一门三公子,小溪见过那欧阳老爹,只觉得除了比凡人高大之外,其余倒是平凡无奇。以为大嫂见多识广,能道出欧阳天过人之处呢。”绿珠倒是说过“欧阳一门三公子”,只不过是在前世自己成亲前托她去打听的,挪到今日引用也不算打诳语。
& & 方之仪抿嘴浅笑:“小溪有所不知,这江城中更加广为流传的其实是四公子一说。”
& & “四公子?还包括那欧阳天?怎么可能?他可是毫无文采之人!”月溪想起昨晚欧阳天粗俗的言语就不屑。
& & “当然不包括。公子一说,并不仅仅指这四人读书有多厉害,而是他们各有所长,各有风采,皆成为城中待嫁女儿的如意郎君。”说到这里,方之仪刻意顿了一下,含笑看着月溪。
& & 月溪面红耳赤,她当然知道大嫂这一顿是什么意思,还不是把她想成春心萌动的碧玉少女了?不过她也不打算解释,只等着方之仪说下去。
& & “船帮的少帮主欧阳晟年纪最大,成名最早,因此在四公子里排名第一,绰号“啸天虎”,据说此人力大无比,胆识过人,却又不是有勇无谋的一介莽夫,深受船帮兄弟爱戴。欧阳晟有两个弟弟,一个是欧阳显,一个是欧阳昊,分列四公子的二、三位。欧阳显自小才思敏捷,学识出众,文采**,斯文儒雅,气宇轩昂,谈吐不凡,竟完全不像是船帮出身,因其身材颀长,绰号“花斑豹”。欧阳昊虽然在四公子中年纪最小,却是行事最老练的一位,尤以谋略擅长,近年来颇受欧阳天重视,绰号“玉面狼”。排在第四位的是一位神秘的邬姓男子,我除了知道他的绰号是“苍鹫”之外别无所知,更别提家世、才能了,不过他能位列四公子,应当也是不凡之人。”
& & 四公子,四公子,月溪在心中默念着,这四公子果真如大嫂所言吗?欧阳昊见过正面,论模样是没话说,只是他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实在令人不敢恭维。欧阳晟只见到背影,身形和传说中有几分相似,见他与杜小姐的言行举止,倒像正人君子……
& & “怎么样?大嫂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不知小溪中意哪位公子?”方之仪见月溪陷入沉思,不禁对她起了戏言。
& & 月溪笑嘻嘻地站起来:“大嫂不知小溪中意哪位公子,小溪可是知道大嫂中意哪位公子呢?可是那欧阳家的二公子欧阳显?”
& & 一番话说得方之仪羞了个大红脸:“小溪莫要胡说,我可是你的大嫂!”
& & “嘿嘿。”月溪冲她做了个鬼脸,便往门外走去:“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大哥的,我相信大嫂是真心待大哥的。只是大嫂以后在说到欧阳显时千万别用那么多好听的话儿,要不任谁都能听出来!”
  ☆、第六节 初见
此时那绿珠仍兀自出神,极力思索这林家小姐今日为何如此反常,要知道她伺候这位小姐主子一年以来,可从来没见过她主动问自己一句话,更别提方才的连唱带跳了。
& & 月溪返回闺房,心中已拿定主意,问来问去容易惹人猜疑,不如直接去接近那欧阳晟来得干脆。她拿出易装的工具,不一会儿,一位俏丽的书生出现在铜镜前。
& & 月溪对着铜镜再稍作修整,脑中却浮现出那双狭长的眼睛,不由打了个冷战,这次不会像上次那么倒霉,轻易被人识穿吧。她想了一会儿,又叫来门外的绿珠,丢给她一套书僮的衣服。
& & 绿珠见到月溪这副装扮,又见她递给自己一套男子的衣装,似乎证实了自己方才的猜测,于是更加惶恐:“小……小姐,绿珠可不能陪小姐做这般傻事啊!”
& & 月溪给她一个白眼,不耐烦地催促道:“快,快换上。放心吧,我是要出去帮大哥办点事,这样装扮才不易引人注意,两人也有个照应。”好歹她林月溪也是重生的人,前世出嫁时,绿珠抱着她不舍得痛苦流涕,更无意吐露出自己对日熙深藏已久的倾慕之心。所以在这样的时刻,以“大哥”为借口无疑是最奏效的。
& & 果然,绿珠一听是为日熙做事,二话不说就把衣装换上,跟随月溪出门了。
& & 于是这主仆二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着。说实话,月溪只想着能近身见识欧阳晟,至于到哪里才能找到他,却是毫无头绪。不知不觉,二人逛至城南码头。
& & “快走,快走,恶老汉和俏婆娘为那茶水摊吵起来了,看少帮主如何处置!”三四个搬夫模样的壮年嚷嚷着从月溪身边向前跑去。
& & 少帮主?会是欧阳晟吗?月溪朝着他们奔跑的方向望去,果然一堆人围作一团,有附近的小贩,也有码头的工人。月溪不顾绿珠的阻止挤进去,人群中站着三个人。一位有几分姿色的妇人头发散开,跪于地上。一位气势汹汹的老汉双手掐腰立于一侧。中间一位成年高大男子,认真倾听,不发一言。月溪细细打量这男子样貌,只觉他生得十分奇怪,明明有一双俊朗的眉目,却配上一脸大胡子,明明有一副年轻健壮的身形,却穿着一身青布灰边老式长衣,若不是腰间一块虎形玉珮稍显光彩,倒和那些搬夫别无二样。这……这会是四公子之首的欧阳晟吗?月溪微微蹙眉。
& & “少帮主可要为我孤儿寡母主持公道啊,卑妇只图这码头人来人往,摆个茶水摊,收取几个茶水钱,养活我那苦命的孩儿即可,不想却被这蔡老汉欺凌,呜呜……”妇人呜咽开来。
& & “刁妇,莫要胡说!我蔡老汉来得比你早,哪里有欺凌你的理由!你说你那茶水一文钱一碗,我问你那碗多少钱一只,你说十文,现在我把水喝了,把碗还与你,要回那九文钱,有何不对?”蔡老汉理直气壮地说。
& & “你自己就是卖茶水的,何故来喝我这茶水!分明是看不过我抢了你的客人,故意来刁难我。”
& & “怎么?朝廷哪条法例规定卖茶水的不许买茶水?何况,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卖茶水与我?我看你这婆娘倒是撒泼犯浑!”
& & “你……你……你血口喷人!”妇人气得说不出话来,直跺脚。
& & “我说蔡老汉,你莫不是看上这俏**了吧!”
