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 个 外 挂 能 过 刀 锋 登 录 器 引 擎

& 1 用鸡蛋扔座车 当今中国,通过经商致富成为千万、亿万富翁的大有人在,可是在我所见过的老板当中,没有一个跟贾银根是相似的。这是指外形,首次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个曾是克格勃特工的千万富翁,其穿着就令人不可思议:上身内穿高级衬衫,外面套着一件名牌西装;下面却是一条上海滩街头地摊上10元人民币就能买到的劣质灯芯绒裤子,偏偏竟然还用正宗的“鳄鱼”皮带拴着。脚上是什么?一双当年“文化大革命”时流行的黑色直贡呢松紧带布鞋。他就带着这身不可思议的装束晃进了我的寓所,在客厅里那张曾经坐过以前曾是中统特工、军统特工、关东军特高课特工、汪伪76号特工、台湾特工以及中共红色特工身份的客人的沙发上落了座,一边喝茶,一边坦然接受着我的目光审视。 喝了几口茶,贾银根微笑着开腔问道:“怎么?是否对我的克格勃特工历史有所怀疑?” “也不好说怀疑,只能说:你这副样子看上去不像是一个曾经当过特工的人,因为在你身上缺少一种特工气质。”贾银根“哈哈”大笑:“‘特工气质’这种说法,其实不过是一种文艺作品里才有的感觉。一个特工,如果在外人面前露脸时让人感觉到有所谓的‘特工气质’,那还叫什么特工?真正的特工是什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正的特工其实就是称职的演员!克格勃对于特工的一个基本要求是:装什么像什么。演员不也是这样吗?” 这种高论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果这话是对的,那么又如何解释我以前接触过的曾经当过特工的其他人物呢?他们一个个看上去都是机敏过人,智商甚高,令人一眼见之就不得不刮目相看。在浏览过贾银根提供的已经有点破损的当年的刑事判决书后,我提出了这个问题。贾银根又是一声“哈哈”,然后摇头不语,脸上却始终挂着自然得体的微笑,答案尽在不言中。这种反应,应该说就是特工反应了,而且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反应。 当贾银根再次询问我对他的原始感觉时,我说似乎可以猜测他少年时就是一个顽劣之徒。贾银根摇头,又点头:“你说得既对,又不对。我的顽劣始于用鸡蛋扔国防部长林彪元帅的座车,中宣部为此曾对全国出版界有过一个‘意见’。” 那是1965年11月发生的一件事。出生于1954年的贾银根还是小学四年级学生,每天通常几乎是没有什么家庭作业的,放学后的时间全都属于自己,想怎么玩耍就怎么玩耍。贾银根倒也看看课外阅读物,不过他不喜欢看当时少年儿童通常喜欢接触的《少年英雄王二小》之类的读物,却喜欢翻阅《十万个为什么》那样的科普读物。朝林彪的座车扔鸡蛋的“灵感”,就是从跟科普读物亲密接触开始的。 在这之前一个星期,贾银根刚接触到一本从区少年图书馆借得的读物,里面提到一个物理中的力学观点:将一个鸡蛋迎面掷向疾驰而来的汽车,其力量和作用相当于一颗炸弹。那个年代的业余文娱生活内容非常贫乏,电视机比如今的轿车还金贵,寻常百姓要看一个什么节目的话,得花上5分钱买票去文化馆之类的单位欣赏,去晚了还不一定有座位。所以,孩子之间互相文化方面的交流通常就是胡磕牙瞎聊天。那是一个周末之晚,贾银根在和一帮小伙伴聊天时谈到了“鸡蛋———炸弹”观点,话一出口马上就遭到了几乎所有小伙伴的反对,一齐指责他“吹牛不打草稿”。贾银根感到非常委屈,觉得相当严重地伤害了自尊心,于是便跟人家吵了起来,要到马路上去试一试! 2 投掷“成功” 贾银根的一帮子伙伴一致赞同到马路上去试试。可是鸡蛋到哪里去弄?那年头,不比现在,家家贫穷,购买禽蛋肉类不但要凭钱钞,还要拿出配给票证,城市又规定不准养鸡,寻常百姓家中不可能储藏鸡蛋的。这一帮子少年正要打退堂鼓时,急于澄清自己的贾银根突然想到了同班女生“臭美”:对,跟她去商量! “臭美”名叫孟尼亚,她的父母在驻外使馆工作,因此家境甚好。孟尼亚是家中的独生女,跟着一位从乡下来的亲戚过日子,可想而知享受着什么样的物质生活?在贾银根他们眼里,那就是一个小贵族了。这个小贵族还长得特别漂亮,无论往哪里一站一亮相,都是一位公主。老师就喜欢起用这种家庭背景好、又漂亮乖巧的学生,因此孟尼亚也就更加令人注目,贾银根等一班嘎小子实在看不顺眼,就给孟小公主起了个绰号叫“臭美”。 其实,孟尼亚身上倒没有那种干部子女的习性,她的性格中有相当一部分倒有男孩的成分,因此很喜欢跟男生扎堆。可是男生却不肯跟她接触,还时不时对她恶作剧一番。贾银根曾经作为学生代表,跟着老师去过孟尼亚家里,所以就想可能藏有鸡蛋,于是就提议去找“臭美”要一个。一帮子男孩就去孟尼亚家,到了院子外面却不敢进去。还是贾银根胆大,推门而进,出来的是孟尼亚的监护人,被称为“三姨”的三河县来的中年胖妇人,问贾银根有什么事? 贾银根还没回答,孟尼亚出来了,见来了一位男生,后面还有一帮子男生在探头探脑,不禁大喜,马上亲热地招呼大家进来。一群男生把公主围在当中,胖监护人非常警惕地站在一旁监听。这使贾银根不敢开口说出真相,但又必须开口,灵机一动,只好佯称班主任病了,想弄几个鸡蛋去探望,不知她家有没有。 孟尼亚马上说“有”,让胖妇人去取。鸡蛋拿来后,她又说要一起去。这使男生们感到意外,但又找不出理由拒绝,只好先让她跟着出了门再说。出门后,便往马路方向走去,“臭美”一看就说方向不对,去老师家应该是往那边走的。贾银根示意另一男生先把她手里的鸡蛋拿过来,然后才说班主任好着呢,是因为他们想用鸡蛋进行一个科学实验。原以为这样一说,“臭美”就自己罢休,打道回府了,哪知这女孩性格中有男孩的成分,竟然连说“有意思”,坚持要一起去。没办法,男孩们只好同意了她的要求。 几分钟后,贾银根一伙来到了马路旁。这是一条主干道,路旁的路灯清一色是当时名噪全国的光学科学家蔡祖泉发明的高压汞灯,银光闪闪照在空荡荡的马路上。那时没有夜生活,一到晚上,人们几乎都规规矩矩地呆在家里,人少车也少。贾银根一伙等了一阵,才来了一辆公交车。远远望去,开车的是一个蓄着大胡子的男人,贾银根瞅着就害怕,正盘算着是否要下手时,同伙中有人说不要对公交车下手,此言正中他的下怀,于是就看着公交车从他们面前开过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远远地望见四岔路口拐来了一辆银灰色的轿车,接着又见后面跟上了一辆中吉普。“臭美”一向在家里当淑女,还没有夜晚到外面来干这类冒险勾当的经历,显得十分兴奋,压低了嗓音叫道:“来了!轿车!” 贾银根还在盘算着是否要对轿车下手时,“臭美”已经溜到他的身后,一股不知是香水味,还是护肤脂的香味直往他鼻孔里钻,刺激得他一阵激动,几乎不假思索便决定下手了。 3 公安部门开始调查 贾银根一个箭步从路旁的树阴下一跃而出,举起右手一扬,手里那个鸡蛋对准已经开到近前七八米的轿车迎头飞去。 轿车司机的反应极为迅疾,早在发现贾银根跃出时,已经转动方向盘,把轿车往旁边驶去。这样,贾银根扔出的鸡蛋就没有掷准,砸在轿车左侧反光镜的角上,一声轻响,竟然真的像一颗小炸弹似的爆开了,溅出的液体蒙住了轿车左侧的车窗。后来有人说,幸亏那是防弹玻璃,否则只怕车窗也给“炸”裂了呢! 轿车受此袭击,没有停下,反而加快车速疾驶而去。倒是后面那辆中吉普的司机,随即踩下了刹车。刺耳的刹车声一响,贾银根大惊,急叫一声“逃”,一伙人拔腿便跑。等到从车上跳下的几个精悍汉子追赶时,这帮嘎小子已经分头逃进了胡同,一个也没有捉着。 贾银根一伙的试验不理想,又被那中吉普跳下来的几个汉子吓了个激灵,各自逃奔作鸟兽散,也没有考虑此事是否会造成什么后果。贾银根逃回家里,另一个鸡蛋还紧攥在手里。临睡前,正好觉得有点饿,就用开水冲了连汤带水喝了下去。他上床倒头便睡,却不知此事儿已闹到了公安局,值班头头正给派出所打电话布置追查肇事者。 后来贾银根才听说,那天被他用鸡蛋砸的轿车里,坐着的竟是一位大人物———国防部长林彪。 “鸡蛋事件”发生后,林彪的卫士未能当场抓获肇事者,于是便通知了北京市公安局。北京市公安局领导闻讯自是很吃惊,哪敢怠慢?当下就派人员前往现场所在地的分局,责成严查。这种情况,由于具有当事人众多的特点,所以派出所调查起来就不是一桩特别犯难的事情,派出所方面由所长亲自主管,根据肇事者是一群孩子的特点,调查触角在事件后的隔日即星期一一大早就伸到了贾银根就读的那所小学。 贾银根一伙还没有意识到事情弄大了,只知道昨天没有被抓现行,当场逃掉了就是永远太平了,转天上学时,一进校门就又提起了这个话题,对“鸡蛋砸上行驶着的汽车是否变成炸弹”进行争议。上课的铃声响了,一进教室,老师一开口就提到了这件事。根据公安人员的事先关照,老师尽可能把这件事说得很淡,以免惊吓了肇事者,为调查清楚此事而形成障碍。于是,马上就有学生举手承认,这个学生就是被贾银根一班男生称为“臭美”的孟尼亚。孟尼亚在班里是班长,并担任着少先队的大队委员,是个好学生。她知道好学生应当勇于承认错误,于是就举手承认,并且当场把贾银根等同伙悉数举报出来。 形势马上起了变化,班主任已经没有资格过问此事了,连教导主任也奉命靠边,由校长亲自出面找包括孟尼亚在内的当事人谈话,初步落实了口供,弄清了真相。校长也管不了此事了,派出所来了警察,分别询问当事人,落实口供,整整折腾到放学,临走时,把贾银根作为主犯带走了。 警方着力要查一查贾银根干此事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情况一查就清楚了,不过还不能下结论,谁能保证贾银根的背后没有“长胡子的人”暗中指使呢?于是又得调查家庭背景。这一查,就查出问题来了:贾银根的父亲以前是旧军人!  4、父亲的历史 贾银根的父亲名叫贾典冰,北京人氏,14岁开始拉洋车,后来他拉车碰到了一个主顾,是一个奥地利人,在北京做过外交官,后来任期到了因为吃惯了北京烤鸭,竟然对北京产生了感情不愿意回其祖国了,于是就留在北京做起了生意。这个奥地利商人对贾典冰很有好感,说他正准备买一辆德国制造的汽车,需要一个熟悉北京交通的人当司机,看中了要贾典冰给他开车,问是否愿意。如果愿意就由他出钱把贾典冰送去学习开车,学会后就给他当专职司机。不过贾典冰是个孝子,说此事自己还不能作主,得征得父母双亲的同意后方可定夺。 贾典冰的父亲以前在煤场做杂工,对于汽车司机是既羡慕又畏惧,现在听说自己的儿子竟然也有机会当司机了,自是猫掉了爪子———巴不得。可是,贾典冰的母亲对此却持反对意见,因为这个家庭妇女受了当时社会上的一种对于新生事物不了解而产生的说法:汽车司机是穿血衣裳的,不能当!什么叫“穿血衣裳”,意即这门职业太危险,容易发生危及生命安全的事故。