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我的明星男友中没有体力差怎么办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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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校园 记得当年年纪小  灰冷的天空,几百号年轻男女聚集在电影学院的教学楼前。艺考季节又到了,楼上悬挂着“文学系三试”的红幅。一只乌鸦嚎叫着从天空掠过。几百人挤进狭小的楼道里,鱼贯而入不同的教室。这是电影学院今年的文学系考试,三试,也就是面试。身穿餐厅服务员工服的赵斯媛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严厉的面试老师面前了。  头发花白的老师正色道:“二号,请根据你抽到的题里的要素,编一个三分钟的故事,内容要包括爱、背叛和死亡。开始吧。”  赵斯媛紧张得脑子一片空白,手揪着工服上的围裙,张口结舌:“啊?”  老师面无表情的说:“请开始。”  赵斯媛结结巴巴:“嗯,嗯…..从前有一个人…嗯”  老师不耐烦了:“二号可以离开了,三号请准备。”  赵斯媛急了:“老师,我还没说完呢。老师我重新开始,再给我一个机会….”  几个工作人员上来强拉她出考场。赵斯媛大哭大叫起来,扭头看着老师。  电影学院女生宿舍301里,赵斯媛在床上连蹬带踢的。下铺的钱嘉佳被吵醒了,起床摇晃着她:“斯媛,斯媛,你怎么啦?”赵斯媛从梦中哭醒,怔怔的看着钱嘉佳。不好意思的抹了把眼泪:“哦,没事,我作梦了。”钱嘉佳打着呵欠说:“你作的恶梦把我的美梦都吓跑了。明天赔我一个,哼。”  钱嘉佳回去睡了。赵斯媛翻了个身,透过窗帘缝隙看着夜幕。黑蓝的天空澄净得一丝云彩也没有,月亮盈盈的散着皎洁的光芒。赵斯媛拭着眼角的泪,心里一片稳妥的安宁:幸好是个梦,终于考进电影学院了。  鸿运当头火锅城,赵斯媛和一堆服务员站在门口,每当进一个客人,她们就鞠一躬,齐声微笑说:“欢迎光临。”赵斯媛负责A区50个座位。她为客人倒茶,端菜,换盘子,手脚格外麻利。大厅经理和领班丽丽远远的看着她。  经理问:“她要走了?”  丽丽说:“是啊,人家考上大学了。不过她说想跟您商量一下,能不能周六日下午来一直干到晚上。我觉得也挺好的,咱们这儿平时客人也没那么多,周六日正好是用餐高峰,也不用养着她。”丽丽一边说,一边观察经理的脸色。  经理沉思:“我跟老板说一下吧,我觉得行。现在服务员挺难招的,熟手就更难了。不过钱方面我可说了不算。”  丽丽:“她说现在住学校,住不用花钱,这学期学费她家帮她交了。只差生活费了。”  经理:“好,我明天就跟老板商量。”  丽丽暗喜,望向赵斯媛。赵斯媛也在看她,丽丽伸出大拇指,表示搞定的意思。赵斯媛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电影学院,诸多艺术最高学俯中星光度最亮眼的一所,造梦工厂,捧星基地。这里俊男靓女的密度堪称中国最高。不但表演系的男生女生个个星范儿十足,就连摄影系导演系文学系的学生,也都非常善于修饰自己,或满身最新潮流搭配,或文艺气息浓郁,或特立独行装扮怪异。有的男孩披肩长发,有的女孩顶着秃瓢,有的人围巾就象一床被子,有的人在这个季节还短裤背心…什么是自由?就是“电影学院”这四个字!一走在这里,赵斯媛就心花怒放,同时还有庆幸的感觉,庆幸自己的坚持终于有了结果,两年追梦,终于考进这所心中的学校。  都说电影学院的学生作风大胆,果然在校园里就能看到成双成对的情侣,卿卿我我,让赵斯媛大开眼界。又说这所学校近似于贵族学校,当然,艺术不是人人能搞的,搞不好就变成被艺术搞。门口就停着不少豪车,是来送学生的。一个打扮得非常精致的女孩正巧从教学楼前的奥迪车下来,上身穿着雪白的薄毛衣,搭着一件毛茸茸的咖啡色马甲,正在跟车里的人告别。哼,你以为你是韩国偶像剧中的富家子女呀?要不要这么娇滴滴呀?!  赵斯媛和钱嘉佳边走边东张西望,赵斯媛不小心撞到一个男孩。这男孩长腿宽肩,长相英俊,只有表演系的帅哥才会把满街都是的简单格子衬衫与牛仔裤穿出玉树临风的味道。赵斯媛慌忙说:“不好意思哦。”男孩头也不没抬的过去了。赵斯媛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话:表演系?了不起呀?!  电影学院本学期第一次大课。表演系的学生点缀在人群中,就象在汤里撒了味精提鲜一样,让整个阶梯教室都光彩照人。男人开始看美女,女人开始看帅哥,或窃窃私语,或眉目会意,脸部表情十足。赵斯媛和钱嘉佳坐在一起东张西望。两个色女隔一阵就互相捅一捅,示意对方看向某处。对于色女而言,电影学院可真是个福地。表演系的录取率大约是百分之一,而敢考该系的本身就具备一定的容貌实力。加上好几届的学生,这里云集了两三百个全中国最帅的男生,各种款式一应俱全:有的英气,有的俊朗,有的温润,有的刚毅。令人目不暇接心花怒放。两人开始发挥文学系学生的天马行空,就着眼前人胡言乱语起来了。  钱嘉佳说:“这个,刚劲挺拔,眉眼中有一种冷酷的感觉。在我的剧本里,他将主演一个战国末年的爱情故事。他演荆柯,奉命剌杀秦始皇,可是缘份使然,他一不留神爱上了秦始皇的女儿。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故事上演了。”  赵斯媛嗤之以鼻:“切-----”  钱嘉佳 :“这个,风流潇洒,顾盼自雄。在我的剧本里,他是武林中罕见的高手,迷倒全江湖未婚女青年的花丛浪子。为了侦破一件大案,他潜入宫中,与皇帝的妃子产生了长达一百集的爱恨交加的情感纠葛。对了,剧名就叫《爱了又爱》。”  赵斯媛:“切----如果是我编的,他将与妃子和太监展开了爱情纠葛。最终他明白,原来自己的真爱是男人。”  钱嘉佳犹自出神的盯着另一个帅哥,说:“别闹别闹。这个,清新俊逸,一双桃花眼相当勾人。在我的剧本里,他是富二代,自小备受呵护,但凡跟他接触的女性,都会爱上他。只有他家保姆美貌的女儿,对他毫不动心。于是他展开了征服之旅。”  赵斯媛:“切----”  钱嘉佳不满:“你总切啊切的,你来编个。”  赵斯媛清清嗓子:“富二代家破产了,破得连爬的力气也没有。富公子不得不缀学,但他太没谋生的能力了。只好去送盒饭,不料保姆女儿反而爱上他了。结局是他们在垃圾桶旁边深情的拥吻???”  钱嘉佳不屑:“这------这一点也不浪漫呀。穷人怎么谈恋爱?场景拍出来也不美,观众不会感兴趣的。”  赵斯媛:“只对花团锦簇、大团圆感兴趣的观众是脑残。我讨厌寄生虫。我敬佩自食其力的人。”钱嘉佳挑畔的:“那你来原创个。”  赵斯媛清清嗓子:“看我的。这个,温润如玉,初望如春风拂面,让人可亲可感。其实细细品来,他身上有一种怪异的气质,原来他是个外星人。他们星球正在争创‘宇宙和谐星球’称号,因此要求,只有找到真爱的人并与之结婚,才能有权力在本星球居住,入户口买学区房,否则就会被流放在星际,无穷无尽的流浪。他们星球有一个检测仪,可以准确检测出你和爱人之间的相爱指数。他在自己的星球里都找不到真爱,只能到地球寻找。”越说越投入,赵斯媛情不自禁的演上了:”我的真爱,你在哪里-----里----里。”  钱嘉佳:“切切切。”她指着门口一个双手背后、身材高大的帅哥,兴奋的说:“哎,这个不错,浓眉大眼,气质儒雅中带着些许英挺…啊,抱歉,这个调戏不得,是杨帆老师。”  钱嘉佳吐吐舌头,赵斯媛看到那人正神情严肃的环视着教室。  钱嘉佳窃笑道:“这么帅不去演戏,居然留校当什么辅导员?真是暴殄天物。”  说完,她又突然倒吸了一口气,捅捅赵斯媛,示意她看隔了三个位置的某人:“这个是个极品,我要把人间所有形容帅哥的好词都给他,什么潇洒英俊,气宇轩昂,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我要好好编编。”  钱嘉佳清清嗓子,开始编排起故事来。赵斯媛听着钱嘉佳胡说八道,不由嘴边露出微笑。再看着此人如希腊雕像般立体的侧面,间或动一下长长的睫毛,薄薄抿着的嘴唇,心里的弦不由轻轻一动,同时记起这人正是刚才不小心撞到的那个男孩。  与其他闲扯的人不一样,这个男孩正在聚精会神的往本子里写东西。他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回视了一下,看见一个清秀的女孩在呆呆的看着他。两人视线对上了,赵斯媛脸红了。男孩的眼神很冷,面无表情。  钱嘉佳看了这一幕,低声俯耳对赵斯媛说:“吴君宝,表演系系草。”  赵斯媛假装不在意的“哦”了一声。好奇的问:“听说这一届帅哥奇多啊,什么东北F4,五系联席阳光猛男。这个人有什么来头?”  钱嘉佳:“你不知道,这个人不光长得好。听说他是连续两年考电影学院,去年和今年,他的专业课成绩都是第一。但不知为什么,去年他没来上。今年也差点来不了呢,晚来了一个月,听说是他们班主任力保才把他的学籍给留下来了。而且来了之后就跟他们宿舍的同学打了一架。”赵斯媛惊奇:“为什么呢?”  钱嘉佳耸了耸肩,说:“好象是他脾气挺怪的,不善于跟别人交流,不太合群。”  赵斯媛抱拳致敬:“姐们儿,我跟你同时进校,为什么你知道得这么多而我几乎一无所知?”  钱嘉佳翻了翻白眼:“因为我是好色一代女,但凡有点姿色的我都得调查他个底朝天。对于这样的极品我又怎么会放过?”  赵斯媛不服气的说:“要论起好色程度,我和你难分伯仲,这不是理由。”  钱嘉佳认真的思索了一下,点点头:“还因为我勤奋好学,不耻打听,而且耳目众多。”  两人笑着对击了下掌,小声的“耶”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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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君宝被封为系草,还是在他和郭志打了一架之后。打完这一架之后,不知怎么的,系草的封号就由郭志的身上转到了吴君宝身上。也许是因为他把不可一世的郭志那跋扈的气焰给灭了的原因,也许是他长相同样出挑甚至更英俊。  说起打架来,吴君宝其实是被冤枉的。  那天晚上,男生宿舍里,吴君宝没来之前,大家正热火朝天的聊着。  “五系联席阳光猛男”郭志正志得意满的撇着话剧腔大念莎士比亚的经典台词:“是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究竟哪样更高贵?