& & “我看是想捡个现成的儿子吧,哈哈……”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
& & 蔡老汉啐了一口:“这婆娘老不正经,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在这卖茶水,倒不如说是卖皮相!”
& & 一位船帮兄弟大笑起来:“哈哈,要我说,老汉你就是嫌这婆娘来了,你的生意没了一半。不过,我阿凯今儿替哥几个说句公道话,你这茶水就是不如那婆娘的甜,人家脸又比你好看,一样一文钱一碗,是个男人都愿意去喝她家的了,是不是呀?”
& & “是——”在阿凯的带领下,搬夫们起起哄来。
& & 蔡老汉见被识破心事,脖子一挺,随手一把抓过林月溪:“你们这帮糙汉子,老汉我不与你们多费口舌,这位公子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人,来,你来评这个理,老汉我该不该拿这九文钱?这婆娘在这阳盛之地摆摊是何居心?”
& & 月溪正看得津津有味,冷不丁被拉入战局,一时懵了。
& & “小……公子,公子……哎,你放手……”绿珠看见她家小姐被那老头儿一把抓住,急忙挤过去掰开蔡老汉的手。
& & 月溪对绿珠使了个眼色,甩甩手腕,刻意压粗嗓音:“老伯既然信任小生,小生愿意为老伯把这笔帐算清楚。老伯,那只碗呢?”
& & 蔡老汉不疑有他,把手中的碗递予月溪。月溪伸手去接,老汉松手。月溪又突然把手缩回。
& & “咣!”瓷碗落在地上,碎成一片。
& & “老伯,你怎么摔碎了人家的茶水碗?你刚才也说了,这碗要十文钱一只,这下你可得赔这位大嫂十文钱了!”月溪一本正经地恶人先告状。
& & 蔡老汉面对这突然的变化一时愣住,人群则又哄起:“赔钱啰,赔钱啰,蔡老汉偷鸡不成蚀把米啰,哈哈……”
& & “兄弟们听我说!”沉默许久的欧阳晟终于开了口。
& & 起哄的人群瞬间安静,月溪也好奇地看向他,想知道他会如何处置这种事情。
& & “实不相瞒,今日我欧阳晟来到码头,就是为了考察码头周边的摊位,本想找个合适的日子再宣布,既然赶上了,就在这儿说吧。码头货运繁忙,人气自然少不了。甭管是卖茶水的,还是卖炊饼的,都是为我船帮兄弟们提供个歇息的地儿,在下代表永盛先谢谢乡亲父老。今日这事不能怪蔡老汉,更不能怨这位大嫂,都是需要养家糊口的人,搁谁身上谁都急。只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日若不订下个规矩,明日难免再起争纷。这码头河岸十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家若是都扎在一堆做买卖,谁都捞不着好处。从今起,永盛决定一里设一摊,乡亲父老们谁若想从这码头分一杯羹,就要按照我永盛的规矩来,统一登记,统一安排,各为其利,相安无事。谁若敢坏了这规矩,再起事端,那我永盛只好起身送客。”通俗通情通理、又软硬兼施的一番话说得围观的人群频频点头。这时,欧阳晟刻意停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瞧了一眼林月溪,月溪正认真琢磨欧阳晟的话意,对上欧阳晟的眼神,心虚地把眼睛瞟向一边。
& & 欧阳晟伸手将跪在地上的妇人扶起,掏出二两银子给她:“大嫂,这点钱财算是赔偿你今日的损失。在下有句话不得不说,大嫂孤身一人,在这里摆摊,的确有诸多不便,日后也会带来很多麻烦,不如趁早另觅出处。若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欧阳晟。”
& & 妇人收起银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忙不迭地说着“谢谢少帮主”。
& & 欧阳晟又转向那蔡老汉,目光如炬:“蔡叔……”
& & 蔡老汉一听这称呼,吓得腿都软了,一个劲儿地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少帮主可不敢这么称呼老汉,少帮主安排得是,老汉心服口服。”
& & 欧阳晟微微一笑,冲人群挥了挥手:“大家都散了吧,若还有疑问,可以去王掌柜那儿打听。”
& & 人群渐渐散去,绿珠也急忙催促月溪离开,月溪不想走,终于见着这欧阳晟了,怎么能就这么走了?但她一时又找不到什么借口,只好由着绿珠推着自己。
& & “这位公子,请留步!”欧阳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第七节 聚贤庄
月溪听到欧阳晟的声音,转过身,双手抱拳欠身:“少帮主有何指教?”
& & “公子欠在下一笔钱财,在下贸然张口索取,不知公子可否偿还?”欧阳晟朗声正色道。
& & 我?欠你钱?月溪这下可真的懵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少帮主说笑,你我素未谋面,何来欠债一说?”
& & “刚才那只瓷碗可是在下替公子赔与那妇人的。”欧阳晟上前一步。
& & 月溪本想丢给他一个白眼,却发现他高大的身影已经如此逼近她,她抬起头也只瞧见他下巴上的大胡子。
& & “咳……”月溪不自在地后退两步:“少帮主明察,那碗可是蔡老汉摔碎的,与小生无关。”
& & 欧阳晟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公子倒颇为有趣,相请不如偶遇,正值晌午,在下于聚贤庄设宴招待船帮兄弟,不知公子可否有意同往?”
& & 月溪尚未应答,身后的绿珠先急了,拉着她的衣袖:“公子,再不回去老爷该担心了。”
& & 不过月溪不打算放过这个可以与欧阳晟同桌的机会,她微微一笑应允:“小生求之不得。”
& & 欧阳晟生性豪爽,又声名在外,他主动结交的朋友多,主动与他结交的朋友更多。所以当他带着月溪走进聚贤庄时,并没有引起在座兄弟的注意。他安排月溪在靠里一桌坐下,便去招呼其他兄弟。
& & 月溪习惯闺房、橘园两点一线的生活,极少在外吃饭,更别提在这一屋子全是劳力汉子的情况下。碗是比头大的碗,肉是拳头大的肉,筷子胡乱地摆放在桌子上。再看那些吃饭的汉子,翘脚的翘脚,撩衣的撩衣,猜拳的猜拳,嘻闹的嘻闹。绿珠早已吓得小脸煞白,只顾着低头看脚。月溪强装镇定,目不斜视,正襟危坐。怪不得欧阳晟会那副装扮,在这样的环境下,倒是颇为适合。
& & 欧阳晟回来时看到月溪全身僵直地一动不动,心中暗笑。他随意地坐到月溪对面:“怎么,饭菜不可口,公子似乎没怎么动过筷子?”