贾家是女权社会,贾典冰的母亲只要一开口,发出的调头不管是准确是错误,都得照着办的。可是,其夫这回认为是碰到了人生最大的原则问题了,一口咬定自己的主张,坚持不肯松口。这样,这对夫妻就顶上牛了,一个要拿切菜刀抹脖子,一个要跳永定河。不但惊动了四邻八舍,还使天津的一位老长辈特地赶来调停。老长辈很是机智,见两人谁也不肯让步,便提出一个方案:去西山碧云寺问菩萨吧。贾典冰的父亲不信佛,可是母亲却是随时愿意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菩萨处置的虔诚信徒,对于老长辈的提议自是举双手赞成。去碧云寺求签的结果是:菩萨赞成贾典冰改行当司机。 那个外交官出身的奥地利商人遵守诺言,把贾典冰送往一个德国朋友开的汽车行去,一边学习开车,一边跟着德国技师修理汽车。开车很快就学会了,可是贾典冰的兴趣却被修车吸引住了。于是,他就在给奥地利商人开车之余,仍不时前往汽车行,免费替德国老板打工,暗暗学习技术。 这时,“七七事变”爆发了,贾典冰被国民党军队作为当时很少的“特种技术人才”征调入伍,穿的是少尉军官服,领的却是工资而不是军人的津贴费。原来,他穿军服不算入伍,而是军队的雇员。像贾典冰这样既会开车又能修车的人才,当时算是凤毛麟角,所以他在部队里是属于大受优待的对象。不但不必上前线,遇上战事长官还特地指派4名士兵全力保护。这样,抗日战争打了8年,贾典冰也就穿了8年军官服装。 抗战胜利后,贾典冰就向所在部队长官提出要求离开军队回北平老家去。那时,国民党反动派已经动起了打内战的脑筋,像贾典冰这样的技术人才还是非常需要的,于是部队长官便再三挽留,他只好同意呆一阵子再说了。不过他提出了一个要求,他离开老家已经8年,家中双亲音讯全无,要请一个月的假回去看望双亲。长官于是二话没说,当即许可,发给他一笔钱钞,还派两个卫兵担任勤务随侍。贾典冰到了北平方才知道,他的双亲早在抗战伊始逃难时就死于日本人的飞机扫射了。贾典冰大哭了一场,买了一块墓地,替父母做了一个衣冠冢,然后返回了部队。这一去,又是整整两年,直到1947年冬才彻底脱离了部队,回到北平做起了汽车司机。解放后,贾典冰进了国有运输公司,专门修理汽车,由于技术精湛,在行业中颇有点名气。 5 查清历史问题 这段历史,在贾典冰的档案里有记载,一查便知。于是,“鸡蛋事件”就变得复杂了,按照当时的政治形势所形成的思路,参加调查此事的警员自是要问一个“为什么”了:此事跟贾典冰是否有关系?贾典冰会不会是潜伏下来的敌特分子?或者虽然不是潜伏敌特分子,但被从台湾潜入大陆的敌特分子所收买,从而指使或者怂恿抑或暗示儿子贾银根制造“鸡蛋事件”,谋害中共高级干部?这个问题,调查人员认为有必要查查清楚,否则,他们无法向上级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贾银根在派出所呆到半夜,才被放回家。表面上看,这件事已经风平浪静,几近收场了,其实正式调查才刚刚开始。贾银根家被警方秘密监视,贾银根也被学校方面指定专人监视,其中一个就是也参与了“鸡蛋事件”的孟尼亚,这是三十多年后,贾银根遇到孟尼亚时,对方亲口告诉他的。监视贾银根属于小动作,大动作自然是监视其父贾典冰了。 不过,这番调查很快就有了结论,表明贾典冰没有政治问题。这次调查,其实对于贾典冰来说倒是一桩好事情,因为通过调查,不但排除了其在“鸡蛋事件”中的疑点,还意外发现了一桩说来还应当说是不算小的功劳。原来,贾典冰当年离开国民党军队前,受其早在抗日战争前就已经参加中共地下党的堂兄贾典明的指使,通过其在国民党军队汽车队的关系,和一个徒弟驾驶满满一车当时中共军队急需的美国军火投奔解放区,为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立下了功劳。此事在解放后贾典冰填写履历材料时,曾经向经办人员提出过,经办人员在草稿上也做了如实记载。可是,在落实证明人时,只找到了贾典明一人,而他是贾典冰的堂兄,被经办人员认为其证明效力还不够。那么可以再找另一人也就是他的徒弟调查,徒弟据说就在华北军区,查一查不会找不到的。但经办人员对此积极性却不高,为什么?因为他们发现当年贾典冰驾车投奔解放区一举,原先是准备投身革命的,驾车抵达解放区后,一看那里那副穷相,便打消了原先的主意,没有留在解放区为革命效力,而回到北平当起汽车司机、修车师傅,这属于“革命意志不坚强”,因此,对此就不大感兴趣了,不肯去华北军区寻找那个知情人调查了。于是,贾典冰的这个功劳,也就没有进入档案。如果没有这次“鸡蛋事件”,贾典冰的这一功劳,也许就石沉大海,永无出头之日了。 “鸡蛋事件”因为差点直接影响到了林彪的出行安全,所以北京市公安局指定下面的分局、派出所,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这样,在调查到贾典冰的这一重要历史问题时,就必须去寻找那个一起驾车运送军火去投奔解放区的徒弟了。时隔十几年,当年的华北军区已经撤销,大部分划进了北京军区,警方调查人员倒也方便,就在北京本市转了个圈子,折腾了一番,弄清那个徒弟早已退伍,在唐山市当着一家国有工厂的党总支书记。于是就到唐山去调查,有趣的是,那位书记其时也正在寻找他的师傅贾典冰,找他干什么?也是为了需要为其当年运送军火投奔解放区的事情做个证明,因为当时正在搞“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工作队怀疑他是一个“四不清干部”,有把他打倒的意思,因此需要彻底查一查。北京警方调查人员过去,正好为他澄清了此事。这样,贾典冰的历史问题也得到了证实,双方弄了个皆大欢喜 6 老爸成了批斗对象 贾典冰欢喜过后就轮到他的儿子贾银根欢喜了,因为查来查去不过是一桩小孩子玩耍的事情,又没有造成后果,连玻璃也没有碎掉一块,因此最后没有说法也没有处分,甚至连检查也没有写一份。贾典冰当时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工人,也没有人找他谈对孩子“教育不够”之类的话。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只有一位参与者的家长可能为此受到了影响。这就是孟尼亚小姑娘的父母,那二位在这件事发生后不到一个月,就双双奉命调回国内,回到外交部就晾在那里,没有人对他们的调动做出任何解释,他们甚至还不知道女儿参与过的“鸡蛋事件”。直到一年后,两人发起组织了一支造反队,对立派为了打倒他们而张贴出大字报时,他们才深为震惊,知道那次调回国内是受了女儿的影响。 不过贾典冰也没有太平日子过,“文化大革命”开始后,造反派另有账要跟他算,那就是在国民党军队呆过将近十年的那段“历史问题”。当时,贾银根还在读小学五年级,看到大中学生都在造反,于是就联络了几个去年一起折腾“鸡蛋事件”的小伙伴,商议也弄一个造反组织。但是,毕竟他们年龄太小,没有人在乎他们的造反积极性,他们的行为也构不成对所谓当权派的威胁,所以这事终究未能折腾起来。贾银根于是就整天在外面胡乱折腾。有一天,贾银根听说中学红卫兵要召开一个声势浩大的批斗会,这个批斗会将集中本区各行各业揪出的最顽固的一批“走资派”、“牛鬼蛇神”、“四类分子”集中批斗,贾银根顿时热血沸腾,便向红卫兵司令主动请缨,要求参加押解批斗对象,想借一个红卫兵袖章戴戴。那个司令是个初二学生,派头十足地看了看贾银根,摇头道:“不行!你人太矮,去押解批斗对象,恐怕镇不住人家,有损我们组织的威风。” 贾银根于是就说:“那我帮你们看守‘对象’怎么样?”对方点头道:“这倒可以的。”于是就拿出一个红卫兵袖章给了贾银根。 贾银根奉命呆在中学的一个破仓库里,这里原先是堆放杂物的,现在已被腾出来作为临时关押批斗对象的一个点儿。他被告知,凡是关押在这里的都是今天接受批斗对象中的重要分子,要加倍提高警惕。贾银根感到自己正在受到重用,心里顿时升腾起一股自豪感。他不但准备了电线、鞭子,还在腰间拴了一根绳子,准备如果对象不老实的话,就要赏一个五花大绑。 一会儿,外面汽车引擎轰鸣,喇叭声响,一批批斗对象押到了。 贾银根和另一个伙伴接收了一个对象,那人双手已经被反绑,头上扣着一顶将近1米的高帽子,上面写着一行黑字:历史反革命分子!胸前挂着一块木牌子,上书“砸碎”,后面的姓名是倒写着的,还用红色广告颜料打着一个醒目的大叉叉,还不知被何人淋了一瓶墨汁,不但成了黑脸包公,连衣服和胸前牌子上的名字也看不清了。 贾银根两人准备先给这个对象一个下马威,可对方虽然一头一脸的墨汁,眼睛却是睁得开看得清的,他一看到贾银根,就连连眨眼睛,但是没有引起贾银根的注意。 对方见贾银根无动于衷,便一边被推着往前走,一边连着咳嗽了两声。贾银根一听,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听这咳嗽的声音,怎么特像老爸呢?再近前仔细一瞅:没错,这人就是自己的父亲贾典冰! 7 不知大祸将至 贾典冰怎么也被造反派弄来批斗了呢?原来,这个大会是贾银根要袖章的这个红卫兵组织,发起举行的一次自称为“造反史上里程碑”的大行动,策划者列出了一份全区各行业中各式各样的批斗对象名单,其中有“历史反革命”,红卫兵去派出所抄了一份内控名单,贾典冰也在其中。 于是就被红卫兵押了来。 贾银根在此之前,从来没听说过父亲有什么历史问题,当下自是大惊。 不过他小小年纪倒还稳得住,脸上神情不变,心里却已经打起了主意:爸爸怎么会是反革命呢?这一定是什么环节弄错了,我得给他纠正过来,免得他皮肉受苦。 贾银根先找了一个借口,把一起看守老爸的那个伙伴打发开去,然后给老爸松绑、摘帽。 一个胖胖的女红卫兵见了不解,过来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贾银根淡淡道:“他要上厕所。”对方一听就马上走开了。 贾银根领着父亲去了厕所,问:“爸,您怎么也给弄这儿来了?” 贾典冰苦笑道:“我自己也不清楚啊。” “您是历史反革命?” “不是。” “那您还在这干吗?快洗洗脸走吧!” 贾典冰没有想到儿子竟然会有这么一个建议,不禁一愣:“走?这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这厕所后面就是围墙,那里有一个缺口,您一跨就过去了。” “不……我是说,人家不会放过咱的。” “有什么放过不放过的?您这会儿不走,呆会儿给人家打死也难说啊!” 一句话把贾典冰闹了个激灵,他马上打开水龙头洗脸。 洗罢问道:“我走后,这边你怎么办呢?” “我没事的。”贾银根嘴里是这样说,心里其实也没底儿。 贾典冰急忙如惊弓之鸟般地逃走之后,贾银根才开始考虑如何面对红卫兵的追问。批斗对象是有名单的,届时会议主持人按照名单念出对象名字,然后在口号声中把人押上台去。 