去忍受那狂暴的命运无情的摧残,还是挺身去反抗那无边的烦恼,把它扫一个干净……”  在他朗诵之际,有人恶作剧的用话剧腔捣乱:“是红烧肉,还是烤鸡腿,这是个问题。究竟哪样更好吃?一口咬下去直冒油,还是捧起来啃个够…..”  郭志夸张的抚住胸脯,作追随、渴望状伸出一只手:“啊,红烧肉?红烧肉!!让我一次爱个够,让我一次吃个够,不要离开我红烧肉……”大家哄笑起来,有人在劈叉,有人在打拳,非常具有艺术院校学生神经兮兮的特点。  正在这时,门”砰”的一声被非常用力挤开了,吴君宝大包小包的提着行李进来。大家一下安静,都看着这个晚来的不速之客。吴君宝朝大家微一点头,一言不发的径直往唯一空着的床铺走去。郭志见吴君宝帅气逼人,心中一愣,再一见他冷淡的神情,大喇喇的作派,先自有点不爽。大家先前热烈的气氛不知为何淡了下来,只是三三两两聊天,暗地里都在打量着吴君宝。同宿舍的一个舍友终是憋不住,开腔搭话:”哎,你就是吴君宝吧?”吴君宝回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吴君宝晚来了一个月,他原来的铺位在最里面左下铺。不过现在成了郭志的。郭志曾理直气壮的跟系辅导员杨帆老师说:“先来先得吧。他现在还不来,万一他不来呢?我和他换换呗。”  吴君宝看着没撕净的下铺的”吴”字发愣。郭志赶紧走到床边坐下说:“嗨,哥们儿,见你老也不来,我就和你换了。怎么样,你睡上铺吧。我现在这床都安顿好了,再换也麻烦,还得重铺。”  吴君宝说:“好。”郭志倒没想到他挺干脆,松了一口气。众人消停了一会儿,又开始高谈阔论起来。这回的话题围绕一个核心“表演天份”。到底是刚入学的孩子,心中充满了对艺术最初的纯真与向往,满口都是三大表演体系、当众孤独等术语。郭志显然是中心人物,他语出惊人:“说一千道一万,艺术这个领域,尤其是表演,绝对是天份说了算。没天份的人,趁早别干这一行。唱京剧的这么多,成名的无非梅程荀尚。所谓表现派,体验派,一大堆理论全部都是在为天才做注脚。”  一个长得有点阴柔的同学深表赞同:“没错。电影学院建校50年,学表演的不下一万人,出来的能有几个?勤能补拙在这一行是没用的。”不过也有人叨咕:“爱迪生不是说过‘天才就是1%的天分加上99%的汗水’”吗?  郭志说:“错,爱迪生后面还有一句,是教科书上绝不会的。”说着,他的话剧腔又来了:“‘但那1%的灵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99%的汗水都要重要’。同志们,我们被骗了几十年,几十年啊”。他做出痛心疾首捶胸顿足的模样。大伙儿哄笑着。  郭志边说着,边斜眼看吴君宝的表情。他很想使吴君宝折服于自己,这是领袖欲使然。郭志家境富裕,原在高中时就是学生会主席加戏剧团的主角,成绩足以上北大,但难舍表演情结,最终还是选择了电影学院。是十足的精英分子,众星捧月中的“月”当仁不让应该是他。但不知为何,郭志却在吴君宝面前感觉到了微妙的一点点气馁。也许是吴君宝沉静淡定的神情,或者是帅气不逊于他。而且郭志听说,吴君宝两次考电影学院,专业课成绩都是第一,甚至表演任课老师---也就是当初的面试官秦教授赞叹过吴君宝是棵演员的好苗子。秦教授没说是明星苗子,而说“演员”,郭志知道这事不妙,吴君宝是自己的劲敌。因为秦教授视表演为最崇高的事业,桃李满演艺圈,最看不起那些油头粉面靠一部戏成名牛逼烘烘的所谓“明星”。在她的口中,演员比明星高级得多。  在动物界,一个地盘里通常只有一个领袖,一个部落里也只能有一个酋长。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郭志感受到了吴君宝潜在的挑战,他决心在一开始就灭掉吴君宝的威风,而最让他在心理占上风的,是据说吴君宝家境非常贫穷。一个穷人,而读表演系,这显然是病句。不知道现在学表演的全在拼爹吗?没有钱,你拿什么整容,置办行头,结交人脉?你有什么底气捱过新人期没戏拍坐冷板凳一分收入也没有的岁月?  郭志总结性发言:“我说人哪,命里有时无需求,命里无时莫强求。老天要赏你吃哪碗饭,你不服是不行的。”看见吴君宝安静的听着,边整理行李,嘴角微有讥诮之意,郭志心里越来越不爽,很想挑畔一下吴君宝。于是他无礼的:“喂,那个,吴----哥们儿,你觉得我说的对吗?”吴君宝不理。  郭志更加大声的:“哎,跟你说话呢,怎么不理人哪?”  吴君宝回过头来:“我不这么认为。”  郭志冷笑道:“哦?你说说。”  “如果只靠天份就能成事,或者只有天份才能成事,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此话怎讲?”  “上学四年,我们要上声乐课,台词课,形体课,表演课,还有影片分析,剧作基础,导演基础,戏剧史。几十门功课,有什么必要?”  郭志一时语塞,但又立刻开口道:“没有天份,学也白学。”  吴君宝正色道:“什么叫天份?刘德华有天份吗?刚开始他的表演技巧也非常的生硬,几乎可以说是不会演戏,在艺训班经过培训和片场几十部戏的磨砺,不也成为了大明星?”  郭志哈哈大笑:“你觉得刘德华是好演员?”  吴君宝:“谁敢说他不是好演员?《暗战》不也让他获得了第十九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主角奖?就是你口中的梅兰芳,小时候天份也并不出众,但他天不亮就起来吊嗓子,苦练身段,学唱腔背台词。为了锻炼眼力,养了一群鸽子,靠远眺鸽子的飞行来训练眼神的表现力。这一切,又岂能说是命里注定?是命叫梅兰芳这么做的么?”  吴君宝势如破竹般说出这一大堆话,情绪微有些激动,原本冷淡的眼睛炯炯有神的顾盼着众人。大家敬佩的看着吴君宝,发现他不但懂得非常多,而且逻辑清晰,对于文艺圈的相关信息也记忆惊人。郭志不提防吴君宝说出这一篇话来,原本想在气势上压倒他,没想到局面急转直下,再加上他本身就是秉持血统论的精英派,这一番观点更让他刺耳。于是强硬的说道:“我说的是天份起主导作用,并不是说苦练不重要。你得承认有天赋、命运这回事。”吴君宝耸了耸肩,做了个不以为然的动作说:“是你刚才问我观点。我已经说出我的观点了。另外,有命运这回事没错,但人可以不服命,甚至可以颠覆命运。”  郭志说不服吴君宝,不由得恼羞成怒:“哎,你怎么老抬杠啊?”他气愤的把手中的书向自己的床上一丢,有意无意的朝着吴君宝的方向。站在床边正在整理行李的吴君宝本能的一躲,不小心碰到放在桌边的郭志的笔记本电脑。笔记本”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2003年,笔记本电脑还是个贵重的物件。郭志这个是父亲为了庆祝他考上大学,花了一万多给他买的康柏最新款。即使是在这个学生家境普遍较好的学校,拥有笔记本的人也不多。所以当这玩意儿一掉到地上的时候,众人都傻眼了。  郭志捡起笔记本,发现荧幕和主机之间的连接已经摔松了。他抬头看吴君宝,接着把笔记本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一把揪住吴君宝的衣服大喊:“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呀?你赔我笔记本。这可是我爸爸特地给我买的礼物。”吴君宝脸色象冰冻过般的严峻,一把欲拨开郭志的手:“讲话归讲话,别动手。”郭志哪容他还手,抓他衣领的手抓得更紧了:“你赔我笔记本,要一模一样的,贵了便宜了都不行。明天我就要。”吴君宝被抓得踉跄了几步,突然一拳打在了郭志的肩上,郭志被打得站立不稳,后坐在别人的床铺上。
  说起出身农村、家境极度贫寒而又富有表演天份,考上表演系之后靠自己打工完成学业的明星,演艺圈有不少。比如演员郭晓冬,他曾在工地上打工,双手全是老茧,还有中央戏剧学院毕业的、演过《傻春》《假如生活欺骗了你》的褚拴忠,以及现在在中戏任教的《甄環传》中“温太医”的张晓龙教授。他们都是从农村来的,靠自己艰难的打拼考上大学,挣扎着在北京、娱乐圈生存但最后大获成功者。有兴趣的人可以上网搜一搜。  所以我要写的这个男主角吴君宝,身上有他们的影子。我讨厌这个拼爹的时代,我敬佩有天份、独立自主、在逆境中永不言弃的他们。唯其如此,多年后成为大明星的吴君宝与赵斯媛的爱情悲剧才让我悲伤。因为拆散他们的,最主要的还是贫穷。  更让我心寒的是,这时代象郭晓冬式的人不会再有了。因为现在能上得起中戏北电表演系的,全是家里经济条件很好的,拿着家里的钱去整容、结交人脉、渡过无戏可拍的菜鸟期,表演成了富人的奢侈品。
  郭志还从来未在心理和身体上遭受过这样的惨败。他不能置信的看着吴君宝,突然象疯了一样扑向吴君宝,两人扭打起来。众人哗然,有人开始拉架,却不小心被甩了出来,有人大叫别打别打了。还有人赶紧打电话叫老师。  一会儿,系辅导员杨帆老师来了。他站在门口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要说这学表演出身的杨老师,胸腔共鸣也练得太好了。如炸雷般的一声,倒让扭打的两个人清醒过来,狼狈不堪的站起来。吴君宝的嘴角被打出血了,郭志的眼角肿了。两人相对怒目而视。杨帆狠狠的盯着他们说:“你们是准备拍武打片吗?入学没几天就打架?知道后果吗?记过、处分这都是轻的,严重者可以劝退!”  郭志和吴君宝呼呼喘着气,郭志抢先一步,指着吴君宝,带着哭腔说:“老师,是他先动手的,而且他还摔坏了我的笔记本电脑。”吴君宝脸色煞白,眼神越发凌厉,一字一顿的说:“我原样陪给你”。一擦嘴角,扭头出了门。  吴君宝走出了学校大门,漫无目的在大街上走。昏黄的路灯下,他的背影分外孤独。他一直走到了北太平庄路,这里高楼林立,灯火辉煌,他仰着头看着一座座高楼上亮着灯的房间,神情不胜寂寥。踌躇了一下,他又走回到了北京电影制片厂的门口,在这儿的包子店停下来。  店主老张认出了他,招呼道:“哟,君宝。又来当群众演员来了?吃两个包子暖和一下吧。入了秋,一天比一天凉啦。”  吴君宝说:“老张,我考上电影学院了。”  老张高兴的说:“那恭喜你呀,小伙子。马上就要成为大明星了。”  吴君宝苦笑了。哪那么容易就成大明星了…贫困如自己,也不知抽的哪门子疯!居然听了语文老师的一番热情洋溢的鼓励,脑子一热就跑北京学表演来了。岂知这近似贵族学校的电影学院校门不是自己这等穷小子轻易可进的,一来就给了个下马威。打工攒下的生活费,连给郭志买台新电脑都不够…  周六到了,大家呼朋唤友出去狂欢。只有赵斯媛换上平底鞋,坐上公交车奔赴几公里外的鸿运当头火锅城。三点,火锅城休息。