& & “哦……不,不,今日不怎么有胃口,少帮主不必介意……”月溪正摆手解释,一个大汉跌跌撞撞地闯了过来。
& & “呃……少帮主的朋友,就是大伙儿的朋友,来,兄弟,干一碗!”阿利喷着满嘴酒气,将一只盛满酒水的大碗伸到月溪脸前。
& & 月溪哪里见过这般架式,只吓得向后缩,一个劲儿摆手:“不……不……”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 & “哈哈。”月溪的反应逗乐了阿利,他笑得前仰后合:“少帮主,你这朋友细皮嫩肉的,怎么看都像只兔子!”
& & 谁不知道兔子是对男娼的隐语,受到此种侮辱,简直不可忍受,月溪臊得一拍桌子,声调也不由提高了几分:“哪里来的莽夫,口出狂言!”
& & “哈哈……”阿利笑得更开心了:“这下不止长得像兔子,连声音也像兔子了……”
& & 月溪怒不可遏,随手就将面前的碗碟向阿利扔去。
& & 欧阳晟反应更快,伸手接住碗碟:“阿利,向这位公子道歉!”他的声音并不大,随手轻轻拍了一下阿利的后背。
& & 明明是一个小动作,那阿利却一个踉跄跪伏到月溪跟前,前额狠狠地撞上了凳角,手中的酒也洒了一地。这下阿利的酒可醒了,他揉着额头,龇牙咧嘴地对月溪又是作揖又是赔笑:“公……公子,小的喝多了,说了些混话,公子莫要放在心上,就当小的放了个屁吧……”
& & 月溪忍住笑意,刚才的怒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坐下,恢复常色:“你起来吧。”
& & 阿利又扭头看向欧阳晟,眼神里尽是惶恐:“少……少帮主……”
& & 欧阳晟瞪他一眼:“酒醒了就出去吧。”
& & 阿利一边答着“诺”一边赶紧向外去。
& & “让公子受惊了。”欧阳晟端起面前的酒水抿了一口,浅笑着对月溪说。
& & “没……没什么。”月溪暗自思忖着,该问正经事了吧,再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下去,只能招来更多麻烦:“少……少帮主喜欢吃什么?这个还是这个?”她指指桌上的大盘菜肴。
& & 欧阳晟一听到这个问题差点儿把嘴里的酒水喷出来:“咳……这个。”他随手指了指离他最近的卤牛肉。
& & 哦,怪不得长这么大块头。月溪点点头,又问:“少帮主平日里有何爱好?”
& & “骑马。”
& & “少帮主喜欢什么颜色?”
& & “白色。”
& & “少帮主喜欢什么花?”
& & “山茶。”
& & “少帮主喜欢什么图案?”
& & “祥云。”
& & “少帮主喜欢听什么曲儿?”
& & “满江红。”
& & 月溪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欧阳晟也出奇地配合,两人这样一问一答居然过了半个时辰。自觉问了许久,连月溪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起来,她站起身客气地说:“咳,时辰不早了,小生该回去了,今日承蒙少帮主款待,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 & 欧阳晟没有挽留,站起来送月溪出去。
& & 两人走到门口,看到阿凯与方才在码头哭闹的妇人拉扯。那妇人一见到欧阳晟,便高声叫道:“少帮主,再帮卑妇一次吧……”
& & 欧阳晟对那妇人说:“大嫂还有何请求?”
& & 妇人神情哀伤,“卟通”一下跪于地上:“少帮主,卑妇多年前随夫君来到此地谋生,夫君在这码头扛沙,卑妇在家务农,一家三口虽然清贫,但衣尚能遮体、食尚能裹腹。夫君为了多挣几个辛苦钱,一年前累死在这码头,我们孤儿寡母也就断了衣食来源。卑妇实在是无法,才敢抛头露面于此。只是,经今日一事,卑妇只怕再无颜立足于此。卑妇只求少帮主能为卑妇指条明路,无论多苦多难,卑妇都愿意干,只要我那孩儿吃口饱饭!”
& & 妇人言辞恳切,说得月溪鼻头发酸,眼泪就要掉下来。
& & 欧阳晟叫来阿凯,与他耳语几句,阿凯便走了。
& & 不一会儿,阿凯又过来,对欧阳晟说:“少帮主,这妇人所说属实,其夫确曾为码头搬夫,只是未与王掌柜登记,所以没有记录在册。而且,这样情形的妇人还有不少。”
& & 欧阳晟点点头,走过去扶起那妇人,神情肃穆:“大嫂,你先起来,随阿凯进去饱餐一顿,我与王掌柜商议后,会给你一个消息。”
& & 妇人随阿凯进去后,月溪灵机一动,走到欧阳晟跟前:“少帮主,听说利丰果庄正在招募修枝工人,小生见那大嫂手脚利索,或能胜任。”
& & “利丰果庄?可是城西的林家橘园?”欧阳晟问她。
& & “是的,少帮主。大嫂如果有意,小生可以代为引路。”
& & 欧阳晟心中大喜:“公子如此热心甚好!只是在不还有一个不请之请,近几年由于码头货运繁忙,搬工过劳死时有发生,与大嫂同样境遇的妇人不在少数,不知公子可否一起代劳?”
& & “这……小生要回去询问一番才能给少帮主答复。”这样的事情还是要和大哥商量一番好。
& & “好!公子爽快。在下明日午后仍在此处等候公子消息可好?”
& & “一言为定。小生告辞。”月溪向欧阳晟拜别,同绿珠转身离开。
& & 欧阳晟望着月溪远去的身影,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他唤来阿凯,轻声说:“跟上她,留神,别被发现了。”
  ☆、第八节 跟踪
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不仅成功打听到欧阳晟的喜好,兴许还能帮橘园做点事情。月溪心里舒爽,步伐也轻快起来。
& & 走到一个小巷口,突然听到背后不远处一阵骚动,月溪还未来得及转过头,只觉得后颈火辣辣地疼,她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 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一堵墙后,而绿珠似乎躺在墙角睡着了。
& & “绿珠!”月溪惊呼一声,要冲过去扶起她,却被一只胳膊固定住:“嘘,她只是睡着了,你看!”