贾银根正因为熟悉这套程序,所以他只转了几下眼珠就有了主意:我何不如此? 贾银根奔到会场主席台后台,找到主持人。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的高二年级的红卫兵,此刻正拿着写满批斗对象的名单浏览着,贾银根急忙禀报说,有一个姓贾的批斗对象因为单位里也要开批斗会,临时把他押回去了。 那边的负责人让把这人的名字从名单中划去。 这种情况,在批斗会中是常见的,所以那个主持人不假思索就相信了,看了看手里的名单,只有一个姓贾的,于是就划掉了。贾银根的这个手脚,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做成功了。 批斗会结束后,贾银根不无得意地回到家,想获得老爸的一番赞赏,可是父亲并不在家,问了母亲才知道,父亲怕造反派跟他过不去,拿了点衣裳就走了找地方躲风头了。 贾银根有点扫兴,不过像他这个年龄段的少年,情绪变化是很快的,他又找到另一种乐趣,和邻家的孩子出去疯玩了,全然不知道24小时内,就将有大祸临头了! 8 父子同被批斗 那时候,贾银根正跟着邻居一位老大爷学习武术,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苦练基本功。 这天也是这样,练完后回家,学是不必上了,吃过早饭后就四处转悠,一直到中午才回家吃饭。 午饭是姐姐贾银珠做的,两个馒头一碗汤,简单省事。 饭后,贾银根想吃冰糖葫芦,就缠着姐姐要零花钱。 姐弟俩正缠得起劲儿时,外面传来高音喇叭声,似是在喊口号。 贾银根顿时来劲儿了,冰糖葫芦也不要了,说了声“看游街的去”,就没影儿了。 他一口气跑到巷子外面,见马路上远远驶来一辆解放牌卡车,上面站着一群红卫兵,中间围着一个头戴高帽子、胸前挂着牌子的批斗对象,牌子上满是墨迹,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那人低垂着脑袋,使人看不清面容。 胡同口早已站着一群顽劣少年,见卡车缓缓驶来,问贾银根:“砸不砸?” 贾银根放弃冰糖葫芦奔出家门,图的就是这种革命行动,哪有放弃的道理?他瞪瞪眼睛,从牙缝儿里挤出一个字:“砸!” 这是一道命令,七八个嘎小子马上四下散开去捡砖头、石子。 这时,卡车忽然在胡同口停了下来,从上面跳下几个戴着红卫兵袖章的学生,唤住了正要跑开去捡石子的贾银根:“喂!你停一下!” 贾银根驻步,定睛一看,认出那几个正是平时他屁颠颠地跟在后面瞎跑的红卫兵,头脑里顿时掠过一个念头:他们肯定是邀我上车跟着一块儿去进行革命行动了!心里一热,马上问道:“要我上车?” “正是!”那几个红卫兵回答。 贾银根大喜,吹了声口哨便往车上爬。刚上车,还没站稳脚跟,双手已经被人狠狠地攥住了,二话没说便往身后反剪,随即上了绑。 贾银根立时大叫:“干吗?我是贾银根啊!”“找的就是你姓贾的!” 贾银根只觉得耳畔像是放了一个“二踢脚”似的砰然作响,有人往他脑袋上狠狠地扣了一顶纸糊的高帽子,他的头往下低了低,眼睛一歪,看清车上另一人胸前挂着的牌子,方才知道原来是老爸! 这事要从贾银根的母亲胡佩珠说起了——— 贾典冰和胡佩珠结婚后,贾典冰进了国有汽车运输公司,因为有技术,又风流倜傥,便时不时地弄出一点桃色新闻来。 胡佩珠是资本家的独生女儿,从小娇生惯养,有点大小姐脾气,哪里容忍得下丈夫的越轨行为?便闹到贾典冰的单位去。可汽车运输公司对贾典冰却网开一面,虽然一次次犯生活错误,一次次检讨,却从没有受到过处分。 就在红卫兵把他揪去开批斗会的前夜,他还在跟女人幽会。对方是公交公司的一个姓徐的司机,还不到30岁,有夫之妇,丈夫在青海工作。贾典冰正苦于找不到借口跟小徐多接触,那天正巧发生了批斗事件,于是借助儿子之手逃脱后,便借口出去避风头,一转身便去小徐家住了下来。这使得胡佩珠难以忍受。于是,胡佩珠反复盘算后,想出了一个办法,向公交公司造反派打电话举报此事,让他们对这对野鸳鸯采取革命行动。 9 借住伯父家 不过,胡佩珠毕竟还念及夫妻之情,没有想把贾典冰往死里整,所以她转天上午去医院上班时,才悄然往运输公司打了一个电话。这样做,可以避免把贾典冰和小徐当场捉奸,也可以达到通过造反派之手,强迫两人分开的目的。 运输公司的造反派获悉这一信息后,还没有往贾典冰是从批斗会逃出的“历史反革命分子”上想,只是从匿名电话所举报的“生活问题”方面考虑,先一个电话打到小徐所在车队,通知她从车上下来,速往公司报到。小徐不知什么事情,匆匆赶到后自投罗网。这个青年女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阵势,哪里经得住造反派的恫吓?当下就竹筒倒豆子把事情来了个和盘托出。这样,造反派就知晓了贾典冰是何等角色、如何住到小徐那里去的等一系列问题。 红卫兵这才知道昨天批斗会原来少了一个对象,这个对象竟然是在已经被他们押进会场后,从他们眼皮底下逃出去的,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耻大辱,于是当即召开紧急常委会,决定游斗贾氏父子。这个情况,贾典冰固然不清楚,连胡佩珠也是始料不及的。否则,她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了。而贾银根被造反派拉上卡车,不但惊得目瞪口呆,就是车下问他“砸不砸”的那帮子小伙伴也是一个个呆若木鸡。 贾氏父子被游斗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押往红卫兵司令部,分别接受了讯问,自然吃了不少皮肉之苦。红卫兵原打算把父子俩长期关押,可是未能实现,因为贾典冰在单位是一块宝,红卫兵去押他出来接受批斗时,是向运输公司打了借条的,应允“文斗”半日即放回。运输公司那边的造反派见到了傍晚还没有放人,情知红卫兵食言了,马上派了一卡车人,气势汹汹开进红卫兵所占据的那所学校要人。红卫兵头头见状不对,只好答应放人。贾典冰灵机一动,向造反派提出要把儿子贾银根一并带走,造反派一口答应。贾典冰被单位造反派解救回来后,由几个常委联合对他进行了一次训诫,警告今后必须老老实实,不得再有违规行为。同时,造反派还告诉他,这次他出事,是由于他老婆向运输公司告密之故。贾典冰一气之下便决定今后不回家了,就住在单位里。这一决定,正中造反派的下怀,马上替贾典冰安排宿舍。贾典冰把这一决定告诉了儿子,贾银根也担心回家后会被红卫兵再度抓走,就向父亲提出要求:他也想留在父亲身边。贾典冰大喜,对儿子说,你干脆跟着我学点技术,今后也可以找口饭吃。 有了这次经历后,贾银根的胆子大了许多,一次甚至大着胆子把汽车开到了当初批斗他的那帮红卫兵所在的学校,看看大门敞开着,索性开了进去,在操场上转了两圈儿。没想到正好被两个红卫兵头头碰上。这件事给贾银根带来了麻烦,红卫兵就向运输公司造反派提出了强烈抗议。贾银根不想离开运输公司,又怕落入红卫兵之手,于是就问父亲应该怎么办?贾典冰对贾银根说:“儿子,你不要回家了,去伯伯那里吧,你原本就是他名下的小子吗!” 贾典冰的堂兄贾典明是一位老革命,妻子体弱多病,不能生育,因此就在贾银根刚出生时,就向堂弟贾典冰提出要求: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把你这小子过继到我的名下当儿子吧。贾银根对于贾典明不是非常感兴趣,不过此刻是非常时期,贾银根不得不去投奔这位老革命了。 10 又一个家庭 贾典明对于贾银根的到来,表现出一种意外的惊喜,老伴儿去世后,自己正感到孤单。听了贾典冰的来意,他马上拍板:“没问题!你呆在我这里,就是回到自己家一样,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红卫兵?哼哼!那些小兔崽子敢来找你的话,我伸一个手指头就可以把他们推一串跟斗!” 贾银根当时以为贾典明是说大话,没有在意。后来才知道,他的这位有着双重名义的长辈,竟是一位武林高手,解放前搞地下工作时,靠着这套功夫脱过险,还不知救过多少同志的命。就这样,贾银根在贾典明那里住了下来。果然平安无事,没有任何人来找他。一个月后,贾典明把贾典冰叫来道:“银根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如今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正闷得慌,他来陪我实在好得很。这样吧,你明天上派出所去,把他的户口转到我这里来,从今以后,他就是我这个家庭的正式成员了。” 贾典冰马上点头,贾银根在一旁却颇不愿意,可是也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贾典明把从派出所拿来的一纸“户口准入证”,交到了老爸手里。就这样,贾银根不但在名义上,就是在法律形式上也成了贾典明的儿子。尽管贾银根有一些不情愿,可他对物质生活上的改变,却是满意的。有一天晚上,爷儿俩没事儿闲磕牙、瞎聊天儿,贾银根无意中说到自己以前曾经跟着邻家老伯学过武术。这时,他还不知堂伯父的太极拳乃是真功夫,加上年少气盛,说着说着嗓门儿便大起来,想比划几下招式。 比试的结果是,贾银根连续进攻三番,都被贾典明轻而易举地化解,借力打力摔了出去,如若不是手下留情,伤筋断骨看来不是一句空话。贾银根这才知道太极拳竟是一种可以打人的拳术,而且非常厉害,于是就要跟他学。贾典明也正有此意,于是两人达成了师徒协议。这段时间,贾典明的生活发生了一些变化:他有了一个女朋友。 这位女朋友名叫程梦娟,是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寡妇,河北唐山人氏,建国后嫁了个老军人来到北京,生下一个女孩。后来,那老人被划上了“右”派,一家伙充军去了北大荒。当时,程梦娟已经是中学英语老师了,因为长得漂亮被人看上了,对方也是当官的,级别还不算低,托人找程梦娟谈话,让她跟丈夫离婚,嫁给此公。哪知程梦娟竟然一口拒绝,把校长、局长都弄了个意外。直到远在北大荒的丈夫病逝,程梦娟才松口愿意嫁人,认识了贾典明。 一日,贾典明对贾银根说,今天咱下馆子。贾银根感到有点意外,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伯父。贾典明说:“老爸处了个对象,今天我请她吃饭。你见了她叫声‘阿姨’。” 贾银根听了为伯父高兴,同时心里还打起了小九九:家里来个女人倒是不错,我可以从厨房里解脱出来了。哪知中午在饭馆一见面,贾银根定睛一看,不禁大失所望:这位中学英语老师竟然是一个大胖女人,高头大马,长相也平平。贾银根眼里正要露出鄙视之神时,程梦娟掏出个小纸包塞到他手里,显然是钱钞了,于是想起伯父的嘱咐,便开口唤了声“阿姨”。