大厅没开灯,几个服务员正借着外面的光,坐着嗑着瓜子聊天。赵斯媛到洗手间穿上工服,找了个大袋子,把换上来的衣服装进去,又把口扎得紧紧的。她真心腻味了那股火锅汤的浓烈味儿,这样也许回学校的时候,衣服上的味道能轻点儿。  鸿运当头港式火锅城是这一带最大的高档火锅餐厅。敢叫“城”可真是名副其实,楼上楼下加起来可同时容纳500人就餐。一楼大厅有300个座位,最前面是个小小的舞台,周六日还会有歌手表演,生意相当兴隆。现在还没到上客人的时候,今天轮到赵斯媛清洗A区50个座位的杯子。冬季的水真心是刺骨的冷,但她还没学会象别人一样胡乱冲冲杯子就算交差,还是仔细的用洗洁精一个个擦了一遍,又用水一丝不苟的冲干净。  赵斯媛洗完杯子,已经是四点了,服务员是四点半进入工作状态。大伙儿招呼她坐下聊会儿天。她们现在不太能定义赵斯媛的身份,是服务员考上电影学院,还是电影学院的学生跑这里来打工?不管如此,这帮底层的姑娘们对赵斯媛多少怀有点敬畏与好奇之心。服务员小王又问起了那些不知问了多少遍的老问题:“啥叫文学系?”  “就是编戏,给明星演。”  “你在你们学校能见着明星不?”  赵斯媛想了想:“张艺谋算不?”  小王失望:“我说的是明星,就是演戏的。”  赵斯媛嗤之以鼻:“张艺谋可比明星伟大多了。嗯对了,上周赵薇,就是小燕子好象去了趟学校,我在走廊里碰到她了。”  服务员们眼中冒光,纷纷追问小燕子本人漂亮还是电视里漂亮,穿的啥衣服,演一集戏拿多少钱。赵斯媛说:“这我可不知道。其实我们学校学表演的学生,许多人比小燕子长得好多了。不过光长得好也不管用,只有极少数将来会成为明星,其他的大部分人到死,你们也不知道他们演的啥戏,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演员。”服务员们又细细的打听他们上课时都学什么,是不是说哭就能马上流出眼泪,说笑就能立刻哈哈大笑。  大堂领班丽丽羡慕的说:“听上去你们学校挺有意思的。”  赵斯媛撇撇嘴:“有意思啥?就是一堆人做白日梦。有人想当导演,有人想当明星,有人觉得自己能成为伟大的编剧,就比如我,但最终能成为什么谁也不知道,没准儿到最后连饭也吃不上。最惨的还是学表演的。我们这些普通人好歹能改行,你说他们长得那么好看,怎么改行?怎么甘心改行?没准儿许多人混得连你们都不如呢。”  服务员们又啧啧叹息,替有可能混得连他们也不如的准明星们担心不已。丽丽又说:“对了,你将来会把我们写进去吗?”服务员们起哄,要赵斯媛将来写戏好好的把他们编进去,要夸他们好,把他们写漂亮了。赵斯媛既心虚又觉得好笑,一一应承:“没问题,我将来编个一百集电视剧,把你们全编进去。剧名儿就叫《爱在鸿运火锅城》。”  大厅灯亮了,上工时间到了。大伙儿哄笑着,开始进入上班状态。赵斯媛笔直的站在A区,虽然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个工作,但站在这里,看着别人吃着,别人眼皮也不抬的叫声“服务员”,自己就得马上过去为他服务,她还是满心凄苦。自己跑北京来就是为了当服务员、发传单、卖电话卡,干一切世间最低等的活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路漫漫其修远兮….卓尔不群的人物一定会引发戏剧对抗…戏剧对抗分为外部对抗内心对抗反情节等…赵斯媛满怀心事的端菜,帮客人倒饮料,换盘子。不经意一抬头,她惊着了。  “系草”吴君宝坐在前面的餐桌旁,低头看着什么。衬衫加牛仔裤青春逼人,光看棱角分明的侧脸也能想象他的英俊。这人无论在哪里都那么惹人注目。  他这么早就来吃火锅?怎么就一个人来?这可麻烦了。赵斯媛心里暗暗叫苦。她之所以选择离学校这么远的餐厅打工,就是不想遇到同学,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穿着服务员的衣服,惊奇的问:“你在这里打工?”那样,就得解释或掩饰一大堆有的没有的,让人难堪的的一些秘密…..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帅哥面前,尤其是在自己花痴的盯着他笑、被他发现之后。赵斯媛快速转身,低着头快步走到离他最远的地方,躲到靠窗的餐位边站着,脑子里紧张的转着各种念头。  偏偏吴君宝邻桌的那个带着一家人来吃饭的眼镜男大声喊:“服务员?”赵斯媛又恼火又紧张,磨磨蹭蹭走到他身边,问他需要什么。胖男人生气的说:“点的牛肉一盘也没上,青菜倒上齐了。谁吃火锅先吃菜呀?你看我这七八口子都饿了,赶紧给我催催。”赵斯媛斜着身子路过吴君宝,感觉身后象是着了火般的灼热。走远点她又偷偷瞄了一眼,吴君宝连头也没抬。还好还好,也许他根本认不出自己呢?  后厨已经切好了牛肉片,就是没人传菜。大工老李说:“要不然你别等他们了,先端给客人吧。”满满两大盘牛肉片,分量真不是盖的。赵斯媛两手吃重,越走近吴君宝,心里越紧张。就那么巧,路过吴君宝时,他抬头看了赵斯媛一眼。赵斯媛一慌,手一抖,左手的盘子一歪,直接掉吴君宝怀里了。吴君宝大惊,本能的双手一接,盘子还好没掉在地上碎掉,但一半的牛肉片全扣在他身上了。  吴君宝噌的站起来,气道:“你这人――”。他的衬衫被血水染红了一片。  赵斯媛慌乱的忙不迭道歉,用手抓着牛肉片往盘里放。领班丽丽赶紧过来,连声说对不起,一边低声跟赵斯媛说:“快把这个拿回后厨,让老李帮你再切一盘,要让经理看见就完了。”一边接过另一盘完整的牛肉片,送到胖男人桌上。赵斯媛又感激又紧张,又回到后厨要了一盘牛肉片。好在大家平日里处得都不错,老李帮她把零乱的牛肉片再次码齐了,放回冷柜,下回再有客人要直接当新的上。  赵斯媛想着今天横竖是躲不过了,索性大大方方传完菜后,走到吴君宝身边说:“对不起,要不你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洗洗吧?”吴君宝看上去已经消气了:“算了。我自己洗吧。”他把衬衫脱下来,里面是一件黑背心,裹着结实的胸肌。赵斯媛不好意思的偏过头,一边觉得奇怪,他的朋友还不来?一边问:“你点菜么?这个区…我负责。”吴君宝一笑:“我不点菜。”  这时,舞台灯光亮了,大堂经理上台说:“各位亲爱的顾客,大家好。又到了我们的表演时间了。今天我们请到新锐歌手、来自电影学院的吴君宝为大家表演民谣专场,希望他清新动人的歌声,能陪伴你们渡过愉快的用餐时间。”  赵斯媛傻眼了,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吴君宝就这样穿着背心上场了。好在火锅城里温度很高,倒也冻不着他。修长的双腿,紧身黑背心加牛仔裤包裹着他一身结实的肌肉,反倒象是专门为上台演唱准备的戏装,相当劲爆。一些女客眼神发直的看着他,有大胆的妞儿还冲着他吹了声口哨。  吴君宝调了调吉他,清清嗓子报曲名:“第一首是老狼的《同桌的你》。”  没有任何寒喧,吴君宝就这样开始弹唱。一首又一首,全是舒缓动听的校园民谣。吴君宝嗓音纯净中带着沙哑,磁性十足,音准极好,每一句歌词都浸润着浓浓的感情,却没有一点技巧性的装饰,包括他的吉他声。奇怪的是,看起来酷酷的他,唱起歌来却有种温柔的感觉。在歌声里,他很亲切,易接近,可理解。赵斯媛一边忙着服务食客,一边留神的听着。她觉得他唱得好极了,胜就胜在他的诚挚。
  六点唱到九点,过了用餐高峰。吴君宝的演唱就结束了,中间他休息了两次。上洗手间时,赵斯媛碰到他了。四目相对时,赵斯媛很不自在。不仅是为那件被她弄脏的衣服,还因为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认出自己来。  她又说了一声:“对不起。”吴君宝大度的说:“没事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  赵斯媛不知说什么,情急之下说:“你想喝水么?我给你倒一杯。”  吴君宝笑了,看着面前的这个浑身不自在的女孩,她双颊带点红晕,也许还在因刚才的事而感到抱歉。红润的小小的嘴唇紧紧抿着,嘴角微微上翘,使她显得俏皮,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因眼神的躲闪显得温顺而乖巧,脖子和背部的弧度带着年轻女性的温婉美好,浑身上下还带着大一新生稚气未脱的青涩。  吴君宝认真的问:“你哪个系的?”赵斯媛一惊:“啊?”  吴君宝气定神闲:“整个学校在餐厅打工的,估计就你跟我了。”  赵斯媛本来还想装傻充愣,一听没戏了,只好挠挠脖子,不好意思的:“你怎么知道我是电影学院的?”  吴君宝:“你那天不是也在阶梯教室?”  看来他什么都记得,想起那天自己的花痴样,赵斯媛脸红得象火烧。见她没回答,吴君宝一笑,走了。  十一点,餐厅食客渐渐少了。赵斯媛也下班了。每次在这里下了班,赵斯媛都会到洗手间洗头,用烘手机把头发吹干再回校,省得一身火锅味儿招同宿舍的人嫌,更省得她们起疑心。折腾到十一点半,坐上最后一班公交车,赵斯媛疲惫不堪的靠在座位上。站了半天,腿又酸又痛,不过已经比第一天好多了。第一天结束后,赵斯媛的双腿简直没了知觉。  手机响了。这破手机,最老款的诺基亚,只有通话功能的大块头,居然每个月也要花那么多电话费。赵斯媛接通电话,是妈妈。  妈妈担心的:“斯媛,你下班了没?”  赵斯媛:“妈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公交车站就在餐厅门口,车站有灯,有许多人。我一上车,就一路坐到学校,不危险你放心吧。”  妈妈带着哭腔:“下个月你别干了。每次都这么晚,我实在不放心。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赵斯媛心里酸酸的:“妈妈,我现在这样,每个月也能有几百块钱收入,吃饭没问题了,不是挺好的?我这么大了,养活自己是应该的,你快别说了,浪费我流量。我上周才充了50块钱。”  挂掉妈妈的电话,赵斯媛把车窗开了个小缝。这浑身的火锅味儿哟,就象忧愁和苦恼一样,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学校大门已经关了,只能翻墙了。赵斯媛翻墙已是轻车熟路。借着路灯的微光,她站上台阶,抓着铁栅栏往上爬,爬到墙头,再一点一点的顺着栅栏往下溜。此时她已是浑身汗,潮湿的手心沾着栅栏上的铁锈,很不舒服。忽然听得黑暗中有人轻轻的笑,赵斯媛吓得毛骨悚然,手没抓牢,羽绒服袖子被铁栅栏划了一下,哧啦一声勾破了。她尖叫一声,摔倒在地。好在已没多高了。  