& & 月溪顺着那人所指,原来她身处一个死巷口的背墙处,透过墙眼可以看见方才行走的街道。她看见阿凯正挠着头东望西瞧,犹豫了一会儿,朝前跑去。
& & “阿凯?”月溪显然不太明白那人究竟让她看什么,她推开那人胳膊,原来是一位白胡子老汉!&哪里来的无耻老汉,光天化日之下想做什么?&月溪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想拿什么东西丢他,又发现没有什么东西可丢,只好黑着脸喝斥。
& & 那老汉却大笑起来:“在下不是小姐的天涯沦落人么?怎么才过一日小姐就忘了?”
& & 是他!那个屋顶上的男子!他如何这副打扮?怪不得他能轻易看穿自己的易装之术,原来他的易容术竟如此高超,若不是他自曝身份,当真认他不出呢。月溪跺跺脚:“是你!你掳我来这里做什么?”
& & “方才小姐没看见么?被人跟踪这么久浑然不觉么?”邬夜青提醒她,这丫头的脾气真不是一般的暴躁。
& & 跟踪?月溪恍然大悟,原来阿凯是在跟踪她,怪不得那样举止。只是跟踪她做什么?难道……难道是……想到这里,月溪脱口而出:“欧阳晟派他跟踪我的?”
& & 邬夜青又笑起来:“看来小姐除了脾气不好外,尚不算傻。”
& & 月溪白他一眼:“他跟踪我做什么?刚才我们还……”
& & “还怎么样?还把酒言欢是不是?你以为欧阳晟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只要广交天下朋友就行?你那点儿小伎俩,他早看穿了。”邬夜青露出一脸不屑。
& & 月溪瞬间红了脸,虽然她不知道那欧阳晟何时何处看穿她的小伎俩,但是阿凯的出现的确难以解释,至少说明欧阳晟对她起了疑心。她垂头丧气地撇撇嘴:“那你……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 & “我是在帮自己。小姐如此费尽心机接近欧阳晟,莫不是觊觎永盛少帮主夫人之位?”邬夜青问得平静,心里却不平静,这女人一时为那张府公子哭得稀里哗啦,一时又为了接近欧阳晟费尽心机,究竟想要什么?
& & “当然不是!”月溪很快否认,那是她前世的灾难,今世怎么还会想要?
& & 见她不像在说假话,邬夜青皱皱眉:“那是想做什么?”
& & 月溪有口难言,重生的事本就说不出来,就算说出来也要被人笑是白日发梦吧。她想了想,一字一顿地道:“不为财,不为利,不为仇恨,无关风月。”
& & 邬夜青微微一笑:“这话倒颇像小姐说话风格,如同初遇小姐的那晚一样,月也朦胧,星也朦胧。”
& & 月溪想起两人在屋顶的巧遇,不禁羞赧一笑。那晚他在屋顶偷窥欧阳晟,今天他又发现阿凯跟踪自己,这绝对不是巧合那么简单,月溪警觉起来:“你——一直在跟踪欧阳晟吗?”
& & “哎哟……”这时沉睡的绿珠哼叽一声,似要醒来。
& & 邬夜青听见动静,从腰间掏出一件东西丢给她:“还给你。”
& & 月溪拿到一看,原本是她假扮书僮时戴的头冠,头冠角边烙着一个金色小字——邬。“你姓……”最后一个邬字还没有说出口,邬夜青又如一阵风似的消失不见了。
& & “哎哟,小姐!小姐!我们怎么在这里?”绿珠醒来后惊慌失措地喊叫。
& & “该醒的时候睡,该睡的时候醒!”月溪没好气地一边走一边说:“你走着走着晕倒了,我只好把你拖到这里来了。醒来就赶紧走吧。”
& & ※※※
& & 阿凯在街上逛了两圈,也找不着林月溪,只好回到聚贤庄向欧阳晟回禀。
& & 欧阳晟十分纳闷,那女子不像会功夫之人,再加上身边还带有丫头,依阿凯的身手应当不会跟丢,莫不是他这次竟看走了眼?他微微皱眉:“你把事情经过细细说与我听!”
& & 阿凯一脸无辜:“小的一路跟随,突然一根旗杆落下,小的躲避过去,再看那公子,便不见了身影。”
& & 欧阳晟若有所思,示意阿凯退下。想起那女子,他摇头轻笑,他是永盛漕运的继承人,又是相貌堂堂的俊朗男子,主动向他示好的女子不在少数,这点他毫不怀疑。只是像她这样毫不掩饰地打听他的喜好的,倒是第一个。而且那女子竟然还扮男装来接近他,真是相当有趣。其实当他见到她同情那位妇人、恶意戏弄蔡老汉时心中已生疑问,正常男子遇此情形,再见那妇人一副眼角含春的模样,只会戏谑起哄,断断不会公然行袒护之举。后来他找借口凑近瞧她,见到她藏于衣领下的耳洞,便确定她是女儿身。之后他开口邀约,她想都不想就应允,更加确定她这身装扮是为他而来。只是,这其中也有说不通的地方,若他值得她如此费尽心思,她与他相处时应当十分矜持才是,谁知那女子不仅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拍桌瞪眼,还举止粗鲁地使用“暗器”,真是相当少见。
& & “少帮主!保安堂的周大夫送药来了。”阿利带着一位郎中模样的老者走过来。
& & 欧阳晟收回思绪,忙起身迎接:“周伯怎么亲自来了,小侄上/门去取就行。”
& & 周伯从背包里取出几包药材递给欧阳晟:“不碍事,刚好去瞧个病人,路过这里,想到少帮主这个时候应当在,就顺道捎来了。这都是刚从南方带来的上等药材,每日一包,冷水泡上半个时辰后,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好生伺候大夫人喝下。”
& & 欧阳晟接过药材,认真听着周伯的叮嘱。
& & “大夫人身子如何?仍是食欲不振吗?”
& & “呃……头痛有所好转,只是这胃口仍然不太好……”欧阳晟据实以告。
& & “哎,都怪老夫医术不精,医治了大半年还是治不好大夫人的病。老夫查遍医书,总是找不着那化痰开胃之灵方。如果我那大师兄孙又邈在这里就好了,他深得师父真传,保证药到病除。只可惜他云游四海多年,早没了踪影。”周伯惭愧地说。
& & “小侄知道周伯已经尽力,周伯不必多虑。今日已过去大半,小侄这就把药材带回去熬制,娘亲还能喝上一碗。阿利,派马车把周伯送回去。”欧阳晟向周伯作揖拜别后便匆忙离去。
& & 周伯望着欧阳晟匆匆离去的身影,问身边的阿利:“少帮主如今只要不跑船还是亲自煎药给大夫人吗?”