就这样,程梦娟走进了贾典明和贾银根的生活。但是,她平时不是每天都来贾家,那时北京的武斗已经停止,学校开始趋向正常化,老师得去学校学习政治和筹备复课事宜了,所以她只有周末和星期日才有空儿过来。程梦娟有一个跟贾银根同岁的女儿,起了个有点诗意的名字叫汪雨竹。贾银根当然没有想到,这女孩的出现对于他的人生道路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11 超级阴谋 程梦娟跟贾典明正式恋爱不久,北京的中小学统一开始“复课闹革命”了。贾银根已经算是升入中学成为中学生了,父亲贾典冰也已被单位作为技术援助力量,派往山西去指导那里的汽车维修工作了。他有点想念妈妈和姐姐,平时也时不时地回家去看望她们。这样,他就向贾典明提出要求,希望能够去老家附近的中学上学。 贾典明的情况也有了一点变化,形势需要一些没有问题的革命干部,站出来参加“三合一”革命委员会的组建工作,有关部门于是就派他去卫生系统当革委会副主任。贾典明走马上任伊始,还没有来得及熟悉工作,就接到贾银根的这一要求,因为贾银根是他的儿子了,所以他得郑重考虑贾银根的要求。他认为是可以答应的,不过有条件:每周六必须回来,到周一早上再回去。 可是,当贾银根去老家那里的中学报名时,却遭到了拒绝,因为他的户口已经不在这个区了。贾银根闷闷不乐地回来一说,贾典明笑了:“这有何难?什么户口?还不是我一个电话就能解决了?” 老贾打电话也不知找了谁,反正当场就在电话里讲定了,答应贾银根去他所看中的那所中学报到。贾银根还没来得及高兴,情况又起了变化。贾典明突然通知他:不必去老家那边上中学了,就去程阿姨供职的学校吧。原来,贾典明将此事告诉了程梦娟,其中也有征求意见的意思。程梦娟听说后,对于这一决定表示了不同意见,理由是:贾银根是男孩,处在这种动乱年头,稍不留意就会学坏,如果把他放回学校,其父又不在身边,只怕疏于管教要出问题的。因此,要慎重对待此事。 贾银根去新的学校上学后,姐姐贾银珠分配工作了,因为弟弟的户口已经划至伯父名下,所以她算是独生子女,政策中可以享受优惠,又因为她的父亲贾典冰当时正在山西工作,这也是属于优惠条件,有这双重优惠,她理所当然地留在了北京,成为一名产业工人。这使贾银根很是羡慕,寻思最好自己也能留在北京,当一名工人。 过不多久,程梦娟向老贾提出结婚。这话是当着贾银根的面说的,贾银根至今还记得很清楚,那胖老师一边动作拖沓地包着饺子,一边问贾典明:“老贾,咱们的事儿怎么样了?抽个时间办了吧?” 贾典明点头:“可以呀!不过,我得再最后考虑一下。”程梦娟当时听了有点不开心,可只是沉了沉脸没有发泄出来。贾银根已经做了程阿姨一段时间的学生了,由于程梦娟对他颇为优待,平时又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加上她的女儿汪雨竹也老是冲他绽露笑脸,所以他对程梦娟的印象,已经由不以为然转变为热情友好。他见伯父对程梦娟摆架子,心里有点不快,当时没有说什么,待程梦娟离开了就向贾典明进言,建议他赶快跟程阿姨结婚。贾典明微笑道:“小孩子家,懂什么,这事我还得琢磨琢磨呢。” 贾典明又拖了三个多月,直到贾典冰从山西回北京探亲时,兄弟俩见过面做了一番商量,这才拍板同意跟程梦娟结婚。结婚后,程梦娟母女搬到贾典明这边居住,过了一段时间,连户口本也合二为一成了一本。当时,无论是贾典明还是贾银根,爷儿俩都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竟然隐藏着程梦娟的一个超级阴谋!&&&&& 31 第一次接受任务 1974年春,贾银根叛逃苏联后,经过苏联克格勃的一番极为严格的审查,最后被招募为克格勃特工,并作为“可造就之材”,被送往位于贝加尔湖畔的基塔伊斯卡雅特务学校。  基塔伊斯卡雅特务学校兴建于上世纪50年代末期,这所学校的名称被定为“基塔伊斯卡雅”,意思就是“专为中国而设的”。贾银根在这所全封闭的学校里呆了整整18个月,接受克格勃特工教材中所规定的初级训练。 1976年1月下旬,贝加尔湖地区一片冰天雪地,贾银根以优秀成绩完成了所有特殊的学业。  基塔伊斯卡雅特务学校的校规极为严厉,贾银根等一批同时毕业的特务学员,在完成学业后的当天,就被通知离开了原先居住的学员宿舍,前往该校后侧单独设立的一个规模不大的内部招待所。  次日,校方为这批特务学员,举行了一个为期两天的类似学习班那样的学习活动,主要是强调克格勃的保密纪律,让这批学员在踏上各自岗位后,永远忘记这所学校,永远忘记各自的同学。  贾银根在经过校方谈话之后,第一个接到了分配通知。贾银根被吉普车接到了距基塔伊斯卡雅特务学校大约9公里外的一个小镇上,停在一幢漂亮的3层建筑物前,贾银根下车后看了招牌,原来这是一家宾馆。克格勃已经在宾馆的3楼订了一个带套间的房间,一位身材颀长的漂亮小姐把他带进房间时,外间的沙发上已经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苏联中年男子,当贾银根踏进房间时,那个男子一跃而起,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嘴里出乎意外地说着带中国东北口音的汉语:“亲爱的贾同志,您好!我是莫依那科斯基,克格勃第一管理总局少校。”  随后,莫依那科斯基少校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贾银根:“贾,你看看!”这是一份用俄文打印的文件,决定把贾银根分配到克格勃第一管理总局第六部。  莫依那科斯基少校谈到了工作:“第六部首长对你甚为器重,正好有一桩使命需要一位特工去完成……”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睁大眼睛注视着贾银根,显然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贾银根此刻面对莫依那科斯基少校的目光,迅速做出反应:“首长,我非常愿意执行这一使命!”  莫依那科斯基少校脸上露出喜悦和赞赏的神情:“好!”然后,他道出了使命内容———潜入中国,暗杀一个克格勃叛徒!  叛徒名叫平立民,1935年出生于哈尔滨,1956年毕业于上海第一医学院,当年即回哈尔滨当医生。  1957年中国开展反“右”斗争时,平立民被所在的医院划为“右”派分子。  平立民的情况,引起了当时住在该院治病的对外身份是“援华专家”,其实是克格勃特工苏联人的注意,认为可以借此机会将其发展为克格勃特工。经上级批准,这个克格勃特工开始跟平立民暗地接触,一番试探后摊牌了。平立民当时年轻,缺乏社会经验,心里对于自己被“莫须有”的罪名打成“右”派分子非常气愤,就轻率地在克格勃的文件上签了名,开始拿着克格勃的津贴和活动经费替克格勃做事,主要是利用其医生身份传递情报。&&&&32 暗杀同胞  克格勃安排了一个中国老太太,作为平立民的联络员,平立民不知道这个年近七旬的联络员是何方角色,反正每隔一周来他这里看一次病,总是排在上午或者下午的最后一个,尽可能地避开别人的视线。老太太除了陈述不知是真是假的病情外,不跟平立民多说一句话,然后取走平立民塞过去的情报,或是把克格勃新的指示交给平立民。后来,老太太突然不来了,平立民的间谍工作停顿了大约3个月。此后,又来了一个病恹恹的中年男子,接替了老太太。直到1965年9月初,那中年男子也不来了,平立民就此中断了与克格勃的联系。  第二年初夏,“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平立民受到了冲击,先是进了“牛棚”,然后又下放农村。等到落实政策,让他重新回到原来那家医院再当医生时,已是1974年的事情了。  克格勃直到1975年8月份,才知道平立民的情况,于是通过10年前给平立民最后一份指示中更新过的秘密通信方式和密码,向平立民发出恢复联系的密函。  密函要求平立民接到函件后,在住所窗口上贴一个当时流行的喜庆标志———一朵剪纸大红花。  克格勃在哈尔滨的潜伏特工,很快就发现平立民按照克格勃的指令已经贴出了暗号,于是便开始进行下一步:指令平立民跟克格勃派出的代表会面,接受新的指令。这回不必贴大红花了,就让那个潜伏特工打电话。这个特工已经打听到了平立民的值班时间,特地选择在半夜打电话,平立民接了电话,对上了暗号,双方约定次日下午5点,在斯大林大街的红旗饭店二楼见面。  那个特工没有亲自出马,而是让一个朋友代替他去饭店,交给了平立民一张条子,问对方是否需要跟“老朋友”见面。平立民回答得很爽快:当然愿意!  当时,那个特工就在另一侧,反复观察觉得没有危险,这才在他的替身跟平立民的饭局快要结束时忽然露面。他支走替身后,正式跟平立民谈话。平立民表示愿意继续替克格勃工作,但是克格勃方面应当向他提供充分的条件,其中也包括活动经费。哪知就在第二次见面时,那个特工被捕了。被捕的特工当晚在接受讯问时,伺机脱逃,被公安警察当场击毙!  克格勃大感震惊,立即进行调查。第六部经过秘密调查,终于查明原因:平立民在接到克格勃联络密函后,即向公安部门秘密自首,对自己以往跟克格勃的合作做了交代。公安部门宽恕了这个自首者,但是要求平立民必须跟他们合作,诱捕克格勃派来跟他联络的特务。于是,就有了后来那个潜伏特工上当被捕,以至被击毙之事。  莫依那科斯基少校介绍了情况后,再次询问:“贾,你看,情况就是这样的,你对于刚才的承诺是否有改变的想法?”  贾银根知道这是一种假客气,自己肯定是别无选择了,于是语气坚定地说:“没有问题!”莫依那科斯基少校开心地笑了:“我代表克格勃向你表示感谢!哦,亲爱的贾,顺便说一下,你在这个镇子上是完全自由的,你可以在任何时候去任何地方……”他拿出一本空白支票,放到贾银根面前,“您在依里留卡镇上的所有消费,都可以以支票支付,您可以随意消费。”&&& 33 深夜偷渡  贾银根在依里留卡镇上的这家宾馆里住了3天,到第四天晚上,他正在房间里看电视,莫依那科斯基少校不知从哪里打来电话,说一会儿将有车来接他去另一个地方。  来接的人是克格勃军官莫罗亚托夫大尉,他是特工行动专家,将由他负责向贾银根交代执行暗杀平立民的行动计划。  贾银根放下话机后不到10分钟,莫罗亚托夫大尉就来了。他们出了宾馆,上了一辆车轮上裹着雪地防滑链的越野车。雪夜行车3小时后,抵达了一处森林中的一幢俄罗斯式样的别墅。  吃过饭,已经是下半夜两点多了,两人又在一个像是小餐厅,又像是小会议室的房间里坐下,莫罗亚托夫大尉把门上了锁,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盒子,按了按上面的键钮,放在他面前。  这是一个电子信号干扰器,启动后可以发出强大的电子干扰信号,使任何窃听器都失效。