赵斯媛站起来,有人已走到她正面。借着微弱的灯光,她认出是吴君宝。  吴君宝手插在兜里,半嘲讽半赞许的看着她:“没想到你翻墙还挺灵活的嘛。”  见是他,赵斯媛心方定下来,生气的说:“你干嘛吓唬人呀?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  “两分钟前,我刚刚翻过来。”  “你不是早走了吗?怎么现在才回学校?”  “我在别的地方还有另一场呢。哎,你到底是哪个系的?”  赵斯媛不答,想起自己的衣服,心疼的检查了下袖子,瞪着吴君宝说:“喂,今天晚上,咱们俩扯平了。”说完快速的跑开了。  吴君宝看着赵斯媛迅速跑走窈窕的身影,觉得这小妞有意思极了:看着挺温顺,其实骨子里蛮倔强。哪一面是她?  早晨六点,杨帆和班长站在楼道,班长大喊:“起床,练晨功啦”。  表演系宿舍的人陆续走出来,穿着练功服。有人赖被窝,杨帆径直走到他床边,把他从被子里拽起来。6点10分,杨帆在操场上,严厉的看着前面这一排尚睡眼惺松的大孩子们,大喝一声:“点名。”班长一一点名,签到。  晨功开始了。练声、练绕口令的声音此起彼伏:“八百标兵奔北坡,炮兵并排北边跑…..山前有四十四棵死涩柿子树….. 白石塔,白石搭,白石搭白塔… ”   林晓薇在练:“黑化肥发灰会挥发,灰化肥挥发会发黑…红凤凰,黄凤凰,红粉凤凰,粉红凤凰,花粉花凤凰……”她几次嘴唇拌蒜,恨得她直吐气:“呸呸呸。”  郭志高声粗气的在练:“打南边儿来了个喇嘛,手里提拉着五斤鳎目。打北边儿来了个哑巴,腰里别着个喇叭。南边儿提拉着鳎目的喇嘛要拿鳎目换北边儿别喇叭的哑巴的喇叭…”  吴君宝在练口腔操,一会儿啊啊啊,一会儿咦咦咦,一会儿喷唇,一会儿咧嘴。  郭志最终利落结束了绕口令:“也不知是提拉着鳎目的喇嘛抽了别喇叭的哑巴几鳎目,还是别喇叭的哑巴打了提拉着鳎目的喇嘛几喇叭。只知道喇嘛回家炖鳎目,哑巴嘀嘀哒哒吹--喇--叭!”他摆了个POSE,志得意满。  表演系上课。头发花白的班主任同时也是表演课老师----秦教授不让他们坐电梯,让他们爬楼梯。体态苗条、气质非常优雅的秦教授站在楼梯口一边吆喝,一边不停的唠叨:“想当演员,头一条,体力得好。跑起来……冬天演夏天戏,夏天拍冬天戏。一天拍十七个小时,拍完A组拍B组,拍C组…….镜头一开,是刀山得爬,是火海你也得都得给我下!不从现在开始锻炼体力,行吗?还坐电梯?想得倒美。等剧组来挑人,您胖得那大脸连镜头都挤不下,四年学白上啦。跟上跟上。”   如果说爬楼考验的是体力,那么表演系的头几堂课“解放天性”考验的就是学生的心理素质了。第一个环节,全班二十六个同学玩“钻胯”的游戏。就是一个女生趴在男生身上,另一个男生再趴在这个女生身上,全班同学趴在地上排成长队,依次从前面站立者跨下一个接一个的钻过去,锻炼勇气及协调能力。秦教授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趴下。有人神情磊落,有人扭扭捏捏,又挨秦教授一顿骂。  郭志趴在林晓薇身上,林晓薇头发上散发的香气让他有点心猿意马。他有意趴得更低,紧挨着林晓薇,鼻子触到林晓薇的发丝。林晓薇感觉到耳畔他的气息,回头白了他一眼。郭志赶紧抬起身。林晓薇却不小心手没撑住,躺在了吴君宝身上。吴君宝用手扶了一下林晓薇,林晓薇慌乱的说对不起,手指尖传来的吴君宝的温暖与干燥,令她心神一荡,白净的脸上泛起红晕。吴君宝神情极为专注,认真的完成老师的每一项指令。课堂里欢笑声,哄笑声响成一片,非常热闹……  下一个环节是动物模仿。秦教授严厉的环视着这帮俊男靓女:“站在这里的同学们,欢迎你们在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自杀的方式里,选择了学表演、当演员这一行。从今往后,你有可能进入一个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收入朝不保夕,看尽人间冷暖世态炎凉,从身体到心理都备受折磨的一个圈子。别以为进了电影学院就能当大明星,名利双收,北京的地下室里,至少有上万科班出身的表演系毕业生在苦苦挣扎着,连明天的饭钱都没有着落。如果没有热爱,你可能坚持不了几年。所以踏入这个门,你首先要打破的就是你自己。接下来是动物模仿。第一个是狗。一号开始。”  全体学生围成一个圈。每个人开始模仿狗。第一个同学瞪大眼睛,四肢着地,东张西望了一下,恶狠狠的“汪汪”一声。秦教授:“嗯,这是一条愤怒的狗。OK,下一个。”  轮到郭志,他伸长舌头,发出“哈哈哈”的声音。四肢着地,快速的爬了一圈,爬到排练厅墙角,抬起右腿,全班嘘声四起。他恍若不觉,“尿”完后,他还猛烈的摇头晃脑,抖动着身体。又快速的爬回秦教授面前,”哈哈哈”喘着气仰着头看着她,似是表功。秦教授突然抬脚,用脚背用力踢了他一下。他猝不及防,倒地,站起来后惊讶的问:“老师?”秦教授面无表情:“下一个。”  吴君宝四肢着地,慵懒的爬了几步,抻长身体,又抖了抖,翻了个跟斗,继续慵懒的爬。忽然发现吃的,快步向前,“吧唧吧唧”吃起来。吃了几口,又忽然发现有人走近,于是暴走几步,大声吠起来。发现来人非常凶恶,做出畏缩的样子,后退几步,掉头就走。又回头,不甘心的、低声打着呼噜,吠了几声。秦教授如法炮制,踢了吴君宝一脚。他哀嚎一声,在地上滚了个圈,看了秦教授一眼,匆匆的爬走了。掌声四起。  林晓薇表演的是一只玩毛球的狗。不知为何,她非常的放不开。一是女性的腼腆,演条狗,在地上爬,实在是不雅;二是前面有郭志、吴君宝珠玉在前,自己上场总有点献丑的感觉。按说家里来往的不是导演就是编剧、艺人什么的,什么发布会、酒会也司空见惯,但在排练厅,这样坦城的放下自己,在各色帅哥面前,去丑态百出的模仿各种动物,林晓薇无论如何也打不开自己。糊弄着表演完之后,她匆匆收场,对自己非常不满意。  秦教授总结点评。“第一位,是一只高富帅的狗。你的表演基本准确,是一只地地道道的狗。”大家哄笑。秦教授继续:“但是你没有入戏。我踹你一脚时,你出戏了。只要没喊停,你就必须演下去。这是一个职业演员的基本素质。”说完,她赞许的看着吴君宝:“这堂课吴君宝的表现最好,他的表演里让我看到他非常用心的揣摩角色,有剧情,有细节,而且非常的投入。”  郭志很不服气,冷冷的看着吴君宝。  赵斯媛和钱嘉佳路过表演系的教室,看了两眼“解放天性”的场面。钱嘉佳咕哝了一声:“学表演的都是疯子。”赵斯媛点着头:“没错,我们就是给跟疯子编戏的人,我们疯在他们前头。”
  周日晚上,火锅城,吴君宝又见到赵斯媛忙碌的身影了。这女生,清秀文弱,干起活来却很麻利,看上去经理和领班都很喜欢她。只不过见到自己时,她又是一愣,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把她衣服弄坏的原因么?吴君宝想起赵斯媛爬墙的熟练劲儿,很想逗逗她。于是等她路过自己的时候,他轻声说:“给我杯水。”赵斯媛瞪了吴君宝一眼。吴君宝指指嗓子,哑着声音说:“马上要开唱了,你是本区的服务员,给杯水不是应该的么?”赵斯媛不理他。吴君宝拿出表演系字正腔圆的功底,大声喊:“服务员。”大厅经理看过来。赵斯媛没法,只好走回他身边。吴君宝操着播音腔说:“请给我一杯水。”赵斯媛没好气的端了杯水,往他桌上一推,水洒了点出来。吴君宝笑了。一口气喝完,清清嗓子,上台了。  唱歌的吴君宝真的很有魅力,声线淳厚,目光深沉。虽然不象许多歌手那样曲风多变,他唱的基本上全是民谣,而且是最舒缓的那种。但很耐听,很有味道。赵斯媛又不知不觉的沉醉在其中。不为食客服务的时候,她就靠在最边的墙上,眼睛并不看舞台,但用心的聆听。火锅的咕嘟声,杯觥交错的叮当声,食客的说笑声,都不能掩盖掉吴君宝的声音。那歌声里,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些许沧桑???  九点,吴君宝的表演结束了。下了台,他收拾完包,穿上外套,走到赵斯媛身边,低声说:“我走啦。”  赵斯媛:“走呗。”  吴君宝:“今天还翻墙?”  赵斯媛慌忙:“我警告你,别再黑灯瞎火的吓人了。我胆子小,吓出毛病来你负责。”  吴君宝压低嗓子笑起来了:“你胆子小?”  他笑着边摇头边走了。  周一,赵斯媛同学在操场,遥遥的看见吴君宝向她挥手,赵斯媛假装没看见,走了。  周二大课,赵斯媛和钱嘉佳在阶梯教室,两人正起劲的讨论着一个电影。一个人走过来,一边说:“劳驾让一下。”赵斯媛收起腿,却感觉好象被人踢了一下,她一抬头,看见吴君宝忍着笑手插兜走过去了。赵斯媛正欲发作,见钱嘉佳说得正来劲,只好不理他。  周五,食堂,赵斯媛正在排队买饭。忽然背后有人俯耳轻声说:“03届,文学系。”赵斯媛吓一跳,一回头,见吴君宝正对着她笑。  赵斯媛:“你怎么知道?”  吴君宝:“我听见你跟别人说话啦。”  赵斯媛低声说:“我拜托你,在学校可不可以假装不认识我?”  “为什么?”  “打工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不成?”  吴君宝一愣,慢慢收起笑容:“打工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不成?”  赵斯媛:“当服务员,无论如何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吧?何况这是在电影学院。”  吴君宝沉默了半响,开口道:“我的感觉正好和你相反。在这个学校里,我觉得你和我是最应该自豪的人。”  赵斯媛低声说:“这里到处都是势利眼。你比大衣款式,我比手机价格。我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异类,跟别人没完没了解释。”  吴君宝还想说,林晓薇端着饭盒走过来,微笑着说:“君宝,这么巧,打饭哪?”  吴君宝停下话头打招呼:“晓薇。”  林晓薇:“我能找你排个小品么?秦教授建议我找你,说我的故事你挺合适的。”  吴君宝:“没问题。一会儿上课时你跟我说说吧。”  林晓薇一身黑色裙子剪裁简洁,同色长靴使腿显得格外修长,外套一件驼色大衣,一看就是价格不菲,随意披着的长发只在发尾挑染了几绺隐隐绰绰的暗紫,整个人有一种低调的富贵气,手里拿着一个最新薄款诺基亚手机。长得也非常漂亮,白皙的鹅蛋脸,一双大眼睛顾盼之间透着自信。能不自信么?最好的年纪,如花的容颜,富裕的家境,只需要操心学业就好了。  林晓薇又问:“这是你朋友?”  “哦,戏文系的。你叫?” 赵斯媛:“赵斯媛。我先去买饭了。” 吴君宝点点头,林晓薇又轻声问:“那,下午我找你?”  吴君宝爽快:“没问题。”  