& & 阿利一拍胸脯,骄傲地说:“那可不,少夫人三个儿子,只有少帮主能坚持做到这一点,而且一做就是三年。就冲这一点,小的就没跟错主儿。”
  ☆、第九节 二弟
欧阳晟小心翼翼地把刚熬好的药端到苏静蓉的房间,扶她从床上坐起。
& & 苏静蓉睁开虚弱的眼睛:“晟儿,这些事让下人去做就好了,何必日日如此?”
& & 欧阳晟端过汤药,轻轻吹凉,再一勺一勺喂与苏氏:“这些都是周伯烦人从南方带来的珍贵药材,交给下人去做,孩儿总是不放心,怕不能尽其用。娘亲胃口仍是不振吗?”
& & “咳咳……不知是怎么了,自那年一病,无论多么香的饭菜吃两口就再也吃不下了,这胸口总觉得肿胀难耐,精神也一日不如一日。”苏氏忍住那汤药的涩苦,勉强下咽。
& & 眼看一碗药喂完,欧阳晟又拿来一小碗蜜饯递与苏氏。
& & 苏氏欣慰地拿起一个蜜饯放进口中:“我儿子又孝顺又体贴,怪不得提亲的姑娘踩破门槛。晟儿,你这一阵总在家,和杜家小姐见过面了吗?”
& & “元宵灯节见过一次,张府公子成亲那晚,也见过一次。”欧阳晟不瞒苏氏。
& & “只见过这两面吗?”苏氏皱眉。
& & “是。”
& & “要我说杜家小姐真不错,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小小年纪,把明媛雅叙办得风生水起,与你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晟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不好让人姑娘家处处主动……”苏氏是真心替欧阳晟的婚事着急。
& & “孩儿知道,只是……呃,孩儿与心雁在一起,总觉得兄妹情份多一些……”欧阳晟也不太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打从他成年,他便跟随爹爹跑船,整日里风里来雨里去,和船帮兄弟吃住一起。回到家,接触到的女子除了自己的娘亲,就是杜心雁。他虽然于情爱方面经验甚少,但毕竟不是木头,对于心雁的多次示好心知肚明。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至今不肯向杜家提亲。
& & “咳咳……晟儿,你不要想太多。为娘与你爹爹成亲前连面都没见着,还不是和和气气地过完半辈子了?那时多穷,正逢战乱,有口饱饭吃就不错了,哪里还会想什么有情没有情的话,两个人能相互照料,相互依靠,就已经是天大的情分了……”
& & 眼见苏氏又陷入对往事的回忆,欧阳晟只是低头不语,这样的话娘亲说过不下百遍,每次说来都兴致盎然,这可能才是娘亲与爹爹一直恩爱的原因吧——每每忆起二人往事,都像第一次经历一般兴奋。可是现在要他回忆与心雁做过哪些事,说过哪些话,他却什么也记不起。
& & 待苏氏终于说完,欧阳晟轻声说:“娘亲教诲得是,孩儿抽空会去见见心雁。天气渐暖,娘亲哪日有了精神随孩儿去城中转转,晒晒太阳,对身体恢复也是极有益处的。”
& & 苏氏点点头:“为娘还想再躺会儿,晟儿去忙自己的事吧。听管事说,显儿这几日又在闹情绪,欺辱丫头,你若有空去劝劝他。我是没精力再去说他,咳咳……”
& & 欧阳晟答声“诺”便带上房门离去。
& & 时值傍晚,晚霞满天,他拖着步子走在庭院里,想起娘亲的嘱托,步伐更显沉重。要说他欧阳晟没怕过什么人、没躲过什么事,唯独对这个二弟,踏进他的房门就觉得头痛非常。他去劝他?不过又是招来一番无趣而已。
& & 正踌躇间,欧阳显的房门打开,丫头彩鹊衣不掩体地哭哭泣泣跑出来,一头撞上欧阳晟。
& & 欧阳晟皱皱眉:“怎么了?”
& & 彩鹊见是大少爷,又惊又吓,一边拉着衣服,一边忍住抽泣:“没……没什么……奴婢……奴婢……”
& & 欧阳晟见她呜咽半天说不出话来,不愿为难她,挥挥手:“你下去吧。”彩鹊仓皇跑开。
& & 欧阳晟长舒一口气,走进欧阳显的房间。
& & 房里香气四溢,烟气缭绕。欧阳显披头散发,裸着上身披一件白貂大氅,斜卧床头,手中把玩一支笛子。
& & “咳……”明显对这种香气感到不适应,欧阳晟用手揉揉鼻子。
& & “大哥来了。”欧阳显动也不动,声音懒散。
& & “嗯。彩鹊怎么哭哭泣泣从你房间出去?”
& & “哼,这种丫头就是不识好歹的货色,二爷我瞧她尚有几分姿色,便教她琴艺,她学不会,倒哭起来。”欧阳显说得轻描淡写。
& & “那她衣冠不整又是怎么回事?”欧阳晟不相信他的话,哪有人学琴学成那样?
& & “所以我说有些女人就是贱,学到一半居然向二爷我卖弄起风情来,主动宽衣解带,我只好赶跑她了。她也不想想,我二爷是那种人嘛!”欧阳显煞有介事一般越说越气。他见欧阳晟还想问什么,一个翻身下床:“大哥这次回来多待几日,可有计划与那杜家小姐亲近亲近?”
& & 欧阳晟见他挤眉弄眼,知道他话中含义,不禁面红:“二弟莫要胡说!大哥与二弟……自是不同。”
& & “有何不同?不都是男人!”欧阳显一脸轻蔑,搭上欧阳晟的肩膀:“大哥,别怪弟弟我没有劝你,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悲切,可别到最后落得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 & 欧阳晟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又不知如何接话,只好把头转向一边。这个二弟总是说些有违礼教的话,让他这个做大哥的没法回答,只有尴尬。
& & 欧阳显正说到兴头上,哪管他大哥的尴尬,他从桌子上拿来香炉:“怎么样?香不香?这可是上好的香料,用我独门秘方精心调制而成。”
& & 欧阳晟吸吸鼻子,敷衍他:“香味甚是独特。”
& & “那么……大哥有没有反应?”欧阳显把头凑到欧阳晟的脸上,细细观察。
& & “什么反应?”欧阳晟莫名其妙。
& & “就是男人的反应啊。这种香味让男人闻了动心,女人闻了动情。二弟我正在试验中,若是成了,先让大哥拿去试试,保管多么三贞九烈的女子,都要缠着大哥不放呢,哈哈……”
& & 欧阳晟忍无可忍,甩手将香炉拂于地上:“荒谬!二弟整日躲在书房就是研制这个吗?成何体统!大丈夫无家无业,如何能满脑子全是男女私情!”