贾银根不禁一个激灵,在这种环境下谈话还需要施展防泄密措施,可见这桩暗杀使命一定是非常重要的。  莫罗亚托夫大尉开始跟贾银根谈话。直到这时,贾银根才知道要他去执行暗杀使命的地点并非在哈尔滨,而是在河北省石家庄。原来,平立民投案后,公安方面考虑到他的人身安全,已经悄悄将他和家人调往石家庄,平立民的供职单位是石家庄的一家医院,并被提升为内科副主任。石家庄方面除了有关部门的头头知晓他的这段历史,其他人都是不清楚的,连他那送往所供职医院的档案里,对此也没有记载。  根据克格勃所掌握的情报,平立民在新的工作单位还是如在哈尔滨时一样,每周值一次夜班,排在星期五。贾银根抵达石家庄后,应该先去那家医院把行刺目标辨认清楚,然后再打听平立民值班的时间。之后,就在平立民最近的那个值夜班日,去医院伪装病人请他诊疗,其时夜深人静,屋里只有平立民一人,贾银根就趁他听完“病情”陈述,低头记录病史时,用毒气枪对准他勾动一下扳机。只一下,平立民就当场完蛋了!事后,无论请哪一位法医来做解剖鉴定,最后的结论也只能是:死于心脏病猝发!  莫罗亚托夫大尉又给贾银根看了石家庄的地图,然后让贾银根好好休息几天。但是,次日就有两个克格勃军官来找他了,指导如何偷渡中苏国境的具体问题。过了一天,克格勃安排贾银根练习跳伞。3天之后的一个下午,有人通知他:气象报告表明预订的着陆地点今晚将下大雪,因此上级命令就在今晚出发,让贾银根做好准备。  贾银根再次检查了他需要携带的东西:伪造的多种证件和证明、人民币及全国粮票、杀人用的毒气枪和解药,防冻药物、化学发热器和少量的食物,以及防身用的伞兵刀、手枪和一个能够凭借发射的强光及毒气驱散野兽的“驱兽器”。  克格勃还给他配备了一个背包。里面装着一些野生黄花菜、黑木耳和肉干。克格勃没有为贾银根准备完成使命后,返回苏联的证件和偷渡器械。他得到的通知是:当你完成使命后,会有人主动找你,然后把你安全送返苏联。贾银根意识到,这其实也是克格勃对他的一个警告:你的行动始终有人监视,别动出轨的脑筋!&&& 34 意外被抓  贾银根成为偷渡者,迈出了以克格勃特工身份踏上中国土地的第一步,他首先听到了吓人的犬吠声!  最初一瞬间,贾银根以为犬吠声是由于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于是站在原地谛听动静。犬吠声没有了,四周一片寂静,贾银根寻思是心理紧张产生了幻觉,哪会有犬吠声?根据克格勃的说法,此地方圆10公里没有人烟,如果有狗,那就意味着贾银根要倒霉了———肯定是中国边防军的军犬!  贾银根再次用指南针辨认了方向,刚走了不到两分钟,突然又响起了犬吠声,贾银根马上断定苗头不对,立即把装着所有物品的背包,扔进了旁边的一个雪坑,然后朝着相反的方向急奔。  这时,前方突然亮起了手电筒光,军犬声大作,传来了贾银根已久未听到的汉语吆喝声:“不许动!你被捕了!”  几乎是同时,贾银根出于本能地身子一闪,让过为首扑过来的一个人,并一拳将其击倒!后面扑来的人贾银根就来不及躲闪了,被他们抱个正着。他拼命挣扎,但对方人多,又有军犬,他被狠狠地砸在头部的一拳,闹了个瞬间昏沉。他被铐住了手腕,头上蒙上了一个袋子。  贾银根听见有人说:“他的帽子呢?捡起来给他扣上。这贼冷的天,一冻就得掉耳朵!”  贾银根被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夹在中间,送上了一辆汽车。贾银根按照所学到的脱逃知识,一上车就开始做脱逃准备。他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时间,同时留意拐弯儿的方向和次数。这样,他在计算到大约20分钟时,汽车停下来了,有人把他拉下了车,抬进一间屋子。  搜查过全身,蒙在头上的口袋被拿掉了,贾银根刚睁开眼睛又不得不闭上,因为屋里的光线太强烈。片刻,待他睁开眼时,被指定坐在一张金属折叠椅子上,桌子后面坐着两名中国边防军人,面前放着笔记本和笔。军人盯着贾银根望了一分钟,突然掏出香烟,用带东北口音的普通话问道:“你抽烟吗?”  贾银根说:“我这副样子怎么抽?”  军人于是走到贾银根面前,他脚上的绳子松下来,又把他的手铐打开铐到了前面,这样他就可以抽烟了。这时候,贾银根身后始终有一支手枪抵在后脑勺,他知道这不是跟他开玩笑,心里非常担心那玩意儿会走火。军人递给贾银根一支香烟,贾银根留心到,香烟是“大前门”牌子的。  讯问开始了,贾银根显得非常不配合,他说自己是插队在内蒙古哪里哪里的知识青年,这次是到呼伦贝尔来访友的,遇上暴风雪迷路了。对方露出惊异的神情:“你是插队知青?你在哪里插队?”  “我是1971年从北京来到内蒙古伊穆河插队的。”  军人说:“别撒谎,我们一个电话就能够查到你所说的是真是假!”  贾银根不怕他们去调查,他当时叛逃是在绝对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这时,审讯者忽然盯住贾银根脚上的靴子。贾银根最担心这双靴子暴露身份,他想转移对方的注意力:“这烟味道不错,可以再给我抽一支吗?”对方没有上他的当,问:“你这双靴子是从哪里弄来的?”&&&&35 满腹狐疑  贾银根极力想掩盖,故意淡淡地说:“不好意思,一双破靴子,那是昨天在呼伦贝尔用一把蒙古刀跟人家换的。”  军人将贾银根的靴子脱下来,穿在自己脚上走了走,然后笑道:“请你说实话吧!这双靴子已经说明了事实!你若自己老实交代,我们可以在把你转给司法机关时附上一个证明,证明你有悔罪表现,可以获得从宽处理。”  贾银根一脸茫然:“同志,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这双靴子是一双特殊靴子啊!这里面有化学发热装置,脚踩在上面越动弹越暖和……”军人拍着贾银根的肩膀,“朋友,别装了,这双靴子已经充分说明你的身份了———你是对面过来的特务吧!”贾银根耸耸肩膀:“对面?那就是克格勃特务!对不起,我还不够资格,我也没有这份胆量!”  这时,进来两个边防军人,把贾银根先前埋在雪地里的背包、降落伞拿了进来:“这是军犬在这个家伙被捕现场搜到的!”  军人高兴地眨着眼睛:“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贾银根微微一笑:“你们凭什么说这些东西就是我的?”  “哼哼!好一张利嘴!”对方突然变脸,“把他绑起来,给他一点厉害尝尝!”  几个战士二话没说,上去就把贾银根绑起来了,吊了个“鸭子悬水”,还围着他一阵拳打脚踢。  贾银根觉得快要忍受不住了,寻思交代与不交代是一个样,都是一个死,不如就交代了吧?  贾银根正要开口承认时,军人先开口了:“你的情况已经清楚了,你是1972年冬天叛逃苏联的,当时你穿着一套从牧民那里偷来的皮袍子,戴着一顶破毡帽。实话告诉你,当时边防哨兵发现你叛逃,已经来不及堵截了!”  哪知,对方这一说,贾银根反倒糊涂了,他当初偷越国境线时,戴的是一顶皮制的仿军帽,可是在越境时被苏联边防军一枪打飞了,当时还寻思这顶帽子大而蓬松,误导了苏联人的瞄准视线,否则说不定就丢了性命。  落入苏联边防军手中后,一个留着大胡子的苏联军人看他没有帽子冻得够呛,就将一顶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毡帽给他戴上了。  眼前这个军人,怎么说成是越境时就戴着这么一顶帽子?  贾银根马上就对自己的遭遇产生了怀疑。  眼前这几个家伙肯定不是中国边防军人,而多半是跟他一样的从中国叛逃过来的特务学员。  贾银根这一琢磨,心里不禁一阵后怕,暗想:幸亏刚才自己没有松口,否则那就是叛徒了,克格勃对于叛徒的惩罚是举世闻名的。  现在,戏法已经被我看穿了,看他们如何收场!  过了一会儿,从外面进来3个大汉,胸前一律挂着冲锋枪,满脸杀气,他们走到贾银根身前,其中一个把手里的一张纸晃了晃,说道:“这就是敌特分子贾银根的死刑判决书,立即执行!”&&&&36 原来是考察  贾银根不吭声,待对方说完才开口道:“你们所宣布的罪状我一概不承认!”  军人厉声喝道:“还跟他费什么话!拉出去,毙了!”  话音未落,几个彪形大汉一拥而上,把贾银根五花大绑后就往门外推。  木屋后面是一片很大的桦树林子,贾银根被一个大汉紧紧地拴在树身上,其他大汉把冲锋枪上膛,举枪瞄准。众人一齐退后,一名军官高喊道:“预备———放!”  枪声响了,子弹打在距贾银根头顶两米多高的树枝上,震落下来的积雪纷纷扬扬洒了他满头满脸。  贾银根还没回过神儿,对方已是大笑着走过来给他松绑,然后握手拍肩膀地表示亲热。  贾银根脸上显出一种受惊之后还未回过神来的神情,任凭对方握手、拍肩膀,良久方才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哈哈,会有人对你做出解释的,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走,咱们喝酒去。”  贾银根被这一拨人如贵宾一般地拥回木屋,款待以吃喝。  两小时后,远处传来了直升机的引擎声,贾银根知道这是来接他的。  果然,一架克格勃的轻型侦察直升机飞临木屋上空,最后降落在木屋前那冻得坚硬无比的空地上,随着舱门打开,走下一名军官,他紧紧握住贾银根的手:“贾,你好!我是多佐诺夫上尉。”  贾银根点头致意:“首长好!”  多佐诺夫上尉带着贾银根上了直升机,重新回到了位于森林中的那幢俄罗斯式的两层楼别墅。  多佐诺夫说:“贾,你辛苦了,好好洗一个澡,然后睡觉吧。”  贾银根这一觉睡到晚上9点多,房间里一定装着监视仪器,当他醒来后去了趟卫生间后,电话铃就响了,是多佐诺夫上尉打来的:“贾,醒了?睡得好吗?半小时后,我们在楼下餐厅用晚餐。”  晚餐后,两人去楼上的一个空房间喝咖啡,多佐诺夫这才开始跟贾银根正式谈话。多佐诺夫首先向贾银根宣布,他受克格勃第一管理总局第六部首长的委托,对贾银根能够经受住这次特殊考验表示赞赏,发给奖金1500卢布,和上次离开特务学校时发给的休养补偿金1000卢布,替他保存于克格勃的专用账户里。 然后,多佐诺夫上尉把话题转到了另一方面:为什么要对贾银根实施这样一次特殊考验呢?  原来,克格勃第一管理总局第六部急需一名特工前往中国执行重要使命,这关系到克格勃在中国潜伏的部分间谍的安全,所以执行这一使命的特工,必须具有突出的特工技能,还能经受得住生死考验,严守克格勃的机密。克格勃方面几经比较,最后选定了贾银根。  克格勃的特工专家认为,贾银根如果能够经受住这一考验,他就能胜任这项特殊使命。  贾银根听到这里,心里一阵后怕。  