林晓薇嫣然一笑,如春风吹开蓓蕾,相当动人。  又到打工的时候,赵斯媛刚洗完杯子,就上工了。大厅灯亮了,吴君宝已经来了,坐在桌边看书,见赵斯媛过来,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赵斯媛端了杯水给他,他理也不理。赵斯媛心里微气,把水杯重重的放在桌上,走了。想想她又回来了,叉着腰问:“喂,干嘛不理人?至少说声谢谢吧?”  吴君宝:“你不是说要假装不认识你?”  赵斯媛:“我说的是在学校。”  吴君宝:“哦,在学校就假装不认识,在这儿就跟你打得火热,我可做不到,我的表演课才上了几个月呢。”  赵斯媛气结:“不用打得火热,也不至于冷冰冰的吧?”  吴君宝正色道:“打工是一件丢脸的事。现在我心情很沮丧,能不能拜托你假装不认识我?”  赵斯媛气走了。吴君宝看着她的背影撇撇嘴。  看着台上表演的吴君宝,赵斯媛一边陶醉在他的歌声里,一边醒悟到,自己的话可能有点伤着吴君宝了,原只是想说自己来着。她想起吴君宝说的:整个电影学院,估计就你跟我在餐厅打工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状况,是来体验生活的,还是真的家境不好?电影学院表演系学生,虽说不全是高富帅白富美,却也差不离了。否则,谁有那个闲心学表演,谁有那个闲钱学表演?钱嘉佳不是说他两次考上电影学院,第二年才来,而且晚来了一个月???  吴君宝表演完了,收拾着东西。赵斯媛本想上前跟他解释,自己不是看不起他,想想还是算了,解释什么呀?男人的自尊很脆弱,尤其是在穷困的时候。下了班,回到学校,照例翻墙。赵斯媛刚刚站定,吴君宝从黑暗中走了来。赵斯媛又吓了一大跳:“你要死啊?都跟你说了我胆子小得很。”  吴君宝这回脸色却很严肃:“我还是特纳闷儿,打工有什么丢脸的?我想了好几天想不明白。”  赵斯媛:“如果不是穷,谁会在上学的时候打工?”  吴君宝:“国外的孩子十三四岁起,就开始打工挣零花钱。上大学后基本上就不用家里钱,全凭自己打工解决生活费和学费。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赵斯媛:“国外是国外,中国是中国。不信你试试,同学们要知道你很穷,立刻会对你另眼相待。没听过笑贫不笑娼么?”  吴君宝思索:“所以,你现在知道我很穷,对我另眼相待了吗?”  赵斯媛:“跟我比,人人是大款。你唱歌,最起码比我挣得多吧?”  吴君宝郑重的说:“我告诉你赵斯媛。作一个自食其力的人,我很自豪。是,这个学校的有钱人是多,但看他们开好车,用最新款手机,每月零花钱超过我的生活费,我一点也不羡慕,因为这不是他们自己挣来的。什么是能力?能力就是身无分文把你丢在大街上,你照样生存得很好,这就是能力。拼爹算什么能力?”  赵斯媛震动,但还是嘴硬:“你敢跟他们说你在火锅城打工?”  借着路灯的微光,她见吴君宝轻蔑一笑:“我犯不着主动解释,但我也不刻意隐瞒,知道就知道了呗。他们长到这么大了,每个月象废物一伸手跟家里要钱,还要装出牛哄哄的样子,我觉得可笑。”  他上下打量着赵斯媛:“所以,挺起你的腰来,你比那些女同学强一百倍。不用心虚。”  吴君宝走了。赵斯媛思考着他的话,不得不承认很有道理。这套理论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尤其是对能力的定义。然而,真要让她面对那些白富美们坦然说出自己靠打工生存,还是有心理障碍,人是没有办法脱离具体环境存在的??  无论衣服包得多严密,那股火锅味儿还是阴魂不散。有天舍友叨咕:“哎,咱们屋总有一股火锅味儿,奇怪。”赵斯媛心虚的看着钱嘉佳,钱嘉佳大声说:“哦,我昨晚跟王小迪吃火锅去了。”说完冲她挤挤眼。赵斯媛心里一暖。  上课的路上,赵斯媛犹豫了一下,告诉钱嘉佳,吴君宝在火锅城当歌手。  钱嘉佳瞪大双眼:“哇,他还会唱歌呢?其实象他那么帅,穿个背心站在舞台上让大家看足整晚,就是最好的表演。”  赵斯媛笑喷了:“嘉佳,你真不愧是好色一代女。我还是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上那儿打工呢?难道真如他所说的,家里太穷了么?”  钱嘉佳:“帅而穷,唉,减分。”  赵斯媛:“他还挺有想法的。他跟我说,自食其力最光荣,让我不用因为打工而自卑。说真的,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最近好象心里没那么难受了。“但她马上又补了一句:“不过你还是别告诉别人,他在打工。”  钱嘉佳:“我说那个干嘛?人艰不拆。我只对小背心感兴趣。哎,他身材好不好?”  两人一直以“好色一代女”自居,私底下经常大开黄腔尺度很宽。赵斯媛便信口拈来:“没得说。穿着显瘦,脱衣有肉,说的就是他。啧啧,胸肌厚得象练过,腰也挺细,腿那老长,屁股那老翘???”说着说着,她心里一动,声音越来越细,竟然脸红了!  钱嘉佳看着她,点着头:“有情况。”  赵斯媛急忙想替自己辩解,却一时语塞。真是的,心里没鬼,脸红什么呢?
  “但什么都说了。”  “如果能把感情戏写到这个份上,我想你就是大师了。”  赵斯媛看着杨帆,他今天穿了件套头黑毛衣,一条灰色西裤,儒雅俊朗。这样一个出色的人,必定也有着丰富的情感经历。听说他当年以专业课第一的成绩考进电影学院表演系,毕业后许多大的经纪公司都想签他,他却选择留校当了一名辅导员。杨帆一双明亮的眼睛也正在炯炯的看着她。赵斯媛忽然醒悟自己与他对视的时间未免有点太长,脸微红,不好意思的偏过头。  吴君宝笑着走过来:“喂,今天我是主角,赵大编剧,你得检查一下,我演的到底是不是你要表达的?”  林晓薇也走过来,苦恼的说:“我觉得我抓不着妻子的状态。”  杨帆、赵斯媛、钱嘉佳三个人互换了下眼神。林晓薇是个程式化的演员,她能演到70分,勉强及格,然后无论怎么努力、怎么投入,别人就是没有办法跟着她更入戏,更何况这个小品要表达的是如此复杂的情感。杨帆叹了口气,把林晓薇叫到一旁,一边走一边说:“晓薇,还是那个问题,你不相信自己能演戏,一直有一个你,站在旁边质疑着自己…..”  这边,吴君宝问:“刚才说什么呢?那么投入?”
“没事,杨帆用了一首诗来表达我要写、以及我应该写的那种感情的状态,我觉得非常的到位。就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一种境界。所以我也用了另外一首诗来形容。” 吴君宝轻轻一笑:“可意会不可言传?这么默契?!”  赵斯媛:“杨帆还是有文学功底的,我一直觉得有文学功底,有助于一个演员更好的来诠释角色,君宝你也应该多阅读。”  “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钱嘉佳走过来纠正道:“错,是心有灵犀不点通。”  赵斯媛笑着打了一下钱嘉佳,钱嘉佳故意的:“不点就通哦,难得难得。”一边笑着跑了。  再次在火锅城相见时,两人相处便亲切多了。服务员同事们见状,问道:“那是你同学?”赵斯媛自豪的点点头,又告诉她们,吴君宝不但歌唱得好,表演专业课更是全班第一,而且还挣钱供养家人。服务员们睁大眼睛啧啧称赞,再见吴君宝时眼睛里便多了点内容。  小王促狭的撞了下赵斯媛:“他有女朋友没?”  赵斯媛:“不知道。”  小王叹道:“妈呀,太帅了,你说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  赵斯媛还没来得及回答,小王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笑道:“你俩挺配。”  赵斯媛笑着打了下小王:“你要死啊,胡说什么?”但这话在这晚一直在她脑海里萦绕。  真的,吴君宝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   赵斯媛正在胡思乱想,一抬头却见郭志带着林晓薇还有一大帮人进来了,仍是一副志得意满天之骄子的架式。她吃了一惊,怎么偏巧来这里吃饭?吴君宝刚好放完东西,提着吉他准备上台。赵斯媛不由分说,拽着他的衣袖。吴君宝不明就里:“怎么啦?”  赵斯媛急道:“你那个同学,叫郭志的,带着你们班同学来吃饭呢。”  “所以?”  赵斯媛想起前日那番对话,方觉得自己反应过度,讷讷的:“我,我只是觉得让他们知道了会很麻烦---”  话没说完,吴君宝提着吉他上了台。还是如往前一样,随意的拨了下弦,如水般的琴声流淌出来。他校了校弦,清清嗓子,报了歌名,开始唱了起来。  郭志一行挑了楼上刚好能看见舞台的桌位。赵斯媛在楼下,抬头见他看着舞台,隔那么远都能感觉到他笑容中的邪意。一曲终了,台下惯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食客都是来吃饭的,悦耳如吴君宝的歌声,也只不过是可有可有的背景声而已。所以郭志持久而响脆的掌声就显得突兀。
  @老纪1978 8楼
20:31:16  “但什么都说了。”  “如果能把感情戏写到这个份上,我想你就是大师了。”  赵斯媛看着杨帆,他今天穿了件套头黑毛衣,一条灰色西裤,儒雅俊朗。这样一个出色的人,必定也有着丰富的情感经历。听说他当年以专业课第一的成绩考进电影学院表演系,毕业后许多大的经纪公司都想签他,他却选择留校当了一名辅导员。杨帆一双明亮的眼睛也正在炯炯的看着她。赵斯媛忽然醒悟自己与他对视的时间未免有点太长,脸微红,不好意......  -----------------------------亲们,为什么天涯改不了贴,这一贴重发呀  接着上贴  赵斯媛急忙想替自己辩解,却一时语塞。真是的,心里没鬼,脸红什么呢?以前她们也经常点评帅哥的身材,为什么唯独说到吴君宝就不自在呢?幸好钱嘉佳的男朋友王小迪这时走过来,解了她的围。  钱嘉佳虽然天天以强势色女自居,口无遮拦,但找的男友却是王小迪这样的摄影系男生:长相普普通通,性格有点大男子主义。感情这事真是说不清楚。高大的王小迪一把搂住钱嘉佳:“干什么呢?”  钱嘉佳:“哎,我们俩剧本写完了,你来拍,再找俩表演系的来演,期末作业齐活儿啦。”  王小迪:“没问题,只要求一点,不要找太帅的。”  钱嘉佳:“想在电影学院表演系找个丑男比登天还难。”  王小迪一拍大腿:“这才有特点嘛。一水儿的花样美男,你们不觉得审美疲劳吗?”  赵斯媛钱嘉佳齐声说:“不疲劳。” 王小迪捏着手臂,自言自语:“最近我有点疲劳,胳膊使不上劲儿,端不了机器…”一边说,一边转身走了。钱嘉佳大喊:“喂!”一边追上去。赵斯媛看着这两人,既羡慕又觉得好笑。