& & 欧阳显见欧阳晟动怒,不禁不怕,兀自冷笑一声:“好一个大丈夫无家无业?弟弟我无家无业还不是大哥造成的?大哥迟迟不婚娶,弟弟我怎好成家?爹爹把漕运全权交给大哥,弟弟我只好自寻它乐了。那年弟弟我进京赶考,若不是你为了救那阿铁,何已连累我落榜?弟弟我研制香料不还是为了帮大哥找一个好大嫂?弟弟一片苦心大哥不识也罢,倒训斥起弟弟来,弟弟有苦难言,看来只有找娘亲哭诉去了。”
& & 欧阳晟越听越气,只觉欧阳显句句都是歪理,字字都如刀子,想骂又不知从何骂起,听到他最后居然以娘亲相胁,更觉一阵憋气。
& & “好了,好了,我的古板大哥。”欧阳显见欧阳晟满脸怒气,知他也是为他好,话语软了下来:“人各有志,大哥志在家业,弟弟钦佩。弟弟志在玩乐,大哥也莫要少见多怪。以后我们俩兄弟莫要再为这种事情争执,多说都是无益。弟弟我要开始读书了,大哥如果没什么事,就请回吧。”说着,他拿起一本诗书,摇头晃脑地大声诵读起来。
& & 欧阳晟呆立在原地,想他堂堂永盛少帮主,管得了手下几百弟兄,却屡屡被自己的亲弟弟呛得哑口无言,说出去都要惹人笑话。只是他又有什么法子?面对这个弟弟,打不能打,说又说不过,多训斥他两句,他不是埋怨当年落榜一事,就是扬言找娘亲出气。欧阳晟竟是束手无策。他原本的满腔怒气慢慢转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推门而去。
  ☆、第十节 爽约
第二日午后,欧阳晟早早立于聚贤庄门口。等了一会儿,一看时辰还早,想了想,便去了趟城中剃头铺子。
& & 待他从铺子回来,看见一位成年男子向他走来。
& & 男子相貌端正,皮肤黝黑,眉宇间透着一股厚道。男子向他一抱拳:“少帮主,在下利丰果庄林日熙。”
& & 欧阳晟一听到“利丰果庄”四个字,心下已有预感:“林兄不必多礼,找在下何事?”
& & “是这样的。”林日熙按照月溪教他的话道予欧阳晟:“昨日友人前来果庄,告知在下码头有多位妇人劳力可用,还说已和少帮主今日此时约好于此,于是在下前来和少帮主商议此事。林家橘园每年早春都需要招募大量人工修剪树枝,工钱按时辰计算,包食包住,工期暂定为两个月。少帮主如果觉得可行,在下明日便可带她们入园。”
& & “哦,可行,这是码头掌柜登记的一份名册,估有十几人,我这就派人逐个告知,明日一早请林兄在橘园等候即可。”不知怎么的,欧阳晟突然有种意兴阑珊的感觉。
& & 日熙见欧阳晟为人做事爽快,心中大喜,客套一番,便要回去筹备明日之事。“呃,林兄……”他听见欧阳晟唤他,转过身:“少帮主还有何事?”
& & “……没事,明日辰时可好?”
& & “好!”
& & ※※※
& & 月溪仰着小脸站在林家门口左顾右盼,看见日熙回来,急忙上前询问:“怎么样,大哥,见着那大胡子了吗?他怎么说?”
& & 日熙一边向屋内走去,一边盛赞欧阳晟:“不许放肆!哪里来的大胡子?不是旁边有船帮的人指明,哥哥都要错过这位气度不凡的翩翩公子呢。久闻永盛少帮主之名,今日一见,倒真是名符其实,为人爽快,做事干脆,若有幸能交结此种朋友,真乃我林某人三生有幸。”
& & 月溪挠挠头,明明就是一位大胡子,哪里有翩翩公子?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拉住日熙:“那人工的事呢,谈得怎么样?”
& & 日熙坐下喝口茶水道:“有这么聪明的妹子一字一句地教,哥哥我就是再蠢钝,也能谈妥了,明日辰时即可开工。”
& & 月溪大喜。其实昨天她也是灵机一动,趁势而为,没想到真的办了一件好事!于橘园而言,这些妇人大多正值壮年,手脚麻利,而且为了生计一般都肯吃苦,只要稍加指导即可胜任橘园工作,最重要的是她们的工钱低廉,可以为橘园节省不少开支。昨日月溪回来即找日熙商议此事,日熙一听也是大喜,完全按照月溪说的做。于欧阳晟而言,月溪此举也无疑是在帮他解了后顾之忧。只是阿凯的跟踪让月溪实在没胆再去赴今日之约,既然欧阳晟对她已经起了疑心,她主动现身岂不是自投罗网?
& & 日熙喝完杯中的水,对月溪正色道:“小溪,昨日之事大哥念在你也是为橘园做事,姑且不处罚你。你若下次再擅自扮男装外出,大哥不仅要处罚你,还要连带那绿珠一起处罚。幸亏少帮主没有起疑心,若是被他当场揭穿你,我们林家的脸往哪里搁?”
& & 月溪知道日熙对她一向只有言语上的严厉,而无真正的行动。她嘻嘻一笑:“知道了,大哥,明日橘园开工让小溪也去吧,大哥带着这群娘子军定有诸多不便。”
& & 日熙也笑了:“好,你若想去便去,你嫂子也会去,她这几日总是精神不振,我问她她又说没事,明日你替我照应她也好。”
& & 两人正说着,震东两眼惺忪地从后堂过来。
& & 月溪瞧见他这般醉后初醒的模样,方才的喜悦顿时无影无踪。她跺跺脚,没好气地对日熙说:“我要走了,碰到又要少不了生气。”说着,转身向厢房走去。
& & 日熙给震东倒来一碗茶水:“爹爹睡了两日,孩儿让厨房煮些清淡的米粥吧。”
& & 震东点点头:“好,橘园明日动工,为父今日要去向善师傅那里守夜,熙儿就多费心了。”
& & 第二日,果庄的人与码头王掌柜带来的十几位妇人一汇合,由日熙分组分工,放过一挂炮仗后,便开始动工了。橘树修枝一事,事关橘树当年产量,因此是橘园头等大事。日熙将这十几位妇人与往年的熟练师傅组合在一起,一位师傅带五位妇人,一共成四组,第一组负责剪顶芽,保侧芽,第二组负责去重枝,除长枝,第三组负责剪烂根,除弱根,第四组负责以接蜡涂抹伤口,用稻草包扎主干和大枝。各组分工明确,又适逢早春舒适气候,大伙儿马上干了起来。
& & 因为有不少妇人,月溪和之仪也到了橘园,帮这些妇人解决不少诸如更衣之类的尴尬问题。转眼到了正午,厨房送来饭菜,日熙招呼大家停工用饭。月溪与之仪躲到树荫下吃饭,日熙刚想坐下,又想起什么事,便端起碗走到师傅跟前,边吃边谈起来。
& & 月溪见之仪没怎么动筷子,又兀自望着日熙的身影出神,便碰碰她:“怎么了,大嫂,是今天的饭菜不可口,还是不习惯这样的橘园生活?”