克格勃特工专家们一定没有料到,贾银根在经历了这番折腾后,对于经受危险的心理已经产生了障碍,而这种心理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37 开始偷渡  贾银根所要执行的特殊使命的内容为:给潜伏间谍运送间谍器材和经费;向潜伏间谍提供新型特工器材的使用方法;收集中国“文化大革命”的情报;伺机发展潜伏间谍。  对于间谍器材的使用和培训的加强课结束后,多佐诺夫就开始向贾银根交代潜赴中国后,如何跟潜伏间谍接头的具体事宜,这需要他在脑子里记下若干接头暗语、电话号码、地址、代号和姓名。  这是贾银根的弱项,因为他以前读书时最头痛的就是背书。可是,此刻这是必须要迅速掌握的。因此,贾银根只好死记硬背,有时半夜一觉醒来也要背一遍。终于达到滚瓜烂熟的程度,通过了多佐诺夫的反复测试。这之后,多佐诺夫对贾银根说:“贾,行了,你可以准备动身了。”这次的偷渡地点,选在从中国黑龙江省逊克县偷越国境。  逊克县跟苏联隔着一条黑龙江,当时是早春时节,北方还是天寒地冻,黑龙江上的冰结得可以开汽车,克格勃的计划是让贾银根在下半夜从江面上过去。  克格勃的一架军用直升机,把贾银根和多佐诺夫送往逊克县对岸苏联境内的边防营地,贾银根去的那个边防营地,在军用地图上编号为389,最高长官是一位年轻的边防军少尉,他直到这时还不知道贾银根要偷渡去中国,但听说多佐诺夫要了解对面中国境内逊克县方面的边防警戒情况,就拿出军用地图和最新情报资料,做了极为详尽的介绍。  傍晚时分,多佐诺夫才对少尉说明来意,少尉马上摇头:“今晚偷渡?不行!”  多佐诺夫沉声问道:“为什么?”  “根据观察哨报告,这几天对岸的动静有点异常,不知道是在搞战备演习,还是军民联防训练,每天晚上折腾。这当儿偷渡,那无异于羊入虎口!”  多佐诺夫比少尉更加懂得什么叫安全,但他具备克格勃特工高手的素质,行事缜密,滴水不漏,所以就提出查阅观察哨的值班记录,并且毫不含糊地用间谍相机逐页拍摄下来。  然后,又使用边防营地的电台,将这一情况以自己带来的密电码拍发向上级报告,经批准后,这才拍板:“等待!”  为防止贾银根被中国边防军的观察哨用高倍望远镜发现,多佐诺夫就让他躲在屋里不许出门。  这样,贾银根只好和那些不当班的苏联军人喝酒、打牌和看电视。  这样到了晚上,少尉说还是不能行动,否则就有危险。  次日上午用过早餐后,多佐诺夫通知贾银根准备离开。  半小时后,直升机就把多佐诺夫和贾银根接走了。  下飞机后,多佐诺夫向贾银根做了解释:根据克格勃的规定,在这种情况下,你最多只能在那个准偷渡地点停留24小时,因为超过这个时限,安全就可能会发生问题———没有理由保证那个营地及周围居民是可靠的,也没有理由保证中国方面还没有探悉到你出现在389哨所的情报,因此,必须放弃这个预先选定的偷渡地点,而另换一处实施偷渡。&&&&38 危险即将来临  第二个地点的代号叫0643,位置是在绥芬河下游,边境线对面是中国吉林省春化县。直升机抵达时,那里大雪纷飞,多佐诺夫连声说好,偷渡时所留下的脚印会被大雪迅速掩盖。  0643的长官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尉,向贾银根交代了偷渡成功后,如何迅速逃离边境地区的相关事宜。当晚,贾银根又听了3名苏联老兵介绍情况之后便回房大睡。这一觉醒来,竟是上午10点了,不禁一惊:不是说后半夜要越境的吗?怎么没有叫醒我?  这时,多佐诺夫进来了,见贾银根一脸迷惘,便道:“昨晚的行动取消了———这是因为从午夜开始,雪停了。雪停以后如果再越境,将会在边境线上留下脚印,这对于你来说是非常危险的。所以,我请示上级后,决定取消这次行动。”  第三次偷渡,是在5天后。这次干脆把地点挪得远了,直升机把贾银根送到了斯列坚斯克。这个苏联边境小城距中苏边境大约150公里,对面中国境内就是贾银根当初插队落户的伊穆河。  这天晚上,大雪纷飞,气温隆至摄氏零下32度,难得的却是风倒刮得不大,这是一个非常适于空降偷渡的日子。贾银根于下半夜登上了飞机,在这之前,克格勃方面已经安排3架同样型号的小型侦察机先后升空,跟前3夜一样公然侵入中国境内,以转移中国边防军的注意力。  3点13分飞机升空,半小时后,贾银根已经平安降落于中国内蒙古境内距边境线大约5公里的草原上。他用伞兵刀在雪地上挖了个坑,迅速把降落伞埋没,辨清了方向,然后朝着公路走去。经过一处树林的时候,贾银根虽然没有饥饿感,但还是拿出克格勃为他准备的白酒和高能食品狠吃了一顿,以抵御严寒和补充体力,他不知道前面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但是已经做好了万一遇到危险时作垂死一搏的准备。然后,贾银根上了公路,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南而去。他的计划是拦下一辆南下的汽车,最好能够去奇乾,甚至更远的地方,然后再凭着克格勃伪造的边境通行证,买票乘坐长途汽车离开边境,或乘坐火车,或乘坐汽车前往此行的第一站———黑龙江省省会哈尔滨。  一直到这时,贾银根的运气还是挺不错的,他步行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后,雪停了,然后,他成功地搭上了一辆解放牌卡车。途中,经过省界检查站时,贾银根心惊肉跳地掏出边境通行证接受检查,原以为还要接受一番盘问,哪知检查人员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因为贾银根原本就是插队知青,这一知青角色无须扮演就足可蒙混,于是就顺利放行了。  这辆卡车是漠河一家林场的,贾银根抵达漠河后,凭着边境通行证,在一家小旅馆住了一宿,夜间曾两次遭遇当地民兵的例行盘查,没有暴露,次日便离开漠河前往嫩江。  贾银根抵达嫩江后,先把装着间谍器具的背包寄存在火车站的行李房,然后离开车站准备去市内转一转,熟悉一下情况。因为他有权决定在情况发生变化时,不在哈尔滨会见潜伏特工,而改在嫩江进行。危险,也就在贾银根步出火车站后降临了!&&&&40 行李不能丢  贾银根寻思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就跟着去一趟吧。可是走了一段路后,贾银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群专队”里肯定还有其他嫌疑分子,进去后肯定要进行讯问,还会被搜查。这样,他在火车站寄存的物品就会被发现。这样一想,他就开始盘算如何应对了。于是,贾银根在经过路旁的积雪时,“一不留神”滑了一跤,借手掌撑地的机会,趁机把已经攥在手里的行李牌,插进了旁边的积雪堆。  贾银根被押到了“群专队”,里面的人果然很多。贾银根被搜查时,身上没有多带钱钞和粮票,民兵所获不多,与一个插队知青回乡探亲的身份相符。他的那张伪造的边境通行证,被登记在一个小本子上,旁边还记下了搜得的钞票和粮票的数目。随后,贾银根被关进一个没有暖气的大房子,贾银根心说“不好”,看来要在这里过夜了。幸好没过多久就传来消息:逃犯已经抓住,追捕行动结束了。  这是贾银根潜返国内后遭遇的第一次惊险。他决定立即离开这里,前往此次使命的第一站———哈尔滨。  贾银根找回行李牌后,就想解决肚子问题了,这时已是下午5点多钟,贾银根想去一家高级饭店,因为高级饭店一般不容易发生意外。可他此刻的装束是插队知青模样,如若去高级饭店碰上精明的公安人员,也是会引起怀疑的,权衡利弊之后,他去了一家中档饭店。  也许是贾银根的运气太差了,他点的饭菜刚上桌,呼啦又拥进来几十个男女老少,令贾银根吃惊的是,顾客中竟有一名着便装的警察。这样,贾银根认为这对他的安全构成了威胁,当下,他尽可能不露痕迹地加快了进食速度,然后悄然离席。  出得门来,天色已经大暗,贾银根直奔火车站,想打张车票去哈尔滨。但在售票窗口掏钱时,不禁大吃一惊:“群专队”发还的钱票、粮票已经不翼而飞———那沓钞票里,还夹着刚从积雪中找回的那块领取行李的牌牌呢!  贾银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忆了刚才吃饭时的每一个细节,马上把疑点确定在来饭店吃饭的那个着便装的警察身上———原来这是个技艺高超的扒手!怎么办?我去向火车站行李房挂失,凭着那张内蒙古的边境通行证,跟行李房讲清楚?可这得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要把物品一五一十说个明白,并经核对无误才会还给我。可里面的物品怎能暴露?光那上万元钞票和数千公斤粮票,就能把人家吓个激灵!这个办法显然不行。那么,混进行李房把背包偷出来?可是行李房24小时都有人值班。忽然,他脑子里火花一闪:有了!  贾银根的“有了”,是想到了一种可能:那个扒手可能已经认准他是途经嫩江市的旅客,因为他的装束一看就不是当地人,所以还要动他行李的脑筋。对方扒到行李寄存凭证后,很有可能会去火车站行李房领取那件行李。这样想着,贾银根顿时兴奋起来,立即到火车站行李房对面的一家杂货铺子门口蹲着。一支烟还没抽完,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贾银根眼帘,正是那个着便装的警察,大大方方地进了行李房,很顺利地就取到了行李,提着贾银根从苏联一路辛苦、担惊受怕带过来的背包走出来,贾银根悄然地跟踪上去。&&& 41 “取回”行李  那人拎着背包快步走出火车站广场,上了一条路灯已经损坏了的小马路,忽然蹲在路旁不知干什么。  贾银根也隐在对面的黑暗里,眼不错珠地盯着对面那团黑影。片刻,那人站了起来,那个背包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搭在肩膀上的一个麻袋。  贾银根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事先在这里藏好了麻袋!看来,这是一个老偷啊!走了大约五六分钟,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贾银根快步超越了那主儿,对方竟然没有怀疑。  贾银根忽然止步,转身一下拦住了那个人。  “你是谁?”对方借着远处射来的灯光定睛一看,目瞪口呆:“你……我……” 贾银根得意地笑了:“怎么?没有想到吧?”  那人哪肯轻易就范?眼珠子一转:“老弟,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姓甚名谁,在这嫩江地面上占着多大山头?”  贾银根心里好笑:“你是什么人呢?难道公安局也不管你吗?”  “你站稳了听着:老子大名潘秋生,道上弟兄送个名号叫‘潘百顺’———就是做一百桩活儿,没有一桩不顺的!至于公安局?我跟他们是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干各自的活儿,互不干扰。”  “那么,第101桩活儿呢?比如今天这桩活儿?”  “顺啊!你别以为你已经占上风了。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话音未落,“潘百顺”已经扔下麻袋,手飞快地往怀里一伸,掏出一把匕首。  贾银根随着话音已经出手了,一招擒拿术中的“缠腕”动作,卷住了对方的手腕,眨眼间,那把匕首已经易主了!“潘百顺”又大喝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石灰,朝贾银根迎面抛来。贾银根一闪身躲过,石灰落在他身后,扬起一团粉雾。“潘百顺”转身想逃,但已被贾银根伸腿绊倒在地。  贾银根冷冷地发问:“还有什么招术,一并使出来!”  “潘百顺”翻身跪着,冲贾银根直磕头:“服了!兄弟服了!”  贾银根喝令:“把偷的东西还给我!”  “是!是!”  贾银根从“潘百顺”手里拿回了他的背包,发现背包口上所做的暗记还没有损坏,说明这背包没有被人打开过,于是就放心了。当天半夜,贾银根登上了嫩江赴哈尔滨的列车。  在嫩江火车站,他花两块多钱购买了一个中型人造革拎包,把背包里一些没有嫌疑的物品放了进去。  次日上午,贾银根抵达中国最北侧的城市哈尔滨,开始了他的特工活动。按照克格勃事先对贾银根所交代的方案,他在抵达哈尔滨市后,应当先把装着间谍器材的背包,寄存在火车站行李房,然后再联络潜伏间谍取走。但是,贾银根却不想把背包寄存在火车站了,恐怕再生意外,他在走出车厢的时候,决定去长途汽车站寄存行李,并把取物凭证藏了起来。当晚,他住进了一家小旅馆,开始考虑如何执行他后面的特工使命。&&& 42 接头的电话号码  按照克格勃的保密规定,贾银根不清楚接收这批“货”的对象的任何情况,只知道他在抵达哈尔滨后,先在松花江大桥两侧桥头的栏杆上,留下一个抵达的暗号。  多佐诺夫上尉告诉过贾银根,事先一个多月,苏联的“和平与进步”国际广播电台的对华广播,已经在规定时间用暗语向那个准备接收器材和经费的特工发出通知,同样内容的广播通知,会一直持续到对方领取到了这批“货”,并使用这些器材向苏联方面发出信号为止。因此,对方这些日子肯定要去松花江大桥转悠的。  对方看到贾银根留下的“抵达”暗号后,会在暗号旁边也留下一个约定符号,贾银根于是就开始第二步:去斯大林公园,在园内一排长廊的柱子上,寻找对方留下的电话号码。贾银根的第三步是拨打这个电话号码,通知对方何时何地取“货”。取货的时间和地点,克格勃没有规定,由贾银根自行决定。  次日,贾银根便去松花江大桥游览,留下了暗号。之后,他就在哈尔滨游玩,一边散心,一边熟悉这个城市的情况。  贾银根转悠了3天,把全市转了个遍,有的甚至还重复走了几次。不过,贾银根哪里都去了,就是没有去松花江大桥,他生怕惹人注目。  第4天中午,贾银根来到松花江大桥,发现留下的两处暗号旁边,已经画上了一个很小的像是孩子随意画上的几何符号,于是便知道对方已来接头了。  可是贾银根没有马上去斯大林公园查看电话号码,为了慎重,他在离开松花江大桥后,又去了动物园,直到下午4点钟,才返回那家旅馆,然后结账离开。  贾银根直接奔向火车站,买了一张去锦州的火车票,也没取寄存的行李就上了车。可他并没有真去锦州,而是坐到双城就下车了,一个多小时以后,又登上了从北京开往哈尔滨的列车,于午夜时分重新返回哈尔滨,住进火车站附近的一家旅馆。  转天,贾银根去长途汽车站把行李取出来,检查确认无误后,便去预先看好的一家旅馆,使用一个伪造的南京机械加工厂的工作证,登记了住宿,并把行李作为“贵重物品”寄存在旅馆服务台。接着,他在房间里留了一个条子,附上寄存行李的凭证,然后从容出门。  离开时,贾银根客气地对服务员说,他要出去办事,一会儿,他的朋友可能要来找他,请让他进房间等着。  如果他的朋友等不及要走的话,会凭着领取寄存物品的凭证,把带给他的那个行李拿走,到时请给予方便。  贾银根这才去了斯大林公园,果然在长廊发现留下的电话号码。这电话号码留得很隐蔽,是在长廊的一排柱子上,没有规律地留下一个阿拉伯数字。  贾银根一路走过,没有停留,已经看在眼里,记下了对方的电话号码。贾银根又转到火车站附近的一家旅馆,借用服务台的电话,拨打了那个电话号码,对方肯定已等候在电话机旁,一打就通,对上暗语后,贾银根通知对方:捎来的东西在红旗大街先锋旅社206号房间,去提取即可。  随后,贾银根赶到火车站,登上了前往沈阳的列车。至此,贾银根算是完成了此次使命中的第一项内容。&&& 43 箱子被人密查了  贾银根抵达沈阳后的第一件事,是先去火车站附近的胜利街,以黑龙江省某国有农场出差干部的名义,登记入住胜利饭店,但他却没有住宿,而是稍呆一会儿就离开了。他是去了百货公司,从里到外买了一套新衣服,又去市郊结合部找了一家邮电局,把全部克格勃伪造的假证件、假证明包装起来,寄往胜利饭店,收件人是张金河。  这个“张金河”是贾银根登记入住时使用的化名。这是为了使这些容易暴露身份的假证件、假证明,有一个安全的保存方式,即使遭遇意外也不会找出证据。贾银根又返回市内,凭着另一份证明,以河北省保定市商业局一家公司采购人员的名义,住进了群英饭店。  贾银根的第二项使命,是向潜伏间谍提供新型特工器材的使用方法。克格勃为了严格保密,他们指使贾银根去哈尔滨运送器材和经费,却规定贾银根不能跟对方见面,如果贾银根被捕,他也招供不出获取器材和经费的人。在沈阳,克格勃指令贾银根当面向对方传授使用新型特工器材的方法,可贾银根根本不知道他们使用的器材来源。  贾银根在饭店里住了3天,一是怕外出引来麻烦,二是回忆一下这些新型器材的使用方法,以便讲授起来得心应手。第4天,贾银根用过早餐便出门了,既是为了熟悉沈阳的情况,也是为了给潜伏特工发出联络暗号。贾银根在外面转悠了一整天,吃过晚饭回来时,带了一个中号旅行箱,里面装了一些土特产和书籍。第二天,贾银根继续出门游玩,又在外面呆了一整天,当他踏进饭店大堂时,迎门的那口大钟正好是7点钟。  贾银根进了房间,就开始检查那个旅行箱。他购买这个箱子的真正用意,是为了测试自己是否受到了公安人员的注意。贾银根事先在旅行箱内外做了只有自己才知晓的秘密记号,如果他已被公安人员盯上,那就极有可能会有人入屋检查。这样,无论多么高明精细的对手,也无法保证不破坏贾银根在箱子内外留下的记号。贾银根在查看箱子之后,马上意识到自己已经遭到“不幸”:箱子里面的暗记已经被人动过了!这就是说,这个箱子已经在主人不在房间的时候,被人悄悄检查过了。而且,动箱子的人肯定不是小偷,而是公安人员了!  一瞬间,贾银根仿佛遭到了灭顶之灾,他下意识地一跃而起,戒备十足地扑向壁橱,猛地拉开,里面是空的!然后,他又冲到房门口,打开了房门朝外窥察,也没有发现什么。贾银根关上门,倒退着走到房间中央,抬头察看天花板,其实这也是徒劳,天花板里藏不下人的。贾银根在沙发上坐下来,根据克格勃所传授的思维方式判断,现在应该考虑如何脱离险境!  贾银根还没有向联络对象发出见面的暗号,所以现在可以离开沈阳,以后再悄然返回来,继续执行第二项使命。可是怎样才能离开这家饭店呢?贾银根沉思良久,终于有了主意。他先在卫生间的浴缸里,放了满满的一缸热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然后打开电视机,看起电影《火红的年代》。看完后已是10点多了,贾银根打电话请餐厅服务员给他送来一瓶啤酒、两碟小菜和一份水饺。他用半小时吃完这顿夜宵,便熄灯上床,让外面注视他的那些眼睛,以为他现在一点心事也没有地睡着了。&&& 44 又是一次意外  贾银根人躺在床上,可连衣服也没脱,他借着从窗帘缝隙透射进来的黯淡灯光,悄悄地进行着一桩事情:把床单撕成长条状,制作成牢固的布绳子。  下半夜,贾银根借助这根布绳子,悄无声息地从所在的二楼,下到了饭店后院的地面上,然后越墙而遁,没有人察觉到这个克格勃特工已经脱逃了。  贾银根逃离饭店后,就赶到了火车站,从沈阳开往上海的列车正好检票,他便买了一张无座票,先上车再说。  上了火车,贾银根看到车厢里乘客不多,还有一些座位空着,就判断肯定有卧铺,便向列车员打听是否可以补卧铺票?对方说可以,让他去8号车厢补票。  这样,贾银根就起身前往8号车厢,当他走到第9号车厢的时候,一个男列车员拦住他问:“上哪去?”  他回答:“去8号车厢补卧铺票。”  那个列车员笑道:“列车长就在这9号车厢呢!”  贾银根信以为真:“是吗?”  对方指指乘务员室:“那不是吗?”  贾银根探头一看,里面那个穿铁路制服的男子,已经开口了:“什么事啊?”  “您是列车长?我想补票。”  “好的,进来吧。”  贾银根刚跨进乘务员室,那个先前拦他的列车员出手了!  他只觉得有一股力量从背后袭来,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背部已经被对方重重地推了一下,那个列车长同时一跃而起,张开双臂,就像搂抱多年不见的好友似的,把贾银根劈面抱个正着!  贾银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中了暗算,他的头脑此刻变得出奇的清晰,非常清楚地回忆起他在克格勃特务学校的自卫术教官所传授过的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反搏的招式来。  他的双臂已经被“列车长”紧紧抱住,对方的力道非常大,贾银根感觉到整个上半身就像裹上了一道铁箍,想要在这样狭小的空间挣扎出来,简直是白日做梦。况且,后面那位先前非常“客气”的从背后出手了,把他推进乘务室的人已经从后面扑上来,想帮“列车长”迅速制服他,往他手腕扣上一副铐子。  但是,克格勃格斗专家传授的功夫这时发挥了作用,贾银根大吼一声,猛力晃动上半个身子,这当然是徒劳的,可是此刻他需要蒙蔽对手,此时对手肯定会将注意力和力气全都使在防范上半身上,哪料到几乎是同时,贾银根又是“嗯”地一声闷吼,使出一招“膝顶”,以自己的右膝对准对方的小腹狠狠地给了一下,“列车长”立刻蹲下身去,一时开口不得。  贾银根随即转身,正待推开挡住门口的那人往外逃时,突然看见过道里已站了几个便衣警察,持枪对准他自腰部以上的所有部位:“把手举起来!”  贾银根正盘算如何突袭时,离他最近的那个便衣突然出手了,这是一个武功高手,精通近身搏击技术,贾银根只看到他的左手动了动,还没有弄清楚他想干什么,脖颈上已经被切了一掌,顿时形成瞬间停止向脑部供血功能,大脑在一瞬间缺氧,于是,贾银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45 牵出一条“大鱼”  列车停了下来。在站台上值勤的铁路员工和正在站台上候车的旅客,都不无惊奇地目睹了这一幕:一个被火车上使用的毛毯所包裹着散发着浓烈酒气的人,被几个大汉抬下车,上了一辆早已停在那里的卡车。