钱嘉佳这个泼辣家伙,也有人收拾她了。  赵斯媛往前走,却在操场上看见吴君宝的背影。她大叫一声:“吴君宝。”  吴君宝不理她。赵斯媛追了上去,气喘吁吁的搭话:“生我气啦?”吴君宝没说话,继续大步往前走。赵斯媛求和道:“好啦,其实我觉得你说得挺有道理的。”  吴君宝仍不说话,赵斯媛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是在说你,只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不知不觉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跟别人也说不着这些。不瞒你,我见到你挺亲切的。”  吴君宝有所触动,停下脚步看着她。赵斯媛告诉他,父母全下岗了,而且父亲嗜赌如命。今年她就是因为生活费被父亲赌光了,才不得不去打工。   吴君宝伸出手:“来来来,握个手,我和你一样,自己挣生活费。而且还要给家里寄钱供我弟弟上学。”  赵斯媛肃然起敬。吴君宝自豪一笑:“跟我比,才人人是大款呢。”  一握之下,感觉到吴君宝的手心很粗糙。赵斯媛翻过他的手,手掌上面全是老茧初褪的痕迹。吴君宝张开双手手掌:“这两年,工地上所有的工种我全干过了,电影制片厂天桥底下我也睡过了,三天吃一包方便面的日子也过过了。当过群众演员、快递员,发过传单。你还要跟我比么?”  赵斯媛惊讶的问道:“你家里怎么啦?”  吴君宝:“妈妈去世了,我爸是农民,身体还不太好,弟弟还在上学。所以,第一年我已经考上了,但就没钱来上。来什么北京?学什么表演?不是太奢侈了么?”  赵斯媛笑了:“这也是我爸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他认为上个师范学院最适合我。”  吴君宝凝视着赵斯媛:“但我的语文老师告诉我,有梦想就要去追。所以现在我告诉你赵斯媛,我把这句话换成另一句话:北京,我跟你死磕到底。我就不信磕不出个结果来。”  赵斯媛感染了他的热情,握紧拳头说:“让我们一起加油,吴君宝。”她想起了一件事,于是说:“对了,我和我同学写了个小品,我想找你们表演系的来演,还有摄影系的一个同学来拍。就当是大家的期末作业,你看怎么样?”  吴君宝一拍手:“好呀,我正愁怎么交这个作业呢。”  赵斯媛:“就找那天跟你说话的那个女孩吧,挺漂亮的。你们系的吧?”  吴君宝高兴的说:“没问题,我跟晓薇说。”  那段时间大家天天聚在一起,聊小品创意,排练。林晓薇虽然家境优越,性格却很随和大方,她又建议说自己跟辅导员杨帆比较熟,一些关健的排练可以叫他来把把关。于是杨帆也隔三差五的跟他们混在一起。大家都是年轻人,杨帆也只不过比他们大四六岁,很快熟悉起来了。  赵斯媛和钱嘉佳写的这个剧本,讲的是一个妻子因为丈夫长期忙碌,有了外遇,之后夫妻间纠结、矛盾的心态。最终他们俩分手了,在曾经约会过的桥上,他们相遇,默默无语对视,感慨万千。外部动作不多,大量的内心情感戏。杨帆认为剧本有一点问题:“当女人出轨时,如果你只写她内疚、急于赎罪的心态,这样层次上有点单薄。我认为你可以写她由于对自己太过失望,反而生出一种骄傲,维护自己最后仅有的一点可怜的自尊心的骄傲,这种骄傲会让两个人本已千疮百孔的感情再多一个伤口。”  赵斯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钱嘉佳感叹:“杨帆,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耶!你怎么居然是表演系而不是文学系?”  杨帆笑着摆摆手:“有些事,是跟人生阅历有关的。让你们在这个年纪就要写出人生与情感的厚度,为难你们了。”  他转身对着吴君宝,赞叹道:“君宝,你的戏太好了。我一直相信表演是一种天份,你就是具有这种超常天份的人。我只提一点,你有点太满、太紧。哭,还是笑,你可以再慢三分之一拍,甚至再慢一点,明白我意思了么?这样其实比立刻反应冲击力更大。”  吴君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杨老师,要不,我和晓薇再把第三段排一下?”  他们接着排练去了。杨帆继续跟赵斯媛聊天:“事实上一段百转千回的感情,到最后可以用李商隐的一句诗来形容,叫‘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杨老师,你说到这里,倒让我想起一首诗,也是相同的意境。‘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儿在叫。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现代诗人卢前的诗《本事》,极温暖明亮。”  “但又极苍凉萧索。”  “什么都没说。”  “但什么都说了。”  “如果能把感情戏写到这个份上,我想你就是大师了。”  赵斯媛看着杨帆,他今天穿了件套头黑毛衣,一条灰色西裤,儒雅俊朗。这样一个出色的人,必定也有着丰富的情感经历。听说他当年以专业课第一的成绩考进电影学院表演系,毕业后许多大的经纪公司都想签他,他却选择留校当了一名辅导员。杨帆一双明亮的眼睛也正在炯炯的看着她。赵斯媛忽然醒悟自己与他对视的时间未免有点太长,脸微红,不好意思的偏过头。  吴君宝笑着走过来:“喂,今天我是主角,赵大编剧,你得检查一下,我演的到底是不是你要表达的?”  林晓薇也走过来,苦恼的说:“我觉得我抓不着妻子的状态。”  杨帆、赵斯媛、钱嘉佳三个人互换了下眼神。林晓薇是个程式化的演员,她能演到70分,勉强及格,然后无论怎么努力、怎么投入,别人就是没有办法跟着她更入戏,更何况这个小品要表达的是如此复杂的情感。杨帆叹了口气,把林晓薇叫到一旁,一边走一边说:“晓薇,还是那个问题,你不相信自己能演戏,一直有一个你,站在旁边质疑着自己…..”
  这边,吴君宝问:“刚才说什么呢?那么投入?”
“没事,杨帆用了一首诗来表达我要写、以及我应该写的那种感情的状态,我觉得非常的到位。就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一种境界。所以我也用了另外一首诗来形容。” 吴君宝轻轻一笑:“可意会不可言传?这么默契?!”  赵斯媛:“杨帆还是有文学功底的,我一直觉得有文学功底,有助于一个演员更好的来诠释角色,君宝你也应该多阅读。”  “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钱嘉佳走过来纠正道:“错,是心有灵犀不点通。”  赵斯媛笑着打了一下钱嘉佳,钱嘉佳故意的:“不点就通哦,难得难得。”一边笑着跑了。  再次在火锅城相见时,两人相处便亲切多了。服务员同事们见状,问道:“那是你同学?”赵斯媛自豪的点点头,又告诉她们,吴君宝不但歌唱得好,表演专业课更是全班第一,而且还挣钱供养家人。服务员们睁大眼睛啧啧称赞,再见吴君宝时眼睛里便多了点内容。  小王促狭的撞了下赵斯媛:“他有女朋友没?”  赵斯媛:“不知道。”  小王叹道:“妈呀,太帅了,你说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  赵斯媛还没来得及回答,小王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笑道:“你俩挺配。”  赵斯媛笑着打了下小王:“你要死啊,胡说什么?”但这话在这晚一直在她脑海里萦绕。  真的,吴君宝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   赵斯媛正在胡思乱想,一抬头却见郭志带着林晓薇还有一大帮人进来了,仍是一副志得意满天之骄子的架式。她吃了一惊,怎么偏巧来这里吃饭?吴君宝刚好放完东西,提着吉他准备上台。赵斯媛不由分说,拽着他的衣袖。吴君宝不明就里:“怎么啦?”  赵斯媛急道:“你那个同学,叫郭志的,带着你们班同学来吃饭呢。”  “所以?”  赵斯媛想起前日那番对话,方觉得自己反应过度,讷讷的:“我,我只是觉得让他们知道了会很麻烦---”  话没说完,吴君宝提着吉他上了台。还是如往前一样,随意的拨了下弦,如水般的琴声流淌出来。他校了校弦,清清嗓子,报了歌名,开始唱了起来。  郭志一行挑了楼上刚好能看见舞台的桌位。赵斯媛在楼下,抬头见他看着舞台,隔那么远都能感觉到他笑容中的邪意。一曲终了,台下惯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食客都是来吃饭的,悦耳如吴君宝的歌声,也只不过是可有可有的背景声而已。所以郭志持久而响脆的掌声就显得突兀。  林晓薇见状,问道:“你干嘛呢?”  郭志笑道:“吴君宝唱的歌,我不捧场不是太不仗义了吗?”  林晓薇探头看舞台,见果然是吴君宝,不由惊愕的起身,站到二楼的栏杆处。郭志和其他人也过来。吴君宝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唱下一首歌。  “喂,同学,”郭志无礼的打断他的歌声。“听说你们火锅城要是有顾客过生日,可以点歌。今天是晓薇生日,怎么着?献上一首吧。”  被中断的歌声再度响起,仍是细腻深情,听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仿佛郭志刚才是对着空气说话。郭志脸沉了下来,手一挥,一个尖尖的东西飞到了吴君宝的脸上。赵斯媛心一紧。郭志今天是来挑事儿的。  吴君宝停下歌声,慢慢俯身捡起它。那是一个由几张百元钞折成的纸飞机。小小的,原来打在脸上也这么疼。  林晓薇嗔怒 :“郭志,你干嘛呢?”  郭志耸耸肩:“点歌当然要付钱啦,他在这里打工,不就是缺钱花?我只是不小心扔到他脸上而已。”  领班丽丽见势不妙,赶紧走上台,把纸钞接了过去,与吴君宝低语了几句。一会儿,两人上二楼,到了郭志一行就餐的桌位旁。丽丽陪笑道:“这位先生,我们火锅城是有这样的服务项目,哪位顾客要是正赶上生日,我们的歌手会送上特别的祝福。这项服务不要钱,所以麻烦您把钱收起来吧。”  林晓薇紧紧的看着提着吉他的吴君宝,吴君宝环视了在座的人一圈:全是表演系的同班同学。有人惊讶,有人鄙薄,有人一副看好戏的神态。  郭志悠然:“就当是救助弱势群体了。吴君宝,你把这个钱收下。今天是晓薇生日,唱个拿手的吧。”  丽丽的手僵在半空中。偷偷溜到二楼的赵斯媛站在远处,却也把这点滴尽收眼底。仿佛象自己受到羞辱般,她低下了头。