& & 之仪回过神,抿了一口饭:“不,不是,很好。你大哥一向如此吗?”
& & “什么如此?”月溪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 & “就是……就是这样日日在橘园里这般忙碌、吃住?”
& & “果农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呀,修枝、除草、除虫、施肥,哪一样都要大哥亲自操心,都要大哥亲力亲为。”月溪以为之仪不了解果庄的生活,就解释给她听:“而且这里的每一棵橘树,每一颗果实,对大哥来说都弥足珍贵。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大哥兴奋地捧着一盘橘子过来,说是他自己栽种的,他先给娘亲一只,又给爹爹一只,再给我一只,最后他才舍得自己尝尝。大哥的那般模样我到现在还记得。”
& & 月溪见之仪低头吃饭不语,想了想,说:“大嫂是不是觉得大哥整日在橘园忙碌冷落了大嫂?”
& & “不……之仪哪里敢这么想,只是想来这橘园生活倒也简单。”之仪轻声道。
& & “是啊,我就喜欢这片橘林,有什么烦恼,来到这里就全忘了……”月溪还要喋喋不休,之仪突然干呕起来。
& & 月溪连忙放下手中的饭碗,轻拍之仪后背。之仪一面捂着心口,一面掏出丝帕掩口。
& & “大哥还说大嫂这几日不舒服,看来是真的,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 & 话没说完,之仪站起身向那更衣之地跑去。月溪想拉住她,陪她一起去,却碰到她衣袖,另外一条丝帕掉落下来。月溪捡起丝帕,只见上面绣了一幅女萝绕树图,旁边还有两句辞:“女萝绕松柏,妄语得始终。”
& & 月溪看着这丝帕愣神,日熙走了过来,看到月溪手中的丝帕,连忙夺过去攥在手中。“这……这是大嫂的东西?”月溪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一时又说不出来。
& & “嗯,待她回来后我还与她。”日熙说着就将丝帕装进口袋里。
  ☆、第十一节 再见
月溪在橘园忙了两日,待这一日她又来到橘园,日熙对她说:“今日是上巳节,你大嫂要去趟王母庙,不如你陪她一起去,顺便休息一下吧。”
& & 前世的月溪自然不会同行,她生性不喜往人多热闹的地方去,再加上又对震东的烧香拜佛一向深恶痛绝,因此断断不会前往这香火繁盛之地,不过重生后的她定是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外出的机会,如若再像前世那样,整日待在家中,哪里能有改变命运的机会?她高兴地答声“诺”后便换装去找方之仪了。
& & 之仪听说月溪也要跟着去,颇有些为难,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月溪只道她是担心到时人多拥挤,便向之仪保证自己绝对不乱走。之仪见月溪心切,只好答应,心里兀自嘀咕,之前只听日熙说他家妹子性子清冷,这几日的表现哪里像是清冷之人了?
& & 三月初三是王母的生日,旧称上巳日。前朝民风开放,人们大多趁这一日外出踏青,青年男女也可在野外相会,唐朝杜甫《丽人行》中的“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描写的就是这一日的盛况。今朝初定,礼教渐严,虽然还有不少男女在这一日出外踏青,但已不似前朝规模。
& & 王母庙中的善男信女仍然非常之多。两人好不容易挤到前殿,之仪买来两柱香火,一柱递与月溪,一柱自己拿着,跪于王母像前,双手合十许愿。月溪瞧见大嫂虔诚的模样,也学她双手合十跪于草垫之上,口中念念有词:“既然赐于我林月溪一次重生的机会,就再保佑我这世能够长命百岁吧……”念完,她叩了三个响头。待她站起身欲拉之仪出去时才发现,大嫂居然转眼就不见了!
& & 月溪在大殿内转来转去,这里人头攒动,人声鼎沸,要想在这里找个人真是不容易。而且大嫂一个大活人光天化日之下一声不吭地能去哪里?更衣?买香火?遇到熟人?月溪不敢胡乱走动,只好在大殿周围等候。
& &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时辰,月溪心急如焚,便想回橘园通知大哥。
& & “月溪……”方之仪匆匆从大殿后院走来,双眼红肿,面色潮红。
& & “大嫂,你去哪里了?让月溪好等。”月溪转身见到之仪这副模样,蹙眉询问。
& & “方才……方才见到嫁往外地的旧时姐妹,聊得兴起忘了时辰,我们赶紧走吧。”说着,之仪就要拉月溪向庙外走去。
& & “那大嫂这眼睛是怎么回事?明显哭过呀?”月溪不相信之仪的话,站在原地不动。
& & “方才被风沙迷了眼睛,所以才这样。”之仪解释道。
& & “哪里有风沙?月溪站在这里半个时辰,哪里听到半点风声?”不能怪她林月溪多疑,只能说这大嫂的行为太古怪了,先是发现她心有所属,然后是那条丝帕,今日又是离奇失踪半个时辰,她为了大哥,也必须得问个明白。
& & 看到月溪拿出一副不会善罢干休的架式,之仪一时不知如何对答。
& & “之仪,你还在这里没走吗?”一位绿衫女子的适时出现打破了二人的僵持。
& & 绿衫女子亲热地挽住之仪:“你我多年姐妹,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只是说不了几句话,又要分开,真是遗憾。这位是你那姑子吧,真是个清秀可人儿。”
& & 月溪先反应过来,对绿衫女子欠欠身,又对之仪说:“这位姐姐就是刚才大嫂说的旧时姐妹吧?”