就这样,贾银根被警方秘密逮捕了。当时,他还不知道抓他的是哪个地方的公安人员,是沈阳市公安局?还是辽宁省公安厅?他考虑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露出破绽,而遭到公安机关的秘密监控?  贾银根的暴露,从客观上来说,倒并非是他自己的行为在哪里露出破绽,而是早在他受命潜入中国境内进行特工活动之后,确切地说,就是在苏联“和平与进步”国际广播电台,开始用暗语向克格勃潜伏在中国哈尔滨的特工发出秘密通知后开始的。中国公安机关为了等待这一广播,已经连续监听这个节目长达7个月了。  这7个多月前,也就是1975年深秋,一个寂静的夜晚,瑟瑟秋风中,一条身材矮小的黑影,潜入了哈尔滨市区南侧黑龙江省人民医院附近一处小洋房的院子,这幢洋房最先是一个白俄富翁的产业,后来日本关东军占领了哈尔滨,特高课说这个白俄是苏联派到东北来的特工,将其全家逮捕。日本投降后,房屋自是又易主人,到了“文化大革命”,小洋房的主人是一位科学家。  “文革”开始不久,科学家全家就离开哈尔滨去了北京,留下的房子被一个造反派头目霸占了。这天晚上,这条黑影潜入的就是这位造反新贵的住宅。  这条黑影,是一个流窜窃贼,姓洪,河北省石家庄人,26岁,据说有过十几次折进局子的记录,此次是从河北的一处劳改农场逃出来,作为逃犯,唯一的生存手段自然只有作奸犯科了。他是在白天踩过点后,晚上就行动了。哪知,这一行动,竟然弄出了一个苏联克格勃的潜伏特工!  洪贼深更半夜悄然进门,登堂入室,一直摸到男女主人的卧室里,不但拎走了一个皮箱,还把主人临睡时摘下的手表、外套,一股脑儿地全部“笑纳”,然后又去厨房饱餐了一顿夜宵,这才从容离去。等他拎着皮箱走在马路上,已是黎明时分,这很容易使看到他的人,以为他是去赶早班火车的旅客,况且这时那些执行夜间巡逻使命的“群专队”、“联防队”,也差不多都结束巡逻,回家休息了。可是这天也是该着他倒霉,在他抵达火车站排队买票时,跟人发生了争吵,大打出手,惊动了火车站的值勤警察,洪贼见势头不好,扔下皮箱就逃离了火车站。  这个皮箱自然就落到了警察手里,打开一看,里面没有什么可疑物品,只是一些女人的衣服和衣料,但都是高档货,有些还是舶来品。再检查,就发现问题了,这问题真是非同小可:这是一个特制的带有夹层暗格的箱子,里面竟然有足以证明箱子主人是克格勃的证据!这样一来,不但铁路警察,就是哈尔滨市公安局、黑龙江省公安厅,也都马上做出反应,全城缉拿如何如何模样的一个家伙。不到1个小时,洪贼就被拿下了。这个被警方当作“苏修特务”的逃犯窃贼,还不知道警方为何对他如此兴师动众,还在不知趣地抵赖。待看到审讯的阵势,才知情况不妙,马上来了个“竹筒倒豆子”。这样,警方就将皮箱的真正女主人,连同她的造反新贵的丈夫,也一并悄然缉拿。&&& 46 证据确凿 情况很快就查清了:这个毕业于医科大学的漂亮女人,在1957年被派往苏联援华专家组进行医疗保健服务期间,被潜伏于苏联专家中的克格勃特务拉下水,成为一名潜伏间谍,并以赴苏学习的名义,前往苏联接受了克格勃方面的特工技能训练。  苏联专家撤离中国后,这个女特工被分配到了哈尔滨人事医疗单位,嫁给了一名干部。“文化大革命”开始,那个干部不堪忍受种种折磨,自杀身亡。女间谍便以其美貌投进现在这个丈夫的怀抱。  女间谍参加克格勃的时间不短,也掌握了初步的特工技能,可是克格勃从来没有给她布置过间谍使命,再加上她老实交代,所以具备了从宽的条件,警方将其释放,秘密监视居住。  于是,在这个克格勃潜伏间谍失踪两天后,又重新出现在她所供职的医院里,包括她的领导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已经折进过一次局子。这件事发生后不多久,克格勃通过“和平与进步”国际广播电台,播出了跟这个女医生联络的暗语,公安机关在监听到之后,指令女医生做好跟克格勃派遣特工的接头准备。同时,公安机关也立即启动预先制定的对付贾银根的方案。不过,直到此时,公安人员还不清楚克格勃派遣来的这个特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克格勃所制定的方案,看上去似是非常缜密,但是却有破绽:贾银根按照多佐诺夫上尉的指示,选择了红旗大街先锋旅社作为间谍器材、经费的交接地点,出于谨慎,他亲自出面去用克格勃伪造的假证件,登记入住了该旅社的206号房间,将间谍器材、经费存放于旅社服务台,然后,贾银根在别处跟接收者通了不到1分钟的电话,就直接去了火车站,登车离开哈尔滨。在这里,克格勃和贾银根都犯了一个错误:贾银根亲自出面前往先锋旅社登记入住,并寄存间谍器材、经费,这已经使他的体貌特征,在旅社服务员面前露了眼,留下了印象。  这些情况,贾银根当然是不清楚的,所以他还幻想着能够以坚决不吐口达到减轻罪责的目的。不过,此刻他心里实在是没有底。这样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便衣警察估计他可能饿了,就去端来面条让他吃了,然后又取来安眠药,询问他是否要吃一粒?贾银根感到意外,心里有一点感动,外表当然没有表现出来。  正式讯问是在当晚贾银根饱餐一顿后进行的,房间里多了两台录音机,主审官告诉贾银根,这是一次正式讯问,他的所有回答都将被录音,现场笔录也将由他本人签名,并且盖上指纹,作为以后审讯他时定罪的依据。一番话语,说得贾银根感到非常紧张,还有点害怕。他第一次感到受死亡威胁时的滋味是非常难受的。  审讯者出示的证据,包括贾银根在哈尔滨市先锋旅社寄存的那些间谍器材和活动经费,以及那位女医生的书面证言、贾银根跟她通电话时的电话录音。贾银根顿时懵了,他绝对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这就是说,早在他还没有潜入国内时,公安机关已经获悉,克格勃将派遣特工前往哈尔滨运送间谍器材的情报。贾银根在一瞬间感到非常愤怒,不是为那个出卖他的女人而愤怒,而是对于克格勃的情报不灵而愤怒,这不是草菅人命吗?&&&&47 怎样定案  审讯者与贾银根进行了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当时,审讯者在贾银根面对上述铁证无言以对的时候,并没有在承认这些间谍罪行上跟他进行交锋,因为最要紧的倒并非让贾银根迅速交代罪行,而是要他配合公安机关,尽快将他在沈阳要联络的克格勃潜伏间谍供出来,来个一网打尽。  这件事要求做得越迅疾越好,因为尽管逮捕贾银根进行得非常精密,可是如果贾银根跟潜伏间谍的联系是有时间限制的,那么过了时间就意味着他出事了,对方无疑会采取措施。这样,即使几天后贾银根愿意招供配合公安机关了,时间也晚了,他们不可能再理会贾银根发出的接头暗号。  其实这也正好触及了贾银根最关心的问题,原先一直保持在内心深处的对于克格勃的“忠勇之气”,开始泄漏了。事后回想,贾银根当初叛逃苏联纯属“无故”,因为他既没有遇到经济困难,也没有闯下大祸走投无路,只是感到知青生活无聊至极而想摆脱,便动了偷越国境的念头。也就是说,贾银根的叛逃其实是没有政治目的的。  经过一番攻心战,贾银根已经沉不住气了,主动询问像他这样的情况,是否可以获得宽大?审讯者告诉他:能否获得宽大,要根据其罪行和被捕后的表现。但是,将功折罪那是肯定的。  贾银根是聪明人,马上明白摆在自己面前的两条路中,哪一条是阳关道了。  这样,贾银根首先交代了他此番的特工使命。警方根据他的交代,迅速抓获了克格勃让贾银根联络并进行特工新技能培训的数名潜伏间谍,破获了一个克格勃在中国东北地区的小型间谍网。贾银根的这一行为,被视为立功悔罪,后来在法院的第一次预审时,法官也是这样说的,可是过了一个多星期后的第一次预审,贾银根意外地发现调换了法官,而且连担任记录的助手也调换了。确实,当时法院内部,对于贾银根的生死命运有两种不同意见,正进行着一次次激烈的争论。  原来,当初从北京来的主持侦破贾银根间谍案的那位专家,在正进行着的清查“四人帮”爪牙的运动中,被公安部隔离审查了。这里面其实隐藏着一个大大的误会,后来的调查事实证明,这种隔离审查是没有必要的,这位专家跟“四人帮”在公安部的势力没有关系。  可是,当这个消息传到东北时,法院系统的一些人员按照老思路考虑问题,认为既然那位专家被隔离了,那么此人在办理贾银根案件中的思路也不大牢靠,所以应当否定。这样就撤换了预审时的法官,调换了主张对贾银根进行严惩的法官,重新进行预审。  事态开始朝着对贾银根的命运明显不利的方向倾斜了。主张对贾银根严惩的那一方,毕竟是手握直接对贾银根一案判决大权的,为了表示他们观点的正确性,决定把贾银根一案迅速结掉,赶在1977年五一国际劳动节前的公判大会上宣判。巧的是反对方的几位领军人物,因为在“文化大革命”中长期受到迫害,被上边认为是对“四人帮”恨得起来的人,就作为清查“四人帮”势力的骨干使用,而被抽调到其他地方去参加“清查工作组”。在法院内部举行的定案会议上,贾银根一案,按照承办人员的意见,轻而易举地被决定严惩———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48 发展为“眼线”  当时判处死刑的案子,是要送往省委常委会的,贾银根案同其他18个死刑案一起送上了省委常委会议。结果19个死刑案被驳下了3个,贾银根案没有驳下,因为在该案的材料里没有“立功”情节,只是把他在被捕次日的交代称为“被捕后,交代了上述罪行”。  这样,贾银根就面临着死亡了!这个情况,贾银根当时并不知晓,当时的情势已是千钧一发,因为法院连判决书都已经起草好了!就在这紧要关头,贾银根的命运意外地发生了变化———贾银根当时所在的那个看守所对外不公开,门口没有牌子,只有阴森森的铁门,四周高高的围墙上架着电网,每个墙角都设有岗楼,由持枪战士昼夜警戒,戒备森严。除此之外,看守所还采取了另外的秘密措施,在在押人犯中物色合适对象充当“耳目”。“耳目”,也称“眼线”,“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尽管在“砸烂公检法”的浪潮中废除了一切行之有效的制度,可是“耳目”的做法还是被保留下来了。贾银根被押解到看守所后,预审部门注意到了其特殊性:一是在押人犯中极少有克格勃派遣特工,二是案情虽然严重,可是已经具备从宽情节,三是本人在被捕伊始就有争取从宽处理的愿望。因此,这是一个很合适的“耳目”。经过预审部门几位负责人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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