她知道吴君宝平时基本不参加班里的同学聚餐、游玩等活动,一则省钱,二则他要打工,没时间。她理解他的窘境,就象理解自己一样。但好歹她是在多穷酸文人的文学系,而他则是在家境普遍富裕且虚荣心很强处处讲排场的表演系,因此受排挤被白眼相待是自然的。吴君宝要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扛得住这内外交困?  林晓薇解围一笑:“君宝,别唱了,坐下来一起吃饭吧。今天我生日,我请你。”她狠狠的瞪了郭志一眼,拉出一把空椅子,示意吴君宝坐下。吴君宝伸手阻止,神态自若的接过丽丽手里的钱,展开后,点了点,搓了搓其中一张,抽出来。把其他钱装进口袋里之后,他把单独那张钱拍在郭志的胸膛上。  吴君宝轻蔑:“不好意思,你爸给了你一张假钞。”  郭志下意识的按住那张钱。  然后他转向林晓薇,端起吉他,微微一笑,五指轻轻拨动琴弦,温柔魅惑的嗓音和着缠绵的琴声响起:“晓薇,十八岁生日快乐。抱歉,本来这首《生日快乐》,是想单独唱给你的。”  林晓薇愣了,她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电力十足的吴君宝。  赵斯媛愣了,吴君宝竟似在挑逗林晓薇。  郭志愣了,吴君宝不但没有被打击到,自己反倒象是给他提供了向林晓薇献殷勤的机会。  吴君宝的《生日快乐》唱得深情款款,淳厚浓郁似情歌;唱了几遍之后,曲风蓦然一转,变成爵士风演绎,慵懒,性感;又突然来了欢快跳跃的快歌风。手指在琴弦上下翻飞,身体和着节奏扭动,嘴角挑着,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气氛越来越热烈,大家不知不觉跟着一起唱了起来。歌声越来越响亮,有人在座位上跟着轻轻摆动着。吴君宝把卖唱现场变成了他的个人秀,自信,飞扬,张狂,忘我。周围的食客都停下来,向这边张望。  吴君宝唱完最后一句,拨动琴弦的手潇洒的停在半空,琴声歌声戛然而止。全场掌声雷动,象听完一场个唱一样。林晓薇脸颊微红,眼波在吴君宝脸上流转,半响道:“谢谢你。”  吴君宝睫毛一闪掠过她,又环视众人一圈。象最优雅的王子一般,步态从容的离去。  郭志阴沉着脸。这个吴君宝就象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赵斯媛背靠着墙,热血沸腾。吴君宝曾告诉她,打工不可耻,自己养活自己很自豪。自己虽有所触动,但并没有真正理解。但这一幕,让她震撼了。这一干全身上下名牌,时尚、骄傲、漂亮、富裕的表演系男女,在自食其力的吴君宝面前,刹那失色。  路过赵斯媛时,吴君宝停住了几秒,深深的看着她激动的双眼。  在这凝视的瞬间,他们看到了彼此的眼中自己的倒影。  这日晚饭,吴君宝赵斯媛钱嘉佳一起在食堂,打了饭,凑在一起吃。一会儿郭志带着同宿舍的几个男生过来了,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一个舍友坏笑说:“我说怎么成天宿舍里一股火锅味儿,这回可算搞明白了。”  郭志撇着播音腔说:“他,为什么每天半夜才回校?他,为什么周六从不一起玩?他,为什么这么怪异孤僻,独来独往?宿舍里,为什么总飘出一股神秘的火锅味儿?请看本期《走近科学》---火锅城歌手的秘密。”  几个人狂浪的大笑起来,吴君宝一言不发,只是眼睛微眯,眸子渐渐凌厉。钱嘉佳眼一瞪,刚说了句“喂”,谁也没想到,赵斯媛一拍桌子站起来,严厉的问:“你们有什么资格嘲笑他?他花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挣的,你们呢?一群废物!要没有你爹,你们一个个全他妈的饿死了,还敢在吴君宝面前叫板?”  所有人全被这看似柔弱的小姑娘骂傻了,等反应过来之后,不客气的问道:“你是谁呀?”  赵斯媛一仰下巴:“我是吴君宝的工友,怎么着?”  郭志倒吸了一口凉气,钱嘉佳一口饭含在嘴里都忘了咽下去。吴君宝看着赵斯媛,脸上仍没有表情,凌厉的眼神里却已渐渐蓄满柔柔笑意。  有人看着赵斯媛眼熟,嘀咕道:“她好象是文学系的。”  工友?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吴君宝结交的怎么尽是穷鬼?全学校也没有几个在餐厅打工的人,居然凑到一块儿了。  郭志冷笑道:“没想到你竟然让一个小女孩为你出头,穷就算了,还这么没骨气。吴君宝,我看不起你。”  郭志一行走了。钱嘉佳咽下那口饭,惊诧之情溢于言表:“我从来没见你这样过。”  赵斯媛回味起刚才自己说过的话,不由脸微红,强装镇定:“我是遇强则强,对付这种人,就得来狠的。”  吴君宝用勺捅着碗里的饭,一口也没吃,一会儿抬眼看一下赵斯媛。赵斯媛不敢抬头看他,却又渴望对上他黑沉沉的眸子。她终是快速的溜了他一眼,他目光一闪,捕捉到了她。两下相对,赵斯媛觉得自己连耳根都要烧了起来。为了掩饰这种悸动,她故意大大咧咧的:“喂,刚才我是美救英雄,你怎么连声谢也不说?”  吴君宝轻声道:“自己人,谢什么谢?”  钱嘉佳饶有兴味的看着两人,自言自语道:“自己人哦?那我是外人,我先撤了。”边说边起身走了。赵斯媛更加的心慌,也跟着起身,边叫道:“干嘛不等我?”
  周末打工,火锅城。吴君宝表演完,有个身材高大的长发帅哥迎了上去,大厅经理也迎上去,三个人热烈的聊着。下半场,那个人上去了。他不但唱民谣,还唱了爵士、摇滚。鲍勃.迪伦、奈.京.高尔,涅槃,汪峰??? 中文的,英文的,一首一首。或低吟浅唱,或歇斯底里,或狂暴高亢,旁若无人,极度投入。台下食客听傻了,掌声如雷。  吴君宝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赵斯媛的身边。赵斯媛看着他。  吴君宝笑道:“你想说比我强太多了是吗?”  赵斯媛摊开双手,意思是“那还用说吗?”  “我兄弟贺刚。原来在这里唱,后来到别的地方去了,这份工作就介绍给我了。”  “你兄弟?听上去你象道上的人。”  “北漂的人没几个兄弟还混什么劲儿呢?我和他是睡天桥底下时认识的,也算是难友吧。”  “这么帅睡天桥底,简直不人道。”  “喂,我也很帅啊,你怎么从来不可怜我?”  “好好好,你们是天桥双美,行了吧?”  两人笑了。从那天起,赵斯媛觉得吴君宝看她的眼神里多了点东西。只要他往身边一站不说话,她就有点心慌,气氛就开始不自然。但只要他一开口,两人说说笑笑,那点微妙的东西就又不复存在,倒叫她觉得自己多想了。  “哎,那天跟杨帆到底聊什么了?”  “就是聊诗。”  他固执:“什么诗?”  “李商隐的《无题》,现代诗人卢前的《本事》。我说你非得知道干什么?”  吴君宝:“我是男主角,我当然要知道这里面的内容,才能更好的演出感觉来呀。你不能把跟他意会的东西给我言传一下么?”几个男人喊:“服务员,上啤酒。”  赵斯媛急忙上前,回头无声的向吴君宝摇摇手,她知道他下班了。  一月北方的夜风就是冷。赵斯媛裹紧自己,站在公交车站。十一点半了,已经没有几个乘客了。赵斯媛看着冷冷清清的街道,不由得有点想家了。家里的阳台每到这时候,总会挂满妈妈为过年做的香肠,大家到爷爷奶奶家,围在一起吃年夜饭。暴躁的爸爸在那个时候也会破例的温和许多,说些道歉的亲热话,惹母女在落泪的同时对来年生出一些希望。无论如何,一年有那么几天是开心的吧???  不知什么时候,几个刚才在火锅城里要酒的男人走到赵斯媛身边。其中一个喷着酒气问:“小姐,刚下班呀?去哪儿呀?”另一个秃头胖男人乜斜着眼,身子有点前后摇晃:“今天服务不错小姑娘,我挺满意。”说着就去拉赵斯媛的手。她惊叫一声,欲甩开他的手,但没成功。胖男人紧紧抓住她的手,醉意百出的嘟囔:“很满意,很满意。”说着说着,把赵斯媛顺势往怀里一带。赵斯媛又惊又怕,用力挣扎:“你干嘛呀?”旁边几个等车的见这场面,都站得远  远的。  忽然有只手搂住赵斯媛的腰,把她从胖男人手里搂了过来:“斯媛,我来晚了。不好意思。”赵斯媛一抬头,是吴君宝,她惊喜不已的叫了起来:“君宝。”  吴君宝一脸歉意的笑:“抱歉,我刚才有点事情耽误了。我们打车走吧。”说着带着她往前走。  几个男人反应过来,摇摇晃晃围上来:“哎,你是谁呀?”  吴君宝:“这是我女朋友,我来接她下班。”  胖男人踉跄着:“小情人大半夜的要去哪儿?不会是要开房吧?大家一起呗。”说着又扑了过来。  吴君宝变了脸色,狠狠的一推他:“干什么呢?”  胖男人一怒,口齿不清的喊:“哟,你敢打人?”他的同伴围了上来。  吴君宝飞起一脚,把其中一个踹倒在地,同时对赵斯媛喊:“快跑。”  早已吓呆了的赵斯媛一听这话,撒腿就跑,一边回头,只见吴君宝跟那几个男人打了起来。他奋力打了挡他道的男人一拳,也迅速跑开,追上赵斯媛。那几个人喝大了,没什么战斗力,只是嘴里嚷得凶,追了一会儿也跑不动了。两人飞快的顺着大街往前跑,一会儿就把他们甩得远远的。  跑了一阵,吴君宝说:“别跑了,他们追不上我们了。”赵斯媛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歇会儿吧,吓死我了。”吴君宝龇牙咧齿的甩着手,赵斯媛惊问:“怎么啦?”  吴君宝:“刚才打那一拳太用力,疼死我了。”  赵斯媛余悸未了:“真是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真不知道刚才会怎么样呢?”  吴君宝揉着手:“没事。我正好跟贺刚吃完饭,出来就见着你了。我说,一个女孩子,经常大半夜的一个人坐车,真的很危险。你想个什么法子,别干这个工作了。”  赵斯媛看着他关切的神色,心下感激:“我也知道,我本打算下学期看能不能通过学校,找点跟专业相关的兼职干干。但一时半会儿太仓促了,也得先解决生活问题不是?”  吴君宝叹了口气:“女人就是麻烦,象我们,哪怕没地方睡,地下通道、天桥底,凑合一晚上也能过去。”  赵斯媛想象他过去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这苦头比她的有过之无不及。毕竟吴君宝也跟自己一样,只是个十几岁的大孩子啊,不由心头涌出母性的柔情,怔怔的看着他。吴君宝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说:“我们怎么办?走回去?”  赵斯媛说:“沿着路走,看到有车我们就打车好不好?”吴君宝点点头,两人开始往前走,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北京的冬夜,昏黄的路灯下,浓重的寒气带着淡淡的雾霾味道若隐若现。赵斯媛只顾大走特走,走得身上暖洋洋,头发里都微微冒汗。她把外套拉链拉开,想着身边正走着吴君宝,心里一股说不出的笃定与踏实,一点点慌乱中,喜悦一波一波的涌上来。她不禁扭头看吴君宝,结果发现他又来了那种眼神:深沉,专注,还带着审视,而这些全包含在脉脉的笑意里。一对视,两人都不好意思的偏过头。  半响吴君宝问:“你现在还对自己打工感到难过吗?”  赵斯媛:“好多了。虽然未来的日子我也没把握能够好起来,但心里有底气了。我觉得这是我独特的人生经历,好象有了它,我跟别人就不太一样了。对了,你的理想是什么?”  吴君宝眼望前方:“我的理想是干自己喜欢的工作,努力干出个名堂来。然后和自己喜欢的人,在北京安家,把我爸接过来安享晚年。我弟弟平安上大学,成家立业。你呢?”  赵斯媛一拍手:“我的理想和你差不多,干一份和文字有关的工作,最好是当编剧。然后挣钱,和自己喜欢的人,在北京安家,把我妈接到北京来一起住。”  这样边走边聊,倒也不觉得远。再走了十分钟,赵斯媛说:“我看我们也别打车了,这离学校不远了。再打不划算了。”吴君宝同意。