& & “是……是她,方才才拜别,这下又遇见了。”之仪连忙答道。
& & “哦……”月溪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大嫂,月溪不该疑心于你,你就当月溪少不更事,不要与我计较吧。”
& & 之仪大度地摆摆手:“不碍事,现在说清楚了也好,已经出来太久了,我们走吧。”
& & “别呀,之仪,方才你我二人只顾着说话,不想我那随身的玉珮却遗失了,你且随我再去寻找一番。”绿衫女子拉住了之仪。
& & “哦……哦……”之仪不明就里地瞧着绿衫女子。
& & 月溪以为之仪顾虑自己,便对她说:“大嫂,你快随这位姐姐去,我在这里等你就是。”
& & 待之仪随绿衫女子走后,月溪找了处凉荫坐下,已近晌午,一般烧香叩拜都是宜早不宜晚,这样才显得虔诚,所以这会儿庙里已没什么人。
& & “这位小姐,你的东西丢了。”一个好听的男中音在月溪耳边响起。
& & 月溪扭头一看,一位仙气十足的白衣男子不知何时立于她身旁。只见这男子着一身雪白绸缎,束一条白绫长穗绦,带一块羊脂白玉。乌发用白丝带束起,眉长若柳,目若星辰,肤若皓雪。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高贵华丽之感。这是仙童下凡吗?月溪竟一时看愣,呆坐在原处。
& & 男子微微一笑,拿出一件佩饰:“这是小姐的东西吧?”
& & 月溪如梦初醒,连忙站起身还礼:“不是小女的饰物。”
& & “哦,纵观这庙里人来人往,在下怎么觉得只有小姐配得上这精美佩饰?”男子说得极为诚恳。
& & 月溪仔细瞧那物件,原来是用一颗红豆做的腰佩。她老实地说:“的确不是小女的东西。”
& & 男子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又向月溪身边靠近一步:“古人视这红豆为相思之物,以此诵诗赞美男女之间的纯真爱恋。今日得见小姐,在下才知,这红豆不仅为相思之物,更乃神化之物。人与人之间相遇即是有缘,人与物之间相遇也是有缘。万物万生皆有灵气,既然这物件自个觅上小姐,小姐不如收下。”
& & 男子态度谦和,这番原本说来有些越矩的话,被他一说,却显得诗情画意。月溪听完已是面色微红,小女孩扭捏情态也露出三分,哪个女子不喜欢被人仰慕,何况对方是一位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翩翩公子?月溪正要作答,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走来。
& & 那人身形高大,体格健美,剑眉星目,炯炯有神,却不是那欧阳晟是谁?只是眼前这欧阳晟与那日月溪所见极为不同,他刮去胡子,露出英挺的鼻子,削薄的嘴唇和棱角分明的脸庞,着一件淡黄色镶金边长衣,束一条银灰色玉扣腰带,更显气宇轩昂。怪不得哥哥见过他后赞不绝口,原来那大胡子后面竟藏了一副这等俊朗的容颜。
& & 不过月溪这时可没心思多看这副俊颜两眼,心中直求庙里王母保佑欧阳晟没把自己认出来才好。
& & 欧阳晟瞧见月溪窘迫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今日他奉娘亲之命,主动约杜家小姐外出游玩,又怕单身相约坏了心雁名节,于是带上二弟、三弟同行。到这庙里拜过后,欧阳显与欧阳昊俱不知所踪。欧阳晟与杜心雁玩了一时决定离开,却在这里瞧见欧阳显与一女子搭话。欧阳晟只觉那女子面熟,越走近看越是似曾相识,再看那女子一见到他即惊慌失措地别过头去,可不是那日假扮书生的女子是谁?只是今日女子一身嫩黄女装,显得格外俏丽灵动。认出她后,欧阳晟心中一阵惊喜,随后又无端生出一股怒气,这女子不是对自己有兴趣么,怎么今日又与一向浪荡不羁的二弟搭起话来?
& & “二弟。”欧阳晟没有再多看月溪一眼,径直向欧阳显走去。
& & 欧阳显见是大哥来了,冲他使了个眼色:“大哥不是走了么?”
& & 欧阳晟装作没看见:“时辰尚早,再多待一时。”
& & 欧阳显以为他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看看月溪,又冲他挤挤眼。
& & “哦……”欧阳晟装作恍然大悟状,也看向月溪:“这是二弟的朋友?”
& & 欧阳显一听差点没喷出血来,大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君子有成人之美,眼看这小美人儿就要上钩,他一个大活人杵在这里做什么?欧阳显硬着头皮,嘴角挤出一抹微笑,自以为风趣地说:“这是红豆姑娘。”
  ☆、第十二节 斗嘴
“哦,红豆姑娘,前几日在下于码头见到一位绿豆公子,与姑娘模样甚为相似,不知与姑娘有何干系?”欧阳晟有心戏弄月溪一番,一本正经地问她。
& & 红豆姑娘?绿豆公子?月溪听到这兄弟二人的话才是差点没喷出血来。听这话意,欧阳晟应当是认出她来了。罢了,罢了,该来的迟早要来,躲也躲不过去。她清了清喉咙:“小女……小女利丰果庄林月溪,见过两位公子。”
& & 欧阳显见月溪主动吐露闺名,心想这女子当是对他已放下戒防,不禁大喜,他略一弯身:“在下永盛漕运欧阳显。今日有缘识得林小姐,当是三生有幸。林——月——溪,好美的名字,绿林,皎月,清溪潺潺,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
& & 月溪听到欧阳显一番美喻,又是一阵脸红。她不经意地瞄了欧阳晟一眼,只见他望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嘲讽。
& & 这是什么意思?他凭什么对自己充满不屑,还有轻视?月溪瞬间被激怒,迎上他的目光,脆声道:“巧了,前几日小女也在码头见到一位大胡子少帮主,与公子模样甚为相似,不知与公子有何干系?”
& & “外表怎样不碍事,内心坦荡才是正途,莫像有些人朝秦暮楚,又深藏不露才好,是不是,林小姐?”欧阳晟接得顺溜。
& & 月溪不知欧阳晟心中想法,只觉他句句都冲自己而来,她挺了挺腰杆:“朝秦暮楚也得有朝秦暮楚的筹码,深藏不露也得有深藏不露的才能,小女与少帮主不算熟识,实在受不了少帮主如此严重的教训,请少帮主收回。”
& & 不算熟识?那日盘问我半个时辰喜好的白面书生不是你是谁?朝秦暮楚?你那日才假扮书生接近我,今日又与二弟在这惺惺作态,不是朝秦暮楚是什么?深藏不露?}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小黑龙新版量柱讲座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