  终于回到学校了。到了围墙那里,两人轻车熟路的翻过墙头。赵斯媛刚翻过来,就听见黑暗中有人严厉的叫:“给我站住。”赵斯媛吓一跳,直接摔了下来,掉进一个人的怀里。赵斯媛抬头一看,是杨帆。杨帆的震惊不亚于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离她的脸不到五厘米。吴君宝大喊:“快跑。”赵斯媛一听,从杨帆怀里跳下来,撒丫子就跑。先前那个人大喝:“吴君宝。”是秦教授。两个人从黑暗中跑出来,把他们抓住了,押着他们往教务处走。  教务处的屋子里,灯火通明。秦教授和杨帆紧盯着赵斯媛吴君宝,秦教授怒喝道:“要不是有人举报,我都不知道你们俩这么大胆。谈恋爱?哈?谈到半夜两点?象话吗?还翻墙?摔残了算谁的?”  赵斯媛一惊,分辨道:“老师,我们不是谈恋爱。”  一直低着头的吴君宝抬头说:“秦教授,我们是去打工。鸿运当头火锅城。”  秦教授一愣:“这个女孩,你哪个系的?”  杨帆在一旁答:“文学系的赵斯媛。斯媛,真的是去打工?”  赵斯媛嘟囔:“不信,您闻我这衣服的味儿。”  秦教授缓和了一下脸色:“吴君宝,不是给你申请了助学贷款么?你说你好不容易考上电影学院,跑到什么火锅城去打工?你不觉得你浪费了学习的大好时光么?”  吴君宝说:“秦教授,我真的是有急用。再说了,助学贷款那点钱根本不够用。”  秦教授惊道:“一年六千,交学费不够么?”  “我家不但没给我生活费,我爸和我弟有时还得我支持呢。”  秦教授和杨帆对视了一下,吴君宝的困难,超出他们想象。  杨帆口气放柔,转向赵斯媛:“赵斯媛,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申请助学贷款?明天就跟你们系的老师说一声。”  赵斯媛低声:“这学期我没来得及申请。明年我肯定是要申请的。”  秦教授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君宝,你将来是要当一个演员的。我不反对打工,这对你积累生活阅历是有好处的,但我建议要做一些和专业相关的工作,而且也不是现在,你才大一,要好好的上课。明天我会给你想想办法。这位女同学,虽然你不是本系的我管不了,不过还是要给你同样的建议。而且,一个女孩子家天天这么晚回校,会有危险的。”  杨帆表情沉重,眉宇之间是浓浓的怜惜:“斯媛,明天跟餐厅说一声,辞了吧。我给你想想办法。”  吴君宝小心翼翼:“秦教授,反正快放假了,能不能缓几天再辞?我也得让他们有时间找人,不然他们不给我结工钱。”赵斯媛忙说自己也一样。  两个老师又对视了一下,叹了口气。秦教授:“吴君宝,你这学期,先是打架,记一次大过;接着又违反校规,你再这么下去,我怕学校会开除你。你难道忘了考进来是多么不容易吗?你马上把工作辞了,杨帆,你明天就跟着他们去餐厅,就以学校的名义说服老板结帐。”  两人怏怏走出门,临到分手之际,赵斯媛轻声说:“有人举报?”  吴君宝点点头:“肯定是郭志。我都不知我怎么得罪他了,刚来时他就开始找我别扭。连累你了,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其实我也一直在想,总这么着翻墙回来不是个事儿,迟早这工是打不了的。正好借这机会辞了它。”  第二天,杨帆押着两人来到火锅城,使出老师和学校的威严气派,要求老板结帐,好让两个孩子不违反校规。本来也没有多少钱的事,加上老板人也爽快大方,于是此事顺利解决。等着会计结帐时,杨帆若有所思的说:“斯媛,咱们前一段天天见面一块儿排小品,我还真没想到你过得这么不容易。”  要在以前,赵斯媛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一定会涌出悲哀与心虚,不过此时她却灿烂一笑:“杨老师,我觉得没什么。秦教授不是说多点生活阅历有好处么?您想想,我要是天天坐在课堂里,对这个社会没什么认识,那我拿什么写剧本?我这既是体验生活,也能养活我自己。挺好的。”  杨帆失笑道:“倒是我肤浅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赵斯媛止住他的话头,指着周围说:“可惜谈笑无鸿儒,往来皆白丁。”  两人又呵呵笑起来了,吴君宝刚巧走过来,见赵斯媛笑魇如花:“什么事这么高兴?”两人对视了一下,又小声笑了起来。  吴君宝哼了一声说:“又是心有灵犀不点通,可意会不可言传,是吧?”  杨帆笑笑,不说话。吴君宝笑着说:“你们俩接着意会吧,我结工资去。”  杨帆又温和道:“斯媛,我有个编剧朋友在找助理,我可以介绍你去,年后你回来后找我一趟,我带你一起去见她。”  赵斯媛高兴的一拍手:“真的?杨老师,太好了,太谢谢你了。”  结完了工钱,赵斯媛心中有说不出的失落。在最困难的时候,鸿运当头火锅城给了她一碗饭吃。无论如何对这个餐厅,她还是有点感情的。丽丽和服务员们也都依依不舍的邀她以后来玩,还有千万别忘了把她们的故事写到她的剧本里。  走出火锅城,她和吴君宝相视一笑,赵斯媛突然明白心中淡淡的失落还有一层意思:以后她和这位难兄,就少了一份共同的秘密了。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仰望着“鸿运火锅城”五个招牌大字,吴君宝伸出手:“来来,握个手吧。告别我们共同战斗的岁月。”  赵斯媛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来。吴君宝一把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又干燥又温暖又有力,一股暖流瞬间贯穿全身。赵斯媛瞥见杨帆从后面走过来,刚欲松手,吴君宝却不放,握得更紧了,好一会儿,方才松手。  这温暖与力道,久久的留在赵斯媛的掌心。
  寒假回到老家,妈妈见赵斯媛平安的回来了,高兴得捧着她的脸,看也看不够。赵斯媛一一拿出礼物,北京果脯送亲戚,一件毛衣给妈妈,一双皮鞋给爸爸。妈妈摩挲着这些东西,自言自语:“孩子一分钱生活费也没有带,上北京去读书去了。不但自己活得好好的,还给家里买东西,说给谁谁信哪?”  赵斯媛豪迈:“妈妈,国外的年轻人十八岁就完全独立生活了。过了年我都二十了,没问题的。北京?小意思。我爸呢?”  妈妈闷声说:“打牌去了,不管他。斯媛,你以后不要给他买东西了,他不配。”  虽然妈妈这么说,不过年夜饭气氛还是很好的。赵氏家族聚在爷爷奶奶家,二十来口人热热闹闹的,亲情浓浓,杯觥交错,叫人既放松又愉悦。赵斯媛爸爸赵志新举杯,眼中闪着泪光:“今天我敬大家一杯,原谅我过去种种不好的行为。我在这里,向斯媛、斯奇表个态—”  妈妈不悦的:“提斯奇干啥?”  赵志新不理:“我郑重宣布,过完年我就去找个工作去。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大家纷纷举杯鼓励他。  赵志新喝了酒,咂了咂嘴:“过完年,我跟斯媛一起走,我也上北京。那么大的城市,工作机会多,总有我一碗饭吃,洗碗扫地都行。”他慈爱的盯着赵斯媛:“这样我也能照顾我女儿。”  回到家,妈妈满脸不高兴,责备赵志新说:“你疯了吗?在饭桌上提斯奇?你想让大家都扫兴吗?”  赵志新提高嗓门:“全家团圆,我想我的儿子有什么不对?你本来就应该给他在桌上留个座位,放双筷子。所有人都暖暖和和的喝着酒,只有我儿子躺在冰冷的地底下,孤零零的人一个人。你当妈的怎么想?”  妈妈的眼泪唰的流下来了:“已经那么多年了,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你爱斯奇,你就应该多疼爱他的妹妹一点,而不是把她的生活费拿去赌博—”  咣当一声,赵志新把桌上的茶盘扫到地上,勃然大怒:“你有完没完?我赢钱买肉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没吃吗?都喂狗了?”  赵斯媛叹了口气,走出了家门,把那个暴怒争吵的世界留在身后。街上的鞭炮声不时零星响起,满地红红的炮纸,浓浓的硝烟味儿。赵斯媛茫然的望着万家灯火。手机响了,是吴君宝的拜年短信:“难友过年好。围完炉了么?”赵斯媛半是苦闷半是喜悦,回了条:“刚才狱长给吃了带肉馅的饺子。你呢?”  吴君宝家。弟弟吴君豪、父亲和吴君宝三个人正在吃年夜饭,吴君宝看到短信笑了,回了条:“我这儿年夜饭不赖,鸡鸭鱼肉管够,就是太想你了。”看到短信,赵斯媛一愣。发完短信,吴君宝一琢磨,也一愣,不提防那话就这样发出去了。他有点紧张,本想再发条短信找补一下,想想这话看怎么理解,于是就没发,只是等着她回短信。  赵斯媛踢着地上的炮纸,不时的拿起手机,看着这条短信,心怦怦跳起来,于是回了条半真半假的:“我也很想你啊狱友,啥时我们再一起打工呢?你不是说跟北京死磕么?”吴君宝心情一松,回了条:“没问题,等返校共商起义大计。啥时能见到你呀?”  赵斯媛回:“开学。”  吴君宝:“迫不及待想见到你。”赵斯媛盯着这条短信,眼前浮出吴君宝灿烂的笑容,心如小鹿乱撞。  吴君宝喝了口酒,一会儿看一下手机。直到大姑一家子进门,吴君宝仍然没等来赵斯媛的短信。他心里忐忑,想想自己的短信没啥冒犯的意思,或许是最后一条表现得有点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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